270. 只在晋江文学城 幽暗森林（1 / 2）
她扬了扬下颔，指责道：“祈行夜你罪大恶极，罪不可赦，罪不容诛！要是余荼回来，我会这么担心吗？白翎羽会哭我一晚上吗？以前那些道士来给我哭坟都没这么敬业。”</p>
柳堆烟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那只从来一点就炸的小炸药，竟然还有这么多眼泪。</p>
但再这么哭下去，柳堆烟觉得自己堂堂一只厉鬼，都快要被白翎羽哭得复活了。</p>
连玫瑰花园都不用浇花了，直接举着一只小翎羽牌喷壶，绕着花园走一圈就发洪水。</p>
祈行夜一愣，随即仰头笑了起来：“白翎羽一直都去找你哭？”</p>
怪不得这么安宁。</p>
他就说，这次余荼出事，一向依赖余荼的白翎羽竟然没闹事，简直是奇迹。</p>
原来是觉得在他面前哭出来丢人，特意躲起来哭的啊。</p>
“余荼失踪的事，一直都在我的待办事项第一条上。”</p>
祈行夜慵懒向柳堆烟比了比手势，让她放心，自己没有忘：“不然你以为，左春鸣和云翳清每天忙成那样，调查官们都忙到没时间跑侦探社，小荔枝都要时不时的去帮我跑腿送东西，忙成这样是在干什么？难不成忙着玩吗？”</p>
“但是，找人也需要时间。”</p>
他无奈摊手：“那可是余荼。姑奶奶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她有多强了吗？连她那样的人物都能被裹挟失踪，至今没能回来……我们所在面对的敌人，强大可见一斑。”</p>
还有一点，祈行夜没有向柳堆烟说的是——余荼很有可能，根本已经不在现实世界了。</p>
从试验场回来，经过长达数日的休整和对污染能量的消化后，祈行夜在逐渐恢复力量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余荼的下落。</p>
试验场附近地区最近二十年来的动向，所有异常人士的靠近出入记录，建设试验场所需的仪器材料，污染能量的输入……</p>
在最紧急的入侵事件被解决后，祈行夜也有了更多时间，可以细致的全面排查试验场的幕后主使，让多年来一直隐身在试验场后面的真正主导者，慢慢浮出水面。</p>
虽然不论是调查局的情报，还是陆晴舟和秋白素，都直接或间接证明了试验场成于尼尔·汉克之手，但祈行夜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劲。</p>
尼尔·汉克是个商人。</p>
A国史上最成功的金融家之一。</p>
但私人侦探的职业经验告诉祈行夜，越是高位者，越不清楚要如何将计划具体落实。</p>
试验场的设想或许来自尼尔·汉克，但想让一个庞大而超越时代的计划，从设计图纸上真切落实在地，却还需要诸多繁琐而漫长的过程。</p>
尼尔·汉克远在A国，一定有人帮他在国内的小山村里，具体实施他的计划。</p>
陆晴舟说，不是他。</p>
那还有谁……？</p>
祈行夜动用自己的人脉，不计代价的深入挖掘，大有要将试验场查个底朝天的架势。</p>
有些相关人员本来还怀抱着侥幸心理，装傻卖痴说自己不知道。</p>
可当他们看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左春鸣或云翳清，认出他们的身份，得知想要挖掘此事的是祈行夜之后，大多数人还是乖乖将情报双手奉上，并不打算惹怒祈行夜。</p>
谁不知道祈行夜的名字？</p>
不论跑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开祈行夜庞大坚实的人脉网络。他想要的，总是会成为现实。</p>
祈行夜在从左春鸣那里得到汇报，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种恶名时，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不知道像他这样又乖又柔弱的人，怎么会传出那样离谱的名声。</p>
不过他也不介意。</p>
恐惧是最好的交际方式——不想吐露的秘密，也会因此而吐露。</p>
最后，祈行夜辗转得到了一个公司的名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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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祈行夜辗转得到了一个公司的名称。</p>
数年前，就是这家公司秘密建设了一号试验场，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所有人视野中，没有人知道它的去向。</p>
虽然公司已经消失，但云翳清还是找到了当年一个小负责人。</p>
真正淌涉过刀山血海的雇佣兵身上所带着的煞气，不是一个寻常的小小负责人能扛得住的。他被吓得屁滚尿流，没用云翳清多浪费时间，就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p>
