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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人心帝心
第二日中午, 山下便有人送了为秦军注射疫苗的钱财上山，足足五百枚官制金饼。
五百枚金饼装满了五口大木箱，是军士们连夜从山下抬上来的。
一枚金饼按照现代的重量大概是四两。一箱金饼是一百个, 也不过是四十斤，倒也不算沉重。
就是山路崎岖，走最后这点路程有些费劲。
姬悦折算了一下, 就算一枚十万积分的话, 也已经有五千万积分了。
而这, 已经几乎是全部疫苗的价格了。
对于秦国的军士, 姬悦没想多收他们的费用。
她让姬二哥告诉扶苏公子，尾款让他再送一箱金饼就够了，不必多送。
而且, 过两日等她准备好了, 就可以让军士们上山打疫苗。一切等她通知。
至于这两日，她要安心等霍去病的消息，毕竟那边马上就要出征了，耽搁不得。
扶苏并未坚持见姬神医, 只是让蒙毅带着他的亲卫们送过去。
不过等蒙毅回来复命的时候，还带来了另一个人。
见到来人, 扶苏大惊, 立即拜见：“见过父王！您……您不是还在芝罘山吗？怎会在此？”
面前的父王虽然神态举止, 乃至说话语气都没有任何异样。
但是出于儿子的敏感, 扶苏却还是察觉出了一丝丝不对劲儿。
要说哪里不对劲儿, 可能就是此时的父王神态太过轻松, 完全没有之前巡游途中的疲惫之色。
大概也是因为此, 面前的父王比一路上日理万机的父王看起来更年轻些。
“怎么, 朕的行踪还要向你报备吗？”
扶苏闻言, 立即拜倒：“父王恕罪，儿臣只是好奇。父王现身，可是有事吩咐儿臣？”
扶苏在他面前，一直是这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的样子。
完全少了其他幼子幼女的天真娇憨。
嬴政最不喜的就是他这副中规中矩的样子，丝毫没有父子间的亲近。
而且，如果有什么事情，他的儿子宁愿同那些酸儒们商量，也不愿意同他说心里话。
哪怕是这次封禅，嬴政猜测也是他一力推动的。
说什么要仿古制，可实际上封禅此事根本就没有古制。
那些儒生也不知道何为古制，还让他用蒲草包裹轮毂上山，理由竟然是怕他惊扰山神。
笑话，他是人间帝王，天下都是他的，又何况是一座小小的泰山。
不仅是他，这个位面的始皇只怕也在冷眼旁观。
想看看这些齐鲁的儒生们会折腾出什么奇葩的仪制来。
其实他知道，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着按照他们说的来。
既然大秦已经一统天下，这祭祀的仪制只要用他大秦的就是，何必非得尊什么古礼？
但是想归想，这件事情却不便对扶苏说。
此时的扶苏的确还需要历练，决不能被酸儒们轻易蒙骗了去。
于是嬴政又道：“扶苏，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我都听中郎将说了。”
“父皇谬赞。”扶苏的脸上闪过红晕。“听先生们说，这崖上的仙人洞府的确不是人间能有的去处。”
“儿臣听闻，这洞府的主人不但能够让断腿重生，还能让卒中之人痊愈。”
“所以儿臣想见见这里的仙人，看他是如何荡尽世间邪气的。既然仙人有意为我大秦降下恩泽，我等自然也要出一份力！”
“先生们？”嬴政皱了皱眉，“那些儒生？可是他们让你上山的？”
虽然他给姬悦出主意，让这西儒生们写文章，帮忙宣传万能疫苗。可若这些人这么容易就能让堂堂一国公子深信不疑，也不是一件好事。
哪怕是章邯，虽然在山下驻守，也是抱着半信半疑的心上山查探情况的。即便他一时被蒙蔽了。
却也正说明，他不是偏听偏信之人。有自己独立的判断。
“不只。”扶苏说着，却拿出一样东西递给父皇，“父皇您看这个，儿臣其实是被这种称为‘纸’的东西引上来的。”
“还有这个。”扶苏说着，又拿出了一支笔。
“这两样东西十分便捷。儿臣想要从仙人这里讨要方子，在我大秦推广开来。”
“那样的话，父王再出巡，就不需要用车拉着奏折前行了。完全可以换成这种纸笔。”
听扶苏这么说，嬴政才欣慰了些许。暗叹不愧是自己儿子，简直同他想到一处去了。
嬴政点头：“不错，知道为父王分忧了。你想问什么想做什么，自去做就是，不要瞻前顾后。”
嬴政的话让扶苏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难道父王同中郎将一样，也在这山顶很久了？”
