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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0-44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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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在林思慎的率领下,叛军一路高歌猛进,将禁军逼退到凤仪殿前,而此时老皇帝就在大殿之中,一墙之隔便是对峙着两队人马。禁军残余不足千人,他们面对着的是人数多于他们近十倍之多的叛军。

在叛军的逼降之下,禁军虽然被打的狼狈不堪丢盔弃甲退无可退,他们个个不惧生死大义凛然,痛斥眼前这群叛军逆党,誓死都不肯降。

两军对峙间,马蹄哒哒声由远至今,头戴玉冠身披华服的二皇子终于踏马而来,皇宫之内明令禁止不许纵马,这还是百年来头一个敢骑马在皇宫之内驰骋之人。

二皇子得意洋洋犹如稳超胜券,在叛军的纷纷让道之下,他意气风发的穿行而过,直至林思慎身旁停下,趾高气扬的呵令她退至一旁,而后转头扫了眼那群狼狈不堪的禁军,掀起唇角冷冷一笑。

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雀跃,二皇子抬眸直勾勾的盯着紧闭的殿门,带着几分得意几分讥讽,高声喊道:“父皇,都到了如此地步,您还不肯现身见儿臣一面么?”

话音落下,大殿前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着会发生什么,可殿门紧锁没有半点动静,老皇帝并没有现身,也没差人前来传话。

约莫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二皇子终是按捺不住了,他缓缓抬起手来,身后那群跃跃欲试的叛军紧盯着他,跟着举起刀剑蓄势待发,而禁军也如临大敌做出防御姿态。

“既然如此,那父皇就莫怪儿臣不孝。”

就在二皇子的手即将挥下之际,沉重的殿门终于缓缓拉开,只见四皇子孤身一人立于门前,见他现身,二皇子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他唇角微微抽动,而后发出一声怪异的笑声,犹如从牙缝中挤出来两个字:“老四。”

四皇子缓步踏过门槛,隔着老远拱手冲着二皇子行了一礼,面上噙着一丝笑意,悠悠开口道:我奉父皇之命前来劝诫二哥收手。”

二皇子闻言只觉可笑,他满心怨恨冷声道:“收手?本王之所以做到此等地步,不正是他逼我的么?”

四皇子—挑眉,装模作样的惋惜一叹:“看来二哥对父皇是有些误会,不过不管怎么说到底是父子一场,父皇对二哥仍念着一丝父子之情,父皇说倘若二哥迷途知返此时收手,那他老人家还会念及骨肉亲情饶过二哥一命。”

二皇子闻言愈发愤怒,他高声呵斥道:“沈忻询,你没资格与本王说话,父皇若真心想劝诫本王,那你就把他请出来当面与本王说个清楚,不必派一条狗在本王跟前吠叫。”

被二皇子骂作是狗,四皇子不怒反笑摇头道:“二哥,再往前走就是死路一条,你又何必一头撞上去呢,此时收手还来得及。”

二皇子死死盯着四皇子,比起恨皇帝,其实他现下倒更恨这个弟弟:“你是不是以为,本王反了父皇就会立你为储君?可你也不用你的脑子想想,父皇都自身难保了,你还能拿什么跟我争。说来这都怪你,你当初若是乖乖待在岭南,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你偏偏横插一脚,不自量力的想与我一争高下。”

四皇子闻言笑笑不语,他转过身去冲着门后的太监一挥手,正色道:“拿刀来。”

话罢,太监急忙将早就抱在怀里的刀双手送到四皇子跟前,四皇子拔刀出鞘,抓头对着二皇子一挥,半是讽刺半是玩味道:“二哥,小弟今日偏偏还要再插一脚。”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二皇子也就懒得再费口舌,他抬手一挥一声令下:“杀入殿中。”

叛军早就等着他这句话,得令就高喊着冲向禁军,两方人马陷入一片混战,二皇子一直紧盯着人群中四皇子的身影,因此他压根就没发现,一直站在他身旁的林思慎不仅没有冲向禁军,反倒是趁着混乱往后撤。

