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只在晋江文学城(2 / 2)
“老板,这都搬完了,您点一点……”
“不用。”
西装男人将二十个信封递给为首之人:“拿好钱,离开。任何人问起今天——”
为首之人一激灵,点头哈腰:“大过年的,我们肯定在家吃饭呢,压根儿没来过这里。您放心,我脑子不好,什么东西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肯定不给您添麻烦。”
西装男人点点头,淡淡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为首之人稍微过一遍那些信封,就知道重量厚度都对的上,于是也笑着带众人转身向面包车走。
钱到手,心就踏实了。
所有人脸上都有了笑模样。
等面包车消失在夜幕下,黑漆漆的工业园区重新恢复了安静。
货车驾驶位上的司机低头,看向地面上的西装男人:“都在这里了?”
男人点点头:“放心,整个冷库都搬过来了。剩下的,稍后我来处理。”
“研究员呢?”
“处理了。”
“电脑和纸质资料?”
“已经销毁。”
“实验室?”
“你带着这些“盖亚”离开后,我来处理。”
男人双手插兜,淡淡道:“放心,陆先生亲自交待的事情,我知道要紧程度。”
司机点点头,从车窗外收回脑袋:“那我就这么回报陆先生了。”
“刚刚那些搬尸工?”
男人侧眸,瞥了眼面包车离开的方向:“大过年的,死人不吉利,不宜杀生。”
司机嗤笑一声:“你们这些杀人鬼,还挺有原则?行,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不是我的工作范围。”
“你去向陆先生汇报,我也有自己的老板。”
货车启动,很快消失。
男人收回目光,重新定定看向身后的三层小楼,良久,他转身,向远处走去。
“砰……轰——!”
巨大的火球在他身后炸开,火焰升腾,吞噬一切,照亮天际。
“爸爸!你听见了吗?外面邻居家小哥哥已经在放鞭炮啦。”
电话里,小女孩声音失落:“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也想出去放鞭炮。”
亮子满脸都是笑容,堆起一层层褶子,是长时间暴晒后的粗糙黝黑,却掩饰不住幸福:“诶!爸爸知道,爸爸马上就到家了,肯定领着你放鞭炮。邻居家小哥哥有的,你也有。”
面包车摇摇晃晃,嘎吱嘎吱作响,缝隙向里呼呼漏着风,吹得人几乎冻成了冰棍。
但亮子脸上的笑容还是感染了其他人,大家都纷纷掏出手机,给家人发消息。
家人也发来视频,看春节夜晚的烟花炮竹,家里厨房等着下锅的白胖饺子,还有没舍得吃完的肉菜。
又冷又累,看着家里的温暖,面包车里忍不住响起一声接一声的咕噜噜声音。
等缓了缓冷库的寒意和疲惫之后,为首的人也在众人虎视眈眈的视线下,掏出那二十个信封,开始分钱。
每一个信封里装着五十张红票子,为首的人吐了口唾沫在手指上,点出十张出来塞进自己口袋,又把剩下的塞进信封,递出去。
有人不满,但动了动嘴巴,还是什么都没说。
亮子也领到了大红信封。
面包车停在他家路口时,已经是后半夜了,烟花声都已经渐渐停了。
他下车,街面和他离开时一样冷清没有人影。
“大哥,谢了。”
亮子扬了扬信封,笑道:“再有什么活儿,记得喊我,我不挑的。”
为首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挥手示意他赶紧回家:“老婆孩子等你呢,赶紧回去吃饺子。”
“诶!”
亮子脆生生应了一句。
虽然他整个人连同破棉袄都被玻璃罐子里的水打湿,冷风一吹,他冻得牙齿都快要敲碎了,但只要摸到手里厚厚的信封,心里就暖意融融。
风吹过来。
像有人趴在他的肩膀上,幽幽向他脖子里呵出一口冷气,湿漉漉的头发还贴着他的皮肤,一直冷到心肺。
他一僵,微微顿住脚步。
从离开冷库开始,他就始终有一种错觉,好像那尸体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压在他的后背上,跟着他走来走去,甩脱不掉。
可当他伸手去摸,身后又什么都没有……
亮子失笑摇头。
想太多了吧。
他脚步轻快走向家门。
但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肩膀后背,比平日里更加佝偻弯曲,像是,被什么重物压弯了腰,直不起来。
“咻——啪!”
天边烟火炸开,星星点点散落夜空,火树银花,绚烂美丽。
“大过年的还要工作,连口饭都没吃上。”
安可蹲在废墟尖尖上怨念,猛啃一口营养剂泄愤:“食堂师傅的菜单可早就出来了!超级多硬菜,我想吃很久了,就盼着过年——可恶哇!我本来应该在食堂吃热乎乎的美味饭菜,而不是在这啃冷冰冰干巴巴的干粮!”