不对呀，他受命来泰山巡视，也不过是半月前的事。
这期间他一路体察民情，又想着章少府经验丰富，不需他多操心，走的自然是慢些。
所以，他前几日才到山下。
只是，据说这洞府出现也是在半月之前。
难不成父王派了自己出发后，自己立即就赶来了？
所以……想到这这里，扶苏心中一凛。
这样一来，父王会不会觉得他故意拖延，只顾游山玩水，不上心他交代的事情。
想到这里，扶苏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再次紧揪了起来。
嬴政没有正面回答扶苏的话，而是看着他已经渐渐有了棱角的脸。
“既然已经能为父王分忧，以后你在遇到事情，应该多想想。千万不要冲动之下，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父皇的话让扶苏一头雾水，但他还是连连称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看他的样子，嬴政就知道他没忘心里去，心中未免焦躁，神色也严厉起来：“你再重复一遍父皇说的话。”
嬴政自称父皇，这已经算是对他很亲近了，扶苏受宠若惊，连忙重复道：
“儿臣日后一定要多思、多想、多虑。凡事三思而后行，绝不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嬴政点头。
说完，他递给他一封用胶泥封好的诏书。
“此诏书正是由纸张书写而成。今日你若是得了造纸之法，定要在大秦推广，绝不可藏私。”
“是，父皇。”扶苏连忙接过了诏书。
“这封诏书是朕给你的密旨，待生死攸关之时，你将其打开照办即可。”
“是。”扶苏连忙郑重的将诏书收了起来。
最后，嬴政又叮嘱道：“今日之事，你决不能告诉他人得知。而今日之后，朕也将忘记此事，再也不会提及。你要记住，此时此地，朕是在芝罘山，并未在泰山山巅。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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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儿臣明白了。”
再三叮嘱之后，嬴政才满意的点点头。
“过几日待蒙毅问过姬神医，便会将造纸之法给你。至于那笔，我大秦的工匠只怕还造不出来。不必太过纠结。”
“是，儿臣明白了。”
虽然笔听起来是没戏了，但听到造纸之法唾手可得，扶苏兴奋不已。
见该叮嘱的事情都叮嘱完了，嬴政这才道：“好了，你赶紧下山去。准备让我大秦将士注射疫苗吧。”
说到这里，他叹道：“若是有可能，朕希望我大秦的军队，甚至子民，人人都能注射此疫苗……只可惜……”
只可惜，不管在自己的外面，还是此时的位面。像后世那样全民免费注射疫苗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而在这里，他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真要想筹谋什么，只能等回到属于自己的大秦了，希望走过这一遭后，他能做更多事。
扶苏离开后，在一旁守卫的蒙毅走了出来：“陛下，姬神医真的会把造纸之法告诉这个位面的大秦？”
“自然。”嬴政看了他一眼，“你去问她便是，她一定会同意的。”
这点从她让那儒生用纸笔为急诊室写诗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决定了。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她只怕推广得不够快。”
嬴政自问，在这一点还是很了解姬悦的。
只是叮嘱完后，他却看着蒙毅若有所思。
被陛下盯着看了好久，蒙毅终于绷不住了，立即跪拜道：“陛下，您这么看着我，可是微臣做错了什么？”
被陛下这么看他，他心里实在是有些发毛，忍不住就想请罪。
“你做的很好。”嬴政让他站起，“不过，你应该做的更好的。”
虽然这不是他的位面，但这里却还是他的大秦。
他有义务为这个大秦做自己能做的任何事。
“你速速下山查探，看看朕的銮驾何时能到达泰山山脚下。”
姬悦的意思是这个位面的始皇到达山脚下的时候就离开，尽量不要碰面。