此前攻城也好逼禁军退守也好,其实叛军都没几次和禁军如这般直面对阵,如今两方人马短兵相接战作一团,很快就出现了诡异一幕。

不少叛军手中的刀剑极为易折,与禁军的刀剑一砍就断裂成几截,然后不明不白的就被禁军捅杀而死,虽说也有不少人发现了不对劲,可一片混乱之中压根没人细想其中蹊跷,容不得停下来深思。

如此一来,人数虽少的禁军竟也凭着一腔热血与叛军打的有来有回。

殿外一片喊打喊杀,殿内的老皇帝却一派悠然自得丝毫不受其扰,他躺在龙塌之上半眯着眼,不时转头看向不远处背对着他不知在忙些什么的宫女。

直到那宫女突然转过身来,手中捧着一方丝帕,而帕子里包着一小挫香粉,缓步像皇帝走来。

见宫女转过身来,老皇帝撑起身子沉声问道:“如何?”

那宫女不答,只是微微颔首,老皇帝见状神色一冷,咬牙道:“老四还真是好手段,比起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聪慧多了。”

说罢,老皇帝看向一旁满面茫然的沈灵玉,而后抬手扯下他腰上系着的香囊狠狠丢了门外,又重重的咳嗽了两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倒是狠心,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朕若被他毒成了废人,就算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单凭他今日救驾有功群臣定会推举他登基为新皇,呵呵,不过好在有你提醒了朕。”

老皇帝这话说得着实虚伪,说旁人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他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宫女行至他身旁仍是一句话也没说,只从袖中拿出瓷瓶倒出来一粒药交由老皇帝吞下。

老皇帝吞下药这才安心了些,闭上眼喃喃道:“朕答应过你的事决不食言,今日过后不管他们林家是邀功请赏,还是辞官归田,朕都会应允。”

殿前叛军和禁军激战正酣,叛军到底是仗着人多占了上风,攻入凤仪殿只怕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在此是,忽得一个传令兵从宫门外疾驰而来,脸色苍白匆匆忙忙直奔二皇子。

皇子正盯着人群中大杀四方的四皇子,伸手要来了身旁副将的弓箭,弯弓对准了四皇子正要射,就听有人噗通跪倒在马下,慌里慌张的惊呼:“殿下不好了。”

二皇子被这么一惊手也跟着一抖,利箭脱弦而出,从四皇子身旁擦过,他有些恼怒的冷哼了一声。

身旁副将察言观色,板着脸呵斥那人:“什么不好,胡说八道……”

二皇子抬手打断了他,冷声问道:“发生了何事,这般慌张。”

传令兵满脸冷汗,慌的口齿不清:“启禀殿下,方才城外出现……出现了大批羽林卫,他们攻破了城门,往往皇宫赶来了。”

皇子闻言脑子顿时嗡的一声,脸色也跟着白了起来,那副将也是一脸慌乱,他稳住心神咬牙骂道:“他娘的,不是让你们守着城门吗?你们是做什么吃的?居然就这么放他们进了城?”

传令兵都快哭了,他委屈辩解道:“不是卑职等放他们进城,实在是守不住,就同那日咱们攻入京城一样,城内有人跟他们里应外合,杀了守城的将士打开城门,把羽林卫给放进来了。”

副将慌忙看向了二皇子:“殿下,这……”

再看二皇子,他已丝毫没了方才的意气风发,他脸色煞白难以置信的低声喃喃:“羽林卫?这怎么可能,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军令分明还在本王身上,没有军令他们怎么调得动羽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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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二皇子掏出了身上的半块军令,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这分明是真的,难不成他们是用假军令调军?”

二皇子乱了心神,也懒得管手中的军令是真是假,他死死攥紧军令,悔恨和愤怒交织着几乎快从胸口汹涌而出,他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提刀杀了林思慎。

羽林卫是林将军亲自操练的精兵,曾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战无不胜,是晋国最为凶悍的军队,只凭借他们的名头就能吓得人屁滚尿流。一旦叛军与他们对上,几乎是毫无胜算。

所以当初二皇子绞尽脑汁逼林思慎偷来军令,派人严加看管将军府,为得就是牵制住羽林卫,直到等他生擒皇帝逼宫退位。

浑然不知的叛军正和禁军打的热闹,突然一声怒吼惊破天际,声音之大之愤怒几平传遍了整个皇份·

“林思慎!本王要杀了你!”

