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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拿钺进屋的监院也说起她当年与妊疆比武的往事,妊婋见那监院看起来约有五旬,想来与自己的母亲年纪相仿。
不多时,观圣师太又提起有一年妊疆来蜀中时,正赶上滇南羁縻州内乱,她受广元公主之命,从蜀中前往滇南协助平乱,并在当地走访了几处部族,促成了羁縻州南北各部以中部洱州为界休战,保全了北边部族免受朝廷插手干预整治。
“妊将军从前在外办差时,曾经用过一个代号——朱雀。”
妊婋听观圣师太说到这里,看向眼前坤乾钺的钺刃下方那一枚朱雀纹徽记:“所以这柄坤乾钺是……”
观圣师太点点头:“这柄坤乾钺,昨日送到这里时我就认出来了,正是你母亲当年从滇南带回来的,是当地人为表答谢,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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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她打造的。”
第135章 旧游云梦
原来铁女寺的地下私兵场,初建年代比妊婋以为的还要更加久远一些。
在禅房内谈完话后,妊婋告辞了观圣师太,与监院一同来到铁女寺后殿的地下入口。
从一处密道进入后转过三道弯,眼前便是一座空旷岩洞,岩壁上每隔五步远燃着一盏油灯,千江阔和昙烛等人正在她们前方不远处说话,声音如同涟漪般在岩洞内层层回荡。
见妊婋和监院过来,千江阔和昙烛等人站在原地等了她们片刻,大家碰面后又一起往深处走去。
妊婋看着这片宽广的地下私兵场,听监院和昙烛介绍说这里原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岩洞群,除了宽阔的地下广场外,还有十余间洞室以及一条地下河和一个地下湖,岩洞中道路繁多,最远的能向外通往后山,而广元公主陵则修在前山。
广元公主得到这处封地后不久就看中了这片地方,早早划为公主府用地,并在她回到封地后以修建墓地的名义在后山的岩洞内建起了一座私兵场。
广元公主薨逝后,伏兆上奏请旨继续修建陵墓,与铁女寺众尼花了不少心思跟朝廷派来监修陵墓的人斡旋,保全了这处地下岩洞未被外人发现。
这处地下岩洞从前被铁女寺用来供众尼静修和存放米粮,战乱时则用于安置流民,在和平年月被历代住持视为寺中机密,寺中众尼修撰的佛经也都保存在这里。
后来京畿地区最大的佛家圣地白马寺听闻有武禅比丘尼寺称现世佛经中贬损女身的内容,实为历代各流派男僧扩充的伪经,因此决定对佛经加以重修,白马寺住持得知此事后,勾结朝中官员上奏要求禁止比丘尼修武禅,并彻查篡改佛经一事。
圣旨下发后,为了避免官府派人上山搜检,铁女寺住持托人辗转联络上了遥领蜀中的广元公主请求庇护,并在公主府来人送侍卫学武并择选良才时,透露了地下岩洞的机密,当年那来人正是广元公主府的翊卫妊疆。
“所以最早提出在这里建私兵场的也是这位妊将军?”千江阔看着下方宽阔平整的场地,摸着下巴问道。
她们几人站在岩洞半腰间的边缘石道上,方才走来的路上每隔五十步有一处石阶,走下去就是练兵场,此刻空无一人,但场边的架子上依旧摆满了各式兵器,驻守蜀中的铁女寺军平日里赶上下雨天还会来这里操练,只是今天正好旬休所以才空着。