他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
但是如今既然见了扶苏，另一个人也想见上一面，所以还是再等等的好。
只不过，如今万能疫苗的交易下来，姬悦已经又大赚了一笔。
恐怕不用等始皇的銮驾到达山下便可以离开了。
或许，他可以想办法拖延一段时间。
比如，让扶苏不用那么着急将剩下的尾款给姬悦带过来……
……
接下来的两日，急诊室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是山下的儒生来得少了。
不仅仅是山下的儒生，山上的儒生也是。
在章邯带着人来了一次之后，这些儒生们一个个仿佛都忙了起来，再也不找借口来急诊室串门子了。
不但如此，急诊室的周围还多了不少探头探脑的人，看样子也是儒生打扮，但是都比较年轻。
应该是一些老儒生的弟子和子侄什么的。
防护罩早已撤去，工匠们也能自如的进入诊室，帮着刘师照顾刘天赐了。
于是，他们的到来，带来的一些消息，也算是解答了急诊室员工的疑问。
“什么？现在山上的那些儒生，后悔让咱们给他们注射疫苗了？”
听到工匠们的叙述，小花气愤不已。
“当初他们可是上赶着让咱们帮他们注射疫苗的，怎么现在又说是被咱们蒙蔽了？”
对于儒生的反口，姬悦并不奇怪。
这世间总是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
这些儒生看到章少府之前的那番阵势，只怕也会惴惴不安，生怕连累到他们。
再加上姬二哥最近下山了，他们没见到他，自然会多加揣测。
以为他被章少府抓走了。
那样的话，他们就更不敢为他们说话了，敬而远之的还是厚道的。
那些探头探脑的年轻人，没准就是藏在一旁准备抓他们把柄的。
“那个黄老呢？他不是他们的头儿吗？他就不说点什么？”小花又问。
“黄老呀。”刘师摇了摇头，“他已经借口病重，闭门不出好几日了。”
不但如此，他还说那日自己在山上只是中暑，并未卒中。
所以中暑嘛，很好治的，就算没人治疗，自己稍作休息也会痊愈。
“那个齐生呢？当时可是他带头打的疫苗呢，他没站出来说些什么？”
“说了。”刘师旁边的一个年轻匠人道，“齐生说，他当时也不知怎的，就信了仙人。后来清醒后，很多前事都记不得了！”
若不是他这么说，只怕别的儒生还没这么容易怀疑诊室。
刘师听了，不禁皱紧了眉：“姬神医，说来还是我们拖累了你们。”
“这些大人们……最看不起我们工匠。见我们经常出入，他们就来的少了。所以……才产生了误会。您同他们好好解释一番，也许他们就不会诋毁您了。”
再就是军队包围这里的事，他同姬悦的想法差不多，估计也是儒生们反口的原因。
但是刘师不敢说。
如今他还不知道姬悦已经同大秦军队谈成了疫苗生意。
所以他不敢随意议论大秦的军队，怕给自己惹祸，只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看着不过几日功夫刘天赐就能下地行走了，他心里对姬悦满是感激，自然也希望急诊室和姬神医更好。
“那也不能信口雌黄呀！”
小花道，“早知道当初给他们打疫苗就收两个金饼，而且只要官制的。一个金饼真是便宜了他们。”
昨天，小花帮着姬悦收费，这才知道官制的金饼是什么样子的。
立即知道之前的儒生没少糊弄他们，今天竟然又听说这种事，怎能不生气。
倒是姬悦没太生气。
因为她为儒生注射疫苗，就是存着利用的心思。
打算让他们为自己的疫苗打广告。
为此，付出一些广告费也是应该的。
而如今她都赚出来一个三级防护系统了。
算下来，一针相当于5-10万积分呢，怎么都赚。
而且她又不是卖假药的。
大家各取所需，她问心无愧。
其实姬悦有一个猜测。这些日子，齐生几人一直在旁敲侧击，想跟随她“修仙”。被她明明白白拒绝了。
也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没什么维护急诊室的真心实意了吧。
“行了别管他们了。”姬悦道。
无论如何，他们也快走了。
到时候同这里的人再无关系，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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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在乎他们的态度。