一定是林思慎搞的鬼,这些天来她如此顺从也许就是给他设了一个天大的圈套,迷惑他,让他志得意满,然后看着他—步一步跳下去。

二皇子双眼猩红面容扭曲,他扭头环顾四周遍寻,却压根不见林思慎的身影,极度的愤怒让二皇子失去控制,他俯身几乎是一把将身旁的副将给拎了起来,怒声质问道:“林思慎呢?她去哪了?”

方才所有人都以为大军很快就能攻入凤仪宫生擒皇帝,所以他们杀红了眼,没人在意也没人留意林思慎去了哪。

副将被吓的双腿发软,颤颤菱巍回道:“林……卑职,卑职并未留意到林大人去哪了。”

二皇子不知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他仍寄希望于在羽林卫没赶到之前攻入凤仪宫,只要抓住皇帝羽林卫就不敢轻举妄动,他还有胜算。

念及此,二皇子松手放下了副将,他扭头看向凤仪宫,目光疯狂而执拗,那近在咫尺的殿门,就那么一墙之隔,他马上就能赢,他能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一切,他的天下。

“本王还有胜算,本王不会输,杀,杀入凤仪宫。”

第432章

林思慎早有准备,趁着叛军和禁军打的不可开交,二皇子又无心留意,她就趁乱溜之大吉径直外宫门口走去,打算出宫去与林将军汇合。

二皇子在宫门前留下大批叛军把守,林将军率领羽林卫已经突破城门往皇宫赶来的消息他们已然知晓,此时他们正严阵以待打算拖住羽林卫,为二皇子抢得先机。

而就在此时,林思慎大摇大摆旁若无人的从宫内走了出来,叛军们左顾右盼一时之间有些茫然,不知该不该出手拦住她。

按理来说林将军率羽林卫前来救驾,林思慎又是林将军的儿子,算来她应当与叛军为敌。可偏偏是她今日助叛军破了宫门,立了大功一件,二皇子对她似乎颇为信任。

此时守在宫门前的叛军并未接到二皇子的旨意,再加之,林思慎不慌不乱神色不见丝毫异样,叛军也分不清她究竟是敌是友,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从眼前走过。

林思慎一只脚踏出宫门,眼看着就要走出去了,为首的叛军眼神闪烁一咬牙上前一步,及时下令道:“拦住她。”

手下闻言急忙冲上前去,将林思慎给拦了下来,可林思慎神色依然不见半点慌乱,她转头看着那为首的叛军,脸色一沉冷声道:“你这是何意?”

林思慎神情阴沉语气冰冷,无形之中带着一丝压迫威慑,在场的人都见识过她今日的手段,不免有些被唬住了,为首的叛军先是一证,不过很快便又反应了过来,硬着头皮赔笑道:“林大人,殿下有令不得放任何人出宫,就算您要出宫也得有殿下的手谕。”

“我奉殿下之命有急事出宫去办,殿下只留了口谕。”

林思慎淡淡解释了一句,而后不慌不忙的负手而立偏头看向那人,勾唇一笑道:“你若不信大可随我去向殿下求证,我倒是不急,反正若耽搁了事,也有你替我担着。”

林思慎临危不乱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胡话,那人本还斟酌着用词打算拖住林思慎,好让人去向殿下回禀,可一听林思慎这么说,他生怕自己拦错了人耽搁了二皇子的事。

犹豫再三后,那人心下暗想,反正二皇子也没下旨拦住林思慎,想来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念及此他冲着拦住林思慎的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放行,而后拱手冲着林思慎道“既是殿下口谕,那我等便不敢耽搁林大人办事,方才有所僭越,还请林大人见谅。”

林思慎闻言眉头一扬,神色也缓和了许多,她似笑非笑的冲着那人悠悠开口道:“你倒是个聪明人。”

撂下这么一句话,林思慎就大步流星的往宫外走去,可惜到底还是被耽搁了,没走几步宫门深处便有一人骑马匆匆赶来,隔着老远便高声呼喊:“拦住她,殿下有令但凡见到林思慎无需请奏就地斩杀。”

宫门前的叛军当即反应了过来,纷拥而上想要拦住林思慎,可就在此时,忽有两道身影一黑一白一左一右从天而降,径直落在林思慎身旁,而后默契十足的同时拔剑出鞘。

林思慎原本被吓了一跳,还作势出手自保,可待看清来人后,喜色顿时袭上面容,下意识出声欣喜道:“大哥二哥!”

