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引渡人(1 / 2)
瓜州县府
当仵作,半夜被叫起来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夜黑风高的时候凶案也是最多的,举凡有尸体抬进县衙停尸间,自己的清闲梦也就破了。可即便明知如此,还是免不了要抱怨几句,好歹是个人,谁想总是加班熬夜呢。
只是这回,怨言还没出口,就被塞在嘴里了,只见县令带来了一个俏丽佳人,看面相应该刚过及笄,正是二八之年,如此青春靓丽的少女居然会来停尸间这个阴气弥漫的凶地,属实罕见,细下打听,居然是陇右道督查使的夫人,是来调查巨岩驿站凶杀案的。这京官果真是不一般,不仅老婆可爱绰约,甚至连勘察凶案都派的上用场。想来自己早已年过三十,却还从未有喜鹊落上自己这个枝头,又只是一个边关县衙的小仵作,这何时才能混出头呢。
那少女也是不啰嗦,直接要求将前几日在巨岩驿站凶案的另一具尸体提出来,仵作这才知道巨岩驿站又发生一起凶案,那鬼地方靠近死亡之海,被人杀人越货也并非不寻常,之前不是县令打压早就把消息散出去了,还不是那巨岩驿站好处给得多嘛,县令才瞒到今日,现在好了吧,人上头来查案了,这回这块油水田算是遭中咯。
桃香其实也早知道,县令如此献殷勤必有隐情,主要他眼头也确实有活,知道自己和宋璟到底谁主事,从驿站到这县衙,他从头到尾一步不离,生怕给自己留下什么坏印象。不过自己现在也没心情管这个马屁精,先把眼下的案子处理好再说。
大致将两具尸体搬出来,都是身中数刀,从上至下没有一块特别完好的肌肤,作案手法之相同基本可以确定是同一人所为,那么这个人,会是店家还是别人呢?
“仵作请动手吧。”桃香说道。
仵作开始查验尸身,而一旁的县令则满面愁容,似乎他对这血肉模糊之物忍耐到了极限。
“县令如果受不了这血腥,可以暂避,如今也已到丑时,早些歇息吧。”桃香说道。
县令见她这么说,也顾不得什么印象好坏,行了个礼就出去了,自己是举人出身,实在受不了这尸腥味。
送走了碍事的县令,桃香开始细心观察起两具尸体来。
乍一看,两具尸体展现的杀人手法近似,其之狠辣令人触目心惊,都是用利器连砍包括面部在内的身躯主干数十刀,导致死者失血过多而死。最开始,桃香一直在思考凶手为什么要用此残忍手法行凶的目的,损伤面部一定是为了不好辨认死者身份,那么划伤其它躯干的目的呢?
另者,在驿站现场发现的证据来看,明面上客栈的店家是最大嫌疑人,但是悬挂尸体和破坏地板的行为,让人感觉像是想要把尸体刻意暴露出来,如果店家行凶,那必不会做此事,可见凶手一定另有其人,而他的目的就是嫁祸给店家。这也是桃香今晚不向县令挑明自己查到线索的原因,让嫁祸对象先被捕入狱,真凶认为风头已过,自然会露出马脚。
一旁的仵作眉头一皱,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有什么发现?”桃香似乎看出了仵作表情的变化。
“这二者,也不是尽相同。”仵作说道,“几日前运过来的尸体,其大部分划伤切口长半寸有余,而今天这具其伤口长仅有三分左右。”
“意思就是造成这两名死者死亡的凶器并非同一件,前者为钝器后者为利器?”
“正是。”
桃香略有所思,原来还有这层端倪,但凶器不同并不能证明什么,可能这次行凶换了把利器也说不准。
“还有一点,此次尸体咽喉处的伤口深度要较上具尸体深三分有余。”仵作说道。
“何意?”
“此番死者可能并不是死于失血过多,而是于咽喉处受到了毙命之伤。”仵作解释,“而且,两具尸体虽然同样伤口繁多,但上具尸体的伤口都集中在胸腔和腹部,而此番尸体,则分布较为均衡。”
“你的意思是,头回凶手可能集中胸腹部进行攻击,而次回凶手直接瞄准咽喉处一刀毙命,然后再在死者死后以数刀划伤其他躯干?”
“是不是死后造成的还说不准。”仵作说道,“这些伤口被划伤后,也确实出现大量出血的症状。”
了解到这些信息,桃香猜想,第一次行凶的手法较为粗糙,凶手似乎用的是寻常生活较钝的利器去杀害死者,而第二次则是一个手法了得的惯犯,一刀毙命之后再在身体其他部位加上伤口,目的就是为了模仿头回凶手行凶的手法,以嫁祸给他。
正思索着,县长推门而入,似乎面露喜色,然后把一张状纸递给桃香。
“招了,招了,那黑店老板招了。”
桃香细看状纸,一个刺眼的血手印映入双眸,而其周边的文字则是将店伙计如何按照老板的命令行凶,如何配合,动机为何,以及凶器在何处写的一字不漏。
从上边所述的因果来看,似乎老板就是整个事件的元凶首恶。
县令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桃香,颇有一股请功之意。
“去驿站,先把凶器找出来。”桃香说道。
“呃……夫人啊,这都已经快寅时了,不如先在县府休息如何,如此夤夜查案,怕贵体有所折损啊。”县令奉承道,“您看这凶手已经抓到了,何必在如此辗转呢?”
“不必了,我很好。”桃香说,“案子尚有疑点,这个店老板说的也不全是真相。”
“这赃物也已经找到了,嫌犯也已经招供了,状纸都写好了,怎么还会有疑点呢?我看夫……”
“县令无需多言。”桃香打断道,同时用一种疑惑和反感的目光望向县令,“不到一个时辰,这店家就招了供,如果不是屈打成招,那么就是在包庇真凶。”
这句话一出,县令不再说话了,桃香也不再理会,径直出门,让下人带着自己驱车再度赶往驿站。
这督查使夫人都没睡忙公事,县令自然也合不上眼,这县令没法合眼,下头跟班也就没法上炕了。但上官们都乘轿坐辇,下头只能骑马走路,今天这班头和他手下的衙役属实被折磨的不轻,县里县外地来回跑,这凉州边滩的夜晚本就干燥阴冷,连喘的粗气弄得口干难耐,几壶水下肚也不见解渴,可也得顶着这干喉咙小跑在马车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