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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401
是夜,墨竹在林思慎的吩咐下,张罗着在林思韬的院子里摆上了座椅,又端来几碟可口的下酒菜。
趁着林将军尚未到场,林思慎便与林思韬先落座,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了几句。
没等一会儿,林将军就提着几坛酒姗姗来迟,林思慎和林思韬不约而同的起身迎了过去。
林思韬接过林将军手中提着一坛酒,凑到近前嗅了嗅,面露讶异随口问了句:“父亲一向喜饮烈酒,怎得今日还特意绕去东市买了两坛柿子酒?”
林将军先是看了眼一旁低垂着眉目的林思慎,而后轻咳一声偏开头去,有些别扭的解释道:“慎儿她身子骨弱,喝些果酒也不至伤身。”
林思韬今日心情不错,听林将军这般说竟是一挑眉,半是感慨半死戏谑道:“当真难得,父亲也知心疼慎儿了。”
许是念及过往心下惭愧,林将军闻脸色微微黯淡了些,一旁的林思慎见状急忙搭腔,语气轻松的揶揄起林思韬:“大哥难不成是皮痒想讨父亲打了?竟敢调笑父亲。”
林将军也不想坏了气氛,接过话没好气的白了林思韬一眼,轻哼一声道:“他如今是翅膀硬了,为父哪里还打得动他。”
林思韬也察觉到自己方才似乎失了,便也顺着话俯身,笑声奉承道:“哪里的话,父亲老当益壮雄风不减,若父亲想管教孩儿,只怕孩儿是插翅也难逃。”
调笑几句后,气氛瞬间融洽。
好酒上桌,林将军率先落座,林思慎和林思韬跟着坐下,先是各自替林将军斟上一杯酒敬上。
两杯酒落肚后,林将军开怀不少话也跟着多了起来,他望着陪伴在身侧的一双乖巧儿女,心中一片柔软。
恰逢今日月色皎洁,院内又有徐徐秋风,三人就这么坐在树下,闲适惬意的敞开心扉痛饮。
酒过三巡,林将军和林思韬眉飞色舞的提及当年他们父子三人齐上阵,打的寮军闻风丧胆的威风事。
那时林思慎尚未出生,自然是插不上话,她在一旁唇角含笑的静静听着,手上捧着酒坛不停的往林将军杯盏中斟酒。
提及那段往事当然也绕不开林思略,当听到林思韬说起二弟时,林将军顿时沉默了,他脸色黯然的紧握着酒盏,仿佛要借酒浇愁般一杯接一杯不停的往肚子里灌。
林思慎丝毫没有劝阻的意思,仍旧不停的替林将军斟酒,而一旁的林思韬察觉林思慎似乎是有意要灌醉林将军,他虽不知林思慎这是何意,不过也没出手阻拦。
就这么被灌下肚好几坛烈酒,林将军逐渐身形摇晃眼神迷离,动作也跟着迟钝了不少,神色多了几分醉意。
似乎是见时机差不多了,林思慎面上神色一肃,放下手中的空酒坛,深吸一口气后望向林将军,小心斟酌着字句道:“父亲,其实今日孩儿与大哥想向父亲坦白一桩事,一桩瞒了父亲许久的事。”
酒意上头,林将军反应也迟钝了不少,他并不知晓自己将会知晓一个天大的秘密,只懒懒散散的抬眼扫了眼前的儿女,打了个酒嗝问道:“你们要向为父,坦白何事啊?”