“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吗？最近咱们要忙起来了，他们不来是好事。我们也省的支应他们，省出力气来正好做正事。”
“姬姐姐，我知道的，我只是觉得不平嘛！”
虽然劝了小花，但是姬悦却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
让她具体说，又说不上来。
同第一个位面不一样，对这第二个位面，她似乎了解得太少了，也没什么时间出去转转。
大概是这个位面太忙了吧！
要顾及秦朝，还要兼顾汉朝那边……
这几日，霍去病已经来了三次。
再来一次，一万支疫苗就彻底注射完毕了，也到了他该出征的时候。
而这两天刘彻依旧在急诊室的ICU病房修养，两人见面的时候也很少。
霍去病来了，最多也只是去病房瞧上他一眼，看他没什么事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所以不管是主观上还是客观上，两人都没有再聊卫家和太子刘据身上后来发生的事。
两人也似乎回避着这件事。
终于，午饭之后，霍去病再次来了，这次他是来拿剩下的一千五百支疫苗的。
打完这一批，他的队伍就要出发了。
清点好数目放入霍去病带来的冰釜里后。姬悦又一次向他说了疫苗注射的注意事项。尤其向他强调：
“注射后的半个小时内不要让军士们解散，若是有人发现不对，立即带到我这里来，我帮他治疗……”
看着姬悦认真的样子，霍去病笑道：“姬姐姐还真是啰嗦，这都是你第四次给我强调了。”
姬悦正色道：“当然，过敏反应是疫苗注射中最危险的事情了，虽然现在几率越来越低，但是一旦出现，就会要人命的。”
“我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杀人。事关人命，别说四遍，四百遍我都得重复。”
看到姬悦认真的样子，霍去病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不再不耐烦了还不成吗？我一切都听姐姐的。”
“听我的就对了。你别忘了，你还是我的病人呢。病人听医生的天经地义。”
“好好好，是我错了还不行吗？”霍去病再次笑着讨饶。
片刻后，他发现左右没有嬴政，不禁问道：“赵三爷呢，他不在？”
“他出去了。如今大秦的军队也要注射疫苗，等你这单弄完了，明日大秦的军队就要上山了。”
“秦军？”霍去病想了想，“老秦军当时横扫六国，始皇陛下更是一代奇伟之人，不必我汉朝的陛下差。”
“这是当然。”姬悦翻了个白眼，“后世将秦皇汉武并称，他们两位千古一帝的功绩，直到两千年后还被人津津乐道呢。”
“秦皇？汉武？”霍去病重复了一遍，笑道，“不错，等我出征回来，有了时间，定要将这些年前前后后的史书看个明白。到时，姐姐不会藏私吧！”
“当然不会，我双手欢迎！”
姬悦巴不得他知道后面的历史，改变命运呢。
说到这里，霍去病犹豫了下：“姬姐姐，那位赵三爷，真的是秦三世吗？”
“怎么？”
霍去病沉吟了下，“我小时也听到些关于秦三世和始皇陛下的故事，感觉这个秦三世仿佛同故事里的不太一样……”
他正说着的时候，却见刘彻被吴老搀扶着，从病房走了出来，打断了他们的话：“去病，你要出征了？”
“正是，陛下！”霍去病正要行礼，却被刘彻阻止了，“在这里，我只是你的姨父。是来送你的。”
“陛下，赶紧回去休息吧。等我回来，咱们再好好说话。”
霍去病可没忘记汉武帝对他的承诺，他还要亲耳听他告诉他有关卫氏一族的事情呢。
他还想知道，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又在做什么。
他难道会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而不做任何事吗？
不可能，除非他也死了，否则的话，他绝不会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最亲近的人离开。
“好，好，朕等你。朕就像以前在长安一样，等你凯旋而归！”
刘彻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等你回来，咱们再好好说话。”