“可以这么说。”那监院答道,“当初妊将军来这里看过后,向住持提议将岩洞内修整一番,供寺中人和公主府护卫在此练武,住持其实也一直有意要将地下修建起来,只是碍于动静太大又要引工匠入内,恐怕岩洞被官府察觉加以管控,才迟迟没有行动,后来还是妊将军牵头借建造益州公主府为由,招募女子工匠到寺中轮流借宿,才把这里修整出来,为后日建私兵军队开创了一片场地,只可惜妊将军没能看到我们铁女寺军将士在这里集结的一幕,为了纪念她,我们将一支精锐队伍命名为朱雀军。”
妊婋听到这里又想起了坤乾钺上那枚朱雀徽记,关于妊疆去世的原因,她方才也问了观圣师太,但观圣师太和监院皆摇了摇头,说妊疆从滇南回来后,京中事务变得愈发繁重,此后她只又亲自来过蜀中两回,其余时间都是派部下来的,又过几年圣驾东巡遭难,新帝登基,广元公主府上下日渐忙碌,妊疆也再没来过蜀中,还是后来广元公主离京回封地时,铁女寺众人才得知妊疆已离世。
广元公主回到封地后,曾到铁女寺为妊疆点了一盏长明灯,也未向寺中众人提起她去世的内情,只是不时来寺中对灯久坐,长叹不已。
这时监院和昙烛又带她们走下岩壁边的石道,往岩洞深处几间洞室去参观,路上经过一条通道时见上方岩顶开了条天然细缝,在洞内石壁上投下一线天光,外面似乎已经放晴了,但仍然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水声,仔细分辨方知那声音是从前方的地下河传来的。
她们踏着那线天光往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见到了几间大小不一的洞室,内中整齐摆放着蒲团和香炉茶炉,洞室内外格局通透,冬暖夏凉,确实是静修参禅的好所在。
从几间洞室外走过便能瞧见地下河,这季节水流平缓,蜿蜒长河静谧而深邃,好似一条蛟龙正在洞中酣眠,鳞片般的波纹正随呼吸上下浮动。
她们沿河走了一小段路,从另一处石阶离开了这片地下岩洞群,来到铁女寺西侧的藏经阁外。
千江阔虽是道士,但她这些年走南闯北也算个杂家,对佛教亦有颇多了解,这日见到铁女寺的藏经阁,想起她们方才所说的重修佛经一事,遂来了兴致,问是否能到藏经阁中一览。
因住持吩咐过请监院和昙烛尽心招待她们,自从蜀中脱离朝廷后,寺中的这些事也早已算不上机密了,于是昙烛请这边看守的沙弥尼去取钥匙来,邀千江阔登览藏经阁。
妊婋则跟随监院去了旁边的佛殿,看到了广元公主二十年前为妊疆点的那盏长明灯,此刻还在殿中静静地燃着。
她在长明灯上方的牌位前站了半晌,看着那上面的名字,只觉得母亲距离她既近又远。
监院见此情形并没说什么,只是从旁边取了一壶灯油,妊婋接过来往长明灯内添了一些,又在灯前默然站了片刻,才转头向监院问起她与妊疆当年相识的往事。
“她的身手非常好,一招一式干脆利落,是位十分可敬的对手。”监院觑起眼睛,谈到自己与妊疆初相识时切磋武艺时的景象,初来蜀中那年的妊疆和此时的妊婋一般年纪,都是二十三岁,那时候妊疆带了一柄长戟,在这边大殿外传达完广元公主下发的谕令后,与几位比丘尼较量了一番,大家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妊婋听她说完母亲当日的风采,想起观圣师太早上那句“贫尼观施主眉眼间酷肖一位故人”,又问道:“我长得跟她很像吗?”
那监院转过头来端详她片刻,缓缓说道:“眉眼的确相似,但风仪却是大有不同,你母亲是个爽朗的人,直率而豪迈,周身不乏生于皇城宫官之家的显贵气度,而施主你外谐内深,似她英武精悍之余又更多些市井黠慧,请恕贫尼直言,看得出你的年少经历比你母亲要坎坷许多,想来这也有她早逝之故,思之可叹哉。”
这次出函谷关向西出使以来,妊婋从未向伏兆这边的人谈及自己年少时的经历,先前晚间在武德殿内与伏兆和隽羽所谈的也都是幽燕军建成以后的事,此时她听了这监院的一番评说,只是微微点头:“法师慧眼如炬。”
