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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回到家,路筱把她和豆豆的外套、围巾解下来挂在衣帽架上,牵着他手往里走,问了句:“豆豆,告诉妈妈怎么从幼儿园回来就一直耷拉着脸呢?”
豆豆没说话,只低头盯着地板看。
路筱停下脚步,半蹲身子,看着豆豆,瞧他撅嘴的小表情,知道肯定是在幼儿园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他不开心了。
她用手轻轻摸了摸豆豆嫩得能掐出水的的脸颊:“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吗,像一颗生气的桃子。”
一颗水嫩欲滴的桃子,因为要抵御对它来说不好的事,竖起一道以为能隔绝外界的屏障,其实这道抗拒软软糯糯的,一点也没办法扎到人。
豆豆这会终于抬起了眼,还带着点小情绪说道:“跟我一起玩的小玟,他妈妈从巴黎回来给他买了一件魔法斗篷,一直在我眼前转悠,妈妈我也想要。”
就这事啊能让豆豆一路上摆着脸,要她说小孩子的情绪也蛮好玩,“魔法斗篷,妈妈看看是多少呢。”接豆豆走的时候,她有看见小玟跟豆豆说了再见,自然对他身上的那件斗篷有点印象,拿出手机搜了下,一看还有点惊,“哎哟,豆豆还挺贵呢,要将近四千呢。”
豆豆捏着路筱的衣角,轻轻摇着,撒着娇,“妈妈四千也不多呀,你给我买一件呗。”
路筱看着捏她衣角撒娇的豆豆,知道这是小孩子之间的攀比心,可能孩子自己也没意识到,他不是真的很喜欢那件斗篷,一定非得要这件斗篷,而是某个年龄段人都会或多或少出现这种情况。
她用手指轻轻刮了下豆豆的鼻梁,语气并无任何责备:“你个小鬼,你又不赚钱,你知道四千块是多少钱吗?”
豆豆眨着大眼睛:“就是四千块呀。”
瞧瞧,就四千块钱从孩子嘴里说出来多轻松,虽然四千块钱对于住在千万豪宅里的她来说确实不多,就跟挠痒痒似的,但她在此刻意识到豆豆貌似对钱没什么概念。
路筱说:“豆豆你不是会画画吗,妈妈给你启动资金两千块,剩下的两千你可以平时到咱们附近的公园里给人家画画,可以吧?”
豆豆问:“那我得画多久呀?”
沈下班回来刚把外套脱下,就听见他们在客厅说话,隔着也不远,他望着客厅里一大一小的身影,原本冷峻锐利的眼眸一瞬间柔和了下来,“我错过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路筱看着走过来的沈,言简意赅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他想买件斗篷四千块,我让他有时间去我们附近公园给人画画,自己挣钱买。”
“才四千块你就给他买呗,咱们家又不是出不起。”他用手摸了摸豆豆的头发,豆豆大概是觉得头发有些痒,往后躲了一下,沈以为是他整天忙工作,甚少跟豆豆有独处的亲子时间,跟他生疏了,然后有些抗拒,手又收了回来,他动了动嘴唇,“豆豆,妈妈不给你出,爸爸给你出。”
不待豆豆回答,路筱从包里拿出一套精美的礼盒,“豆豆来,这是时雨干妈从国外给你带的拼图,是你最喜欢的卡通人物,自己去房间拼。”
豆豆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上面的卡通人物吸引住了,“妈妈,感觉这个拼图有点难,我怕我拼不起来。”
路筱自从上次帮豆豆搭房子时也发现了,豆豆这孩子很喜欢在一件事情还没做开始就喜欢急着否定自己,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哪里教育出了错,现在只能多以鼓励为主希望有用,“妈妈相信你可以的,上次走迷宫那么难的拼图你都可以自己完成了,我们豆豆多棒啊。”
她之前看过一本育儿书,上面是这么说的,要夸小孩子一定要夸到点上,不要大范围撒网,小孩子的心思是很敏感的,他能从你的神情、言语、动作上去窥探到你的意思,要夸赞表扬一定要很真诚才行。
豆豆拿着有他半个身子高的拼图,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嘞妈妈,今晚睡觉能给我讲昨天没讲完的故事吗?”
