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格桑少年(2 / 2)
“既然这样,今晚天色已晚,明日小某便取那地图送至府上。”
“无需如此,我一般不需要睡眠,可即刻动身与郎君共去。”风歌说道。
瓜州城
这瓜州月牙驿馆的店老板,才从未招呼过这般客人。
那领头的小妮子上来就十两白花花的大银锭,还要店里把马厩腾出来,给一帮吐蕃模样的人安置牛羊,此前那县衙传来话说不要给这帮吐蕃人住宿,但金银面前,还是会有所动摇,更何况那姑娘开口就说“出了什么事,我包着”,这便才收下了这些吐蕃客。
桃香和吐蕃少年对坐于床前,要他将在唐境内遇到的不公贸易皆数讲出来。
“很感激你的安排,小姐。”那少年说道,“但这不公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
“很多吗?”桃香问。
不想听闻此言的少年忍俊不禁:“我年纪尚幼,就算全部干过的贸易都加起来,也算不上多。但不公与多又有何干,自我入唐境来的每一桩买卖就充斥着鄙夷和嘲讽,政府官家亦是对你用着‘蛮族’的口吻,更不要提那下边的百姓了,皆视我等如草芥敝屣,似乎生来就应该替唐人吃亏一般,你们突厥人应该也是一样吧。”
桃香闻言眉头紧锁。
“此前也来过不少为唐皇巡抚各方的人,但他们皆和当地的官府沆瀣一气,本土的商贾都要拿几分抽成,更别说把我们外来客商放在眼里了。”
桃香在此前顾恩泰的案宗里,确实看到各类税制混杂,对不同的商贾予以不同的税法,能多薅一点羊毛是一点,没想到他既已倒台,县府的官吏竟还是这样。
“明日我便去县府,为你讨个公道。”桃香义正言辞道。
结果那少年还是一阵冷笑:“小姐以为,只有这瓜州县一家如此作为?”
“何意?”
“这凉州陇右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早就烂透了,你且去市集中随意叫上一人,看看他是怎么评价当下的官家。”少年说道。
月色入深,想来已是子时左右。
“明日,你若是得空,可否带我一同前去那你所说的那贪污之地?”桃香问道。
“一同去倒是无妨,就是要让我的仆从牵着牛羊回故乡。”
“那是自然。”
桃香和少年在那之后并无多谈,而是就此语毕,将少年送回他的房间后,桃香独自一人望着明月哀思。
桃香自是想整饬天下吏治,可从未感受到如今这般无力。
如果是自己的阿翁,面对如此情形,又该如何区处呢。
乌西孤房
一帮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孤房处。
凡是武知齐出行,其对仗必然势大。夜中本来寂寥,想着也便和大傻风歌一道去那孤房一圈,也省得第二天多事。
可不曾想,大傻回到孤房时,已然惊呆。
前几日自己刚刚修复的门,怎么又给毁坏了,甚至就连本该完好的墙壁,也变得破败不堪,感觉整栋屋子都摇摇欲坠。
而进到屋内更是吃惊,只见那田家二郎跪坐在地上不停抽泣,地板上鲜血渗了一地。
“二郎!?”大傻惊呼。
“大……大傻!快!快救我!”田景荣看到终于来活人了,赶忙呼救。
不容迟疑,大傻立马上前解除田景荣腿上的捕兽夹,他不记得自己在家里摆放过这玩意儿,很明显这应该是二傻的,难不成田景荣误触了二傻放在这里的兽夹?
但大傻的力气似乎根本掰不动这夹子,风歌见他吃力,便接替他上手。而这一下,田景荣可看清了风歌的样貌,红发碧瞳,白肤朱唇,这不就是那漠上红莲吗?
“你……你是……”
还没等田景荣把称呼喊出来,那夹子直接被风歌掰成了两半,武知齐直接惊呼:“少女好臂力。”
大傻拿出膏药绷带替田景荣包扎,而田景荣的视线已经完全集中在风歌脸上无法自拔,不经意间口水也缓缓淌出。风歌见他这副模样甚是不自在,但也只能鞠躬示意,包扎完毕后赶紧远离这个男人几里。
大傻随之说道:“二郎怎么会弄得如此之伤,小某这孤房又是怎么如此……”
问题还没问完,当大傻抬头看到田景荣表情时,顿时也愣住了,他意识到这个风流浪子已经见到了风歌,自己刚刚惊诧之下竟忘记风歌还跟在自己后边。
“二郎……”
“大傻,你可算是把这伎魁给我带来了。”田景荣顾不得伤口疼痛,立马起身,三座并做两步走到风歌面前,“娘子,我可总算跟你见着面了,我还未见过此般貌若天仙的胡姬。”
风歌只得行礼以表感谢,但话是一句也说不出。
“二郎,今日这娘子前来……”
“你闭嘴,没你说话的分。”没想到田景荣直接翻脸不认人,同时马上把住风歌的手,“今晚虽发生了些小插曲,但结局还是好的,娘子此处孤冷,不如同我去最近的关镇暂歇,我给你订最好的客房。”
风歌已然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男人来者不善,有所抗拒,可没想到田景荣步步紧逼,身体也越贴越近。
但是下个瞬间,一个壮实的不惑男人就横立到了二人中间,用着戏谑的语气:“哟,原来是二郎啊,应该是有两年未见了吧,可还认得某?”
田景荣眉头一皱,这横叉出来的死鬼是谁啊?
“你谁啊?”
“小侯你也不认得?”
“小侯?”田景荣思考着,又瞬间瞪大眼珠,“武知齐!?兴西侯武知齐!?”
“正是小侯。”武知齐笑道,“二郎一切可安好。”
一个有爵位的王公贵胄站在自己面前,田景荣似乎一下就安分了。
“你怎么会在这……”田景荣毫无底气地发问。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你也知道这鬼市几乎就是我的产业,大傻是我的人,这凉州伎魁自然也是我的人啦。”
“你的……人!?”田景荣张口瞪目,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
“对啊。”武知齐继续作秀下去,顺道一把搂过风歌的腰,“不然你觉得她是谁的人?”
风歌知道武知齐的意图,这也是最好解决当下处境的办法,便顺势将脑袋往武知齐怀中一靠。
“这……”
若是说,这凉州地界有谁能在自己跟前夺走女人,一个是自己老爹田允,还有一个就是这个兴西侯武知齐。
顿时,田景荣蔫了气一般,再次跪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