那监院见状又向她讲了一通佛家因果缘法,可她却丝毫没听进去,只是默默瞧着那盏长明灯出了半日神。
直到寺内午时钟声响起,那监院才止住话头,请妊婋往外走来,恰见千江阔与昙烛也才从藏经阁中出来,正边走边聊地往这边来会她们。
这天午后天边探出晴日,她们又往铁女寺后面的佛塔上登高眺望了一回益东郡的景致,傍晚用过斋饭后,妊婋和千江阔回到禅院休息,二人也没再在堂屋中闲谈,千江阔借来了两本新修佛经,津津有味地在灯下翻看,妊婋则早早回房洗漱卧下。
这一夜辗转于睡梦中,妊婋恍惚回到了三十年前,在铁女寺大殿外围观妊疆与寺中众尼切磋武艺,她在边上拍手叫好,引得妊疆回头笑问:“这乞儿是哪里来的?怪可怜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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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了这话猛然惊醒,望着禅房窗外的月光怔了许久,才又翻身昏昏睡去。
第二日妊婋晨起时发现月经至,千江阔见她似乎也没大睡好,替她到斋堂要了些补气血的药膳粥饭来,只说多留住两日歇歇再走。
直到三日后,妊婋见窗外秋意渐浓,想到还需早些到长安把西南所谈诸事落实下来,也不便在此久留,遂和千江阔于白露这日告辞了观圣师太和寺中众尼,仍同昙烛一起向北,往长安而返。
她们出蜀往陇南走的是旧朝官道,伏兆在占领长安后也曾派人翻修过一回,走起来还算顺畅,她们沿途仍在各郡馆驿或寺观下榻,赶了十日路,终于在这天午后来到了长安城外。
这日上午早有昙烛请馆驿的人往太极宫报了信,午后她们抵达西城门外短亭时,便有一队人马开出城来迎接,前呼后拥地将她们迎进城中,却没送她们到先前下榻的四方馆,而是径直来到太极宫。
妊婋和千江阔在西边宫门外下马时,听宫中传令官说宸王请她们下榻太极宫前西宫的同心殿,说这里参加宫宴和往武德殿走动比四方馆便宜。
这看起来是宸王的一番好意,她们只得客随主便,但还是回绝了那传令官带来的两队肩舆,下马后只跟随宫人走进宫墙内甬道,往同心殿步行而来。
妊婋走进太极宫的这一路上,瞧见了前后引路护送的宫人队伍外面还有一队宫禁侍卫,走在侍卫队伍最前面的两个人打着禁军旗,旗面绣着朱雀纹,先前她也曾在太极宫见到过这旗,当时只觉得旗面纹样似曾相识,到此刻得知了坤乾钺的来历,才恍然发觉那旗上的朱雀纹和钺刃下方的刻纹一模一样,正是她母亲妊疆的徽记。
原来铁女寺那监院口中的精锐队伍“朱雀军”,如今正是太极宫的皇城禁军。
不多时,她们来到了同心门,那传令官送她们直至殿前,介绍了同心殿前后殿宇和配殿的格局后,请她们在这里稍事歇息,明日宸王会令派传令官邀她们会面洽谈——
作者有话说:[1]“面谐谋深”,作者杜撰,意思有点类似成语“外宽内深”但没有那么贬义,也有点像“静水流深”但表面又没那么平静,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只好自己编了一个,形容人表面洒脱随和但实际上颇有谋算,算是个中性词吧,非贬义也非褒扬。
第136章 人亦谋己
妊婋和千江阔在同心殿的东配殿内坐下来喝茶,与她们一同回来的昙烛在她们进宫时就与她们分开往武德殿向伏兆复命去了。
妊婋一边喝茶一边在屋中四下瞧看,这边殿宇内的环境自然是比四方馆宽敞华丽,但各处侍立的宫人让她看着过意不去。
她们事先同宫官说过了不要人在这里伺候烹茶,但那些宫人奉命而来也不便退去,于是就在各处站着听吩咐,弄得她两个说起话来也有些不自在。