看来鼓励教育还是很有用,路筱很满意,“当然可以啦,去吧。”
豆豆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后,抱着拼图转身往楼上跑去。
沈望着豆豆小不点大的身影,又提起刚才的话题,像是没话找话说,“他才几岁呀,喜欢就给他买呗。”
路筱站起身:“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回答你吗?”
头顶天花板悬着的水晶吊灯,在窗户折射进来的光下,颗粒分明,闪闪烁烁。
路筱直视地看着他,那闪烁的光也反映在她眼里,熠熠生辉,从容不迫。
“他还小对金钱没有概念,作为父母应该给他起到一个示范性的作用,不应该模糊金钱观念,只要他去做过这件事他自己心里就有一杆秤,有一个评判标准,金钱观念就该从小培养,年纪小不小不是借口。”
沈也同样注视着对方,此情此景,仿佛又回到那天,也是这样,两人对视着,争论不休,只是不同的点只有白天与黑夜的区别。
“不是,不就四千块钱嘛,你不至于又为这事跟我冷战吧。”他大胆猜测。
“也不是不行。”路筱强调,“还有下次我在教育孩子的时候,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
“我感觉你自从。”说到这个其实沈还是有点怕的,怕两人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关系又因为他急骤冰点化,他在法庭上有多从容不迫,在此时就有多心慌,他只能委婉点讲,“从那次我让你辞职回家带豆豆后,你就变了,变得越来越不像以前的你。”
沈不跟她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话题,直接牵动她脑袋里的那根神经。
“在我人生二十六年的光景里,我已经对我爸屈服过了,我不想再对第二个男人屈服,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应该不能吧,没有谁能站在对方的角度绝对性去思考,去换位,都是人,都会有私心,连作为法官的你也不能做到,这才是我对你最痛心,失望的点。”
面对这样的指责,沈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中带着丝疲惫,“小筱我也不是像孔夫子一样的圣人,你不觉得你对我的要求也太高了些,不能因为我的身份是法官,你就要求我一碗水端得平平的,不允许露出来,我也是人,我也会犯错,这是很正常的。”
路筱觉得他根本就不懂她所在意的点,泛着亮光的眼眸望着他,对他说:“你不能理解做全职妈妈对我意味着什么,不是光环与荣誉,而是束缚,我想要再重返职场会难如登天,我的头上随时随地都立着一块叫全职妈妈的牌匾,无论我的学历、能力有多优秀,这块牌匾不是我的敲门砖,而是夺命项圈。”
她这会语速比先前缓慢多了,没那么急切,“我真的很热爱我的工作,就如你热爱法官这项工作一样,我能在这项工作里找到属于我自己的意义,虽然工作不一定是愉快的,但起码我能感受到属于我自己的愉快,那是属于我自己的。”
她深吸一口气:“是,以你的工资你是能养得起我,养得起这个家,但我不想以后从你口中听到那句话,是我养的你。”
这就是路筱最在意的点,她虽外表给人感觉是柔柔弱弱那一挂,但内心深处其实跟黄时雨很像,都很争强好胜,不会想着去屈尊人下。
说完心里一直以来想说的话,此刻,她倒没觉得是解脱,轻松,毕竟两人的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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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就像一根刺扎在皮肤上一样,这会一股脑给拔了出来,流血的窟窿还是在那没得到解决。
路筱蜷着手指:“我觉得我们不能讨论这个问题,我们两个人会先发疯的一定是我。”
沈一怔:“你就这么看我?天啊……路筱……你居然这么看我。”
还有些话没张口说出来,眸光倒先一步落在路筱蜷着的手上,沈的心也紧跟着揪了一下,“好吧,我之前是比较武断,没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你的顾虑,这点确实是我的错,我今天坐在这里,是想跟你说,等我完成手上的案子后,我就跟院里申请,休息一段时间,我觉得我也该做点什么了,感觉陪豆豆一起的时间太少了,跟我确实是有点生疏了,但当然我更希望他能跟你亲密一点。”
“我之前不懂你,但现在我想试着去懂你,去支持你,支持你的工作。”他很认真地说道。
沈态度的转变着实令路筱没想到,在路筱眼里沈是一个颇有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不过也只是在某一些方面会体现他这种大男子主义,其他时刻,他倒是一位很好的丈夫,对妻儿不扣,也顾家,也不对外头的莺莺燕燕有兴趣。
路筱在这一刻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一切好像都和解了,先前没注意到的地方,这会也必不可免注意到了,她见沈手上提着一个橘色袋子,不用看标签她也知道是哪个牌子,问:“你买的什么包?”