转眼已是深夜,院内的桌边满是狼藉,许多空了的酒坛摆在地上,还有被摔碎的酒盏碎片零散各处,泼洒在地酒液还未干透,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味。
林思慎与林思韬二人合力,将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林将军拖到了床边,安置他躺下歇息。
就在林思慎替林将军夜好被角想要起身之际,林将军突然伸手紧紧的攥住林思慎的手腕,力道之大,痛的林思慎忍不住蹙眉轻哼了一声,下意识的挣扎起来。
林将军紧闭着双眼,面上噙着一丝释然开怀笑意,眼角却隐隐有泪痕未干,他并没有意识,只是抓着林思慎的手含含糊糊的嘀咕了一句。
“儿啊,爹对不住你。”
待听清他说些什么后,林思慎神色一怔停下了挣扎,可很快林将军抓着她的手便松开了,又含糊的喃喃几声后,就翻身沉沉睡去了。
一旁的林思韬望着睡去的林将军,突然幽幽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从未见父亲醉的如此厉害。”
林思慎神色凝重的盯着林将军,咬了咬唇角,伸手摸向袖中藏着的兵符,头也不抬的低声道:“大哥,今夜就劳烦你照料父亲了,我还有事要办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林思韬答话,林思慎就心事重重的转身离开,林思韬蹙眉望着她的背影,迟疑片刻后快步跟了上去。
就在林思慎匆匆走到院子门口时,林思韬追上前去出声叫住了她。
“慎儿。”
林思慎脚步一顿,站在院门前缓缓回过身来,瞧见林思韬就她身后几步远,沐浴在月色下的俊朗面容上,挂着满满的担忧和心疼。
林思慎垂眸,轻声问了句:“怎么了大哥?”
林思韬摇了摇头,迟疑良久才自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你多加小心。”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太轻,林思韬又踌躇着补充道:“慎儿,大哥想告诉你,无论发生何事,无论你要做什么,大哥都会与你站在一起。”
林思慎闻怔了怔,紧绷着的面色逐渐柔和了起来,她重重点了点头,露齿一笑道:“我知道了大哥。”
林思韬松了口气,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林思慎离开:“去吧,这儿有我在,你去做你该做的事。”
告别林思韬后,林思慎回到竹院,她将从林将军身上偷换下的兵符藏在书房暗格之中,然后换上了一身夜行服,趁夜离开了将军府。
虽有依仗虽有把握,可林思慎心下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忧。
二皇子剑走偏锋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正所谓狗急跳墙,一个被快被逼疯的皇子会做些什么,就连林思慎也没有十全的把握。
二皇子本就对林思慎极为不满,尤其林思慎还在四皇子府上待了好几日,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二皇子一无所知,只怕以他的疑心,会对林思慎更加的怀疑。
但凡他不安计划行事,林思慎此行只怕是危险重重,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只能冒险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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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402
此行来见二皇子,林思慎发觉二皇子身旁的护卫增多了不少,不过一个个小小天井就站着七八个神色肃穆的持刀护卫,更不论暗中还藏了多少人。、
从林思慎进门的那一刻起,那些护卫就不约而同的转头直勾勾的顶着她,指腹悄无声息的按在剑柄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出鞘。
二皇子行事向来小心谨慎,尤其是私下面见林思慎这等事,生怕太过张扬惹人怀疑,通常都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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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便服,身旁至多带上两三个护卫,趁夜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像今日这般大张旗鼓着实有些罕见。
林思慎跟在开门的老妪身后,在一众护卫们的虎视眈眈之下,垂着头一不发的穿过了天井,径直来到了后院。
才一踏过门槛,早就等候在此的刘策就迎了上来,他面无表情的在林思慎跟前站定,一句客套话也没说,就开门见山道:“殿下已在厢房等候多时,还请林大人随我即刻移步厢房面见殿下。”
见刘策这般,林思慎便也没开口,点了点头和随手扯下蒙面巾塞入袖中,在刘策的领路下,跟他一同进了厢房。
厢房内只点着一支烛台,光线有些昏暗,林思慎一进屋就瞧见了桌边的二皇子,他正一动也不动的端坐着,摆在他面前的烛台火光忽闪,映照着他的面容忽明忽暗,莫名中透出一丝阴冷诡谲的气息。
林思慎暗暗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俯身行礼:“下官林思慎见过殿下。”
话音落下后,二皇子迟迟没有开口,林思慎不敢起身只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隐隐中察觉到二皇子似乎抬起头来,如利箭般冷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打量。
身后的刘策缓缓关上了房门,伴随着木门合拢时发出的刺耳吱呀声落下,房内彻底的陷入了一片压抑死寂之中。
林思慎垂着头一动不动站着,虽说她心底有些忐忑,不过到底是有恃无恐,不管怎么说她对二皇子都还有用,想来二皇子应当不会对她下手。
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林思慎脖子都有些酸了,二皇子才终于开了口,冷冷吐了三个字:“起身吧。”
“多谢殿下。”
林思慎闻站直了身子,不过仍是微垂着头,没有直视二皇子。
二皇子面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淡淡道了句:“林大人好大的架子啊,带着满身的酒气让本王在此苦等了你半个时辰。”
因要灌醉林将军从他身上偷换下兵符,林思慎着实花费了不少功夫,因此晚来了半个时辰,也就让二皇子在这多等了她半个时辰。
二皇子本就对林思慎失了信任,林思慎今日才从四皇子府上离开,二皇子不知二人私下密谋了些什么,可是要暗中结盟联手对付自己?
