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哼唱的声音是hum!-05 在窠巢打……(1 / 2)
身体随脚步下沉, 漆黑视野模糊方向,唯有鞋底触碰台阶的实感给谭琰带来安慰。
他的呼吸在解一道矛盾题。到底是要帮他缓解痉挛加快加深,还是要顺从他的警心而极力克制。
十分钟前, 他走出电梯跟上那道身影。即便他百分之九十觉得是自己眼花。
当他摸到屏幕墙, 发现尚未闭合的缝隙, 眼花一词不攻自破。
墙门在他挤入瞬间关闭,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推却纹丝不动, 随身带的通讯器无故失灵。
于是, 他做出十分钟后即此刻无比后悔的决定——走下去。
作为追踪者, 他糟糕透顶, 丢失目标不说, 他中途腿打颤甚至多次发出恐惧的呜咽。但若将他看视为身无一物的探索者, 他勇气可嘉。
这位勇士边强装镇定潜行,一边计算着行程数据。
十五分钟内, 他走过的楼梯长度有四百多米, 中间六次大转弯,三次段直线前进。
通道整体呈管状, 高度约两米, 阶梯摸不出材质, 但明显能感觉到颗粒物,东一处西一处散落, 硌得人脚疼。
粗略一算暗道的占地面积,谭琰惊惧交加。
这完全超过院区范围,使他完全迷失方向, 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艰难摸索二十分钟,思考渐渐唤醒了麻|木的感官,谭琰速度忽降。
他闻到一股怪味。
腥咸微涩, 味道稀薄,气息冷冷扑打脸颊,令人联想到封闭许久的井水。难说是香是臭,微妙地介于两者之间。
谭琰正绞尽脑汁地分辨,忽然一脚踩空。
由于惯性他摔向前方,趔趄着奔出两步,闷响荡起回声威吓空气,也着实揪了一把他的心。
手触及门栓轮廓,那道呼吸题亦得出答案,他像溺水者刚浮出水面,又快又猛往肺里灌气。他撞上一扇金属门,应该是到底了。
到此为止。谭琰暗下决心道。
本来他就是头脑一热跟来,前半段他足够幸运,探索得风平浪静,何必再以身犯险。
至于那苏泽明到底在搞什么鬼,医院下又为什么有大到离谱的暗道,这些他回到地面会立即告知上层,最好越过院方直接举报到审查会,刻不容缓。
那詹玉荣看起来铁面无私,内里绝对偏袒旧友之子。
在院内又是詹玉荣掌握最大实权,指不定两人其实早沆瀣一气……
混乱的思绪在为谭琰编写一套合理的猜测,他侧过身,右脚放上阶梯。
“……”
那道声音渗透墙壁,入耳犹如全身过电,腹股沟处涌起奇妙暖流,勾引他驻足。
转身回头,抬起栓片,双手撑开碍事门板,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谭琰站在阴森冰冷的‘地宫’之中。
这是一条长廊,昏暗扩展了空间,向上望不到顶前后不见尽头,两侧平台以网桥相接,下方水道宽阔,静谧水流如夜里缠绵的蛇群,波纹微荡。
继失败的追踪者,大步流星的谭琰荣获莽撞者头衔。
他根本没察觉四周宏大的景象,失神向前走去,惨白的光扫过脸庞,他化身为中世纪盛传的吸血鬼之仆,是傀儡的完全体,急切回应主人呼唤。
他的主人就在眼前,那切入平台的小水渠里。
黑暗模糊了她的面容,可他觉得那是世界美丽之巅,是海底蒙尘的珊瑚蓝宝石。
剪影显出女性体貌,她的上身柔若无骨,依偎渠边。
“……”
又一次,她张嘴呼唤俘虏,低吟犹如疾驰的列车,倾轧铁轨,震动地面。
那只纤长滴水的手伸来,没有哪个年轻男子能抵挡这珍珠色的诱惑。
只需再多一秒,青年就要成为当代奥得修斯,想为欲望跳下桅杆,为女妖献上自己鲜活的血肉。
败因发生于电光火石间,他前一刻俯下身,后一秒便有东西击中面颊。
酸痛在下颚炸开,谭琰这一摔比砸门更响亮,不待他缓神,腹部又接连被踹三脚。
他最后狼狈滚出几米,贴着地面发抖。
“为什么你会在这。”
嗓音似曾相识,其主人踩住他手腕,锥心剧痛令他直不起身。
“回答我,否则我就先弄断你的手脚,再拔掉你的指甲,头皮,牙齿。跟你的眼珠串在一起,做成项链。毕竟你全身上下也就眼睛能看,丑男。”
童音清脆,说着魔鬼也会惭愧的低语,而那张雪白发丝映衬的脸正绽放着粲然笑颜。
对相貌自信的谭琰顾不得反驳,求救似得大喊。
“门开着所以我进来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未落又是几拳挥来,砸得他骨骼生疼。
“哈哈,你以为我会信你?装成这样子是想逃吗?”