沈的笑意从心里转了一圈才显现于眼,他晃了晃手上的袋子,“真好,我们的话题终于来到这上面了,不枉费我做的功课。”
两人在客厅坐着,沈看着她低垂着眸,先拆开包装丝带,接着打开礼盒,沈送她的是一只烟熏珍珠渐变色的包包,包上的纹路犹如白雪覆盖过的痕迹一样,颇有标志性。
路筱尽管猜到是什么包,见到实物的那一眼,还是免不得眸光一亮,这一细微的变化自然没逃过沈法官锐利的双眸,他眸中笑意更盛。
路筱伸手轻轻摸了下包包,明明喜爱的不得了,口中还是强调道:“包包很好看,我也很喜欢,只是下次不要买了,把钱花光豆豆以后读书上大学买房子的时候可怎么办。”
沈一脸不以为意,握住她的手腕,“你都要跟黄时雨一起开公司了,你将来可是大股东,这钱对于你来说跟挠痒痒一样,我可是要赶紧抱住未来富婆的大腿。”
路筱笑了一下,还戳了戳他的手,“豆豆也要上一年级了,是该选学校的时候了,你知道诚信学校吗?”
沈迎着路筱润玉般的目光,点了点头,“听过,一年一百万学费的学校,你是想让豆豆上这所学校?”
“嗯,不过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门道。”
如沈想的一样,路筱会这么问他,便是下定决心要让豆豆上这所小学,诚信这所学校他也听身边同事说起过,那几个同事都是家里有小孩的人,要上这所小学除了每年一百万学费之外,还要面试通过才能被录取,这里的面试通过指的是家长和孩子,然后面试通过后还要买学校的不计息债款,也是大几百万的数额。
沈对这种变着法的敛财手段是有点嗤之以鼻的,只是没想到路筱还要去掺和。
他皱着眉,说:“像这种学校都是靠家长的名气建立起来的,风气会好到哪去?”
靠家长名气这点路筱倒是不反驳,只是她自有她自己的考量,“它背后的价值和人脉才是重中之重,你不能用寻常标准去衡量。”
沈不想破坏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的关系,打住了话题,“好吧,这事我们之后再商议,豆豆才上中班还不着急。”
路筱还欲再说些什么,沈眼尖瞧见在玄关处的黄时雨,他对黄时雨出现在这里完全不意外,家里的大门有录过她的人脸识别。
他给路筱提醒:“你的双生子姐妹来了。”
趁路筱注意力转移,又说:“我去给你们拿点喝的。”
他问走过来的黄时雨:“喝什么?”
黄时雨看了眼柜子上的一个精致木盒,然后对沈说:“普洱茶。”
沈对此挑了挑眉,半开玩笑道:“时雨很会点,我这茶这么多,也就这拿来收藏的普洱入了她眼,真是不亏不亏。”
“要论投资这块。”路筱看着黄时雨,语气颇为骄傲,“那我们时雨眼光从来不赖的。”
“没有,只是略微耳闻。”黄时雨倒是很谦虚。
其实哪里是略微耳闻,反而,黄时雨深谙此道。
速度科技能从一个小作坊的游戏公司,一跃成为游戏界的新秀,除了有宋朝野这个算法大佬以外,洽谈生意、合作部分全是黄时雨在推进。
起初,黄时雨谈生意哪里是喝几杯酒就能顺利把这单谈下来的,多的是喝到吐硬撑着喝,还是照样被生意方各种瞧不起,这种事对她来说屡见不鲜,但也没办法,为了公司,她也只能赔着笑脸来来回回在饭桌上承受那些歧视,因为在生意场上很多人觉得跟女的做生意不靠谱,只有酒量、能力、魄力这三者都缺一不可时,他们才会觉得这人不是只有水牛这个用处。
当初,为了拿下一笔大生意,黄时雨从各方打听到这位老总的喜好,知道他好普洱茶,而且好的还是普洱熟茶,她本人能不辞万里来到茶山,了解茶林生长环境、炒茶工艺、听茶会工艺,把这些理论知识学得有模有样后,时不时在饭局聊天上向这位老总有意无意透露出自己也是普洱熟茶爱好者。
然后一来二去,就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硬生生把这块难啃的骨头给啃了下来,而速度科技也因为这笔大生意,最终稳坐当年游戏营收率前十,要知道当时前九都是背靠大集团的公司,而速度科技就像一匹新锐黑马闯进了大众视野。
沈走后,路筱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招呼黄时雨过来坐,“肚子饿了吧?飞机餐是不是很不好吃?要不要吃点?”