来人正是林思韬林思略,一路风尘仆仆随羽林卫赶至京城,一进城就先行一步直奔皇宫接应林思慎,他们早就藏在暗处等候多时了。

定睛一看,林思慎发现他们二人竟是换上了昔日的甲胄,这两幅属于他们的盔甲一直摆在将军府的兵器库中蒙尘,多年沉寂,如今终于又重见天日,让人得窥当年之威风。

林思韬虽是独臂,却也丝毫不减当年威风,他不屑的扫过眼前那群迟疑着不敢上前的叛军,双眼亮如灿星难掩冷厉杀意,可一偏头看向林思慎时,目光却又瞬间柔和了下来,满满皆是爱护之意。

“慎儿,大哥来得不迟吧?”

不知为何,林思慎突然有些鼻酸,她看着眼前的两位哥哥,他们分明已过了而立之年,面上已有历经沧桑变幻的痕迹,可林思慎却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两位鲜衣怒马肆意泼洒血汗的少年将军,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意气风发一勇无前。

“大哥……”

明明那般开心,可林思慎却哽咽的有些说不出话,她用力的点了点头,丝毫没察觉眼角竟是滑下滴来。

见她这般,林思韬顿时有些愣住了,他有些费解但又抽不出手来,便轻轻撞了撞林思慎的肩头,笑问道:“傻小子,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林思略面上仍是戴着遮掩骇人伤疤的面具,他虽一直没有开口,可目光却始终落在林思慎身上,见林思慎落泪,他默默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然后塞进林思慎手中,犹豫再三后,有些僵硬又有些别扭从口中叶出两个字:“不哭。”

说完他便又快速的扭开头去,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倒也并非如此,他是觉得自己的安慰太过敷衍,暗暗恼恨自己嘴笨罢了。

叛军们可看不惯他们一派兄弟情深,慢慢的包围了过来,尤其是为首的叛军,他方才被林思慎唬了过去险些将她给放走了,怕事后二皇子怪罪,他便想将林思慎三人给生擒将功赎罪。

他拔刀指向林思慎,一改方才的恭敬恶狠狠骂道:“林思慎,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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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两道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他,林思韬和林思略犹如变了个人,满眼冰冷浑身上下弥漫着凛冽杀意,那人下意识的一抖往后退了半步。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们兄弟三人还从未一起迎敌,今日正好战个痛快。”

林思韬握紧手中长剑,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叛军,他咧嘴一笑,撂下一句话,便一马当先直冲向叛军之中。

“慎儿接剑。”

林思略不甘其后,自腰间又抽出一把长剑丢向了林思慎,而后掠身冲了过去。

林思慎接住了剑,看着在叛军之中大杀四方以一敌百的两位兄长,抬指轻轻一抹拭去了眼角的泪珠,虽说她本是想等林将军来了再出手,可架不住他们心急,就连她也跟着莫名其妙的燃起来战意,胸中澎手激荡。

既然如此,那她就随两位兄长畅快的战-—次吧!

林思韬虽然久未上战场,可他近年来一直苦练左手剑,再加之力大如牛,压根就没人能接住他一剑,在叛军之中横冲直撞犹如切瓜砍菜。

林思略身形鬼魅飘忽不定,出手便是杀招,但凡他所经之处,便有人悄无声息的倒下毙命。他一边杀敌,一边还有心思留意林思慎,但凡发现有人近了林思慎的身,他便毫不犹豫的抽身折返,转瞬便出现在林思慎身旁相护。

叛军们原以为不过区区三人而已,双拳难敌四手,应当很快就能将他们擒住。可他们显然低估了这三人,他们不仅勇猛身手了得,配合也极为默契,仅凭这三人便将叛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可再怎么神勇也终究是寡不敌众,随着时间流逝,林思慎三人也逐渐疲软,叛军们仿佛杀不尽砍不绝,源源不断的向他们冲来,于是三人不似开始那般各自冲杀,而是默默靠紧携手御敌。

“父亲什么时候来?”