果然,这头喜怒无常的小怪物不屑听他解释,揍他就是随心。
谭琰不得不挺起身,双手挡在前面。
终于,他在清醒时瞥见了‘水中女妖’的真面目。
脸颊凹凸不平,堆满黄绿色的颜料,血色的溃烂斑点占据身体大片江山,成为少女可怖的裹衣。
她已不能被称为人,是具腐烂的活尸。
随着谭琰脸色刷白,全身颤栗的变化,她似乎明白自己是引起恐慌的元凶,悲鸣地咕呜一声,扭头猛扎进水渠。
“人、人人鱼?”谭琰发出走调的惊呼,一回神已被男孩捧住脸。
不,这哪叫捧,分明是想捏碎他的头骨,就像揉搓橡皮泥球。区别是他脑袋无法复原。
拿捏泥球的男孩笑容仍在,却撕去了伪装的天真可爱,仅剩非人类的惊悚。
“你不用回答了,我决定好了。就算要违约,我也要你死在这。现在。”
谭琰脑海浮现自己开膛破肚的死状,身下的仿佛不是冰冷地板,而是死尸专用的解剖台。直到喉咙被摁呼吸受阻,全身失力的青年还是想不通,为何男孩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没人能阻止这魔鬼了。
地宫回响着细碎呻|吟,在谭琰将要一命呜呼之际,他颈上的力道忽然消失。
他如获赦免喘息,见男孩不知为何转过身,白皙侧脸在他眼中反复虚化,神色却尤为炽烈。
先是欣喜溢于言表,接上犯错后的愧疚,男孩最终垂下头,又按捺不住抬眼。只有这种时候,小魔鬼才变成真孩子,将对长辈的心虚与期待演绎得淋漓尽致。
长辈择明于隧道阴影走来,十三步整正好停在男孩跟前。
他探出左手,指头在那前额一弹,格外清脆。
“呜!”男孩眼红泪盈眶,捂着脑门委屈,“好痛哦。”
“这是惩罚。要记住教训。”
男人语气温柔,却因咬字过轻而略显冷冽。
“我错了,对不起。”孩子噘着嘴道歉,又主动朝谭琰弯腰。“对不起,谭哥哥。”
就这样,犹如魔鬼在世的魔童被驯服。起码表面上是。
谭琰一脸不可置信,同时悄悄后挪。有烂脸女人在前,他再见男人缝补过的脸不会魂飞魄散,只是更加抗拒对视。
择明双眼尚未望来,仅仅起了一个势他就忙不迭低头,如同鸵鸟埋沙。
“您好像很害怕,谭先生。”择明跳过了客套话。
谭琰以紧贴墙壁的动作回应,身上还有几处隐隐作痛,搅得他头脑混乱。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但他又不知该怎么面对。
冷光灯下择明微阖着眼,他不急于处理意外访客,转而将一只药瓶递给男孩。
“那么,按约定好的。这是我送小宣你和她的礼物,谢谢你们愿意来。”
男孩表情顿时夸张五倍,他原地起跳搂住择明脖子,重重在人脸颊上一亲。
“谢谢大哥哥!”