“陛下，姬姐姐，你们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霍去病又对他行了一礼，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后门走去。
霍去病走后，刘彻便被吴老搀着回了病房。姬悦则趁着赵端不在，去监控室调试监控。
秦军很快就要来了，那可是军队。姬悦还是要做好万全准备，监控屏和雷达屏都不能出差错。
待了没一会儿，却见小花来找她：“姬姐姐，霍小将军忘拿医治扭伤的喷雾了。”
“要去汉朝的位面走一趟，送给他吗？”
“我去一趟……”
姬悦正想说自己过去走一趟，却见后们的监控视频中再次出现霍去病的身影。
于是她笑道：“看来不必了，他回来取了。”
说着，她立即去后门给他开门。
刚打开门，便见霍去病果然正站在门前，正要按门铃。
看到自己还没叫门，姬悦便打开了门，他一脸的不好意思：“姬姐姐，喷雾我忘记拿了。”
“别说了，早准备好了，赶紧拿上走吧！”姬悦连忙带他去找小花拿喷雾。
可就在两人经过病房的时候，却听赵端低沉的质问声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你想走……可是不敢当面告诉他，他的姨母和表弟因你而死。也是你杀了他的侄子侄女，又把卫家抄了家！”
“还是说，你怕他知道真相后，一刀将你杀了？”
霍去病一下站住了……
第47章 朕后悔了
刘彻回到病房后, 刘天赐刚刚被带着去新开的康复室做复健去了。
他被吴老搀扶着躺在了ICU的病床上。
吴老观测了下监控仪，发现他的各项指标还算平稳，正要离开, 却被刘彻叫住了。
“吴大夫，朕还要在这里住多久？”
“你是说ICU？”
“正是。就是这个透明的罩子，还要把朕困住多久？”
吴老算了算, 又参考了之前几名ICU病人的住院时间, 道：“如今已经三日了。陛下恢复不错, 下午应该就能进入普通病房了。”
“好的, 多谢吴大夫。朕的病全赖你调理，不知吴大夫可有意随我回宫？”
吴老一听，笑了：“陛下您说笑了, 我是急诊室的雇员, 离不开这里。而且就算不是急诊室的雇员，我也是秦人，早晚还是要回大秦的。”
“即便大秦不久被灭，陷入离乱中, 你也要回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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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老了，讲究一个落叶归根。我就算是客死异乡, 我的魂魄也一定要回到大秦的。”
“难为你如此忠直坦荡, 朕甚是佩服。”听到吴老的决心, 刘彻也不再劝。
“不敢不敢, 陛下的丰功伟绩才让人佩服。”吴老回赞道。
吴老走后没一会儿, 刘彻刚打算闭目养神, 突然听到门口有动静。
他睁开眼, 却见嬴政进来了。
“你办完事回来了？”刘彻知道他刚刚出去了。
“嗯, 我听说霍小将军走了, 便来看看你。”嬴政道。
“看朕做什么？”刘彻沉声道。
“你快要走了吧！”嬴政道，“我来给你告别。”
刘彻听了笑道：“您说笑了，朕还要等去病回来呢。”
“既如此，你刚刚为什么问吴大夫什么时候能离开ICU？难道不是急着回去？”
嬴政看着他，“我刚刚在走廊里都听到了。”
沉默片刻后，刘彻又笑了。
“是又如何。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了，我告诉他，与你们告诉他又有何不同？要不是为了他，朕早就走了。”
“朕日理万机，在这里耽搁了这些时日，不知道要耽误多少大事。你丢了你的国，朕可不想丢掉朕的大汉。大汉，一刻都离不开朕。”
嬴政看着他不说话，仿佛看透了他的心。
看到嬴政的眼神，刘彻突然有些恼火。
“你这是什么眼神？”
“怎么了，就算如你所说的那样，又如何。朕就是不想再见到他，不想再见到同卫家有关的任何人。”
“果然，我猜对了。”
见他已恼羞成怒，嬴政缓缓地道：“你想走……可是不敢当面告诉他，他的姨母和表弟因你而死。也是你杀了他的侄子侄女，又把卫家抄了家！”
“还是说，你怕他知道真相后，一刀将你杀了……”
“咣当”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嬴政同汉武帝都吓了一跳，两人向门口望去，却见霍去病冲了进来。