这些年林思慎虽说替他办了不少见不得光的勾当,可那也是在他的胁迫下不得已而为之,若非如此,恐怕她早就与四皇子勾搭成奸了。
二皇子原以为林思慎只是自己手中的一颗棋子,可这棋子已经慢慢失去掌控,隐隐有跳脱棋局的迹象,此等人若是留着,恐会后患无穷。
设局对黎洛下手时,他就想将林思慎除去,偏沈顷绾横加插手打乱了他的计划。
如今又是一个下手的好时机,可他手下那群不中用的废物压根近不了林将军的身,只能让林思慎动手,如此一来,又要让她多活上一段时日。
对林思慎诸多不满,今日又被怠慢,二皇子对林思慎可谓是恨上加恨,不过兵符尚未到手,他也只能继续忍耐。
林思慎佯装惊色,忙不迭惶然解释道:“还请殿下恕罪,下官今日收到密令一刻都不敢耽搁,可临出府时却被父亲他老人家拦下。父亲近日心思烦闷,要下官陪他小酌几杯消愁解愁,殿下也知他的性子,若下官执意要走,他恐会刨根问底,下官不得已这才”
听林思慎提到林将军,二皇子眸光微微一闪,他而后一拂袖沉声道:“既有缘由,本王自然不会怪罪于你。”
林思慎俯身喟然道:“殿下如此宽厚,下官着实惭愧。”
二皇子有些不耐烦的冷哼一声,也懒得与林思慎绕弯子,径直开口道:“林思慎,本王今日叫你来是有事交给你办,你不必跟本王闲扯其他。”、
到底是说回正题了,林思慎神色一肃,正色道:“殿下尽管吩咐,能替殿下分忧,无论是何事下官都义不容辞。”
“稍后本王自会与你详说。”
二皇子意味深长的勾唇笑了笑,而后冲着垂手站在门边的刘策使了个眼神,刘策当即心领神会缓步走到林思慎跟前,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而后当着林思慎的面打开。
木盒之中装着一粒鹌鹑蛋大小的白色药丸,嗅不出什么味道,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见林思慎盯着药丸发愣,二皇子饶有兴趣的抬手撑着额角,而后盯着她拂袖做请状,笑吟吟道:“林大人,请。”
林思慎盯着药丸觉得头发发麻,心下暗嘲这些人就没了别的招式了吗,不是用她亲近之人的性命要挟,就是想要下毒控制她,来来回回都是这几招。
一脸茫然的看了刘策一眼,又看向二皇子,林思慎犹豫着指着木盒中的药丸问道:“殿下,不知这究竟是何物?”