对路筱这连续三问,她置之一笑,指了指桌上的吃食,“你不是最排斥别人吃这些垃圾食品吗?”
“偶尔吃点汉堡薯条感觉还挺好吃的。”说完,像是为了验证是说的这么回事,拿了根沾了番茄酱的薯条扔进嘴里,嚼了嚼。
黄时雨在她左侧坐下,身上穿的那件毛衣路筱眼熟得很,是她按着黄时雨买的姐妹装,当时沈还因为这事跟她吃过味,只是这毛衣也买了有几年了,她那件压箱底了,黄时雨身上这件在阳光的照耀下,还有点恍若初见呢,看着也新鲜,只是衣摆那一圈沾了几根草。
“多伦多还有这种草吗?”她问。
黄时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看到了有几根草,她捻着这几根草,声音出奇意外有些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是从我家过来的,我从东家县过来的。”
路筱就坐她旁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眸光有一瞬是颤动的,“那你穿这么点去会不会太冷了。”
“你爷爷奶奶会担心的。”
“不会,我还特意套了条秋裤呢,我聪明吧。”她最终还是把那几根草扔进了一旁垃圾桶。
她在心里跟自己说。
向前走,向前看,别回头。
过去就让它留在过去吧。
不回头不是对过去的绝望,而是当你某一天回头看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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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你不再是无能无力,而是拥有乘风破浪的勇气。
“时雨,你超棒的,恭喜你克服了并拯救了自己。”
路筱轻轻拥住了她。
黄时雨下巴抵着她的肩膀,眸光直勾勾盯着窗外某一个点看,“说实话我还真没想到我现在能这么坦然的面对这一切,感觉心里很轻松。”
与此同时,窗外车上的李行舟打开车门下来,倏然,跟黄时雨的目光撞到一起。
两人的眼神就卡在那,停住了。
像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
还是路筱开口说话的声音,才让这静止的画面破碎开来。
她拍了拍黄时雨的肩膀:“解决一件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坦然面对,不然就像生活中的琐事一样,那叫一个鸡毛掸打。”
路筱刚安慰完黄时雨,沈就端了两杯喝的过来,“来,小心烫。”
黄时雨接过,抿了一口:“谢谢,味道很是不错。”
沈说:“你们姐妹先一边吃一边聊,我让阿姨准备饭菜。”
黄时雨本想说不用,她本来就是过来看一下路筱而已。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那头路筱直接嘱咐沈,“让阿姨做饭的时候,做一碗海鲜面线糊。”
自己的喜好一直被人记着,就算一路过来皆是风尘仆仆,在此刻,心里也是欢喜的。
“你俩现在是又和好了?”
“差不多吧,你可别说我了。”她一转头,话到这里顿了顿,眼皮也眨了眨,那嘴里的话差点因为看到窗外的李行舟没了后续,她撇了撇嘴,有些小吃味,“你俩一起去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不用猜也知道,这两人是一起去的,不然她这住宅区没有许可,李行舟也进不来啊。
“顺道碰上的。”黄时雨换了个比较圆融的词。
“昨个,还是今天?”