嬴政心中一惊，看向他身后的姬悦。
却见她对他摇了摇头，又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而这个时候，霍去病已经冲到了汉武帝的床前。
他想要打开隔离罩，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启，只能狠狠地在上面锤了几拳。
他紧紧盯着里面脸色黑沉的汉武帝，但是却不问他，而是问一旁的嬴政。
“赵端，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嬴政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何时被一个少年如此逼问过。
但事已至此，只能道：“你刚刚不是都听到了吗？就像我说的那样。想要知道详细内容，你还是问他吧。”
这件事，没谁比汉武帝本人更清楚。
“陛下，你说，你告诉我。赵三爷刚刚的话是不是骗人的！”
终于，霍去病再次看向刘彻，尚有期待的问他。
“他故意这么说，是为了挑拨你我君臣关系。皇后和太子并不是因你而死。卫伉也不是被你杀的，是不是！”
事已至此，刘彻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他也没必要在霍去病面前撒谎。
他是帝王，又何必害怕一个臣子？
“是的，刘据谋反被诛，卫皇后自尽。卫青病故后，卫伉因为行巫蛊之术，又同公主私通，被朕下令处斩。朕也将卫家满门降罪。”
说到这里，他看着霍去病：“去病，你觉得，他们做了这些事，不该杀吗？”
“太子谋反？卫伉行巫蛊之术？皇后也因此自尽了？”
霍去病的眼睛变得通红。
“不可能，不可能！他们绝不会这么做。其中一定有误会。我呢？我就什么都没做吗？”
“去病呀！”刘彻长叹一声，“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后。你在二十四岁就去世了！”
“我，二十四岁就死了！”
霍去病整个呆住了。
“我怎么会二十四岁就死了？怎么会……”
霍去病喃喃着，转头看向姬悦：“姬姐姐，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二十四岁就死了？”
姬悦点头：“是的，历史上就是这么记载的。但是，却没写你的死因。”
她本想等刘彻出了ICU再问他霍去病的死因，自己也好做个预防。
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将这件事情揭破。
“没写我的死因？”
霍去病也愣了，他又看了眼刘彻，冷静了些许。
“姬姐姐，你们那时的史书是怎么记载的，可否让我看看。”
“来了来了。”就在这时，小花从外面捧着一本书跑了过来。
“这就是有关汉朝的史书，冠军侯你自己看吧！从折了角的那页开始。”
这书是她之前从姬悦那里借的，就放在医办室。
里面关于巫蛊之祸的篇幅虽然不长，但属于总结内容，简单明了。
将这一事件发生前后几年的事情写的非常清楚明白。
但是正是因为简洁，太枯燥了，她才看不下去，后来改为了看电视剧。
刚才她发觉不妙，立即去医办室将书取了来。
霍去病不再多言，一把夺过书，迅速读了起来。
这一阵子跟姬悦打交道，姬悦特别给他出了个详细的疫苗注射注意事项。
他本就聪明，简体字看一遍就认得。
所以，即便是简体字版的史书，上面的字，他猜也能认个八九不离十。
趁着他看书的时候，姬悦问刘彻：“陛下，我早就想问你了。冠军侯究竟是怎么死的。若是您能告诉我……”
最起码也能防患于未然。
只是，她却没想到汉武帝竟然摇了摇头。
“那是去病最后一次去边关驻守。那个时候，他已经威名赫赫。匈奴人闻风丧胆，已经不怎么敢靠近哨卡了。”
“可是，只是一次小小的巡边，他却再也没回来……”
想到当时听到霍去病身亡时的情形，刘彻现在还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回来的侍卫说，去病突然发病，当时便摔下了马，不省人事。”
“当时突然起了风沙，侍卫不便将他往回带，便留下了几人看守，另派人回来报信。”
“只是……”
只是等报信的人带着大夫和军队过去的时候，侍卫们全被人杀了，霍去病也不见了踪影。
众人猜测，应该是遇到了小股的匈奴散兵，见到霍去病重病，便起了杀心，偷袭了营地。