“应当快了。”

“对了慎儿,前几日我照你嘱咐拿着军令提前去庆州引蛇出洞,果然在羽林卫中钓出来几条大鱼,他们声称我手中军令为假,还妄图撺掇羽林卫将我捆了。”

“那几人应当就是二皇子在军中留下眼线,父亲如何处置他们?”

“哼,父亲的脾气你还不知,他哪能容忍军中出细作,将人押在路边就直接砍了。”

“想来二皇子绝不会想到,父亲可不管军令假不假,照样调得动羽林卫。”

“可如此一来,只怕陛下会对父亲更加猜忌。”

“猜忌?等到那时只怕他也没心思猜忌了。”

“慎儿,我怎得没听懂你这话是何意?”

一边杀敌,林思慎和林思韬还在一边闲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将叛军放在眼里,何其的侮辱人。

不过很快他们就没心思再想自己是否被人侮辱了,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脚下大地似乎正在震动,随之而来的是耳边逐渐响起整齐而后沉重的脚步声,和脚步声中夹杂的哒哒马蹄声。

叛军们察觉到了异样,他们纷纷停下手来退守宫门,慌乱又惊恐的看向了宫门外的大道。

果然不多时,远处转角突然出现一片高举的赤红旗帜,随着越来越近,逐渐能看清上头绣着威风,凛凛的虎头。林将军骑着高头大马率先现身,而跟在他身后的,是有条不紊快不前进的大批羽林卫,他们齐步而来,每踩在地上一脚,都震得脚下大地都在颤动。

纵使人数如此之多,除了脚步声之外他们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连咳嗽声都没有,他们犹如一道洪流,向着宫门汹涌而来。

马蹄声慢慢停下,林将军缓缓抬起手来,身后的羽林卫没多走一步,原地重重踏下脚步跟着停下,而后长矛同时顿地,声势之大纪律之严明,让人不得不叹谓。

虽然三个子女近在眼前,其中甚至还有二十多年未曾见到的儿子,可林将军也只是垂眸扫了一眼,眼中的欣喜和激动也只袒露了一瞬,旋即他便抬起头,目光直视前方,坚毅而果决。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的望着林将军,有期待有惊恐,直到林将军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叛军,掷地有声的自口中吐出一个字:“杀!”

第433章

叛军们已经被羽林卫吓破了胆,也压根就拦不住他们,没抵抗多久他们就纷纷往凤仪宫退去,他们寄希望于二皇子已经攻破了凤仪宫生擒皇帝,若是如此他们就还有胜算。

林思慎和两位兄长跟着羽林卫一同追击叛军,一路追着把叛军逼到了凤仪宫前。

凤仪宫前仍是一片混战,也不知是不是听到羽林卫赶来的消息,禁军们个个打了鸡血似的,死死守着宫门,硬生生打退了叛军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二皇子不知何时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手握长剑亲自率领叛军冲向禁军,他满身是血发丝凌乱面容扭曲,丝毫不见昔日那衿贵的不可一世的模样,犹如一个陷入了癫狂的疯子,双眼猩红不甘怨恨的盯着紧闭的宫门。

羽林卫的出现,叛军们似平意识到没有胜算了,他们纷纷停下手来,不知所措的望向还在禁军之中疯狂砍杀的二皇子。

四皇子也早就停下了手,他看了眼牵着马率领羽林卫包围而来的林将军,掀唇冷冷一笑,而后用不屑讥讽的目光看着还在发疯的二皇子。

直到手中的剑突然被一个禁军砍断,二皇子才踉跄着后腿了几步停下了手,他呆呆着手中的半截长剑,然后终于发现剑身断处色泽暗沉隐隐泛着幽冷光芒,他恍然大悟,咧嘴露出来一个似哭又似笑的表情。

原来如此,二皇子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为何叛军手中的刀剑如此容易折,是有人瞒着他对兵器动了手脚,也难怪禁军居然能抵挡那么久,而人数众多的叛军反倒是死伤惨重。

在众目睽睽之下,二皇子握着断剑缓缓转过身来,环顾四周那些满面惶恐不安的叛军,目光最终落在了不远处站在林将军身旁的林思慎身上。

林思慎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了一眼,而后在二皇子不甘怨毒的目光下,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没人知道为了今日她等了多久,没人知道她此刻心底是何等的畅快。

