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缮甲无限（2 / 2）
进到这地窖的时候，知道在地窖顶的覆海上有一张西境全图，可这一躺下才发现，那西境地图上竟有不少标注。
而这标注，裴光庭熟得不能再熟了，都是些自己曾周游过的地方。
“这……”裴光庭震惊，想来那标注地图定不会是他人，毕竟这是阿爷专属的地窖。
明明是他逼走了自己，又怎么会……而且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去过哪里的？
“阿信，阿信！”裴光庭大喊。
这阿信，是裴家的管事，自河东眷族起家就跟着裴家人一同来这漫漫黄沙。
“怎么了，少爷？”阿信赶到这地窖之中，“哟，少爷今个是打算开工啊。”
“阿信，这地图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些标注呢？”裴光庭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哦，这个啊。”阿信似乎有一种“少爷你终于问到这个了”的情绪，“这是当年少爷你走后，老爷每隔几日都会去那鬼市，讨要你的行踪。”
“我的……行踪？”
“是啊。”阿信说罢，便架来一个矮梯，爬到那地图所在的覆海之上，从上边拿下一筒竹筒，对着裴光庭说道：“老爷临终前，少爷什么时候看到这地图，什么时候就把这筒子给少爷。”
裴光庭立马打开竹筒，里边竟存放了父亲生前所有所创兵器的图纸，以及一封信。
“老某就不便多扰了，少爷您好好干。”
裴光庭暂先放下图纸，摊开那封信。
信中写道：
连城，父知你思维独到，心气甚高，不肯甘居父兄之后，想独创特有缮甲铸兵之术。这甚好，然孺子不通构法，不佳造形，想造出全新兵种怕是无望。
匠者，并非必须无中生有，亦可有中生巧，连城虽不精构造，但善机巧，因而，连城无需再从无到有，而是让有趋于无限。器亦需精益求精，父所铸之器，虽构其形，却弱其性，而唯有连城，可将其性能激发，锻造出无限可能的神兵利器。
为此，连城需游历四方，饱览各国，知其军马之利，了其兵装之锋。父之时代，虽为西域开疆拓土，却不曾建成各国往来之路，因而只能铸得唐境之术，探不得天下之广。待连城游历归来，定能超越于父，集天下之所善，缮无限之奇甲。
连城，除子之外，再无人可继这玄铁之名，待尔读此信之刻，便为天下唯一的大唐玄铁匠。
裴光庭一时泪眼朦胧，父亲居然一早就发现了自己才能为何，而自己却实不知父亲用心良苦，甚至在读到这封信的前一刻，还在埋怨父亲不知子心。
拿起身旁的图纸，细细观摩起来，泪水不由地滴到了图纸之上，竟还渗开墨来。
这图纸还如此之新，难不成这不是父亲平生所集，而是垂死前所绘，为的就是能让自己看到最新最细的兵器构造。
这下，泪水更是止不住地流淌，甚至嚎啕起来。
地窖外的阿信听到这声声嚎啕，也不禁潸然落泪，隔了数年之久，父子之间的心结终于解开，愿老主人泉下有知，能倍感欣慰吧。
而不知过了多久，那声声号啕，化作了阵阵铁器碰撞之声，响彻在这交河城。
凉州刺史府
桃香气冲冲地来到了刺史府。
好在刺史府与督查使行辕相隔不远，不然以桃香的伤体可没法去兴师问罪了。
“田允！田允你个老东西，这是怎么回事！”桃香已经放弃了对长辈的虚礼。
田允早知桃香定会来讨要说法，早早在府内恭候，见她已来，立马就行礼道歉：“老某职责有失，望小姐责罚！”
“责罚？让你赔命你赔得起吗！”桃香毫不给田允留颜面，字字句句都展现着自己的盛怒。
“桃香！”后边走来一个苏彦云，义正言辞呵斥道，“太失礼了吧！”
“失礼？你也不想想这顾恩泰有多重要，我放心相信刺史府才会把人交给他们看管，结果不到一天人就死了，这像话吗！”
“就算刺史府职责有失，你作为内眷也不该僭越。”苏彦云继续说道，“宋璟呢？出了事怎么还不见他回来？”
“他……他自是还在查其他的线索……”突然将话头转向宋璟，桃香也没有做好防备。
“苏少卿，此时皆是由老某看管不当，甘愿领罚。”田允似乎并没有避责的意思。
“眼下谁该承担罪责不重要。”苏彦云明辨主次，“去找到究竟是谁害死了罪县令才重要。”
说罢，便对田允身旁的掌狱官吏说道：“带我去衙牢，且去找找有何线索。”
“喏。”
田允听罢，脸上露出“这大理寺少卿果然非同凡响”的表情。
桃香自是不乐意，这苏彦云出什么风头，案子是自己破的，他案后才来，反倒成了查案的主力军了，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女眷，他是大理寺少卿，所以事事都可以以他为先吗？
二傻趴在屋檐上看了半天，见得桃香表情如此不悦，心中自然也是怒火暴起，当即一跃而下，对着苏彦云就是一个猛扑，其速度之凌厉，让本以武学见长的大理寺少卿也躲闪不及。但好在他迅速地用手边的大理寺手锏抵住了二傻的獠牙，不然怕是要落得此前那个下人一般的下场。
“二傻！”桃香惊呼，“住手！”
虽然桃香制止，但二傻依旧死咬着不放。
苏彦云不曾想常人居然可以有如此咬合力，想这大理寺手锏，乃是金刚石所制，为少卿级别以上专配，其力之坚，可破金斩银，寻常武器尚且一击即碎，区区人类牙齿本该不堪一击。
“住手二傻，你不想吃肉了吗？”桃香继续制止，拿食肉的条件作威胁。
这下二傻才松了口，但依旧一脸怨恨得盯着苏彦云。
苏彦云不知何处招惹了这像是畜生般的家伙，想来定是宋璟也看自己不顺眼，私底下对着桃香和自己表弟说了不少关于他的坏话吧。
这种无能鼠辈也只配逞这种阴险损招。
见此情形，怕不是二傻下次就要咬苏彦云的脑袋了，桃香赶紧过去拉住，说道：“我不是说过不要随便咬人吗？”
“可他惹得嫂嫂很生气……”
“我生气不代表你要生气！”
“嫂嫂的命就是小郎的命，嫂嫂生气，小郎也得生气！”
“……”桃香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拉起二傻就走，“走了，回家！”
就在如此闹剧之中，这番兴师问罪就此作罢。
“二傻……”而田允听到桃香那阵呼唤后，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