“我今天才去东家县的。”
“落地第一件事,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你个小没良心。”话是这么说,路筱的语气却是很温和,跟打趣差不多。
“好好好,我错了,下次一定。”她认错的速度也很快。
“下不为例。”
路筱说完这句,两人都相视而笑。
她目光落在黄时雨被日光浸得莹白锃亮的脸上,她看着她静静笑着,眼下的疲惫明明是这般清晰,但给她的感觉就好像她是冬日里那株迎着风雪傲然绽放的梅花,明媚又动人。
突然她想到了曾经学过的一首诗,很适合黄时雨。
风雪压我两三年,我笑风轻雪如棉。
“求职人的简历都在我邮箱里,我到时候发给你。”
黄时雨应了声好。
在多伦多的那几天,她项目的评估流程已经走完了,融创团队办事效率也惊人,很快就起草了协议书,不得不让黄时雨承认,融创的投资团队很专业,完全是一条龙服务,等她一回来公司也已经进入装修阶段,所以她赶紧让路筱发布相关岗位职务信息,想着趁年后那段时间,多收一些利于她的漏网之鱼。
“我们什么时候动工?”路筱问。
“过完年就可以开始了,到时候物色物色品质好的鱼苗,然后争取一鼓作气把网给收了。”
她回答完路筱的问题,看了眼墙上的时间,然后从桌上摸过来遥控器把电视打开,这个点她一般是在处理工作,顺便忙里偷闲看点财经新闻。
路筱看她打开财经频道,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她是真觉得黄时雨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无时不刻不是在关注关于业界公司项目情况,就是在关注近期的热门领域,仿佛这人的生活只有这些,这就是她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
电视里主播的声音甜美丝滑,冷冰冰的数字被她播报得让人想多注意一会,路筱听着这个声音,跟黄时雨聊起了另一个话题,“你说你要是当时接受了那五百万美元,是不是现在也可以过上收租的生活了?”
五百万美元,一说到这个黄时雨想到了张静研,对于这个人,突兀的被提起,她还真的有点大脑空白一瞬,想了想,说:“也许吧,不过人生吗,总有很多节点,每个节点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做好全力以赴的准备,但是嘛,也不一定就是能在每一个阶段都能做的很优秀,但只要尽力去做好每一阶段的事就行。”
路筱不紧不慢喝了口水:“听起来真有趣。”
电视里,主播明确说道4月25日上海将举行一场关于人工智能的商业大赛,官方希望参赛的公司能对Ai医疗有所新突破,也希望能将中国的Ai医疗远销海外,因此,比赛第一名获得者公司除了获得奖杯外,还有官方补贴的一千万奖金。
她看着这则资讯许久,才接话:“其实真话吧是已经尝试过站在那个位置,很难说服自己去过安逸的生活,还是更喜欢这种每天开盲盒,不知道哪一天就从天上掉下来的感觉,人的本质果然还是比较爱犯贱。”
路筱突然发现黄时雨还蛮有幽默细胞的。
电视里又播报了另一则新闻资讯,今日股市震荡,主要是由于深港集团股市爆跌,今日多家媒体传出深港集团多年前毒药事件不是意外,而是蓄谋已久,针对多年前深港集团的毒药事件再次被提及,官方的回复是相关事项还有待核实,毕竟深港集团的毒药事件也已经在多年前结了案,只是此次层出不穷的声音实在是声势浩大,深港股市还能不能绝地反击,还有待观察。
路筱拿杯子的手一顿,或者说是僵化更合适,“不是吧,这么倒霉。”
“那我让你买的那五百万,不就血本无归了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声音有些飘飘忽忽地,“哎呀,这事都怨我,完了给豆豆攒的娶媳妇的本金都输没了。”
黄时雨没说话,看着路筱。
而路筱还在喋喋不休地说道:“当时我要是听你的就好了,我非但不听还怂恿你继续买股,这下全完了,全给搭进去了。”
看她那样子,黄时雨猜测她应该投了不少,说不定还比她多得多,“有你说的这么糟糕吗?”
“这还没有?!”路筱把杯子放在桌上,打算好好跟她说道一下这件事情有多严重,一转过头去,见黄时雨不紧不慢,自在悠闲地换了台综艺,她心里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黄时雨本人对数字很敏感,可以说是掉进钱眼里也不为过,买东西多收她一毛,她也是势必会问出个所以然这个一毛是拿去做了什么用处的人,绝不可能还能这么有闲情雅致看综艺。
“不对,你怎么这么淡定,这非常不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要不是窗外有人在,她都差点克制不住要扑到黄时雨身上去问个明白,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是不是李行舟跟你说了什么小道消息?”
听她说到这个人,她看了一眼窗外,李行舟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从她这个视角能隐隐约约瞧见李行舟嘴角往上微微颤动着。
看样子,不知道在跟谁愉快地聊着天。
她对路筱说:“他不害我就不错了,那人嘴硬得跟石头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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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撬也撬不开。”
这说的是实话,李行舟就没跟她透露过一点儿,她问了有两次了,可对方一丝一毫都没跟她说过。
“那我们的钱是这样。”路筱有模有样地比划着,“还是这样?”