当初她示弱献媚,百般讨好二皇子取得他的信任,从刘策手中接下来那个为叛军送粮草的苦差事,而后趁着每隔几日秘密运粮草到叛军处的机会,偷偷让人调包了叛军的兵器,用劣铁打造兵器偷龙转凤。

未免惹人怀疑,她每次只让人替换少是的兵器,时日一长兵器便被替换了大半,那些兵器从外表看不出半点异样,可一旦短兵相接,猛力撞击之下便会折断。

林思慎费尽心思的助叛军轻松攻破城门,又用引诱禁军搬出火油用火攻攻破皇城,就是为了尽量避免叛军和禁军短兵相接,免得他们提早发现兵器被人调包,直到叛军攻入内宫,她就不必再怕此事泄露。

二皇子想明白这一切都是林思慎搞的鬼,他又悔又恨,不敢相信自己当初竟然被林思慎蒙蔽了双眼,还真以为林思慎甘心臣服于他。

二皇子看着林思慎的目光怨毒至极,他恨不能生生将林思慎剥皮抽筋戳骨扬灰,可已经为时已晚了,想他为了今日蛰伏多年,没想到眼看着就要成功,居然就这么败在区区一个林思慎身上,这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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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不放在眼里的棋子。

二皇子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含着血泪和无尽的怨恨,让人听着就觉得头皮发麻:“是你,是你害了本王!”

“二哥,你也该服输了吧?”

四皇子秉退身旁的禁军上前一步,用怜悯又讥讽的目光看着人群之中二皇子的背影,朗声道:“二哥,都到了此等地步,你也该服输了吧?”

二皇子缓缓垂下头去,口中发出怪异的冷笑,而后又突然猛得转身看向四皇子,真的好似疯了般,猩红的眸子圆瞪:“输?本王怎么可能会输。”

说完,二皇子仰天大笑起来,显然他似乎被打击的头脑都不有些清醒了,他自欺欺人的抬臂一挥,指着身旁的叛军道:“本王的大军还在,本王会率领他们将你们通通杀光。”

林将军闻言啧啧两声,摇头叹息道:“真是疯了,看来二皇子是没救了。”

说罢,林将军攥着马鞭上前,环视那群不知所措的叛军,丹田发力沉声道:“念在尔等一时鬼迷心窍才随二皇子谋反,只要尔等此处放下兵器归顺,本将军必会在陛下面前替尔等求情,今日罪责既,往不咎放尔等归乡。”

叛军们闻言左顾右盼皆是有些动摇,他们已是心灰意冷,连几百个禁军他们都杀不了,他们又怎么和羽林卫为敌?他们倒是真的不想再跟着二皇子继续谋反了,可又觉得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皇帝绝不会轻易宽恕,因此迟迟拿不定主意。

见叛军们鸦雀无声一直僵持,林思慎缓缓抬起头来环视众人,而后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色。

那人心领神会,当即丢下了手中的刀举起双手,一边看着身旁举棋不定的同伴,一边向林将军的方向走去,口中还振振有词道:“林将军乃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想来等不会哐骗我等,小人愿归降于将军,只求早日归乡与亲朋团聚。”

有人牵头,叛军们便一个接一个的放下刀剑举起双手直呼愿意归顺,没一会就有大半人扔下来兵器走向羽林卫,被赶到了墙角站着。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二皇子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多的叛军投降,就连他身旁的副将都悄摸往后退了两步,他抓狂的一把将副将拽了过来,死死揪着他的衣领,冲着叛军声嘶力竭的吼道:“都拿起你们手中的刀剑,谁都不许降,违抗者杀无赦。”

而后话音落下,二皇子将自己手中的半截断剑狠狠刺进了副将胸口,在副将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他一把推倒副将,任由他在地上痛苦的垂死哀嚎,而后指着他冲着众人狂笑道:“哈哈哈哈哈,见到了吗,这就是违抗本王命令的下场。”

二皇子失了神智,他越这么做就越适得其反,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人见他如此癫狂模样,也通通放下了兵器,加紧步子跑向羽林卫。

最后剩下的两三人也降了,地上扔满了兵器,转眼间二皇子就成了孤家寡人,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地又哭又笑,头顶的玉冠脱落披头散发,身上面上满是血,扭曲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本王没输,本王还有后招。”

