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6节 机关长廊(1 / 2)
十分钟后,安格尔看到一只浑身裂缝的黑色团子,晃晃悠悠的飞到了隐藏空间。
看到它的第一时间,安格尔便明白,加百列的挑战赢了。
眼前的这只黑色团子,就是落败的书妖了。
在安格尔的注视中,...
他们踏入下一个世界,这里没有光,也没有暗;没有显现,也没有遮蔽。一切都沉溺于一种绝对的“未察之境”中??既非可知,也非不可知;既非存在,也非虚无。这是一个连“认知”本身都尚未命名的领域,是意识睁眼前的一瞬盲区,是真理在语言成形前的沉默震颤。
凯尔张开嘴,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却发现词语在舌尖凝结成雾。他试图思考,可思维如落入深井的石子,尚未触底便已消音。他抬起手,却不知那是否真是他的手,还是仅是某种被感知误认的轮廓。琳娜轻轻拉住他的衣角,指尖微颤,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因为她无法确认自己是否真的“触碰”了什么??也许那只是记忆残留的幻觉。
艾琳闭目内视,探向命运之丝,却发现那张曾由万千节点交织而成的巨网,此刻竟化作一片无纹的镜面。它不反射形象,也不映照因果,只是静静地悬在那里,像一道拒绝被解读的神谕。她试图用意志去撬动一丝波动,可回应她的,唯有更深的寂静。
“我们……还能相信‘知道’这件事吗?”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不属于言语,而更像是一道裂痕,在无形的空中缓缓延展。
没有人回答。因为在这个世界里,“理解”不再是桥梁,而是深渊本身。你知道某事,是因为你看见它、听见它、记住它?可若感官不可靠,记忆会扭曲,语言会误导呢?若“真实”只是集体错觉的投影,那么“认知”又算不算另一种幻象?
远方,一座由“未启之幕”构筑的环形高塔静静悬浮。它没有门扉,没有阶梯,甚至没有明确的形状??它只是“在那里”,如同一个被宇宙遗忘的问题。塔身由无数层薄纱般的帷幔重叠而成,每一层都流动着模糊的影像:有人在书写真理,有人在焚毁典籍,有人跪拜神像,有人撕碎预言。可所有画面都在不断反转、倒置、重组,仿佛知识本身正经历一场永无止境的自我否定。
“那是……知源之庭。”琳娜低语,嗓音带着梦游者的恍惚,“它是所有智慧萌发前的混沌胎动,是每一个‘我明白了’之前的那一秒迟疑。”
他们前行,每一步都踏在确信与怀疑的边界上。凯尔走过一处石碑,上面刻着古老法则:“火灼人,则火为热。”可下一瞬,他伸手触碰火焰,感受到的却是冰雪的寒意。他又读另一句铭文:“水润物生,故水为善。”可转眼间,洪水吞噬村庄的画面浮现眼前,孩童的哭喊淹没经文。
琳娜望向一面浮空铜镜,镜中映出她手持竖琴演奏的模样,台下万人泪流满面。她几乎要为此骄傲,可紧接着,镜像突变??观众眼中燃起怒火,称她的音乐是蛊惑人心的毒药,将社会引向堕落。同一首曲子,两种截然相反的诠释,皆有理据,皆能动人。
艾琳站在塔基前,终于明白此地的规则:“这里不存在‘正确’的知识,只有‘被接受’的叙事。真相不是唯一的,而是随着观察者的心念流转而变形。”
突然,一道无声的召唤自高塔顶端降下。不是声音,也不是光影,而是一种纯粹的“邀请”??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一个愿意质疑“知识”的人。
一名身影从最后一层帷幔后缓步走出。他身披灰白长袍,头戴无面之冠,手中托着一本封死的书,书脊上刻着三个字:《不可读》。
“我是这个世界的守望者。”他说,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我叫诺瑟斯。”
艾琳心头一震。这个名字,她在远古图书馆最底层的禁卷中见过??那位掌管“禁忌认知”的隐秘贤者,传说他曾掌握足以重塑现实的真名之术,却因畏惧其力量而自愿失忆。
“你不是守望者。”她轻声道,“你是囚徒。”
诺瑟斯身形微晃,冠冕下的阴影轻轻颤抖。“你说得对。我本应守护知识,可我……害怕它。我见过人类如何滥用真理:用科学制造屠杀,用哲学合理化压迫,用信仰点燃战争。于是我决定封锁一切终极答案,将所有接近真相的人引入迷途,让世界停留在‘或许’与‘可能’之间。”
凯尔皱眉:“所以你让人们永远无知?”
