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奇鳞怪铁（2 / 2）
天已入夜，田允回到后院，去书房看看跪了一天的田景荣可有所悔悟。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居然躺卧于地板上呼呼大睡。
田允想发怒，但却气无从出，只得一声哀叹，脸上的苍老有多了几分。
而田景荣似乎也听到了动静，睁眼就看到自己阿爷的身影，赶忙起身跪坐，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背着书。
“现在还装，有什么用！”田允呵斥道。
田景荣无力反驳。
“我竟不曾想到，你会为了一个青楼舞伎，做到如此痴情的地步，你……唉！”田允本想再度谩骂，但心下无力，只得瘫软在书桌前的胡床上，低头哀叹。
没曾想田景荣以跪姿蹭到田允跟前，哀求道：“阿爷，二郎不会再去了，阿爷，那伎魁原来早就是那兴西侯的玩物了，二郎此后不再入那鬼市了，您就消消气，原谅二郎吧。”
没想到听到此话的田允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光。
“你说什么？兴西侯的玩物？”田允问道。
“是的，阿爷。那该死的兴西侯，和那伎魁在二郎面前你侬我侬的，特意显摆给二郎看。”
田允思忖，凭自己对兴西侯的印象，这武知齐一向不近女色，哪怕这伎魁再天籁，他也不至于在外人面前摆出这份姿态。莫非他是故意激二郎，不像？连自己这个凉州刺史他都不放在眼里，自己的愚子又怎能让他费心，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在保护伎魁，帮她摆脱二郎的纠缠。
为何要帮她摆脱二郎纠缠呢？是为了让这伎魁好继续呆在薰衣楼，为他赚钱吗？也不像，以鬼市如今的规制，地方官员进去都得安心守则，何况二郎只是毫无品阶的布衣，就算顶着刺史之子的名头闹个一两回，此后，鬼市那帮管理者也必有应对之策，他兴西侯何必为这种小事操劳？
那么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这个伎魁一定还有其他别的身份，一个能让兴西侯武知齐也很在意的身份，所以才会出手相助。
田允这般思考着，开始对这个伎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兴西侯府
武知齐和自己的得力护卫阎鸿鸣翻了一整天的卷宗资料。
这位阎鸿鸣正是护商队一番队队长，同时也是武知齐最得意的贴身保镖，出身中原剑派名门九华剑派，手上一把鸿雁剑使得得心应手，不仅武力高超，仪表也甚是端庄堂堂。帅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当武知齐刚听到柳氏出轨的消息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阎鸿鸣。
幸好后边证实了他不是，不然就得损失了一大战力了。
“侯爷，你看是不是这个。”阎鸿鸣将一本卷宗递给武知齐。
“西境灵风卫，贞观六年由外籍编入，官同从三品国护军，用于协同都护府管理西境之用，职级并立，互不隶属。”武知齐翻阅这些个陈年旧档，目的就是为了找出灵风卫们的过往。
“只有这些吗？”武知齐继续问道。
“只能找到这么些个了。”阎鸿鸣回答。
这些资料根本毫无参考价值，从三品的国护军官阶多的是，这灵风卫到底从何而来，行何职能，府邸属地在哪这些重要信息却毫无记述。
“侯爷依旧继续信任这所谓灵风卫吗？”阎鸿鸣问。
武知齐摇头，并非不信任，而是不知。