她从善如流地屈起食指,在路筱脑门上轻轻摩擦了一下,动作轻如鸿毛拂过水面,“评估风险是每个金融人都要有的敏感,路筱你学的全还给老师了。”
股市不一定是比谁钱砸得多,谁的持股比例多,而是优先比选股能力,其次投资能力。
当时对于路筱再让她投五百万的建议,她最终没有采用,虽然常说高收益通常伴随着高风险,但是明显在股市上不适用。
黄时雨每一次买股票投资,都会把自己当作是这家股票公司的股东,她一直认为只有自己把位置摆在老板层面,才会想着如何去经营这只股票,如何用这只股票创造更高的收入。
所以对于路筱让她加仓的行为,她只觉得路筱是犯迷糊了,对深港股票的大涨没有定力,这也是很多股民的通病,股票下跌就赶紧以更低的价格出售,股票一上涨又以高好几倍的价格买入,但不同的是,股票跌的时候他们难过,股票上涨的时候他们开心。
黄时雨就一直不理解,股票的原理不跟平时超市打折的东西一样,她一看股票跌了她还挺开心的,因为她会在这时候瞄准好的公司低价购入,前提是瞄准好的公司,用长期发展的眼光去看。
她的钱除了来购置黄金对抗通货膨胀外,就是用这种方法来长期赚钱,然后周而复始地循环。
路筱伸手摸了摸刚被黄时雨敲的地方,不是疼,反而有点痒,她对着黄时雨微微一笑:“哎呀,虽然我大学学的是金融专业,但是你要允许总有人学艺不精啊,别卖关子了,快跟我说说这破局的方法。”
黄时雨摇摇头,说:“没有什么破局的方法,深港集团股市的走向背后有人在操控,我只是尽量在挽回一些损失。”
她看了一会路筱的脸,跟她说起了那天发生的事。
是在深港集团股市动荡的前两个礼拜,她约了她雇佣的管理团队交易员,在温哥华的一家咖啡店洽谈深港股票事宜。
桌上放着一沓资料,黄时雨对面的两人迅速翻完一遍,合上,相视一眼,脸上眉头都一皱。
黄时雨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搅拌完面前的咖啡,抿了口,问:“让你们操作的交易进行的怎么样?”
对面两人也懂她指的是什么,其中,她雇佣的交易员经纪人想法比较激进,直接开口说道:“会不会太过激进了这种做法?据我所知有很多人看好深港集团这一次的股市,不少人也找了我们公司团队制定方案,他们的本意都是想要赚大钱。”
黄时雨放下咖啡杯,抬眼看着那名交易员,不答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那名交易员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他旁边的小助理想拉住他也没拉住,“如果您是寻求稳妥,那么在一开始我跟您说的深港集团股市后续走向会下跌的那一刻,您就应该收手。”
黄时雨用指尖轻敲桌面,往前倾身道:“深港集团股市是会下跌但不是现在,它还能继续涨,下次判断的准点。”
可能是第一次被质疑自己的专业,那名交易员语气也不是多好,“我也希望您清楚,我这么做是想保护我的口碑和工作,一次失败的交易,会让我损失惨重。”
他说完这句话后,他旁边那名小助理对黄时雨连说了好几声抱歉。
黄时雨瞥了眼那名小助理,对他微笑一下示意没事,而后面不改色地对那名明显不服气的交易员说道:“你没听过我的传闻吗,对外雷厉风行的手段。”
她特意强调这句话,就是说给对面两个人听的,她是雇主,拿钱办事的人就不要太有自己的想法。
她指尖在那沓资料上轻点,文件上写的很清楚,在持有股票的基础上,她将用每股二百元的价格出售深港集团的股票。
只是不是现在,而是两个礼拜后。
现在股市上深港集团的股价还在有条不紊地上涨,她这时选择抛出确实是会让人觉得蠢,只是让交易员不满意的点并不是这个,而是明明野心很大也是想大捞一笔,为什么又在这时候选择去抛出,两礼拜后股票上涨就不止两百元每股了,如果是怕会下跌想即使止损也不应该以这种股价形式,只是还没让他想明白,对面黄时雨又开口了。
她重点强调:“就按我说的,等着就行。”
“让我消化一下,信息量有点过大。”她是知道黄时雨股票玩得很溜,只是没想到这么敢玩。
很显然她知道黄时雨这么操作的原因,按照黄时雨持有的股票来看,她采用卖出看涨期权其实也是料到后来深港集团股票会跌,只是不知道会什么时候跌,但她用这种方法达到了对冲一部分下跌的股票,权利金也让她赚到了,如果后续股票上去了,她又能以大涨的价格行权出售,对她来说一点损失都没有。
她又一次对黄时雨这女人刮目相看。
路筱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赞叹一声:“深藏不露啊你。”