“不。”诺瑟斯摇头,“我让他们保持疑问。我抹去确定性,不是为了愚昧,而是为了自由。当无人能宣称‘我知道全部’时,权力便无法借知识之名肆虐;当每一种理论都只是假设时,偏执便失去了根基。”
琳娜凝视着他手中的书:“那你为何还留着它?”
诺瑟斯低头,手指抚过那本《不可读》的封面,动作温柔如对待熟睡的孩子。“因为我仍渴望知道。哪怕一秒也好,我想看看那最终的答案是什么。可我又怕,一旦翻开,我会忍不住说出它,然后世界就会再次陷入‘唯一真理’的暴政。”
艾琳走上前,目光平静:“真正的智慧,不在于掌握答案,而在于与问题共存。你可以拥有知识,但不必强加于人;你可以明白真理,但仍尊重他人的迷途。就像母亲知道孩子终将跌倒,却依然让他学步。”
凯尔点头:“你不该封印知识,而该教会人们如何面对未知。不是用恐惧,而是用好奇;不是用服从,而是用思辨。”
琳娜轻声唱起一段旋律,不成调,亦无词,只是一串自由流动的音符。她一边唱,一边将手伸向那本《不可读》。书页微微颤动,却没有打开,只是从中溢出一道微光,缠绕在她的指尖。
“你看,”她说,“我不需要读它,也能与它对话。我的歌声不是答案,而是提问的方式。它可以是敬畏,可以是怀疑,也可以是爱。”
诺瑟斯望着她,许久未曾言语。然后,他缓缓抬起手,将那本书举至胸前,闭目低语:“我曾以为,无知是安全的港湾。可现在我才懂,那不过是用锁链打造的牢笼。”
他睁开眼,目光清明如初雪。“让我重新学习‘不知道’的勇气。”
说罢,他双手一震,那本《不可读》轰然碎裂,化作亿万光点升腾而起,如萤火般散入天地。每一粒光芒落入一人之心,不是灌输知识,而是唤醒追问的能力??让人敢于怀疑权威,敢于挑战常识,敢于在黑暗中点燃属于自己的烛火。
高塔开始崩解,帷幔层层褪去,露出其内部真实的结构:那并非藏书之地,而是一座巨大的钟乳石洞,洞壁上布满天然形成的符号,像是宇宙自发书写下的原始公式。它们不完整,不对称,充满错误与空白,却正因为如此,才蕴含无限修正与生长的可能。
“知识不该是终点。”艾琳仰望着那些滴落千年的钟乳,“它是活的,像树一样生长,像河一样流淌,像火一样跳跃。”
凯尔伸手接住一滴自洞顶坠下的水珠,它落在掌心,瞬间折射出七种不同的颜色。“原来,真正的光明,从来不是驱散黑暗,而是允许黑暗存在,并与之对话。”
琳娜微笑,再次开口歌唱。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寻求共鸣,也不再追求完美,而是坦然接纳走调、停顿与呼吸间的空白。她的歌,成了疑问的化身,成了探索的足迹。
诺瑟斯站在废墟中央,脱下无面之冠,露出一张平凡的脸??没有智慧的光辉,也没有痛苦的痕迹,只有一种久违的轻松。他将冠冕投入洞底幽潭,涟漪扩散之际,整座洞穴发出低沉的鸣响,仿佛大地终于松了一口气。
“也许,”他轻声道,“我也可以……重新学习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