妊婋喝完一盏茶后,还是请来了这边主事的宫官,试探地问能否请这边殿内的宫人们都回值房去歇息,若这边有什么需要,再喊她们询问。
那宫官连声应了,又怕怠慢了宸王的客人,责怪她们服侍不周,于是只撤走了殿内侍立的宫人,另外留了两个站在门外廊下,免得殿内一时有什么需要却叫不着人。
她二人见殿中所有宫人都出去并关上门后,才放松了些,起身往里间说起明日与伏兆的会谈。
黔南与朝廷的谈判进展目前她们还不得而知,但想来伏兆和九霄阁众人能够从泸永郡的郡守处探听到最新情况,她们明日见到伏兆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需要确保海盐互市能够顺利推行,最好让黔南在今年冬季来临前收到一批来自燕北的海盐,让黔蜀两地盐道正式复通,向舍乌展示结盟的诚意,以免她在与朝廷的谈判中因顾虑而动摇。
只要把黔滇的局势稳住,就能使朝廷无力分心向北,至少在她们幽燕军冬日班师之前,淮水一带不会面临来自南朝的压力,大家就可以在秋收之后放心储粮过冬了。
而伏兆这边也会因西南入局而不得不继续维持与燕国的结盟关系,更无法贸然以武力夺取洛京,因为恢复与黔滇的盐道后,蜀中和关中的自产井盐仍然会优先保障本地,为了防止各地盐价抬高甚至出现类似于黔南去年抢盐的恐慌,九霄阁必须尽快开始推行燕国海盐的引进方略,以平衡各地的民生用盐。
而到那时燕国能以海盐从蜀中乃至西域换多少东西,可就有得谈了。
“这次南行说是为蜀中解困,但九霄阁一定也看出了我们这些举动的实际意图是在为自家牵制她们,我看明日的会谈还得小心应对,伏兆显然不是甘心受人掣肘的人。”千江阔提醒道。
“咱们的所作所为那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妊婋翘起脚来悠悠说道,“为了分散南朝部署在山南道针对蜀中的兵力,必须得让西南起兵自立,为了稳住西南局势避免战乱影响蜀中,必须得恢复蜀中通往黔南的盐道,恢复盐道之后内陆盐供应不足,必须得从我们这里想法子引进海盐,她派人给我们带路去西南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山海形势如此,我们奔波数月也是出于一片缔盟善意,怎能反过来怪我们掣肘于她呢。”
千江阔听她说得这样理直气壮,低头笑了起来,她们这几个月间所做的一切,昙烛以及蜀中各地郡守尽皆看在眼中,她们不曾做下一件背人的事,此次西南之行就是一场明明白白的阳谋。
据她们上一次收到千光照的来信推测,玄易和穆婛应该已经在陕州互市府制定好了相关等价提案,之前伏兆派去洽谈互市的人大抵前些天就回长安了,只等妊婋和千江阔回来见过伏兆和九霄阁众人共同促成此事,燕国第一批东西互市的海盐就能开出函谷关了。
她二人在殿中就这些事低声谈讲半日,直到殿外传来一名宫人小心翼翼地询问,说时辰钟才敲过了酉时,天色见晚,问她们是否需要传膳。
妊婋走过去开了门,说就在这边殿中用膳,不多时一群宫人鱼贯而入,将里间长榻中间摆放茶盏的窄榻桌撤了下去,换上一张长宽榻桌,又在榻沿上接出来半高的另一张桌子,两张桌上摆满了肴馔,传膳的宫官一一替她们将盘盖掀开介绍菜式。
“金齑玉鲙、乳酿鱼、汤浴绣丸、莲藕羹、翡翠豆腐、御黄王母饭、梅花汤饼……”
妊婋等那宫人介绍完面前的十二盘菜肴眨了眨眼睛,望向那宫人:“这也有点太多了吧,我们吃不完怎么办?”
那宫官笑道:“考虑到二位南行劳苦,这是殿下吩咐比照她往日传膳的菜式减半送来的,传膳剩下的菜肴一般都会分赏给宫人们。”
妊婋皱起眉头:“让她们吃我们吃剩下的?”
