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2)
不过既然无头骑士在沉睡谷这里就代表着“斩首”,那他就同样会受到这个概念的束缚。九叔他暂时想不出有什么相对的概念能对此加以克制,但完全可以让“斩首”不能完成:他不逃走也不反抗、就是叫骑士砍不到脑袋!
“幸亏这衣服够大……”
九叔默默地想,并不敢用力呼吸或出声,而是用一个别扭地姿势尽量撑着衣服的肩膀,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然,无头骑士没有等多久就又一次举起了剑,朝着他上衣中间的位置刺了进来。九叔早料到会有此招,已经在这狭小的空间中腾挪闪躲,外加甩脱了一条胳膊的肩关节,用民间所谓“缩骨”之术硬是躲过了这一刺,并且没有把头部露出领口外面。
那来自黑森的无头骑士再一次后退,这次他准备反手握剑,从领口处直接往下刺,对于九叔给他出的难题显得非常配合,甚至没想过先砍脚或者连人带衣服整个劈成两半这种选项。
还没等他付诸行动,点着火把的伊卡布终于带着镇民们赶来了。他从哈登布鲁克先生嘴中问出了很多信息,正打算告诉九叔不用再费力鉴定两个死者的亲子关系了,结果刚走到这附近就看见无头骑士正从里面走出来追杀几个中国人,赶快回去找了大队人马来。
镇民们对骑士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但人数终于还是带给了他们勇气,点燃了火把跟着伊卡布来到了这里。
这还是无头骑士的真身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恐怖的形象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伊卡布给大家鼓着劲:“不要怕!我们团结起来就没有什么好怕的,把这个伤人性命的恶魔赶回地狱去!”
旁边的布罗姆好像不想在勇气上输给一个外乡人,大喊一声,手拿家传的锋利长柄斧矛就冲上前去,对着无头骑士的腰间就捅过去。
九叔赶紧探出头来,整个人往地上一扑,借着摔下去的这一撞把脱臼的右肩撞回了原位,再一个侧滚,接了一招名叫“猿跃式”的轻身手段,弓着身子双脚一蹬,已经远离无头骑士十几米开外。
伊卡布赶紧上前把他扶起,回头叫道:“冲啊!干掉无头骑士!”
第二十六章 巫术之祸
等到伊卡布再醒过来的时候,他一时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九叔就在旁边,还有脸色阴沉的范塔索老爷和同样神色悲痛的范塔索小姐。沉睡谷今日难得地有了点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他身上,让他感觉到一阵久违的温暖。
“发、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记不起来……”
他说。
九叔回答:“你们围住了无头骑士,把他赶走了……但是布罗姆先生英勇牺牲,你的手指也被骑士切断了。”
伊卡布这才感觉左手有点疼痛,抬起来才发现,厚厚的绷带下,这只手的小指已经没了。
“起码不是丢了脑袋。”他自嘲地笑了笑,又发现此时不是发笑的时候,转向范塔索小姐道歉:“真是对不起……卡崔娜……让你失去了一位勇敢的未婚夫。”
“还不止如此,柯瑞恩警官。”范塔索老爷一反前几天的友善态度,沉着脸指责:“我从哈登布鲁克先生那听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说你在怀疑我们范塔索家……现在你亲眼见过了骑士,他取走了布罗姆、斯廷威牧师的性命,而且我的妻子也已在昨晚的骚乱中失踪,我希望这能令我摆脱这无端的指控!失陪了。”
说完,他就大踏步地走出了房间。
九叔看了一眼卡崔娜,又看了眼伊卡布,低声说:“我和秋生、文才都没事,等你准备好了再来找我。”
等九叔也离开了房间,伊卡布在卡崔娜的帮助下坐起身靠在枕头上,又一次想要道歉:“卡崔娜,我真的……”
还没等他说完,女孩纤细的手指已经轻轻地按住了他的嘴唇:“伊卡布,嘘。我明白,我明白。”
伊卡布痛苦地闭上双眼,他已经完全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许多镇民鼓起勇气冲了上去,他和布罗姆则冲在最前面。但那骑士啊,那骑士简直是非人类所能想象的强大,他一把剑、一把斧头挥得像风车一样挡下了所有攻击,还想去追杀九叔;最后还是伊卡布和布罗姆掏出两把镰刀、一左一右地勾住了他,才给了大伙机会,把些长矛、砍刀之类的往骑士的身上招呼。
骑士最终还是不耐烦了,回头一斧头就把热血上头、冲得最快的布罗姆开了膛,豁口从左下腹一直开到右肩膀。伊卡布退得及时,但即使如此也被一剑斩断了小手指。
那骑士的战马、传说中的黑色名驹“不怕死”正在此时撞开人群冲进来,骑士一提马缰就跃上了马鞍,将挡路的伊卡布撞倒后扬长而去。
在那之后,又痛又晕的伊卡布也失去了意识。
“斯廷威牧师是怎么回事?”伊卡布又问。
卡崔娜细心地用热毛巾擦去他脸颊上的冷汗,轻声回答:“我们今天早上在镇外发现他的尸体,一样是被无头骑士取走了头颅。有人看到他昨天晚上在教堂门口拒绝那两个年轻的中国人进入,然后仓皇地往镇外跑了……”
本来以为已经解开谜题的伊卡布显得相当挫败,他转过身抱住自己的头,想不明白为什么牧师和九叔也会遭到骑士追杀。
卡崔娜凑近过来抱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解劝:“你已经足够机智、足够英勇,你的朋友们也都是善良的好人。布罗姆是个勇敢的人,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但我没有因他的死而过于悲伤,你当然也不必自责!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制服无头骑士的方法的,那是你注定的命运。”
“我不曾相信过命运,也拒绝相信神灵。”在卡崔娜温柔的目光下,伊卡布也逐渐放松下来,这么回答道。
“那么你信什么?”