二皇子低声呢喃着,颤颤巍巍的从胸口掏出了一个锦囊,这是起兵前刘策交给他的,特意嘱咐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打开。

二皇子手脚不听使唤的颤抖,他撕扯了好久才终于从锦囊之中掏出了一张折好的纸,他不死心的念念有词:“没错,刘先生还给本王留了退路,本王还能翻身。”

手上的血蹭在了皱巴巴的纸上,二皇子眸中闪烁的微弱光彩在看清纸上的留字后,一点一点熄灭,归于沉寂。

只见那字上赫然写道:殿下太过心急,此次起事恐难成,小人侍奉殿下多年,早已厌倦朝堂纷争,只能不辞而别另谋生路。倘若殿下如愿以偿能得天下,自是不负小人多年辛劳,倘若事败,还望殿下保重身子,盼来日东山再起。

刘策叩首。

输了,这回他真的输了,他心心念念想得到的皇位,从今日起与他再无瓜葛。

可这能怪谁呢?怪林思慎沈忻询,还是怪刘策?

不,也许怪他自己吧,就如刘策所言,他太过心急太过急功近利,明明只要再等下还有机会,可他偏偏要孤注一掷,才落得如此下场。

这般想着二皇子竟是有些释然了,他仰天悲恸大笑,肆意而又讥讽,仿佛是在嘲笑着自己可笑又可悲的一生,他仿佛就是为着皇位而生,生是为它,死也是为它。

笑声萦绕天际久久未停,一直躲在凤仪宫的老皇帝终于现身了,他在沈灵玉的搀扶下缓步走到凤仪宫前,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地上疯癫大笑的二皇子。

笑得有些喘不上气了,二皇子套拉下脑袋撑在地上站起身子,而后谁也不看转身从已死的副将胸口,将那把断剑干脆利落的拔了出来,然后跌跌撞撞挺直了背脊,抬眸看向了老皇帝,他双眸恢复了清明,看上去又如往常那般,唇角带笑神情倨傲。

老皇帝眉头紧蹙,他沉声开口问道:“老二,你这是要做什么?”

二皇子眼中闪烁着泪意,他看着苍老孱弱的老皇帝,目光就如同幼时仰头望着他时那般憧憬期许,像一个孩子想讨要一个夸奖和安慰:“父皇,您曾说过孩儿是您所有子女之中……最像您的那个,如今孩儿落得如此地步,您可有一丝痛心?”

老皇帝幽幽长叹了口气,目光复杂道:“你落得今日地步都是你咎由自取,身为君王朕不会有一丝痛心,可生为父亲朕也难免……”

在二皇子期盼的目光下,老皇帝到底还是没有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完,二皇子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而又问道:“父皇,孩儿想听一句实话,这么多年,您可曾有过哪怕一瞬要立孩儿为储君的念头?

老皇帝闻言脸色一变,颤抖着抬手指着二皇子,痛心疾首道:“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还在想着储君之位?”

“孩儿明白了。”

二皇子自嘲的笑了笑,不必老皇帝回答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明白了一切,他低下头去眼中热泪滴在手中断剑之上,泪水将厚重的血色晕染开来,露出来原本的崭亮。

“今日之事孩儿不悔,过往一切亦是不悔,孩儿唯一悔恨的事,就是生于帝王之家。若有轮回转世,孩儿宁愿当一条任人宰杀的猪狗,也不愿再做父皇的儿子。”

二皇子的呢喃绝望至极,却又畅快至极,话音落下他泪眼朦胧的看了老皇帝一眼,那目光是那样的平静和释然,而后他又偏头看了眼四皇子,在四皇子得意讽刺的目光下,他同样报以讽刺一笑。

“我之今日便是你之明日,你与我一样既可悲又可怜。”

话音落下,二皇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断剑,用尽力气毫不犹豫的抹向自己的脖颈。

刀光闪过,血涌如泉,今日二皇子了断了一切,了断了自己的性命自己的罪孽,也了断了父子兄弟之情。

可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如同卸下重负解脱重生。

看着倒下的二皇子,林思慎心中的恨也随之烟消云散,不知怎么她突然不恨二皇子了,她只觉得他可怜,这不过是另一个不肯舍弃执念的可怜人罢了,直至死的那一刻才终于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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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这并不是结束,林思慎无声的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不远处并肩而立的老皇帝和四皇子,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第434章