包括当时真正的项目负责人。</p>
而顺着这个名字，祈行夜一路追查，竟然……</p>
最终找到了悬镜集团。</p>
祈行夜重重愣住。</p>
同样与悬镜集团有关系的，还有另外两处被尼尔·汉克设立在国内的试验场。</p>
它们虽然都是由不同的公司和人去建设的，但这些公司却都有一个共同点。</p>
——在完成试验场项目后不久，就解散注销，遣散了所有人员。</p>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名高级负责人，在公司消失的几年后，重新出现在了悬镜集团。</p>
那些消失的公司，全部都是悬镜集团下属的子公司。</p>
不仅如此，祈行夜还让秦伟伟和嬴大洲帮忙，追查了当时多米诺骨牌般一同爆发的其他试验场。</p>
得出的结论，令众人吃惊。</p>
——所有试验场的建设，最后都不约而同的指向悬镜集团。</p>
如同所有枝叶都有共同的根系。</p>
而悬镜集团，就是这所有试验场的共同点。</p>
拿到这份报告的祈行夜心情复杂，立刻找来了明荔枝。</p>
他没有一开始就将实情告知明荔枝，只是问他：“以你对明镜台的了解，他会毁灭世界吗？”</p>
明荔枝毫不犹豫点头：“当然，这是我在三岁就认清的事实。”</p>
“明先生是商人，但他和寻常商人所不同的是，他有信念。他所做的事情，不仅仅只为了短期利益考虑。”</p>
“当你了解明先生，你才会知道，最危险的不是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而正是那些心怀信念的人。”</p>
商人逐利。</p>
可信仰者，为自己而战。</p>
没有人知道明镜台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哪怕是明荔枝，也只知道他的哥哥，想要的绝对不仅是世俗的金钱或声名。</p>
他与明镜台在漫长的时间内相依为命，彼此依偎着取暖，在失去了父母保护后的危险丛林中小心翼翼，努力活下来。</p>
没有人比明荔枝更了解明镜台。</p>
悬镜集团，仅仅只是明镜台实现目标的手段之一，金钱地位只是附加赠品。</p>
“那样的哥哥……让我感到害怕。”</p>
明荔枝抿了抿唇，眼眶发红：“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不知道能否信任他，不知道他的界限究竟在那里，是否会为了实现他的目的而伤害我，或许哪一天睁眼，就会看到他提着刀站在我床头。这样的噩梦，纠缠了我足足三年。”</p>
明荔枝在十二岁那年，不小心看到了明镜台遗落在书房中的文件。</p>
然后，他发现他的哥哥在与世界上最危险的一群人打交道，甚至明知道自己的项目落成后会有怎样可怖的影响，依旧毫不在乎的签署。</p>
是为了利益。</p>
但是为了更大的利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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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为了更大的利益。</p>
在那之前，明荔枝从未像那样认识到，他的哥哥……不仅仅是他的哥哥，更是悬镜集团掌权人，万亿身家的重要人物，举重如轻，一语可定无数人生死。</p>
他感受不到“哥哥”的温度，可【明镜台】的危险，却越发清晰和沉重，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p>
从那一天起，明荔枝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在明家大宅中像一抹抓不住的幽魂。</p>
他开始学着隐藏自己，让自己在无人发现的角落暗处，无声无息的观察着明镜台，观察着每一个往来明家的人。</p>
明荔枝积攒了足够多的信息，足够让他认清在明镜台的冷静理智之下，掩盖着的究竟是怎样的危险。</p>
于是他果断做出了决定——逃离明家。</p>
不做明家控制下的木偶人，只做明荔枝。</p>
“如果老板你问我，明先生是否会毁灭世界，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但如果问我，明先生是否明天就会对世界出手？”</p>
明荔枝缓缓摇头：“他不会。”</p>
“明先生，有他自己的信念和判断，他是我见过最耐心的人，”</p>
“明明对母亲的死亡始终耿耿于怀，但却从未主动提起过，没有人知道，就连明院长，都放弃了对害死母亲的那场污染事件的深入调查，但明先生却追查到底，不放过任何一个间接伤害母亲的人。”</p>
明悬镜。</p>
明家光辉的起点，飒爽快意又善意温柔。</p>
却死在一场污染事件里——死在了她的善良中。</p>
那场波及了众多人的污染事件中，明悬镜本可以全身而退。</p>
只要她狠心带着当年尚在襁褓中的明荔枝离开，而不是向求助者伸出援手。</p>
而她最著名的遗产，有两个。</p>
