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今朝为贺（1 / 2）

枫霞并晚的盛景，将至未至。

恼人的蝉鸣倒是歇了。

不过浓重的夜幕之下，什么样的枫红都是暗色。

安乐伯的宅邸倒是灯火通明，他这里整夜的艳色，不输临淄城里的销金窟。

纵情享乐的人，...

雪落无声，北境的风如刀割面。霜心峰巅，白衣女子的身影在月光下静静伫立，手中那朵净莲泛着微弱却恒久的白光，仿佛时间在此刻凝滞。她的目光穿透千山万壑，落在南方边陲那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上??少年背着残破火剑，步履沉重却不曾停歇；身旁女子捧着星辰盘，星辉映照她清冷的容颜。

风铃草忽然驻足，抬头望天。今夜星轨异动，北斗第七星骤然黯淡，继而爆发出刺目银芒，如同泪滴坠入长河。她指尖轻抚星盘边缘，低声呢喃：“师父……是你吗？”

“怎么了？”焱离停下脚步，声音沙哑。这些年，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怒焰焚天的狂士。炎凰剑碎于祭坛那一日，他的命格也随之断裂，体内火焰不再炽烈，反而如残烛摇曳，时明时灭。唯有眼神未变??依旧燃烧着不肯低头的执念。

“林霜影……她在呼唤。”风铃草闭目感应，泪水悄然滑落，“不是用声音，而是用‘存在’本身。她在提醒我们，混沌并未真正消亡。”

焱离沉默良久，终于抬手抚过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那是以心燃火留下的印记。每当寒夜降临，这伤口便会隐隐作痛，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仍在运转。“她封印了它，可封印从来不是终结。”他低声道，“只是延缓。”

话音未落，地面微微震颤。远处荒原裂开一道细缝，黑气如蛇般蜿蜒而出，所过之处草木枯萎，岩石化粉。更诡异的是，那些死去的植物竟缓缓扭曲重组，形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跪伏于地，朝霜心峰方向叩首。

“信仰……已经开始滋生。”风铃草睁开眼，瞳孔中倒映出无数星辰崩塌的画面，“有人在重建它的神庙，以凡人之躯供奉混沌残念。他们称它为‘无相真君’，说它是超越命运的存在，能赐予永生与无所不能之力。”

焱离冷笑：“一群被幻象蒙蔽的蝼蚁，竟敢妄图复活一个本不该存在的意志？”

“但他们成功了。”风铃草声音颤抖，“就在昨夜，西漠古国‘迦叶’举行血祭大典，九百童男童女的心头血浇灌祭坛，唤醒了一缕真正的混沌意识。它附身于国师体内，已掌控整个王庭。”

焱离双拳紧握，残存的火焰自掌心涌出，却只燃起一尺便熄灭。“我的火……不够用了。”他苦笑，“当年那一击耗尽了我的命格根基，如今不过是一具苟延残喘的躯壳。”

“但你还活着。”风铃草盯着他，“而活着，就意味着还能选择。”

两人对视片刻，终是同时转身，朝着西漠方向迈步而去。

与此同时，迦叶王城深处，一座通体由黑晶筑成的宫殿巍然耸立。殿中央高台之上，身披金袍的老者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嘴角却挂着不属于凡人的笑意。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低沉的嗡鸣，仿佛有千万种声音在他体内共鸣。

下方，无数信徒匍匐在地，口中齐诵经文：“无相无形，主宰轮回；混沌归一，万法皆空。”

忽然，老者睁眼，眸中无瞳，唯有一片旋转的黑暗。

“他们来了。”他开口，声音重叠如千人齐语，“带着记忆，带着执念，带着……失败者的悲鸣。”

侍立一旁的大祭司颤声问道：“尊主，是否下令诛杀？”

“不。”黑暗之眼微眯，“让他们进来。我要让他们亲眼看见，所谓的‘自由意志’，不过是命运编织的谎言。我要让他们明白，一切反抗，终将沦为养料。”

三日后，焱离与风铃草抵达迦叶王城外。

城墙高达十丈，通体漆黑，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竟是以人骨研磨后混入石浆浇筑而成。城门紧闭，上方悬挂着九百颗尚未腐烂的孩童头颅，每一张脸上都凝固着惊恐与哀求。

风铃草几乎站立不稳，星辰盘剧烈震颤，星轨紊乱不堪。“他们在用纯真的灵魂构筑信仰基石……这种邪术，连上古典籍都未曾记载！”

焱离咬牙，强行催动体内残火，掌心凝聚出一团赤焰。然而火焰刚成形，四周空气骤然扭曲，一股无形之力自城内袭来，竟将火焰生生掐灭！

“禁火领域？”他皱眉。

“不止。”风铃草脸色苍白，“这是‘规则改写’。在这座城里，‘火不能燃’已成为新的法则。你越试图点燃它，反噬就越强。”

焱离冷笑：“那就不用火。”

他抽出腰间断剑??那是炎凰剑最后残留的一截刃尖，虽已无锋，却仍蕴藏着一丝属于“执念”的温度。他将剑尖抵住地面，低声喝道：“我不是靠天地赐予才燃烧，我是因不愿屈服而发光！”

刹那间，一点赤芒自断剑顶端亮起，微弱如萤火，却倔强不灭。周围的黑暗仿佛被灼伤，退缩半寸。

“看到了吗？”他对风铃草说，“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相信，火就不会死。”

风铃草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星辰盘腾空而起。她开始吟唱一段古老咒言，那是林霜影临别前传给她的秘术??《窥命引》。此术可短暂窥见一人命运轨迹，代价是施术者将承受对方一生的痛苦与遗憾。

星光汇聚成线，直指城内高台上的老者。画面浮现：那并非真正的国师，而是一具被夺舍的躯壳。真正的国师早在三年前就已自杀身亡，留下遗书：“吾宁死，不负苍生。”

而在那具躯壳深处，缠绕着一条由黑雾构成的锁链，其源头直指地底深处??正是当年祭坛崩塌后逸出的混沌残念！

“果然是它！”风铃草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它没有实体，只能依附信仰存活。只要摧毁信徒心中的信念，它就会再度虚弱！”

“那就先斩其根。”焱离眼中燃起战意，“你负责扰乱星轨，制造混乱；我去杀了那个‘神’。”

“你进不去的。”风铃草拉住他，“这座城本身就是一件活祭法器，任何带有敌意之人踏入，都会被瞬间吞噬。”

“所以我不会带着敌意进去。”焱离松开她的手，走向路边一具流浪汉的尸体。他剥下对方破旧衣衫穿上，又抹了一脸尘土，压低帽檐，整个人顿时变得佝偻颓废。

“那你打算怎么接近他？”风铃草问。

“很简单。”焱离回头一笑，笑容沧桑却明亮，“我去当一名信徒。”

七日之后，王城举行“启灵大典”，宣布新一批“圣徒”入选神殿。名单之中，赫然写着一个名字：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