先前她们在太极宫参加宫宴的时候,众人面前的菜都是吃完一道再呈一道,若不需要添菜时摆手即可,那时候她只觉得宫中菜式精致丰盛,倒没觉得过多,今日原是头一回在殿内传膳,这两大桌子菜显然她二人必定吃不完,等放成残羹冷炙再撤下去想来味道已失了大半。
妊婋和千江阔当着那宫官的面合计了一回,最后只留下六道菜肴,请那宫官取食盒将其余六道未曾动过的热菜装起来,与殿中宫人在值房自吃。
那宫官领命吩咐人去取食盒,又要叫那些宫人进来谢赏,被妊婋和千江阔连声回绝后才作罢,又见她们不要宫人留在这里布菜筛酒,遂纷纷退到了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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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过后吃茶的功夫,又有宫人来回禀后殿沐浴诸般物件及热水已备好,她二人在这边消过食起身离开,在回廊上彼此道过安,各往后殿两边房屋洗漱安寝。
在同心殿住的这一晚事事皆有宫人备办,几乎无微不至,但等妊婋泡完澡洗漱毕换上新制宫衣躺在榻上的那一刻,还是觉得累坏了。
她今晚大概把“不需伺候”和“我自己来”说了有上百遍,实在是太累了。
也不知是因长路远行归来还是因与宫人周旋过久,她躺在榻上没多大会儿就睡着了,连灯盏是什么时候燃尽的都不知道,再一睁眼已是天光大亮。
妊婋想起这日还有重要的会谈,赶忙坐起身看向屋中的漏刻钟,那上面显示此刻正交辰时,与她们约定与伏兆的谈话还有一个时辰,她又趴下来在榻上来回滚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起身更衣准备洗漱。
屋外面值夜的宫人似乎是听见了屋中有动静,轻轻敲了门,说热水已备好了,问她是否即刻洗漱。
妊婋一边穿衣服一边想说“我自己来”,但话未出口她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宫殿里的水井在哪,人家预备好的不肯用非要自己去打水也显得有些太不识抬举,系上腰带后她叹了口气:“端进来吧。”
这日的早膳和昨天的晚膳丰富程度差不太多,妊婋和千江阔仍旧只留下一半,让传膳宫官将另一半装走送与宫人们自吃去了。
等到辰正三刻,她二人用完膳离开同心殿,跟随前来接引的宫官队伍步行来到延英殿,今日和她们先前出使会谈时一样,仍是伏兆和两位阁令以及隽羽在殿中等候她们。
距离先前她们出使来长安就应对突厥之乱一事谈判,已过去了半个春季和一整个夏季,伏兆请她们坐下后,先开口说她们此行西南劳苦,随后让隽羽给她们讲了讲西南近况。
得益于滇南大巫军的襄助,黔南自治军只分出一小部分人马镇压了多个趁乱自立的部族,其主力始终驻守在黔中道及岭南道的边界附近,朝廷官军将此情况如实报与建康,南边朝堂上就西南局势的应对之法争持数日,终于在前日才确定好往黔中道谈判的使臣队伍。
听到这里妊婋不禁轻嗤一笑:“南边朝堂上屪子官叽歪事多,季太后想必花了不少心思与层层阻力较劲,所以在地缘之争的大事上总是反应慢些,给这艘腐朽的老破船掌舵实属不易啊。”
坐在妊婋斜对面的隽羽点头说道:“这次朝廷派出的使臣必会拿岭南道的海盐为条件,劝舍乌夫人做出些妥协让步,也多亏南朝反应慢,使臣队伍才刚出发,我们这边还来得及尽快将两地盐道复通,先运一批蜀中井盐到黔南与舍乌夫人洽谈,再以贵国海盐随后补上。”
井盐的产出工本一向比海盐要高,因要钻井、提卤、沉淀、蒸煮等多道工序,不似海盐多以晾晒法收集,为了减轻本地盐工的压力,眼下九霄阁的当务之急,也是要把海盐互市协议尽快确定下来。
伏兆上月派往陕州洽谈的队伍近日已经回来了,谈定将以一批蜀中甘蔗换取海盐,这份互市协议还要由洛京上元府确认后才可通关运送和交接两地物产,伏兆在隽羽说完之后直言请千江阔带国书回洛京推动此事,争取在入冬前将第一批海盐运出函谷关。
千江阔听完这话转头跟妊婋对视一眼,很快又听到伏兆说道:“我还要请婋帅在长安多留住些时日,详谈漠北后续的驻军安排。”
如今幽燕军和铁女寺军已从漠北撤出了半数人马,余下的也会在不久之后都撤回来,届时她们仍会与漠北的新政权保持缔盟联络,但后续各方的驻军安排还有些约定需要洽谈。
妊婋点点头:“那就请道长先回洛京落实海盐互市,我仍留在长安把后面的事谈谈清楚。”
这日会谈结束后,伏兆设了一场午宴,午后又在皇城北边一处皇家园林请她们游览半日。