黄时雨现在回想匿名用户当时跟她发的那句话,她很庆幸就是那句话点醒了她,还好当时的她能明白读懂话里的深意,不然现在她的钱也是得打水漂去了。
对于她的夸赞,黄时雨也只是微微一笑:“也不是,我之前有去查深港集团过去年间发生的事,然后看到一篇文章是写了关于深港集团毒药事件的,但是太久远了只有这一条,我推断幕后之人想要操控深港集团的股市,肯定会从这里下手。”说到这里,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果不其然,只是这种又摸不透的感觉让我很生气,看不透背后那个人要做什么。”
黄时雨这人其实也挺可怕的,够谨慎和严谨,对任何事情都能看到细微末节之处,这种人要是是敌对关系,那将是一个很难缠的角色。
“我就知道你这人的眼光不是盖的。”
“你不怕我是在骗你吗?”黄时雨突然问道。
路筱笑了一声:“你不会,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又不傻,骗没骗她又不是分不出来。
“这么了解我?”黄时雨同样也笑着。
路筱抿了抿嘴唇,说:“就算你骗了我,也没事啊,不就是亏了几百万嘛,我再赚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黄时雨隔着玻璃窗望着李行舟,那人大概是在打电话,低垂着头,靠在车门上,他身上穿的黑色风衣还是当初给她搬家的那件,要不是外头风大,把他发丝与衣摆吹得哗啦作响,不然,他静静站着,倒与车身分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的目光落在被风吹动的衣摆上,风吹起时,倒像锤子敲击铁具一样,一敲一弹,而衣摆又一副应付得很吃力的样子,不禁会令人联想到多事之秋,大概是长时间没进水,黄时雨这会开口的声线自带一丝低沉:“寒冬就要来了。”
“你说深港集团的股票明天还会接着再降吗?”路筱坐在沙发上心中充满不安,这么大的一家集团公司,到底是惹了谁,能下这种死手。
“只是会死人而已。”她依旧望着窗外。
每一次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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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大跌,高楼大厦之下必多一些血肉模糊的画面。
却也没办法警醒任何人,仿佛只是给地面又免费染了一层颜色。
路筱也跟着往窗户看,想知道黄时雨是在看什么,窗外除了些每天都看腻歪的植被外也没什么新奇的东西,不对,她还漏了一样东西,还有个李行舟,她问黄时雨:“你怎么不邀请人家进来坐?”
黄时雨还没回答,就看见豆豆抱着拼图跑了过来,“妈妈,我拼完了。”看到一旁的黄时雨,眼神一亮,甜脆脆的喊了一声,“干妈——”本来想跟干妈说他拼图拼完了,厉不厉害,视线有点错愣的看着窗外打完电话的李行舟身上,迷茫的问:“咦,下面怎么站着个漂亮哥哥,他是谁呀?”
今天没记错的话可是五度,这还是妈妈跟他说的,他诧异地问:“他站在那里不冷吗?”
黄时雨视线也跟着落在窗外李行舟身上,豆豆很少会对陌生人表现出这般热烈的情绪,她问:“豆豆喜欢那个漂亮……哥哥?”
豆豆嗯了一声。
他感觉那个漂亮哥哥就跟他平时喜欢的手办一样,长得精致又好看,凭空就让人欢喜。
黄时雨向豆豆招手,让他过来,豆豆很巧妙的避开桌角,蹬蹬蹬小跑过来,手上还拿着那副刚拼好的拼图,她附在豆豆的耳边,说着两人才知道的悄悄话,“那豆豆你去跟那个漂亮哥哥打声招呼,问他冷不冷,愿不愿意跟豆豆一起上来。”
豆豆听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很用力向黄时雨点了点头,又蹬蹬蹬拿着他那副拼图跑了出去,那副欢脱的样子,像极了要去迎接刚下班回家的爱人。
沈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出来,眼尾只瞧见已经跑没影的豆豆,他把水果拼盘放置桌上招呼她们吃,抬头一眼瞧见窗外豆豆飞奔而过,朝靠在车上的男人跑去的身影,他没说什么,一双美眸却装满了故事。
他问在吃苹果块的黄时雨:“认识?你朋友?”
