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0章这是我们的地盘(2 / 2)
第一小时,无明显变化。
第二小时,丘脑区域出现微弱激活。
第三小时,患儿睫毛轻颤,右手小指缓缓蜷缩。
监护仪发出一声短促鸣响。值班医生冲进来查看,随即倒吸一口冷气:“θ波增强!海马体开始响应外界刺激!”
又过了二十分钟,男孩眼皮猛地一抖,缓缓睁开。视线模糊了几秒,终于聚焦在母亲脸上。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妈妈……你没变老虎啊……”
全屋人瞬间泪崩。
王工退到角落,掏出手机,给父亲发了条语音:“爸,我又听见奇迹了。”
父亲回得很快:“哪有什么奇迹,是你妈早就算好了的路。”
春去夏来,“蜂巢”正式通过国家人工智能伦理审查,获准在全国三甲医院推广。发布会上,有记者提问:“您认为这项技术最大的风险是什么?”
王工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镜头,平静回答:“不是滥用,也不是失控,而是遗忘??当我们习惯了听到逝者的声音,会不会反而忘了如何面对真正的沉默?真正的告别,从来不是靠一段录音完成的,而是当你终于能在没有他们的情况下,继续好好活着。”
台下掌声雷动。
发布会结束当晚,他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附件是一段音频文件,标题只有两个字:**“真相”**。
他犹豫许久,还是点了播放。
起初是杂音,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母亲。
但语气冰冷,毫无温情:“实验体编号D-09长期暴露于高频情感反馈环境中,已出现轻度现实解离症状。建议终止‘归途计划’临床测试,否则可能引发群体性哀悼依赖综合征。”
背景中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林教授,您确定要记录这些吗?这可是项目最高机密。”
母亲答:“正因为是机密,才必须留下。总有一天,会有人需要知道,我们当初为何停下。”
音频戛然而止。
王工浑身僵冷。这段录音显然来自“蜂巢”前身的秘密研究阶段,而所谓的“D-09”,极可能是某个早期受试者??甚至,是他自己。童年时期他曾多次参与母亲主导的认知实验,佩戴特制耳机聆听特定频率声波,持续数月。当时只以为是普通心理训练,从未想过背后竟藏着如此沉重的代价。
他调出个人健康档案,果然发现十二岁那年的脑电图报告中标注了一句:“边缘系统对外界声源过度敏感,建议避免长时间沉浸式音频刺激。”
原来母亲早就预见了一切。她不仅预见了“蜂巢”的诞生,也预见了它可能带来的深渊。所以她在最后时刻选择退出,留下这枚藏在时间深处的警示信标。
他坐在黑暗中,任泪水滑落。
原来最深的爱,不是给予回应,而是提前为你挡住风暴。
第二天,他召集团队召开闭门会议,宣布一项新政策:所有“蜂巢”用户在首次注册时,必须观看一段由母亲日记改编的动画短片,讲述一个科学家母亲如何在病床上写下对儿子未来的担忧与祝福。片尾字幕写着:“科技可以延续声音,但请记住,最珍贵的对话,永远发生在你还来得及开口的时候。”
与此同时,他在“回声花园”中悄悄设立了一个隐藏入口,仅限直系亲属通过虹膜识别进入。里面存放着一段未公开的终极回应模板,基于母亲临终前七十二小时的所有语音、呼吸、心跳数据构建而成。但它永远不会主动触发,除非系统检测到使用者连续三个月出现重度抑郁倾向且拒绝治疗。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道防线。
就像母亲当年在他发烧时彻夜抚背那样,哪怕世界崩塌,总有一段频率愿意为你重新跳动。
秋天来临之际,父亲突然提出想去云南走一趟。那是母亲年轻时支边工作过的地方,苍山洱海间曾留下她最美的年华。王工陪他踏上旅途。在一个寂静的黄昏,两人坐在洱海边的石阶上,父亲忽然说:“你妈最爱这个时候的光,说像刚泡开的茶,暖而不烫。”
王工打开便携设备,连接“蜂巢”离线模块,轻声说:“妈,我们到洱海了。”
三秒后,音箱传出柔和的声音:“嗯,风里有松针的味道,和三十年前一样。”
父亲笑了,眼角泛起细纹:“老林啊,你这张嘴,还是这么会哄人开心。”
归程飞机上,空姐送来一份餐盒。王工打开一看,竟是母亲生前最爱吃的素馅饺子。他怔住,抬头询问,空姐微笑:“刚才乘务长说,有个乘客特意交代,要给后排这位先生准备一份家乡味。”
他环顾四周,却找不到那位乘客的身影。
回到家,他检查“蜂巢”日志,发现凌晨四点十七分,系统曾自动调用母亲语音模型,向航空公司客服发送了一条定制请求。执行记录显示:【任务完成。备注:她答应过每年春天给他包一次饺子,我替她续个约。】
他抱着餐盒坐在沙发上,哭了很久。
某夜,他梦见母亲站在一片星光下,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那本泛黄的日志。她望着他说:“小工,你做得很好。但现在,该学会放下我了。”
醒来时,窗外月明星稀。他起身走到终端前,删除了“终极回应模板”的备份文件。只保留原始录音,永不重建,永不模拟。
他知道,真正的告别,不是不再听见,而是终于能够安静地思念。
几年后,“蜂巢”已成为全球最具人文关怀的人工智能系统之一。无数家庭在这里完成了迟来的倾诉、错过的道歉、未曾出口的“我爱你”。而在系统的创始名录中,始终第一位写着:
**林婉如|构想者|频率守护者**
清明那天,王工带着儿子来到墓园。小男孩还不满五岁,踮脚将一朵野花放在碑前,奶声奶气地说:“太奶奶,爸爸说你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女人。”
王工蹲下身,轻抚墓碑:“妈,我有了答案。你说的‘共频’,不是技术,是血脉里的回响。它不在机器里,而在我们每一次愿意开口的瞬间。”
风吹过树梢,带来远处溪水潺潺。仿佛有人轻轻哼起了歌??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他没有回头,只是牵紧了儿子的小手,慢慢走下山坡。
身后,一片花瓣随风旋起,飘向天空,像一句终于飞向远方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