堂堂皇子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刎而亡,见此情形在场众人无不叹息,震惊之余他们纷纷望向了老皇帝。

也不知是真的心怀感伤,还是在众人跟前做戏,老皇帝望着二皇子的尸首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苍老的面容上是强忍悲痛又需顾及君王威仪的复杂惆怅。

没人敢在此时出声,就连四皇子也是低头不语,就这么过了许久,老皇帝才终于幽幽长叹了口气,他偏开头不忍再看二皇子一眼,颤声嘱咐道:“来人,将这逆子的尸首抬下去,给他留些体面,厚葬了吧。”

禁军闻言得令上前,将二皇子的尸首小心翼翼抬了下去。

老皇帝的目光扫过了林将军一行人,亦是从林思略身上扫过,不过却没有丝毫的停顿,似乎并没有认出林思略,他咳嗽了一声道:“今日林爱卿救驾有功,忠君之心天地可鉴,朕甚感欣慰,待明日上朝朕定当论功封赏尔等。”

说罢老皇帝转过身去,对着四皇子吩咐道:“不过朕有些累了,今日之事明日再议,老四你就留下料理后事吧。”

四皇子闻言不为所动,他站定原地一动不动,遥遥望向不远处的林将军,眼神微微一动与林将军交换了眼色,而后他不慌不忙的拂袖转身,颔首之际他还瞥了眼一旁的沈灵玉,赫然见他腰间正系着一个精致香囊。

他不动声色勾唇一笑,朗声道:“父皇,儿臣方才已经命人将被叛军掳走的文武百官从京兆府衙放出,他们担忧父皇安危,此时正在宫外求见,未免诸位臣子忧心,还请父皇先见上他们一见,也好宽慰一番。”

“明日再见也不迟,朕……咳咳,朕今日着实有些累了,先让他们安心回府等着吧。”

老皇帝看上去的确异常倦怠,说话间还重重的咳嗽了好几声,他身形微微颤抖,若不是一旁沈灵玉搀扶着,恐怕早就无力支撑站稳了。

可四皇子不依不饶,摆明就是不想让老皇帝走,他上前一步意味深长道:“父皇,其实儿臣还有一桩旧案想向父皇请旨重审,正好林将军和羽林卫也在,儿臣想请他们,也想请诸位大臣一同做个见证。”

老皇帝神色一冷,目露不满的盯着四皇子,沉声呵斥道:“朕说朕累了,怎么……老四你是连朕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四皇子闻言俯身跪地,开口的话依旧恭敬,可唇角的笑却怎么也掩不住:“儿臣不敢,只是此事事关上万人性命之冤情,儿臣丝毫不敢有所怠慢,还请父皇稍留片刻,待儿臣将此案冤情——道来,再请父皇另做决断。”

此话一出,在场的禁军和羽林卫纷纷哗然,事关上万人性命的冤案,可见其中之滔天冤情,也难怪四皇子为了此案不惜招惹陛下不满,也不知究竟是何时发生的冤案,他们竟从未听说过。

四皇子说得这番话,无疑是让老皇帝骑虎难下,他望着四皇子冷冷一笑,仿佛猜到了四皇子的心思,不过他倒也没有过多慌乱,而是沉着脸道:“好,既然是此等滔天冤情,那朕倒要好好听上一听。”

说罢,他抬手一招,门内的太监就匆匆抬来了座椅,伺候着老皇帝在宫门前坐下。

四皇子悄摸抬眼看了老皇帝一眼,心下有些诧异,他似乎没想到老皇帝居然能如此镇定,不过稳住心神后,他仍然打算依计行事:“父皇,此案事关重大,儿臣以为也该让文武百官一同做个见证。”

老皇帝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那就依你,让他们也在一旁听着吧。”

四皇子得令,站起身来吩咐一旁的禁军,让他下令将宫门外聚集的文武百官都放进宫。

不多时,早就等在宫外的官员们纷纷小跑着赶到了凤仪宫,见满地叛军尸首,又见老皇帝安然无恙,他们纷纷涕泪纵横跪地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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