依他的判断能力,此举算是多问,毕竟人能出现在他家门口,答案显而易见。
“我跟他现在有个项目在做。”她没否认也没说认识,这人讲话好似天生就是如此,语气委婉是一回事,给人感觉说话办事总留有一份余地,是不会吃亏的性子。
李行舟在日光逐渐日薄西山时,接住了不管不顾跑来的豆豆,架着他的胳膊帮他站稳。
豆豆被路筱教得很好,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重心稳了后,甜丝丝的对李行舟说了声谢谢。
“漂亮哥哥你好,我叫沈破患,小名叫豆豆,今年四岁了。”介绍完自己,他迫切想知道对方叫什么,就跟认识新朋友一样,带着满眼的好奇心,问:“漂亮哥哥,你叫什么呀?”
李行舟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孩,也没觉得有多大的意外,她对黄时雨身边人都挺了解,知道这是她好朋友的孩子,只是看着这嫩生生的小孩,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蹲了下来,摸了摸他头上被风吹乱的头发,开口的声音温润柔滑:“你好。”
得到了回复,虽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完整,但对小孩子来说已经很开心了,他望着李行舟的脸,问:“漂亮哥哥,你会不会冷啊?”
“那你会不会冷啊,跑这么快。”李行舟温柔的笑着,手也很温柔帮他把衣领上的扣子系好,想必是刚刚跑得太急,不小心崩开的。
豆豆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想让他靠过来点,李行舟也不知道这小孩是要跟他说什么,索性也随了他,温暖的气流融化在耳边,似把尘封已久的标本,蓦地吹活了。
“我干妈让我下来问你会不会冷,要不要跟我一起上去。”
不过是世间最平常的话语,在这一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断翻腾地烧着。
李行舟一抬头,美中不足之处,便是看见窗内沈举着一杯淡红色液体,微笑地望过来,他举杯饮酒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李行舟看得一清二楚,沈将酒杯举到唇边的那一刻,用口型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很淡,淡若天边逐渐沉下去的夕阳。
但李行舟看懂了。
他说的是,来日方长。
第52章
“怎么能跌这么多。”
“一夜全跌了啊。”
马路边挤满乌泱泱一群人,都在讨论深港集团股票大跌的事情,不难看出他们都深受其害,过路的车辆就算开得再快,也能听见那么一两句充满疑问的绝望,就在这时候地面发出“砰——”一声巨响,说是振鸟惊林也不为过,原本黑压压的人群倏然噤声散作一团满天星,而后静止了几秒,又拢在一块看向声响的来源,人群中有不少人发出一声喟叹:“又死人了。”
“又”这个字眼太值得考究,又不禁让人汗毛一激灵。
自从深港集团股票爆雷,不少董事与高管嗅到股价飙升与公司实际价值的脱节,纷纷开始抛售股票,随即恐慌感扑面袭来,不少媒体争相报道深港集团股市即将崩盘。
媒体大肆宣扬,市场大幅下跌,在各方因素下,深港集团股市崩盘好似真的就是一瞬间。
随之而来,大多数炒股的人因为信任深港集团,不断加杠,结果亏空严重,负债累累,最终只能走向跳楼的命运。
坐在台阶上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脸陷在地上,血肉模糊,偶尔还会抽动几下,像是没死透一样,中年男人看了几秒,淡定地收回眼,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看的第几个了。
他对着一旁蹲着叼烟,不修边幅的男人说道:“哎哟,还好没买多,不然赔大发了,还好,还好,唉,就是回去还得挨那老婆子的骂。”
叼烟的男人眼神耸拉着,焉焉的,跟被人抽尽全身血液似的,毫无精神,“瞧你那出息。”一想到大跌的股票,他眼神又充血似的,斗志满满,“不是你说深港这只股能稳赚不赔的吗?!我还等着发财呢!信你个鬼话,全没了!”
男人也无辜的很,辩解道:“不是,我是小道消息听到你女儿,黄时雨也买了很多这只股,我才敢拉着你入的啊,你女儿大企业家啊,我想着总不会出错的吧,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