小恶魔扑扇着蝠翅,兴高采烈奔向水渠。
可男孩的离开没给谭琰带来慰藉,相反,激增的压力几乎要压垮他的脊背。
想着要死就干脆死得痛快,他做足心理建设抬头,紧绷的脸堪比葬礼上的死者。
“你、你是好人?”
话一脱出口,他两眼一黑只想昏死。
都怪谭琳今天的那通宣言太印象深刻,居然把他带偏进沟里。
择明似乎也没料到这直白的发问,静默数秒失笑道。
“这种性格真让人意外啊,谭先生。您有参加过联谊吗?或者说——相亲?您应该到了婚配年龄吧,按规矩要参加好几轮见面会才可以享受独身年限呢。”
他说的是ARK近十年来一项不成文的规定。
由于人口锐减,出生率生育率逐年狂跌,亚当根据现状推出一项解决方案。那就是像分拣培养新生代,挑选出优质的,更有可能诞下健康后代的年轻人配对。
一时间,某些糟糕回忆万箭齐发,谭琰脸涨红,不自觉提高音量。
“别、别扯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别转移话题!”
许是恼羞成怒提供了底气,他挺直腰开口。
“为什么你会在这,那个、那两人是谁,你刚才给了他什么!?”
他逐一抛出质问,暗自祈祷能套出话,可四目相对间,他忽然泄了气。
男人唇边带笑俯视着他,黑发比原先更长,搭在瘦弱的双肩。那种眼神和注视小恶魔时如出一辙,仿佛他也是缺乏管教,无理取闹的孩童。
就连回答前屈膝蹲地,与他平视的举动也过分尊重。
“那我就倒着开始回答您吧。”
择明手握十二面体盒,贴在耳侧叩击轻晃。
他果真解释起来。
“小宣是我来这时偶然遇到的朋友,那位女士是他姐姐,感染了某种特殊病毒,目前她正处于罕见的第三期,非常可怜,必须要药物镇痛。”
“今晚我来这是觉得以后要搬出去,我们的碰面机会就少了,我有点舍不得,所以约好再玩耍一夜。”
听到咔哒响他眼珠一转,直勾勾的目光与回答彻底定死了青年。
“而我啊,我是坏人。比你所知道的任何人,任何生物,任何存在都要坏。”
谭琰神情蓦然一空。
违规违纪,心胸狭隘,苛待学生,人群间众口相传的恐怖故事他已听腻,只觉得令让人发指。唯独这仿佛五岁小孩说笑的坦白竟吓住了他,令他汗毛倒竖。
见青年如金丝熊应激僵直,择明忍俊不禁,他倒出一颗糖,亲手剥开推进对方唇瓣。
惊惧状态下,人会暂忘反抗思考,但会给出最真实质朴的反应。
三秒钟,谭琰马上捂住嘴干呕,吐出的糖掉在地面。
“咳、这什么,好难吃——”
甜不像甜,苦辣在舌尖互炸,他口中的化学反应堪比一场世界大战,遭殃的是他已受拟类美食锤炼过的味蕾。
他又听对方叹道。
“唉,看来果然制作失败了。”
“你自己做的……你吃不出来吗?”谭琰愤愤地谴责,擦嘴的动作仍有些瑟缩。
两次被投喂糖果,两次单独的面对面交谈,他对男人的印象起起落落,两极反转。
是恬雅智者还是斯文败类,他判断不出了。
“多谢您建议。我回去会考虑一下的。”择明温和地笑,又靠近几分。
厨师烹饪时要亲自尝味,这点常识还要考虑?
谭琰强行吞下反问,定了定神道:“那我可以走了吧。你告诉我怎么离开,我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当然。您原路返回就行了,门会开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