不远处的专员小王失笑,同情走过来,递去一罐热水:“诺,别的没有,热水管够,暖暖身体吧——但也别喝太多,厕所就是旁边的小树林,脱裤子冻屁股。”
安可:“…………”
“那你还不如不给我呢!”
他向周围看了一圈,其他调查官和专员们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清理工作,就连营养剂都没时间吃。
因为安可年纪小,又是胡未辛的搭档,很多知道这对搭档过往故事的调查官都忍不住想多照顾安可一些。
别的不提,最起码孩子累的时候歇一歇,也没人说什么。
还有人忙碌中路过安可时,也不忘随口问一句:“多吃点——够吃吗?我的要不要。”
安可委屈:“这么难吃的东西,我还要吃多少?”
他叹了口气:“还以为过年能休息两天呢,很久都没好好睡满八小时了。”
不过抱怨归抱怨,说完后,安可拍了拍身上的残渣浮土重新站起身,继续投入工作,精神力专注。
没办法,因为大洋科技,整个机动1队都重新忙碌了起来,调查官们都各有各的工作,忙碌到分不出精力去帮别人,偷懒更是不要想了。
京郊殡仪馆在巢穴塌缩中毁于一旦,整个山头都被清理一空,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彻底干净了。
相反,这使得污染粒子像蒲公英一样,飘得更远,散落范围更广。
也让清理污染工作更加困难。
安可唉声叹气。
专员小王同情:“要不然和枫副官说一声,让你去和胡未辛调查官一起工作?或者祈侦探?”
虽然工作是躲不掉了,但要是换个自己喜欢的同伴,说不定还能开心一点。
安可:“老胡去哪啦?没怎么看到他。”
小王在工作频道里问了句其他同事,然后回答:“去科研院了。商长官找到的那种奇怪粉色微粒,就是他押送去科研院的。”
本来微粒和所有证物都已经因为年节而暂时封存,准备等着科研院过年假期结束后再展开调查分析。
但因为大洋科技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一切工作都不得不提前了,紧凑而忙碌。
商南明亲自下达的命令,负责本案的科研院小组也只得无奈取消假期,睡眼朦胧就回实验室了。
负责全程监督记录的胡未辛,自然也要重新回科研院。
他不愿意让安可和他一起去科研院,认为那里很“脏”。
就像是医院,虽然是治病的地方,但同时也是留存病菌最多、最易感染的地方。
科研院也同样如此。
几万起污染案件中的污染粒子,都在科研院留有样本,方便后续的研究和推演,是污染分析研究工作最集中之地。
却也更是最容易发生污染泄露而被污染的地方。
胡未辛不由分说,将安可扔给了其他同事。
同事:……我
没当过奶爸,不会带孩子。
胡未辛微笑:)
同事:算了算了,带!我带还不行吗。
胡未辛并没有把安可交给祈行夜。
并非他不信任他,而是因为祈行夜去的地方,同样危险。
——祈行夜和商南明,去了许文静的实验室和家中。
虽然2777作为衔尾蛇延伸案件,并没有污染源和缝隙。但许文静仍旧是这次污染的源头。
他待过的地方尚未经过严格清理,有可能还会存留污染粒子。
胡未辛心里的安可形象:生活不能自理,能把自己饿死的,在战场上都不会躲的小孩。
不论安可长到多大,哪怕是八十岁,他在胡未辛心目中的模样,依旧是多年前刚从调查学院毕业,笑得一脸傻乎乎灿烂的小孩。
胡未辛:还是京郊殡仪馆最安全。
安可:“呜呜!好冷,想吃热乎饭菜qaq。”
他很想去找祈行夜,却被对方拒绝了。
“不了,你还是在殡仪馆废墟待着吧。”
祈行夜笑眯眯:“你家监护人要是知道你跟我跑了,等回去的时候一定来找我。”
他才不做那种莫名其妙得罪其他人,费力不讨好的事呢。
安可:“嘤~”
祈行夜冷酷挂断电话,丝毫不为所动。
他抬眸,重新看向眼前的空旷房间。
这是许文静的家。
但对于一个家来说,有点过于空荡了。
作为大企业独立实验组组长,许文静的年薪不低,是很多人想象不到的高度。
即便京城大,居不易1,房价昂贵,但许文静也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公寓。
宽敞明亮,井井有条。
但,缺东西。
从一进门开始,祈行夜就敏锐察觉到了不对。
他和许文静亲自交谈过,一个人在生死之间的真实情绪,很难从言语中被遮盖。
在那些字句中抽丝剥茧,祈行夜早就完成了对许文静个人的分析侧写,判断出对方性格的同时,也大概猜出了对方的性格会衍生出什么样的喜好,又会在此之上搭建出怎样的审美。
只要找准一个人的“根节点”,由此生发的完整人生和表征,就不难猜到。
祈行夜脑海中的许文静家,应该是简洁但塞满大量的书籍,也并非从未生活过的冰冷单调。
许文静喜欢喝茶,不喜欢喝咖啡但也喝得不少,日常笔记本和笔不离手,身边常备着胃药和专业参考书,口袋里还有巧克力。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实验室里,但许文静还算注意自己的形象,只要有时间,一定会洗澡整理自己,不会邋遢凌乱。
那他家中最起码要有足够的衣服,日化用品,食物茶饮,餐具杯碟。
最重要的——客厅里三面通顶的巨大书架,应该是满的。
但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许文静公寓,书架却稀稀落落,没几本书。
——还多是年代久远的杂志。
祈行夜皱眉,回身问守在门外的专员:“有人来过许文静家吗?你们动过了?”
