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哼唱的声音是hum!-04 在月光奏……(1 / 2)
如海浪泡沫般梦幻的男人, ARK-1最想让人恋爱的绅士教授,审查会里的荣光天使。
季海沣无愧于外界团体赋予他的各种外号,刚进正门就于访客中脱颖而出,吸引无数目光。
年满二十二, 活力与野心为他铺张脸庞, 他就像一头青年雄狮高视阔步, 以贤者姿态侵|略四方。
他并非审查会的主导,众人却自发跟在他身后。
审查会, 由政客、学者、巨贾等多领域要员构成的十二人组织, 具备共同裁定ARK一至八区的事项权力。
虽说掌管ARK,但诸事皆由他们拿捏显然不现实, 因此各区又设立分组。
唯有不得不出面裁决的时刻,十二人才集聚一处, 并受第十三人监督表决。
今日,那名‘十三号’见证者季海沣与六名审查会员抵达ARK-3的疗养中心。
作为某人的主治医师, 詹玉荣与两名助手已候在大厅。
“太好了,老师。加上他只来了七个。”
他身后的女助理谭琳小声庆幸。
“不, 事实正相反。这糟糕透了。”詹玉荣皱着眉低语。
“啊?为什么您这么说。”谭琳困惑抬头, 又因那英秀青年垂眸,举动仓促。
季海沣好像注意到她了, 羚羊般的澄澈杏眼直指角落。
谭琳突然心虚, 又听旁边的男助理悄悄提醒。
“针对审查会内部人员的议事,半数及以上代表到场表决即可成立。”
这下她暗道大事不妙, 看那西装革履的行队好比洪水猛兽。
距离缩至两米, 詹玉荣上前一步,不及季海沣笑吟吟扬手,抢先问候。
“詹老师, 许久没见您还是老样子啊。有给我们找位师母吗?我毕业就开始数日子,等着参加您的婚宴。”
詹玉荣一脸无奈,轻推眼镜架道。
“拜托请放过我吧,你们的爱好怎么几年没变。”
“因为您的独身记录已经快成为神话了,哈哈!”
“我说过了,我没兴趣也过了那年龄。追爱是年轻人的特权,多珍惜点。”
“老师您不是还教我们年轻就是求学的最佳本金,所以现在是斗争的宝贵阶段呀!”
几句话的寒暄,季海沣来到詹玉荣身侧,双方队伍就此相融,贯入那条专行道。
自动扶梯上,光板吊顶映出倒影,黑白人群犹如棋子交错并进。以爽朗一笑结束学生时代的调侃,季海沣自然地转换话题。
“抱歉突然来打扰您,老师,但我们实在担心苏前辈的状况。请问他好转了吗?”
詹玉荣点头:“嗯,还行。送来第七天就能动弹,托治疗及时的福,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死脑筋。”
相比半小时前的报告,这描述实在敷衍。
可季海沣松了口气似得,笑道。
“那就好。其实比起事故真相,我个人更担心他是否能应对接下来的事。前辈他虽然优秀,但某些方面的薄弱……显而易见啊。”
前弟子意味深长,詹玉荣眉间的皱纹更多了。
果然,这是一次名为审判的探病。
“老师……对不起。”季海沣内疚地垂下眼,声音更轻。
“不怪你。无论谁得到那种‘珍品’,都会引得他们兴师动众,跟饿死鬼强盗似得。”詹玉荣语气冰冷,跟谁怄气似的瞪向前方。
余光瞄向导师,季海沣不敢贸然接话。
‘他们’并非审查会,乃是位于首都——ARK-1区的中心研究所,集结着比癌细胞棘手的家伙。
就像大脑是人体的总司令部,负责指挥和庞大的信息处理,中心研究所由一批顶尖智囊团组成,旨在给ARK带来更长久安宁的未来。
他们多为当年沉落计划的参与者,曾是各自领域的翘楚,而今边维持城市安稳,边带领出一批批新秀。
考虑到资源,尤其是人才有限,一旦选定或分到研究命题就将终身定死。人员已故或退位,则由合格的子嗣学生继承,接手研究。
至于筛选达标的方式,沉落后的新世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首先是新月期的初筛。六至八岁的孩童经过超级计算机——‘亚当’的测验,判定天赋与上限,据此调整英才教育的内容。比如对计算敏感的提高理数占比,体能较强的便增幅训练。