“侯爷！”门后突然冒冒失失冲进来一人，见到武知齐立马半跪行礼，“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你这二番队队长竟如此冒失，进侯爷房间连门都不敲，成何体统？”阎鸿鸣指责道，来者正是和自己一道同为兴西侯左膀右臂的二番队队长澹台全颖。
“事出有因便无妨。”武知齐说道，“你且说说，何事不好？”
“耿……耿三策队长，牺牲了。”
“什么！？”武知齐和阎鸿鸣同时出声大骇。
漠海鬼市
下至鬼市，裴光庭才发现这里，较此前自己来时已大相径庭。
虽说自己距上回前来已过三月有余，但也不至于变化如此之大，原本那些装点用的高照灯笼全被扯下，换上了更加清雅的素灯，装点的绸缎也皆数消失，换上了一些诡异的灵幡，往日那般的青砖朱阁已被重新刷了遍染料，整体的色调呈现出古朴的黑白之态。以至于裴光庭进到鬼市后，第一句话便是问大傻，这最近是鬼市哪位大人物过世了吗？
大傻苦笑，只得答道：“非也。过几日，鬼市之中很快就要开那雍东王的道德讲经，因此整体的装潢风格就变得清淡素雅了些，还望参事莫怪。”
“哦，原来是这样。”裴光庭应声道。
“哟，大傻又带着贵人来呐。”阿丹此刻又跳出来，“你最近可真是行大运，先是接了京中贵胄的富家千金，又是雄霸一方的雍东王爷，今个又是谁啊？”
大傻刚想解释，却被裴光庭抢先开口：“都护……”
但话还没说全，却被阿丹打断：“这个面具，哦，小某认得，都护府的，安西都护府的，对吧？哎呀呀，此番来的，是位军爷啊。”
“正是。”这样也好，省得裴光庭自己费口舌。
“军爷想要点什么？”阿丹问。
“精铁，这河西陇右最好的精铁。”裴光庭答。
“诶唷，你可找对人啦，我这可是有全境最好的铁矿，前几日刚进的，军爷里边请，容小某给你一一介绍。”
裴光庭心下一喜，没曾想刚到鬼市就碰上了个好卖家，当即就找到些优质铁。
而大傻自是知道这阿丹卖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正想拦着，却不曾想阿丹直接把自己拦在门外：“既然这位军爷已经找到了心仪的店铺，那引渡人的工作也算完成了吧。”
引渡人的工作确实到此为止，但看在裴光庭如此好心，还帮自己的修缮房门，若是他在鬼市遭骗，自己还是于心不安。但想来，裴光庭作为献公后人，对着精铁之术应有了解，应该无需自己提醒便能分辨真伪吧。
进到阿丹的店铺，各种琳琅满目的杂货，而且全都是稀奇玩意儿，连裴光庭这样生育在大漠的人都叹为观止，甚至有着不少西域行军用的装备，什么突厥的狼牙面具，隋初的吐谷浑镜盾，贞观时期薛延陀的碎骨棒，甚至包括自己父辈那代的西境行军土甲。
本来还觉得这个油嘴滑舌的商人可能卖不出什么好货，可现在却感觉这店铺之中确有千秋。
“军爷，你且看着，挑中意哪个便和小某说。”阿丹说道。
裴光庭逛了一圈，大多数的军用造物自己都叫得上名头，唯独有一件，他怎么也不认得，于是便指着那东西问到阿丹：“此物为何？”
只见那物看上去为一把匕首，但却与寻常匕首不同，其刀面毫无钢铁质感，更像是一种类似皮肉鳞甲的造物，摸上去质地坚硬，却刀刃宽重，感觉根本无法伤人。
“哦……这个啊……”阿丹头回在介绍商品时有所犹豫，“军爷钟意这个？”
“觉得是个稀罕玩意儿。”裴光庭回答。
“这个的具体来历，我也不清楚，军爷要不看看别的？”阿丹说道。
裴光庭纳闷，自己头回看到连自己所卖东西的来历都不清楚的商人，这可不像是能在鬼市立住脚跟的商贩该有的样子。
“不清楚吗？我就在意这个。”裴光庭再度施压，看看这天竺商能否给出答案。
一番尴尬的沉默过后，阿丹像是壮士断腕一般猛拍大腿。
“哎呀，既是如此，小某便不瞒着军爷了。”阿丹还是以生意为大，似乎那些难言之隐也被打压了下去，“此物啊，是吐蕃南部一谷地部落特有的造物，名为‘彘刃’。”
“彘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