二皇子闻笑而不语,反倒是刘策接过话头,面无表情道:“林大人不必问,只管吃下就是。”
林思慎知道自己这是逃不过,她若不自己吃,只怕要等人塞进去了,可她仍是犹犹豫豫好半晌也没动手:“可”
刘策眉头一蹙,冷哼一声讥讽道:“方才林大人不是说只要是殿下的吩咐就义不容辞?怎得殿下让大人吞一颗药丸,大人就如此犹豫?”
“我不过是问问罢了。”
林思慎挽起袖子,抬手拈起木盒中的药丸,打量了好几眼后面露难色道:“先生,这药丸着实有些大,可否将它掰碎吃下?”
刘策轻轻摇了摇头,沉声提醒道:“草民奉劝林大人莫要弄破药丸,还是完整吞下为好。”
刘策的话外之意林思慎还是听得出的,只不过在刘策和二皇子的注视下,她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将药丸塞进嘴里,硬逼着自己将药丸给咽下去。
那药丸足有鹌鹑蛋大小,既难吞咽也难动马脚,也不知二皇子是不是刻意为之,总之林思慎吞了许久倒是吞下去了,只是觉着喉咙一阵生疼,像是吞了火炭下去似的,难受的紧。
林思慎吞下药后面色发白,几欲作呕,二皇子和刘策看戏似的顶着她,两人面上皆是挂着戏谑的冷笑。
而林思慎却在心中暗骂了二皇子几百遍,这二人实在阴损,他日若有机会,她非要逼着他们生吞下一颗鸡蛋不可。
见林思慎吃下了药,刘策这才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林大人方才吞下的药丸,外边是一层特制的蜡纸,确保三日之内不会融化,而内里则另有乾坤。”
不用想都知道里头是什么,林思慎面如死灰长叹了口气,抬眸看向四皇子道:“为表忠心,下官已经药吞下了,殿下就开门见山吧,究竟要让下官做什么?”
二皇子端起茶壶自斟了一杯茶,面上挂着胜券在握的得意笑容,望着林思慎悠悠道:“本王要你父亲身上的半块兵符。”
林思慎闻惊的面色一白,可心下却是一喜,她今日来此就是等二皇子这句话,且兵符她已经到手了,只需再等上两日将兵符送到二皇子手上即可,诱其入局。
“偷盗兵符乃是诛九族的大罪,殿下这是在为难下官。”
“你只有三日的时间,若是不想死三日之后你将兵符奉上,本王自会给你解药。”
二皇子冷冷撂下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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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摆了摆手起身走到窗边站定,没再开口。
而一旁的刘策则是乘机从袖中又摸出了几封书信,塞到了林思慎手中,低声道:“林大人,这也是殿下特意给你准备的大礼,你好好权衡吧。”
林思慎犹豫着打开了书信,书信上的字迹似曾相识,她似乎见过但并不是很熟悉,而写着的内容像是一个寮国细作在晋国探听到的军情布防,甚至还有谈及威远将军府的内容。
刘策观察着林思慎的脸色,低语着提醒道:“这字想来林大人应当认得,若是林大人认不得就拿回去给林大公子或是林将军瞧瞧,他们一定认得。”
经由刘策这么一提醒,林思慎终于想起来了,她快速的将书信收入袖中,而后恨恨的盯着刘策,咬牙切齿般的从齿缝中吐出了一句话:“这果然是一份大礼啊。”
刘策闻偏头看了眼窗边负手的二皇子,而后笑了笑,徐徐拱手道:“林大人慢走不送,草民三日之后恭迎大架。”
林思慎脸色苍白,看上去万念俱灰,她颓然的闭上眼,自嘲般苦笑着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下官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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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403