接着来到十二岁弦月期,根据表现二次划分,把潜力大的少年人推向更深亦是更沉重的课业。
等十八岁成年,迎来万众瞩目的验收满月期。
这时,一个人的未来定位基本明确。是建筑专家的便永远为ARK贡献才智,迭代稳固房屋。擅长改装机械的,余生将与工程为伍,维护庞大而复杂的城内系统。
无数颗包装好的糖果男女,再一次根据种类品质放入量身定制的礼盒,存放在华美橱窗的货架上。
诚然,演算无法预测全部可能,环境、心态、经历时刻改变着人类,如若无法胜任最佳工作,仍可调换。就是历来成功机率都很低罢了。
不少调换者最终因承受不住改变后的反差,人生一落千丈。
回忆如影飞掠,季海沣抬起头,眼前七楼路标正在闪烁。
从这上到二十层全由詹玉荣,即他的直属导师管理。
他是对方的最后一届学生,毕业当天就听闻对方光速辞职,要求到三区医疗科研所。
其实沉落前此人就是位外科名医,创下许多大型手术的最短用时记录,后来加入塞壬病毒的研究队,主攻病理模块。
恩师与中心研究所的恩怨众说纷纭,可他觉得,双方本质相异才是原因。
“说起来,你研究的方向调整了?而且和四年前截然不同。”
严师口吻一出,听得季海沣后怕又怀念,不禁像被审讯囚犯交代道。
“是的,从‘异种海藻的培植优化’变成‘塞壬病毒的提取及其衍生物的解析’。上个月刚办好手续,不过我的研究室还是老地方啦。”
詹玉荣板着脸应声,神态平静再开口却带着点讥讽。
“如果你有把握在他们要债前给出结果,那恭喜你。否则只能跟我一样,从所谓‘一流向标’沦落成他们说的‘三流旋钮’。”
话落进后方谭琳耳中,听得她直咬后槽牙。
什么三流一流,不过是一群人党同伐异的权力游戏。
她暗暗咒骂,担忧更甚。
生长于ARK-3,十八岁通过考核成为詹玉荣的助理,她更了解老师为何愤而退位。
或该说,詹老师的心结所在。
他想保住挚友的一份病毒研究档案,直到能破解的人出现为止。
塞壬病毒,沉落时代以来最难攻克的谜题,迄今为止对人类威胁最大的死敌。
种种噱头耸人听闻,然铺开将其介绍,谁都会毛骨悚然。
分类,致病性,分子特征,剥除专业语后的通俗描述——那是会侵蚀多种生物,导致物种灭绝的诡异病毒。
感染后症状有异,但总是从表皮病变开始。例如人类会受皮肤癣折磨,脓包与鳞片状的裂痕漫遍全身,即便痊愈不久后又复发,痛不欲生。
表皮防护层受损,多种并发症一拥而上。
咳血,声带破损,紧接着内脏糜烂,患者严重脱水但精神高度亢奋。发展到最后,病人甚至会像狂犬病显露强烈的攻击性,极易饥饿好嗜生肉。
哪怕是自己的手脚,他们也撕咬到只剩骨头。
二十六年前病毒于ARK外层蔓延,人们以为是初入海底的副作用,哪曾想半个月后情况急转直下,多数人都挺不过溃烂的第一阶段。据记载,单日最高的死亡数是两万,直接削去移民人数的九分之一。
至于那位诡秘莫测的死神,它离体即自我毁坏,感染后难以查明且没有固定寄生部位,它的宿主包括但不限人类,还有在外游荡的海洋生物。
病毒罪行累累,最致命一点是它无法治疗,染上必死无疑。
可想而知,扯掉死神面纱一角,制止它肆虐的英雄是怎样的曙光。
她正是苏泽明的母亲,苏玥博士。
奈何研究刚起步,ARK才根据她的理论优化过滤系,成功制住感染源,她竟先香消玉殒,因病暴毙。
事发突然,她留下未完成的档案,一直扶持她的丈夫苏清嵘也劳累过度,草草交代后事便撒手人寰。
如今偶尔还会有人染病,中招却是极少数。
而那份档案始终成谜。
研究所以危险为由将它封禁,将它冷落在高阁之上。毕竟不是谁都愿意冒着病死的风险接触塞壬病毒,万一再引起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纵使如此,那依然是某些狂人眼中的金羊毛,谁都想得到它争做下个‘第一’。
詹玉荣在拐口转弯时冷冷哼气。
到底是想救人济世,还是想在海底也继续干那敛财养势的勾当?
