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泱泱和决定和被决定(1 / 2)
两人没有等上多久,张远叔侄在一票卫士的簇拥下就到了门口,
这些卫士当然不可能一起进去,那样的声势实在过于浩大。
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不能因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真将别人当成视力障碍者。
那样只会让自己成为智力障碍者。
四人在门口寒暄了几句,随即联袂而进,到了那座八角凉亭。
之所以是在八角凉亭,一是因为桂朝恩察觉陈白喜爱这里,似有流连忘返的意思。
二是因为这座“金秋月”虽然五脏俱全,但终究麻雀太小,没什么像样的客厅,显不出皇家气派。
所以干脆引张远到了凉亭,至少这里视野开阔,景色幽静,让人心旷神怡。
几人停下脚步,桂朝恩看着张远笑着说道:
“张都侯,还请先在这里等等,我先去请示殿下。”
“公公劳烦,请慢行。”
那边鱼华田招呼下人端上茶水小食,张远叔侄亭子里彼此交谈不说。
这边桂朝恩走进小书房,在里面见到正握着《奇异怪志》看得津津有味的陈白。
“是朝恩啊,见到张远叔侄了?”靠着黄梨椅,双臂曲肘支撑桌面的陈白,翻过一面书页,说道。
桂朝恩走到陈白左身侧,半弯着腰小声回复,唯恐惊扰陈白看书的兴致。
“是,殿下,他们叔侄已经进了院里,正在亭子里静候。”
“他们来的倒是快。”陈白放下书籍,揉揉眼睛,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桂朝恩绕到椅子后,轻捶陈白的肩膀后颈。
“他们叔侄恐怕昨晚一夜没睡,此刻只怕正心急如焚啊。”桂朝恩手上不停,笑着说道。
“哦?”陈白来了兴趣。“你见到他们,他们这么明显?”
“殿下见到就知道,张虎双眼都是红肿,布满血丝。”
“张都侯倒是有静气,面不改色,只是言辞之间终究漏了纰漏,比往常要急切一些。”
陈白有些感慨“张远可是个沉默寡语,严肃威重的人啊。”
桂朝恩接腔:“今日可不像是个寡言少语的人。”
说完,两人意会一笑。
权力真的是个奇怪的东西,轻易就能改变一个人。
陈柏也不能免疫这种影响力,虽不是恶意,但这种左右一个人处境,从而改变其人心态,习惯的感觉还挺棒的。
这让陈白有点自得,还有点满足。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自由,这新世界新景象我可还没见识过。”
想到这里,陈白倏然惊醒:“我自己还是个阶下囚,现在只是好过了一点,怎么能因为有了点权力就沾沾自喜?”
深刻检讨了一番自己,摆正心态的陈白从书桌后站起。
“走,我们去见张远叔侄。”
很快陈白就在八角凉亭里见到张远叔侄。
两人赶忙上前行礼。
陈白下意识先看向张虎,心想:“果然一副熬夜过度,耗神损思的样子。”
相比下,张远确实就稳重多了。
桂朝恩侍立在一边,几人人在凉亭里畅谈未来,张远话里话外表达忠心。
梧桐的树叶在阳光下疏影横斜,地面上浮现处处斑驳的痕迹。
到了日上正午,陈白又让鱼华田去请客居在“金秋月”的何晏,几人一起吃了午膳。
席间互相介绍何晏和张远张远叔侄认识,何晏也就明白,眼前这位仪容不凡的军汉,就是即将新鲜出炉的神武左军指挥使。
酒不过三巡,陈白就借口退了席,留下桂朝恩在凉亭招待,活络气氛。
陈白在这里,有的话就不好说,他不在,这些人就可以放下尊礼守德的表面功夫,说些实在话了。
大陈亲王在官面上,还是有代表礼法的属性。
午间稍后,何晏就辞别陈白,回太傅府去了。
张远没有走,留在了“金秋月”里。
夜间还和陈白秉烛夜谈,从军事角度讨论现在的局势,认为马芳现在困守孤城,离败亡不远。
“马芳不会失败在战场上,而是会失败在战场下,跟随他的禁军将士,都是为了前途荣华。”
“现在眼看前途无望,我看他们不会跟着马芳一起步入死地,必然会生出异心。”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太傅和项布的人一定和他们有接触,只是这些人可能心里还有疑虑。”
“犯下这么大的过错,如果没有大功护身,日后说不得哪天被想起来,搞不好就会被清算,落个死无葬身之地,还要祸及家人。”
“为自己计,为家人计,他们都要寻求筹码。”
“卑职猜想:现在宫里的关键就在圣上,如果马芳还能严密控管圣上,那还能支持一会。”
“如果不能,圣上被这些人掌握,恐怕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陈白深以为然。
马芳最大的失误就是初期不够迅速,掌控宫城之后没有乘乱掌控寿都,没有完全掌握住朝廷中枢。
像赵紫衣这样的朝廷大佬,没有被一网打尽,将会是他一生的憾事。
虽然是一生的憾事,可他也不会遗憾太长时间了,陈白默默心中自语。
又想到:往后若是有万一,要以马芳为鉴,可不能这样虎头蛇尾,须要快刀斩乱麻,迅速握住局势。
马芳这人也是时运不济,如果一切顺利,握有天子和朝廷诸公,本身又是侍卫亲军司的都指挥使。
有朝廷背书,城内原先望风的侍卫亲军司派系兵马都要入他囊中了。
届时,上有朝廷大义,中有两司三衙禁军兵力。
下有寿都这座有象征意义的坚城,在略施手段,笼络威逼城外两座大营的兵力。
马芳就真的成了事,不说改朝换代,也是一时舵手。
只可惜,这些他都没做到,也不得不说项布的速度真是快。
想到这里陈白对项布不得不佩服。
大乱初起,别人还摸不着头脑,还在看形势,听消息。
项布就敢无诏令尽起麾下大军,挥师寿都,这是极犯忌讳的事。
于是在对方措手不及之下,与马芳派出接管朝阳门的军士相撞上,攻进了城内。
随后又在城内野战,击败马芳派出的援军,将马芳的兵力和势力压缩到宫城附近。
“其疾如火这个词,简直就像是提前创造出来,等待项布诞生的一样。”陈白心想。
在城内野战失利,被压缩到宫城的那一刻,马芳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而项布最大的失败之处就是:没有办法深入这些番上宿卫最根基的地方。
通过高层掌控这些军士的他,没有能力阻挡大战之后,这些边地厮杀汉最本能,也是习惯性的发泄欲望。
他还需要这些将士的支持,才能支撑住他的力量以及局势掌控力。
所以项布妥协了,以至于发生陈白亲眼所见的那场“寿都地狱图”。
项布维持住了番上宿卫的拥戴,巩固了基本盘;也失去了寿都的民心,还有禁军投效的可能性。
于是,政事堂宰执之一,太傅、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赵紫衣联合知枢密院事孔捷,或许还有更多人,开始望风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