从刘策处离开后,林思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待走远后她寻了个僻静角落,取出了刘策交给她的书信,借着吹亮的火折子和微弱的月光,粗略的又扫了眼书信的内容。
其实方才在刘策的眼皮子底下,林思慎一眼就认出了这信上的字迹,正是她二哥林思略的亲笔,她不过是装作困惑罢了。
想来这应当是当初林思略失忆时,在寮国丞相的指使下混入晋国,刺探回禀情报的来往书信。
稍加思索后,林思慎用火折子点燃了书信,火舌贪婪的在她指尖跳跃,她的面容在昏黄闪烁的光亮下忽明忽暗,神色却不见丝毫忧虑。
林思慎正等着二皇子让她盗取军令,如今军令被她偷换在手,只需静静等上两日,再乖乖听话把军令交到二皇子手上即可。
自以为没了后顾之忧,二皇子才会安心的发兵京城逼宫造反,如此一来他便再无翻身之日了。
被二皇子胁迫多年,林思慎一直暗自隐忍至今,倒也不差这么最后一回。林思略这看似通敌的书信,其实压根就威胁不到林思慎,她料到会有今日,因此早有了应对之策。
而至于她吞下肚的蜡丸,只怕就算她乖乖把军令交给二皇子,刘策也不一定会将真的解药交给她,正好借机杀人灭口,免得林思慎泄露风声,坏了他们的大事。
所以林思慎只能自己先想办法将蜡丸给吐出来。
若有所思的回到将军府,林思慎一推开房门就瞧见正温着茶等她回来的墨竹,她便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墨竹,想问问她有何法子能将自己肚中的蜡丸完好无损的取出来。
墨竹听闻此事又急又气,林思慎才在四皇子那吃了苦头,好不容易平安回府,这才不到一日又被二皇子喂了毒。
纵使恨其不争,墨竹还是先给林思慎把了脉,不出所料林思慎的脉息并无异样,毒药被蜡丸包裹的严严实实,尚未在体内渗透,她此时自然无恙。
最为棘手的是,墨竹并不知林思慎吞下的究竟是何毒药,所以压根没有办法对症下药,她眉头紧蹙来来回回的询问着细节。
可关于蜡丸之中有何毒药,刘策半句没提及,被蜡丸裹住,林思慎压根嗅不出气味,就更别说尝出味道来。
墨竹急的团团转,林思慎倒是临危不变,不慌不慌的褪下了夜行衣,用清水洗漱过后,打了个哈欠径直钻入了被窝。
见她这般,墨竹气不打一处来,她直勾勾的盯着林思慎,咬着牙正色问道:“事关性命,公子怎么就半点不着急,还有心思歇息?”
林思慎靠着床榻,抬手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低声道:“反正急来也无用,我倒不如好好歇息一晚再做打算,近日疲倦的很,我着实有些撑不住了。”
说完见墨竹神色依旧沉着,林思慎无奈耸了耸肩:“再者说不是还有两日么,咱们再慢慢想法子也不”
这回话还没说完,林思慎便瞧见墨竹唇角一撇,眼中隐隐有泪光在打转,她当即吞下了口中的敷衍之词,安抚着半开玩笑道:“若实在没法子,你便给我喂些泻药,让它顺其自然拨云见雾。”
墨竹偏开头去,绷着脸抿着唇低声道:“公子不必为了逗笑奴婢,而说些没用的馊主意”
话音渐渐弱了下去,墨竹犹豫着思忖了片刻,而后眸子一亮,转头望着林思慎道:“虽是公子出的馊主意,不过奴婢觉得倒是可以一试。”
林思慎闻哭笑不得:“墨竹这可不是什么好法子,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罢了,你怎么还当了真。”
墨竹一本正经的分析道:“公子,奴婢方才细细思忖过了,既然二皇子还依仗着公子替他办事,在事情没办成之前,他自然不会让公子出事,所以那蜡丸必定封的极严密,不会轻易被挤破的。”
“挤破”
林思慎身子一抖,浑身上下一阵不自在,她急忙冲着墨竹摆了摆手,又比划道:“你是不知晓那蜡丸有多大,它足有这么大一颗,我一口吞下时险些被噎死”