完成十分钟行路,1019病房出现在前方,谭琳发觉老师今天故意绕了远路。
联想到苏泽明‘独行侠’的做派,那些流传广泛的逾矩轶事,她心里为某猜想捏了一把汗。
老师是想给足时间让那苏博士跑吧。
继承父母家业后,苏泽明得到审查会的第七人之位,岂料他擅自搁置塞壬病毒的破解,转而投身海洋生物。
既不配合中心所的要求,成天刁难学生和助理,又无视考核标准常常拖欠数据汇报。
上述恶行大家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代表每个人都能忍耐到底。
苏泽明实验室里的野生人鱼抓捕自海域,他不但隐瞒长达半个月,被发现时还拒绝配合,无视研究所要他上交的命令。
这次,他大概会被踢出审查会,剥夺留在ARK-1的资格。
在詹老师这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
谭琳胡乱想跟着,差点入迷撞上前面人的后背。
“老师?”她停下轻唤。
詹玉荣挡在门前,藏下屋内大部分光景。从他的沉默里,谭琳察觉到一种预兆。
只见对方转头笑容可掬,客气地问。
“季先生,你探病期间我们能否陪同?我担心病人情况突然恶化。”
不知为何,老师的‘恶化’咬字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愤恨。
等她往屋里一瞄,总算得知缘由。
苏泽明端端正正坐在床上,哪也没去。他顶着一张包成木乃伊的脸,朝众人象征性的颔首问候。
若四下无人,老师肯定要损句‘平时成天瞎逛,这会儿怎么没腿跑’。
谭琳默默摇着头想。
“恐怕我不能答应,詹医生。我们来找苏泽明博士,是要进行一场严格保密的谈话,告知某些事宜,不会太久。感谢您对病人的负责和关心,还请几位在门外稍等片刻。”季海沣笑带苦恼,口吻比表情先变得公事公办。
詹玉荣锁着眉,正欲开口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现在是查处违规者的阶段,詹玉荣先生。”
说话者摘去礼帽,长腿一迈插|入季詹二人间,他的灰白寸头一如那苍老却不失狠戾的面孔,满是年轻人不可及的魄力。
“您应该不想成为下个被约谈的对象吧,詹先生。”他的森冷目光向外渗透寒气,直冲白袍医生。
“不,当然不。我真应该向您谢罪,霍克先生,我怎么没发现今天您也屈尊纡贵,光临我这破烂科研院了。”詹玉荣笑容愈深,热情得令助理直打寒颤。
他们畏缩一是因为导师仿佛要吃人的表情,二是为老者身份战战兢兢。
布里奇·霍克,或称铁钩霍克。
别称堪比连环杀手,没愧对他冷血无情、充斥危险的人生总和。
年近六十,男人体格与精神强悍得匪夷所思,仍是超级计算机‘亚当’指认的人类顶峰。他没什么贡献,可包括审查会在内的级层对他尤为敬重。
明面上,有关他的资料寥寥无几,多数民众甚至不知他相貌如何,可他的名字已然是盘踞坊间的雾霾,弥散血腥味的不祥气息。
瞅着霍克领人一个个进屋,房门关闭,外头的谭琳双手紧紧攥拳。
她替詹玉荣悲叹道。
完了,情况不容乐观。
“公民A1010,苏泽明博士,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因为违反中心研究所多项纪律,接下来将依法受到处置。”
裁决开始,宣判者立即亮出磨好的利刃。霍克走到床前,相隔半步俯视着人。