转天清早,千江阔收好行装离城回洛京,妊婋站在城头上目送千江阔骑马远去后,才跟随宫人回到太极宫同心殿,她看着殿宇内外侍立的宫人和四周高耸的宫墙,忽然生出一种落入伏兆掌中的错觉。
这时有位宫人见她回来,走上前禀道:“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宸王殿下邀请大使同往佛母殿进香。”
第137章 神佛无知
佛母殿位于太极宫东侧,距离妊婋所在的同心殿不算很远,她跟随引路的宫人走了约有一刻钟,闻见了前方飘来的檀香味道。
那引路的宫人来时路上跟妊婋说,宸王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来这里进香,九霄阁内众人也都在,若赶上朝会日,伏兆会将上朝时间往后推半个时辰,待礼佛毕才与众人一同往大殿去开朝会。
妊婋点点头,跟随那宫人跨进前方宫门的门槛,檀香气息愈发浓郁起来。
转过影壁墙来到佛母殿外时,妊婋瞧见那边殿外廊下站了两排人,有穿官袍的,也有穿佛衣的,是九霄阁两位阁令和六位阁丞,正从宫人呈上的托盘中取香点燃准备进殿。
这时从佛母殿大门内走出来两个人,是先进完香的伏兆,旁边跟着一身品蓝官袍的隽羽。
伏兆这日没穿蟒袍,身上是一件墨色佛衣,外面罩着玄底绣金镶七宝袈裟。
此刻她从佛母殿走出来,衣角边缘随身姿频频摆动,袈裟上的宝石和金线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昂首阔步,势焰炽盛,真个是,罗汉迎面需让路,金刚见了也拱手。
据妊婋所知,伏兆在去年称王之前就已经正式对外宣告还俗了,当时还曾有几位言官联名上奏劝她蓄发,被她怒斥多管闲事,此后她仍旧定期剃发,平日里在宫中起坐也时常穿着佛衣,大抵是从小习惯了,反正也没有人管得了她。
不多时,伏兆和隽羽径直来到妊婋面前,殿外两侧众人也已捻香进殿。
“等她们一会儿出来了,婋帅也去取香进殿吧。”伏兆走到她面前站住,把头微微一扬,“八月十五吉日良辰,正该祈福。”
“我不拜佛。”妊婋淡淡说道,“只在外面逛逛就是了。”
伏兆对此倒也不意外,前日昙烛回来时将她们此行西南大小事细述了一遍,这一路她们住过不少寺观庵庙,妊婋从来不进佛殿神殿内上香,每每只在外面闲逛等候。
“也罢。”伏兆没问为什么,也不坚持,“这边佛殿后面还有一座花园,我们可以去那走走。”她说完侧身抬手,见妊婋点了点头,遂同隽羽二人一左一右,与妊婋一起从回廊处往后走去。
佛母殿后面的花园里秋色浓郁,迎面便是一棵金黄色的银杏树,一阵风过枝叶抖动,好似正在燃烧。
伏兆一边走一边提起了蜀中铁女寺里的佛母殿,说太极宫里这座佛母殿是比照那边重修的,连同殿内佛像也与铁女寺内一般无二,随后又问妊婋有没有见到铁女寺地下岩洞的私兵场,说那里是她母亲三十年前向广元公主提议修建的。
妊婋转头看了伏兆一眼,她在铁女寺那几日的所见所闻,伏兆必然一清二楚,此时提起却是明知故问。
伏兆见妊婋没答言,又自顾自说起进驻洛京重查旧案的进展,这个月初曾有信送回来,称在皇城内翻找到一些旧日书信,其中提到妊辞在广元公主和老太后之间传递消息一事。
伏兆猜测妊辞当年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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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与此有关,又想到妊婋说自己六岁离京,正和自己随母亲广元公主离京去益州封地是同一年。
“当年你或许原本要在我们之后也往蜀中去的,只是不知期间出了什么变故,才转而向北的。”伏兆思忖道,“那时你去往燕北途中可有人接送庇护么?”
“没有。”妊婋耸耸肩,“我自己走的。”
旁边的隽羽闻言一惊,不由得重复了一遍:“你自己?”
小时候的事,妊婋还是记得不多,仅有几件印象比较深的事和一些细碎的片段,所以她至今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往北走。
以她目前所了解到的妊辞和妊疆的生平来看,她们与燕北都没有什么关联,若说是因老太后崩逝和朝政党争等缘故逃出洛京,也应该往蜀中去投奔广元公主,或许是她单纯走错了方向,她只记得自己当初要往一个距离洛京很远的地方去。
伏兆和隽羽这才得知她幼时流浪去往幽州,都不禁垂眸默然,片刻后伏兆又问:“是因这段年少经历使你不愿进殿烧香么?”