听林思慎这么说,墨竹反倒更加安心了,她柔声细语的安慰着林思慎:“正因如此,所以奴婢才说那蜡丸封的极严密,就是以防时辰未到毒液渗出,既然不会轻易破损,那公子为了活命,就忍着委屈吃些苦头吧。”
本是玩笑,却无意给自己挖了坑,林思慎面露难色,又急又慌的求饶道:“不行墨竹,这万万不行,我可吃不消这苦头。”
墨竹丝毫不为之所动,正色道:“若公子执意不肯,那奴婢也别无他法,只能将此事告知姨娘,求她想法子替公子解毒。”
席浅如今正在九王爷府上,若墨竹真去找了席浅,恐怕这事就瞒不住沈顷绾,如今她尚在养伤,林思慎怎忍心让她再为自己担忧。
墨竹正是知晓她心中所想,才以此逼着林思慎同意一试。
林思慎耷拉下脑袋,闭上眼幽幽长叹了口气,纵使百般别扭万般不情愿,还是不得已的答应试试:“既然如此,我答应就是。”
墨竹是有分寸的,也知晓林思慎的身子骨弱,所以她特意改了方子,为林思慎量身调配了一款药效温和了不少的泻药。
当夜,林思慎就不情不愿的被迫喝下了掺着泻药的茶水,又惊又恐的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她一边暗骂这是个馊主意,却又静静等着药效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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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404
平日不见人,今日难得人在府上,柳卿云一大早就跑来寻林思慎。
她倒也没什么急事,只想着她们母女二人许久未曾谈心,来找林思慎说些体己话,也旁敲侧击的问问她与沈顷绾的近况。
才一踏进院门,柳卿云就正巧瞧见从屋子里冲出来的林思慎,她身上穿着的亵衣有些凌乱,脸色发白的捂着肚子,也不知对着守在门外的墨竹嘟囔了一声什么,就急匆匆的往后院跑。
“慎”
柳卿云才抬起手来,没等打上一声招呼,林思慎就像是身后被狗撵似的,一溜烟绕过东厢跑没影了,连抬眼看她的功夫都没有。
柳卿云一头雾水的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这是何状况,直到墨竹迎上前来请好,才茫然的伸手指了指,疑惑问道:“这一大早的,她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墨竹垂眸轻声解释了句:“回禀夫人,公子昨夜着了风寒,今早起来腹痛难忍,急着跑茅厕去了,奴婢已经给公子备了药,歇息一会便好不碍事。”
柳卿云闻幽幽叹息了一声,既无奈又有些心酸道:“瞧她这身子骨弱的,似阿娘那般年纪,也不像她这般隔山差五的染病。”
说着说着,柳卿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复杂的垂下头去,郁郁道:“说来这事也怪我,当初若不是我动了胎气,不足月份就诞下了她,她也不至于遭这份罪。”
见柳卿云这般自责,墨竹出安慰道:“夫人怎能将罪过通通往自己身上推,依奴婢看,公子受罪都怪她自个儿。哪次染病受伤不是她自个儿折腾出来的,就拿这次来说,她昨日夜里非拉着将军和大公子彻夜饮酒,酒意上头还四处闲逛,染了病痛反倒要劳烦夫人替她担忧心疼。”
柳卿云心知墨竹这般说,不过是想让她心里好受些,可她也难得听墨竹絮絮叨叨的抱怨这么多,便也忍俊不禁的顺着话头抱怨了句:“劳烦我担忧是其次,次次劳烦你照料她替她操心才是。”
她此话一出,墨竹却恍然惊觉自己失:“奴婢并非抱怨公子,照料公子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小竹,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