专员茫然摇头,指了指门口因为祈行夜两人进入而刚撕掉的封条,道:“接到许文静地址后,我们就立刻赶过来并封锁起来了。按照外勤条例,我们贴好了封条,等待调查官前来。”
“我们是没有权限进入污染关联现场的,也确实没有进去过。更别提拿东西。”
外围专员只
提供辅助作用,他们权限比调查官低,但在污染事件中面对的危险,也远远低于调查官,并不具有独立处理事件的能力。
因此,直到祈行夜赶来后,封条才被撕下来。
在专员这里,祈行夜两人绝对是第一个进去的。
“不过,许文静的父母来过。大吵大闹,说这是他们儿子的房子,儿子死了,就是他们的,要求我们归还财产,不然就告我们。”
专员侧过脸,指着自己脸上新鲜的一道道血痕,无奈道:“当时的场面,不太好看。”
许文静父母的年纪不小,哭闹喊叫,专员不能多解释也不好做什么,除了劝离没有别的可以做,但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2。
他的嘴皮子都说干了,最后还是因为许文静父母想要硬闯,触动了条例,武装专员将这两位架着下去的。
专员叹了口气,指着楼下:“祈侦探你看,那两个就是。”
祈行夜低头,就看到坐在地面上哭天抢地的两个老人。
楼下的专员们想要扶起老人,却被打开手掌骂的难听。稍微靠近一点,老人就开始诶呦呦痛呼。
“来人看看啊!警察打人啦!我的老天爷啊,还有没有王法了!我的命怎么这么惨啊,花钱供儿子上大学,好不容易熬出头儿子买了房,还被警察抢了不还,土匪啊!”
“警察打人了,打人了!诶呦呦我的腿,腿断了!我的腰啊!”
老人中气十足的干嚎,以头抢地,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一身的土,像被人欺负了一样。
于是专员们也只能围在旁边,尴尬又不知所措。
即便是武装专员,手里的枪械武器也只能收起来干瞪眼,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知道应当怎么办。
祈行夜皱眉。
他上楼时,确实看到了那两位老人,还以为是哪来碰瓷的,没想是许文静的父母……
许文静是标准的学识突破阶级,从原生家庭三级跳,凭着自己的努力,硬生生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走到了京城大学生物博士、实验组组长的位置。
交谈中,他也向祈行夜提起过,父母无力支持他的学业,是他自己打工和贷款读下来的。
而不是像祈行夜听到那两位老人哭喊的“一把屎一把尿供的大学”。
许文静在巢穴时,靠着最后的意志力暂时脱离衔尾蛇,也嘱托了遗嘱。
——所有财产连同危机,他的全部身后事,一并托付给祈行夜。
财产,就当做是委托案的报酬。毕竟要祈行夜陷入如此危机,许文静愧疚,认为钱财不足以弥补祈行夜二三。
祈行夜却没打算要许文静的财产,只是对笔记感兴趣。至于那些剩下的财产和房子等,他准备归还许文静的家人,聊以慰藉失去亲子之痛。
只是,当他真正看到许文静父母时,忽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他。
那两位老人,从始至终念叨的都是房子。
对许文静……只字未提。
没有一句关心。
哪怕是陌生人在路边看到其他人出车祸,也会为此而叹息关心。
许文静的父母,却比陌生人还不如。仿佛对他们来说,许文静只代表着“遗产”,“财富”。
这一刻,祈行夜忽然明白了许文静为何在死亡前,没有一个字是提及父母的。
祈行夜没有父母。
而有的人,有,却不如没有。
他无声叹了口气,向专员摆了摆手:“他们和许文静没关系——普通人就不要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