后来刘彻又派人将周围的几个部落杀了个干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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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找到霍去病。可最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众人虽然不敢说，但是都以为这些匈奴人是为了泄愤，将尸体损毁了。
但又怕引来更大的报复，这才没说。
故而在久寻未果后，刘彻只能为他立了衣冠冢。
陵墓就在他皇陵的旁边，想让他永远陪着他。
此时，霍去病已经看完了那段历史，他将书本重重合上，紧紧盯着刘彻的脸。
“陛下，这上面说。有个叫江充的酷吏，诬告太子行巫蛊之术。太子杀了他，又怕你怪罪这才谋反的。是这样吗？”
汉武帝的嘴唇抿了抿：“正是，后来朕才知道，江充的确诬告了太子。但是太子谋反也是真。难道不能找朕阐明原因？只能说他早就对朕不满，早有反心。”
“陛下，这上面说，江充带兵搜查椒房殿。而当时你并不在长安，而是避去了甘泉宫。皇后听到太子谋反，觉得生无可恋这才会在自己的寝宫投缳自尽，这是真的吗？”
汉武帝：“朕也想不到她会如此想不开。太子有错，她纵然有教导不严之过，但是朕也不会杀她。一日夫妻百日恩，朕记得她的好。”
霍去病：“陛下，这上面说，在太子谋反之前。您就以巫蛊之罪，不但杀了公孙姨父满门，还杀了我的侄儿卫伉满门。可是真的？”
“对，是真的。”刘彻脸色黑沉，“不仅是卫伉，朕的女儿阳石公主也因此被降罪处死了。难道朕不难过吗？”
“陛下，可这上面说。在太子死后，你再次彻查此事，才发现……姨夫舅父一家可能也是被人诬陷的。是那名被姨夫捉拿的大盗为了报复信口胡说，有司并没有查到真凭实据。”
听到霍去病这番话，刘彻顿了顿，脸色更加阴沉：“胡说八道。没有凭据朕怎么会杀他们，自然是有真凭实据的。”
霍去病笑了，他抖了抖手中的书本：“陛下，这是书上说的。你说，是它在信口雌黄，还是陛下不肯承认自己受人蒙蔽，中了匈奴人的毒计？”
说罢，他把那本史书往前送了送：“陛下，您要不要自己看看上面是怎么说的？”
“不必了！”刘彻厌恶得将史书推开，“我才不看这些胡说八道。朕说有，自然有。不信，你随朕亲自去看。”
“那……也不必了！”霍去病将书收了回来，紧紧握在手中，攥得死紧，“我怕我去了，也回不来了！”
听到他的话，刘彻的脸色更加黑沉。
“公孙姨夫、卫伉表哥、太子、公主还有皇后……他们在去病的心中，都是最亲的亲人。为了亲人，去病可以拼命。就像是为了陛下最在乎的大汉去拼命一样。”
“可能……是我一直想岔了。陛下最在乎的也一直只有大汉，并没有将我们这些人当做亲人吧！”
霍去病说着，转身就往外面走。
他已经不想留在这里了，不想看到眼前这个让他曾经最佩服的帝王。
“等等！”
看到他背影，刘彻知道，自此以后，两人便是永诀。
他们应该是再也见不到面了。
于是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陛下还有何吩咐？”
霍去病转头看向他，嘴角闪过一丝嘲讽。
“末将还要出征，去替陛下打匈奴人呢！”
刘彻被噎了一噎，但还是道：“去病，朕知道太子的事是朕错了。朕已经快七十岁了，如今竟然连个能继承大统的儿子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朕有多后悔？”
“后悔？”霍去病看着他一脸异样，“你知道自己做错了？”
霍去病的眼神和语气让刘彻很不舒服。但是想到他出征在即，而且还是重要的第二次出征，他不能就让他这么抱着恨意离开。
于是他继续道：“是的，朕已经后悔了。”
“你可知晓，朕已经将诬陷太子，逼太子自尽的所有人都灭了族。”
“那个苏文，就是朕让他去查探太子谋反的真实情况。可他连长安城的城门都没进，却信口雌黄，污蔑太子谋反，何其可恨！”
“所以，朕不但灭了他的族，还将他车裂了！”
“还有那些阻止太子从长安派出来的使者，阻止他们进入甘泉宫报信的那些狗东西。朕也全都将他们全杀了！”
“朕还建了思子宫，还建了归来望思之台。朕想他们，朕想朕的皇后和太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