柳卿云眉头一皱面露愠色,她望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乖巧老成的有些过了分的丫头,心下涌上一阵怜惜之情,她一字一句的正色道:“谁说这是你的本分,若不是你一直不答应,你早便是咱们威远将军府的小姐,是慎儿的妹妹,照料她又如何是你的本分。”
墨竹闻垂下头去,眸光闪烁着低语道:“夫人如此抬爱,奴婢实在”
柳卿云有些不满的打断了墨竹的话:“小竹,你别总是将奴婢挂在嘴边,也不知说了你多少次,你这孩子还总是奴婢长奴婢短,你又不是我们府上的奴仆,你是我们林家人,和慎儿一样都是我和老林的女儿。”
如此这般的话,其实柳卿云也不知说过多少遍了,可墨竹从未答应过,也从未改口过。
旁人若有此机会能成为林将军的义女,成为将军府的小姐,只怕是求之不得,可墨竹偏偏恪守本分,一如既往的将自己视作将军府的婢女,从未有过半分僭越,让人实在不知她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柳卿云望着垂头一不发的墨竹,眼中只有满满的怜惜和疼爱,她倒也并非一点也猜不透墨竹心中所想,可也正因窥见一二,才会更加心疼她。
二人沉默良久后,柳卿云突然幽幽开口道:“小竹,其实阿浅曾与我说过,待到新皇登基动荡平息之后,她便会带你离开将军府,去游走他方行医赠药。”
一直垂着头的墨竹听闻此话猛的抬起头来,有些惴惴不安的望着柳卿云,薄唇踌躇半晌却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柳卿云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无奈摇了摇头,牵起墨竹的手柔声询问道:“阿浅还说,你一直都未曾应下此事,可也从未与我和老林提起过,你可是怕我与老林不肯答应放你走?”
墨竹指尖发凉,她心中忽的涌起一阵酸涩,也不知是惊还是怕。
柳卿云不知何时红了眼,她轻柔的抬手摸了摸墨竹的头,抚着她柔顺的发丝,如同一个温柔的母亲不忍苛责女儿,却又止不住委屈的哽咽出声:“倘若你当真这么想,可知我何等心寒。”
不舍让她离开是一回事,不肯放她离开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所以柳卿云才会心痛如斯。
饶是一直不肯透露心事半分的墨竹,此时见柳卿云如此难过,也终于开口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她眸中逐渐泛起一丝泪意,薄唇轻颤开口道:“夫人,奴墨竹自记事起,便知自己不过是个生身父母都置之不理的弃儿,若非姨娘心生怜悯,墨竹恐怕不识人世便早早夭亡,蒙姨娘救命之恩,又受将军和夫人养育之恩,墨竹已是三生有幸。”
“多年来,墨竹在将军府长大成人,将军和夫人待墨竹犹如亲女,老夫人大公子亦是待墨竹不薄,还有公子”
“墨竹虽伴随她身侧服侍,可由小至大却是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护着我,当初她怕姨娘教我习医是因她而为,怕我心中其实不喜,便想着法子的捣乱,为此不知挨了多少打。我若犯了错,她笑嘻嘻的抢着认罚,我若喜欢什么物件,她便天南地北的去寻。”
“这一桩桩一件件大大小小的恩情,墨竹都铭记于心时刻不敢忘,早已在心中暗暗许下誓,今生今世都要陪在公子身侧,福祸不离至死不弃,只有如此,墨竹才能报了将军和夫人还有公子这天大的恩情。”
一番剖心之,墨竹的神情平静的不起半分波澜,柳卿云反倒是哭作了泪人,她将墨竹拥入怀中,神色分明悲戚失望却还是不忍苛责:“你这孩子如此聪慧,可怎么就看不透呢,所谓恩情不外乎是生分之,你若当真将我们视作亲人,又怎会说出这等话来”
柳卿云哽咽的话不成音,也不知是太过失望还是太过难受,她抹着泪摆了摆手,没再多说一句话便匆匆转身离开了,徒留下同样红了眼眶的墨竹不知所措的呆立原地。
她感念恩情,为何夫人却为此悲戚心痛,难不成她心中所想皆是错了?
