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事(上)(1 / 2)
被无赖纠缠得心烦意乱,又被作风不正派的富家子弟救了,陆凌柯忙着躲开麻烦,忘记问一句那位弈少爷的名字。
身为正宗的亡命徒,她可没有感恩戴德的淳朴心思,纯粹是曾有人告诉她,找一位年龄相仿、不会武功的人,最重要的是,名字末字与她相同,这是她的有缘人。
至于何处有缘,只有模棱两可的三个字:不可说。
当年她十三岁,管家孔煜城拼死保住了她的命,自己被火生生烧毁了左腿,强忍着血肉模糊的疼痛交给她不知何时预备好的包裹,包中有一些银两和被他护得完好的武功秘籍,他还来不及告诉她可以去哪就撒手人寰。
她眼看着大火将爹娘兄长的尸首烧成难以辨认的灰烬,又眼睁睁看着孔叔死在自己面前。娇惯的日子造就了她的无能,好歹为亲人立一个体面的墓她都做不到。她只能拿着这个家留给她的仅剩的东西,一步三回头地边看着那躺在一片废墟中的老管家,边抽噎着跑出门,哭着跨过山谷里横陈着的一具具面目不清的焦尸。
等跑出了烧得残破不堪的空禅谷,震惊与疼痛已将她刺激得麻木。她才想起呼出久久梗在胸中的一口气,却吐出了一口血。
从那以后她失去了所有至亲。
父亲不愿她沾染江湖中事,十三年间从不让她踏出陆家空禅谷一步,将她保护得很好。当时的陆凌柯十分单纯,为了防身,明明举不动,却拿了孔煜城时常带在身上的那把短小沉重的刀塞进怀里,坠得有些直不起腰。
出谷后不识方向,凭着生活得久了的习惯,只敢朝着更幽深的山谷钻。她怕黑,磨破了手才生起一小簇火,可那灼灼的火光令她痛心不已,只好吹灭了火,整个人团在一处,双臂紧紧抱着双腿,夜不敢寐,在黑暗中努力地睁着眼,而一旦睡着就会在灭门的惨状中哭醒过来。
浑浑噩噩地不知在山里躲了多久,还未从家中巨变里挣扎出来,可她像是一夜之间长大成人。陆凌柯不懂江湖,但她知道自己是空禅陆家唯一的后人,纵使她什么都不会,活着也不能苟且偷生。
她绝不容许践踏陆家的恶人舒心畅意地活着。
曾经的任性娇纵,在那个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的夜晚,尽数化为锋利冷酷。哪怕她仍心乱如麻,不知何去何从,也不能躲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惶惶不可终日。于是她决意进城寻一处客栈安顿两天,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再作打算。
陆凌柯想着,她还不会武功,为免被人找麻烦,不妨拍些灰土在脸上,只当是匆忙赶路的寻常人。
次日陆凌柯出了山谷,走在郊外人烟稀少的林道上,迎面走来一人,长发如白缎,身着素色老旧道袍,戴着压得低低的兜帽,她只打量了两眼就低下头不再看。
正当擦身而过,道人忽然发话:“姑娘的戾气很重啊。”
陆凌柯后背一僵,回头望向道人,眼中有着掩不住的防备与惊疑。那时,她还是个喜怒皆形于色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