明言，和，明镜台。</p>
因为明镜台，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悬镜之名。</p>
那位从不出错，从来冷静理智的掌权者，以这种方式，纪念他的母亲。</p>
但他并没有向任何人提及此事。</p>
包括他对那场污染案的私人调查。</p>
当年那场事件中，将污染带到明悬镜身边的人，阻拦了救援的人，拒绝帮助她的人……</p>
明镜台像是最耐心而残忍的猎人，将当年与事件相关的所有间接罪人，都一一找出来，猫戏老鼠般，将污染中求救无门的恐惧，悉数还给了他们。</p>
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们都在绝望忏悔，后悔自己当年的举动害死了明悬镜。</p>
而杀死最后一个罪人时，明镜台不过才二十岁。</p>
刚刚正式接手悬镜集团不久，过于年轻的年纪，却令无数人闻风丧胆，集团内外所有想要欺他年轻之人，最后都僵在无穷悔意中度过余生。</p>
尚且年幼的明荔枝看到哥哥夜半出门，察觉到了不对劲的他立刻尾随而去，藏在了明镜台的后备箱里，悄无声息和他一起去了郊区。</p>
烂尾楼里，月光皎洁冰冷。</p>
而罪人哭嚎忏悔。</p>
明荔枝躲在石柱后大气不敢喘，看着明镜台一身西装文雅，却拎着□□，缓步走向跪地求饶的中年男人。</p>
“砰！”的一声，鲜血四溅。</p>
飞溅在明镜台的镜片上，在白衬衫上开出血色的花。</p>
他抬手，修长手指勾着眼镜摘下，拎着□□漫不经心侧身，看向明荔枝的藏身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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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修长手指勾着眼镜摘下，拎着□□漫不经心侧身，看向明荔枝的藏身处。</p>
明荔枝立刻捂住了嘴巴，僵硬如石雕，却强忍着一声不吭。</p>
月光安静流淌。</p>
血色蔓延到昂贵的皮鞋下。</p>
明镜台背对着月光而立，银白色的光芒落进他的眼眸中，没有了那副眼镜的遮挡，仿佛利刃般锋利。</p>
明荔枝强忍着的泪水，到底没有落下。</p>
他小心让自己躲避过明镜台的查看，趁着明镜台离开，下属前来收拾现场时，他飞速跑开，离开了现场。</p>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明镜台回家之前到了宅子。</p>
他迅速整理好自己，销毁所有能证明自己离开过的证据，又立刻钻进被子里深呼吸平复心跳，让自己看上去好像一直都留在家里睡觉，哪里也没去过。</p>
明荔枝做完这些不到两分钟，走廊里就响起了明镜台的脚步声。</p>
皮鞋落地，声音清脆而节奏，不急不缓的从容，信步闲庭般，却最后……停在了明荔枝门外。</p>
“吱，嘎——”</p>
卧室门被推开时，闭眼装睡的明荔枝几乎慌得想要睁眼，却还是死死克制住自己的本能，强迫自己呼吸平缓的躺在床上。</p>
他能感觉到明镜台的靠近，皮鞋落在地板上发出声响。</p>
龙舌兰雪松的气味混合着金属鲜血，从明镜台身周直钻进明荔枝的鼻腔。</p>
气味带来的记忆重新在脑海中浮现。</p>
明荔枝看到了月光下汩汩流淌的鲜血，□□的硝烟未散，脸带泪痕的罪人躺在血泊中瞪大无神眼珠，以及……身穿西装，却掩盖不住危险气息的明镜台。</p>
脚步声在床头停下。</p>
明荔枝能感受得到来自明镜台的目光，从头到脚，一寸一寸审视。</p>
仿佛是对他起了疑心。</p>
可到最后，明镜台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他床边注视他许久，俯下身为他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陪他半晌，然后才转身离开。</p>
脚步声消失在门旁，大门打开又关阖的声音清晰。</p>
可明荔枝却没敢立刻睁眼，而是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直到他几乎真的要睡着了，却忽然又听到了身边的声音。</p>
脚步声重新响起，大门再次被打开。</p>
又关上。</p>
这一次，脚步声终于回响在走廊上，渐行渐远。</p>
明荔枝这才敢睁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向门口看去。</p>
第一次声音响起时，明镜台根本就没有离开，而是抱臂斜倚在门边墙壁上，静静注视着沉睡在床上的弟弟。</p>
直到第二次声响，他才是真的离开。</p>
明荔枝终于敢长长松了口气，尚未反应过来，泪水已经濡湿了眼角。</p>
而第二天一早，他又若无其事的继续与明镜台共处一室，交谈，接触，对明镜台若有所思的旁敲侧击装傻卖痴。</p>
安静又乖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