墨竹失落的站在院中,红着眼久久也未曾回过神来。
而就在她身后不远处,林思慎正环臂靠在墙边,也不知听了多久,不过想来答案应当从她越蹙越紧的眉头,和面上的一丝惆怅无奈间窥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写给墨竹的,本来一直想深挖书中每个人的埋藏心底的细腻情感,但是文笔不够,总是觉得浮于表面,抱歉。感谢在2021101518514720211016215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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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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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卿云落泪奔离,徒留墨竹一人落寞矗立院中,心中思绪翻涌实难平复。
直到身后传来林思慎一声咳嗽,墨竹这才慌忙抹去眼角的泪,面上神情迅速恢复平静,循声转头望去。
只见身后不远处,林思慎正穿着略显宽大凌乱的亵衣,环臂靠在廊下,清晨雾大,她的身影在白雾中朦胧了几分,却又显得身形更加单薄修长。
许是晨雾的缘故,又许是方才哭过的缘故,墨竹瞧的有些不真切,只隐约看清林思慎苍白的面容上噙着一丝浅浅笑意,以及她那双黑亮干净的眸子,正带着一丝审视和思忖,远远落在自己身上。
四目相对间,林思慎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墨竹的强装镇定,而墨竹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垂下头去,下意识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林思慎她站直了身子,负手悠悠踱步到墨竹身旁,微垂着头望着她,笑声嗔问了句“你方才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墨竹悄然深吸了一口气,并未回答林思慎的问话,而是顾左右而他的回禀道“启禀公子,方才夫人来寻公子,不过听说公子身子不适便离开了。”
林思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口问了句“那娘亲可有留下什么话?”
想着柳卿云离去前那痛心疾首的模样,墨竹有些恍惚的怔了几秒,而后摇头答道“夫人并未留话,离去前只嘱咐奴婢悉心照料公子养病。”
她到底是不肯跟林思慎说真心话。
林思慎闻蹙紧了眉头,她深深的凝视着墨竹,轻声开口道“墨竹,你”
“算算时辰药效应当要过了,公子可有所获?”
墨竹似有所感提前打断了林思慎的话,抬头望着她追问起。
还没问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林思慎只能无奈长叹了口气,一想到自己在茅厕里受的罪,她便有些不愿提起的摆了摆手,郁闷道“哪有这般容易,到底是馊主意,又怎能指望它有奇效。”
墨竹闻有些失望,她紧锁眉头道“若是如此,当下之计恐怕就只能去找乳娘了。”
“也好。”
林思慎也没了别的法子,只能答应下来,不过她还是担忧此事会被沈顷绾知晓,便特意嘱咐墨竹“你一会儿去见见祖母,而后再去王府一趟,就说是祖母身子不适,想请乳娘去瞧瞧,万不能让郡主对此事起疑。”
墨竹点头应下,又不免有些犹豫的问林思慎“公子当真觉得此事能瞒得过郡主?”
“瞒不住也得想法子瞒着,她如今的处境我又怎忍心再让她替我担惊受怕。”
其实林思慎心里也没底,沈顷绾如此神机妙算深谙人心,她知道自己会去见二皇子,也许也能猜到二皇子为确保万无一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胁迫自己。
墨竹一刻也不敢耽搁,当即道“奴婢这就着手去办。”
说罢便转身欲走,可没走几步,林思慎却又突然的叫住了她。
“墨竹。”
墨竹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时,面上还挂着疑惑的神情“怎么了公子,可还有什么事吩咐?”
林思慎望着她,欲又止的蹙紧了眉头,不过犹豫半晌后,她垂眸低声道“罢了,等事情皆了,我再与你细说。”
墨竹闻神情有些复杂,不过她没再说什么,却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望着林思慎青丝发梢那被雾气氤氲出的一层绒绒细露,迟疑半晌后,略带埋怨的轻声提醒道“公子还是快去添件衣裳吧,风大露重,莫要真着了凉。”
林思慎颔首淡淡一笑,挥了挥袖道“我知晓了,你去吧。”——
墨竹走后,林思慎回屋换了一身衣裳便取出藏在暗格中的兵符,她本打算出门去与黎洛见一面,可没等出门,林思韬又急匆匆的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