“我就长话短说,不耽误病人的修养。处置一,今天开始你不再是中心研究所的职员,不过不用担心,我们会帮你选新地方,相信你会很快适应。其二,为防止你泄漏或贩卖情报,你的个人物品除证件卡外将全数扣留在中心。”
他凝视的目光笼罩一方,扫过拐杖和点滴。
“但正如我们商讨时争论不休的,你此前的个人贡献,尤其是决策会上提出的几条建设性意见,功大于过,何况你也没达到三振出局的警告次数。我们更不想让审查会和中心所背上徇私枉法的骂名。”
宛如大发慈悲的施舍,他终于转折道。
“因此,结合众人投票和商议后,我们一致决定,给予你一次‘申诉再议’的机会。”
以见证者身份旁听,记录话语与人们的表情,季海沣不禁暗忖道。
这是摁着人的脑袋去选一条路,而尽头处标着一无所有。
申诉再议说得好听,是让不服判决的人争取扭转机会,也是为冤假错案保留改正余地。但话在审查会,尤其是霍克口中说出,无异于人道主义的漂亮裱花,毫无实际作用。
顺从还是反抗,结局只有与中心研究所彻底断绝一个。当即生效。
此刻,屋内七人静候受审者的回应。
不知是真的伤势过重还是有意而为,床上的男人脸被遮盖,纱布微妙地成了甲胄,抵挡各路视线。
有这无懈可击的防御,他说的第一句给众人打个措手不及。
“那……我的东西,什么时候才会还给我呢。”
择明注视着霍克,以对方听来天真到蠢的语气追问。
“而且,先生,您还没告诉我,我到底是为什么受罚。我没按管理要求关闭实验室大门吗?慢了两三秒?”
他越是困惑,就越觉得他有明知故问的嫌疑。霍克神色未变,然眼神又阴沉几分。
“如果没关门会让你重伤到濒死,不得不动用红灯通道的话。”他嗤笑道。
“这么说,各位已经看到我得到的新实验对象喽。”
“噢?到底是你得到还是强占监|禁?”
“或许是哪位同僚忘记我已经递交申请书了。”
“申请书没审批完毕就无效力。对么?”
面对霍克的咄咄逼人,择明侧着头不语。
空气仿佛冻结一般沉闷,向他塌缩,十分符合当下紧急的形势。
似乎无论切入哪方面补救,他都在不利位置。
作为绝对中立的代表,季海沣理应在这时出面调解几句,怎料病患忽地卸力,靠进柔软枕头里。
“那么,我接受。”
择明回答得不痛不痒,引得霍克眉间起褶。
担心表述被误会,他重新说道。
“我接受一切我应得的处罚。”
即使是审查会第七人,苏泽明素来缺席各种会议,要么以简讯代替,所以这是在场几人第一次与他正式见面。
而有点好笑又古怪的是,他们不约而同从他的爽快中察觉端倪。
季海沣飞快眨眼,惊讶地听人继续道。
“辛苦各位了,在无法安装监控的豢养池推断我受伤的原因。谁让我前几天还昏迷不醒呢,不然直接问我不就是了。”
择明哂笑似得一顿。
“当然,还有入口密码。”
提及密码,霍克的扑克脸有了松动。
中心研究所的待遇远胜这家科研院,会给个人配备独立实验区,等同三座联排别墅。更别提继承父母遗产的苏泽明,已经坐拥两千平米的宅区,以及一片三百海里的水域。
密码共有两组,对应苏家实验室与某处通向大海的闸门。
当年移民搭乘潜艇下海,分别走八处闸门入城。自此闸门不再开启,所有生命的循环皆于ARK内完成,成为雪花球里的固定饰品。
不过为观测外部环境,也为满足科研需求,闸门往往会留一个小口供探查机器进出,稍微宽松点的还能让潜水器通过。苏泽明正是凭这优势捕捉到了人鱼。
目前已知对塞壬病毒免疫的唯一存在,ARK的神秘邻居,活在传说里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