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安顿（1 / 2）
“这许久日子，山高水长路迢，风侠士着实辛苦。”
门生走在最前引着几人，方琦城随后，走在四人前边一步，微侧着身，面上始终挂着抹浅淡的笑意，合乎礼数，主宾有序。
沅枫险些要以本来声音答对，深呼吸过还是压下了嗓子，“方公子过奖。”
沅枫与方琦城没太多交情，四大家的后辈之间几乎都只是点头之交，毕竟几家的掌门也是来往稀疏。旁人看了，好像是几大家的掌门因有心争那武林盟主的尊位而暗中较劲。
其实不然，他们不过是各有追求。
陆家武功非寻常路数，有人私心觉着邪性，可掌门人实则潇洒；沅家剑和方家掌是再平常不过的路子，掌门人却一个热情好客，一个严肃刻板；至于林家，主暗器，辅制毒，毁誉参半不说，掌门人的阴沉默然更是引得江湖揣测议论。
他们曾认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沅枫自打看到方琦城，手心就在冒汗。
陆凌柯虽是陆家后人，但从未被世人知晓其存在，沅枫与她，是结交新朋友，是家道中落后同仇敌忾的生死之交。
而与方琦城，他们在曾经家族显赫之时多少次的世家宴会上打过照面，彼此听过对方的名声，虽称不上故交，可看到他，过去种种就历历在目，铺陈在眼前。
她四处游荡了那么久，扮丑抹黑自己，躲过明枪暗箭，避开萧菱絮的监视，远离曾经结识的武林中人。久而久之，她已脱离曾经的人与事。
她太久没见过故人了。
见着从前貌合神离的方琦城，都能感到亲切，甚至想卸除伪装，与之攀谈。
万钧庄依山而建，待客厅堂与居室在稍高处的山上平地，一行人拾阶登山，石阶两侧长着精心裁剪过的蔷薇花，将山中幽径衬得活泼些。
方琦城上前轻声吩咐了门生些什么，那人便走开了。他转过身，绷直的肩背岿然不动，却十分自然，身姿依然挺拔，笑意深些。
“诸位请随我来。”
按照约定，是风涯独自前来送镖，冯家应该没有想到多出几个帮手，但方琦城一路上并未表露出意想不到的神情，他泰然自若地将人领到一处宽敞的院子，布置并不华丽，却也合着山景的雅致，内有五间客房。
“山中简陋，万望四位侠士海涵。”方琦城抱拳，略略躬身。
四人简单还礼。
“方公子客气，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是我们理当感谢款待。”沅枫答道。
方琦城未再多言客套，矜持地笑笑，“各位侠士无需拘束，自便即可，劳烦风少侠随某前往大堂一叙，请。”
沅枫匆忙扭头看了其他人一眼，随手指了间屋子，就跟着方琦城走了。乔落铄并不想久待，更没打算安顿下来，尤其听到弈方柯故作大声又阴阳怪气地跟陆凌柯挑拣两间挨着的客房，更是厌恶。
看在沅枫的面子上，他忍住了临走前不收拾弈方柯，看在他诊治陆凌柯的份上，为她最后一次调理内腑。
乔落铄沉着脸，走到两人面前打断了弈方柯的啰嗦:“等风涯回来我将辞行，临走前再给你调理一回内息，日后多保重。”
那日只是晃了眼，陆凌柯早已清楚，但仍不敢多面对乔落铄。
她的哥哥没有乔落铄这样脱俗的容貌，但两人同样的少言寡语，稳重可靠。
陆凌柯没有见到乔落铄出手狠辣，她先入为主的就是萍水相逢的乔落铄毫无怨言地为她医治，即使见识过他如何对付葛儒松，但那毕竟是对付恶人，对她来说，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她不太希望难得遇见的影子只是这样短暂地停留。
“你先去安置吧，我有话与乔大哥说。”陆凌柯对弈方柯讲。
弈方柯不悦:“有什么我不能听的么？”
陆凌柯:“会告诉你的。”说罢，也不等弈方柯再有什么答复，就自顾自地走进了一间客房。
乔落铄自然更不理会弈方柯，随之进了屋子。弈方柯心火骤起，踢开了隔壁的门将包袱扔进了屋，又摔门关上。
乔落铄对陆凌柯想说什么并不感兴趣，他只是忠于医者之责，遂开口:“先为你调理，有什么话再说不迟。”
陆凌柯微微颔首。
方琦城领着沅枫来到了万钧庄的待客厅，冯镜明不在，也不适合大张旗鼓，于是他带她进了厅堂屏风后的内间。
在门口尚未仔细端详赤戒刀，仅粗略瞧了瞧刀记与成色，鉴定为真而已，待二人落座桌前，方琦城细致观摩这把绝世宝刀，能看出是饱经打斗锤炼的武器，刀身满是细痕，刀刃仍闪着锋利的光芒。
最为惊人的是，果真如世人所传，这刀偶尔能见血光，真像是沾血太多浸透了似的。
方琦城收刀入鞘，又是那副待客的礼貌笑脸，旋即说道:“还是要再谢风少侠不远千里送刀之义，真乃有勇有谋之人。侠士尽可放心，万钧庄必然不会亏待了侠士，从此侠士就是万钧庄的贵客。”
“方公子实在客气，我不过是混江湖的一粗鄙之人，能接了万钧庄的镖是我三生有幸才是。”沅枫走南闯北的，客套话学了不少，又天生随性，这做低伏小的口气说来倒也自然。
“不瞒少侠，起初听说少侠独自行路走镖，我与舅父甚是担忧，与总镖头商量了许多次，总镖头实在对你放心，我们才只好作罢。只是今日到来，怎么见少侠是有同行之人的？”方琦城这人不说废话，客套也只是话赶话的缓冲，他应付得来各种大小场面，但其实并不擅长有来有回的反复推拉，点到为止也就是了。
沅枫明白这是盘问，想来也不必遮掩，运镖之事他们也有功劳。
“我居无定所，四处闯荡，难免认识些江湖朋友，虽说日子还浅，交情却不差，这一路来此，他们也助我对付过不少拦路的势力帮派。日后还要一同行走，遂未曾避忌，多人打扰还请方公子见谅。”
方琦城并不敢踏实放心，但也不再有深重的防备，既都有助于送刀，便都是贵客，暂且留他们小住，暗中多一些戒备，等待舅父回来，商议报酬几何，拿了钱他们也就会离开了。
心下有了计较，面上还得再客气几句:“这是哪里话，少侠的助益便是万钧庄的客人，只是招待的贵客一多，万钧庄这方寸之地生怕对各位招待不周，少侠不嫌万钧庄俗陋才好啊呵呵……”
沅枫见状拱了拱拳，也随之笑了起来，心里想，方琦城与自己年纪相当，说话却已然随了他爹那副老头子的做派。
真当得起最为成熟的世家子弟这样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