“科学,逻辑,因果,实证。但在这段时间的经历后,我也认真考虑了要不要像你们一样用信上帝来填补未知的恐惧……”
伊卡布说,但就看面前的卡崔娜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信上帝。”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个虔诚的教徒?”柯瑞恩先生疑惑地皱着眉,低声问出来。
“就像跟布罗姆订婚的理由一样,我不想让父亲失望,才一直跟他去教堂。”卡崔娜的眼神显得有些忧伤,她轻轻摸着身边英俊男子那消瘦的脸颊,继续解释说:“我从母亲那接收到了另一种教育……一种我更喜欢的教育……”
卡崔娜接着把自己过去的经历向伊卡布娓娓道来,原来,她的母亲并不是那天见过的范塔索夫人……而是早已病逝的另一位女性。
她与父母前来沉睡谷投奔亲戚时才刚刚开始记事,唯一能记得的就是,范加雷老爷虽然收留了他们,却没有在财产上给予他们任何的帮助,只是把领内的一家农奴赶走、把农奴原本生活的茅草屋交由范塔索一家居住。
范塔索老爷没有因此感到羞辱,而是利用自己的法律知识为镇民们服务、帮助他们解决争端,慢慢地在本地攒下了好一份财产和偌大的名望;在纽约州加入美国之后,他更是代表本地与联邦政府进行了谈判,让所有镇民的私人财产、土地得到了联邦的承认,并且将茅草屋附近的一大片无主荒地划归名下,开拓、生产,外加行商、开办银行,就在这二十年里白手起家攒下了如今的家业。
为了生活,他也越来越忙、越来越少回家,卡崔娜的童年完全是跟母亲一起度过。
这位母亲学过不少被教会称为“巫术”的知识,在与自己的女儿共处的时光里当然也教会了她很多。
说着说着,卡崔娜还拿过一本小册子来,将它递给了伊卡布。
“这就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的父亲和继母都不知道,送给你吧。”
伊卡布看着那本封面空白的册子,露出微笑来,对卡崔娜问:“这本书对你很珍贵吧?”
“是的。”卡崔娜点了点头,也盯着他,与他一起笑起来。
明白了这位大小姐的心意,伊卡布也不推辞,只是轻声细语地对她说:“我母亲曾经也是这样,她是‘自然之子’,会给我变好玩的戏法,给我讲女巫的故事……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的父亲,他是个笃信圣经的暴君、虚伪的卫道之士,他用‘行巫罪’定罪了我的母亲,杀害了她,同时还说这是为了拯救她的灵魂。他把她关进了‘铁处女’……那时我才7岁,从此我便背弃了我之前的信仰。”
伊卡布讲述着,身躯不由得颤抖起来:“她是无辜的……假如她真的是拥有魔法力量的女巫,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屈服于寻常的暴力、怎会被如此轻易地杀害!”
卡崔娜抱紧了他,与他分享着回忆的悲伤,用美丽的脸蛋轻蹭他的鬓角,让他逐渐平静下来。
“你信巫术吗?”她问。
“我来到沉睡谷之后不得不信……”伊卡布说,“因为有个小女巫给了我她满含着魔力的一吻,我被她的魅惑之术彻底迷住了。”
在另一间客房里,九叔端坐在窗边的桌子上,点上了一支雪茄。
昨天还不止发生了伊卡布能想起的那些事,久久没等到组织样本的马克斯也回来找他们了,知道了现在沉睡谷的情况之后留下了自己的建议和一盒雪茄,然后赶在被范塔索宅的女仆发现之前快速溜了回去。
他的建议很简单:“仔细想一想,你要去找骑士墓地的事情都有谁知道。”
除了秋生、文才、伊卡布之外,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范塔索夫妇;是昨晚去酒馆之前,伊卡布亲口跟正在用餐的他们说的,因为需要范老爷动员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