她们此时已经过了那棵灿黄的银杏树,正往湖边走来,这边一路上种着金桂,一簇簇金黄花团如同火苗般点缀在树叶之间,散发出浓郁的桂香,将她三人笼罩其中。
妊婋望着湖面后面的层层宫殿群,想起了她当年往北走的第二个秋日里,不知经过哪个乡野,正赶上灾荒,到处都是流民,她混在人群里继续往北走时,瞧见有一支华贵车队因灾民拦路停了下来,那边的主家坐在车内跟随从吩咐了几句话,很快随从带了人从车上拿了些干粮吃食,走到远处向灾民分发起来,车队在人群被引开之后立刻启程走远了。
妊婋站在人群外围看那随从匆匆分发完干粮,就转身追主家的车队去了,她年纪太小挤不到前面去,只看着前面那群流民为吃食争抢不休,又看了看已骑马走远的随从,小小的她想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境况为何如此天差地别。
正思量间,她忽然注意到争领干粮的人群里走出一个女人,怀中似乎揣着什么东西,那女人一路小跑到边上,拽起躺在地上的一个男童,离开这边回头回脑地往外走去。
妊婋想了想,也远远地跟了上去,那女人先是拽着那男童走,后来见他实在走不动,又蹲下来将他背在身上,也不知走了有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一座残破废弃的城隍庙。
妊婋蹲在草丛里见那女人回头看了看后边,确认没人跟过来,才走进了那座城隍庙。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妊婋在那女人走进城隍庙后也悄悄来到门口,见那女人跪在神像前念念叨叨,听了一阵才知是男童饿病了好几天,那女人千辛万苦得来一块馍,准备拿水泡软些喂与他吃。
然而就在她求神祈愿完,低头要叫醒男儿在这里等她取水回来,推了两下却发现男儿已经没气了,她登时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刚取出的馍就放在身后,也顾不上自家先填饱肚子。
妊婋蹑手蹑脚走进城隍庙里,躲在柱子后边听那女人哭了半日,妊婋低头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看那女人似乎也没心思吃那馍了,于是悄悄走出来将她放在身后垫布上的馍拿起来,转身又躲回柱子后面。
那女人始终没发现她,只是一味地哭,又向神像祈求保佑她男儿来世顺遂云云,妊婋一边啃着馍一边听她颠来倒去地哭求诉苦,直到月光照进这间幽暗的城隍庙里时,几个男贼被这阵哭声引了过来。
妊婋发现有人来,紧紧握着手里吃剩的半个馍,躲在柱子后面屏气敛息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很快,耳畔充斥起那女人的抽泣求饶和那几个男贼的笑声,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女人只有悲伤,却没有愤怒。
她在柱子后面气得浑身发抖,为他们的恶行而愤怒,也为她的不知愤怒而愤怒。
大约子时前后,其中一个男贼发现那女人没气了,几人合计一阵,把她和她男儿扔出庙外,又从外面找了些干草进来,关起城隍庙的大门,在神像前铺了厚厚一层干草卧下睡觉。
妊婋等他们起了鼾声后,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她站在神像边看了那几人一会儿,掏出自己捡的打火石,点燃了地上的干草。
她看着火苗一点点蔓延开来,转身从进来时发现的一处破损墙洞钻了出去,又到外面找了好几块大石头,抱在怀里往返数次搬运,抵住那破旧的庙门。
整座城隍庙是在破晓时分彻底烧毁的,后半夜火起不久还能听到里面传出男人的叫喊,后来房梁掉了下来,又过不久屋顶也随之崩塌,到天亮时只剩了四面黑黢黢的土墙,露出里面烟熏火燎的神像。
妊婋站在外面看着火完全燃尽,才缓步上前,看见金色的晨曦从上方云层倾斜下来,照在土墙里那座烧得面目全非的神像上,只露出一点眉眼,还和昨晚月光下一样,无动于衷地俯视着下方的一切。
她站在庙门前看了片刻,又往里面眺望一回,只见昨晚那几个男贼睡卧的地方,此刻高高摞着烧塌的梁木和房顶的瓦片,四下里一片死寂,看上去是没有活口了。
她这才转过身,走向昨夜被丢出庙的两具尸体,见她们都还静静地躺在草丛里,她想了想,还是从旁边找了点干草将那女人的身体盖了起来,然后揣着怀里没吃完的那半块馍离开了这里。
从逃出洛京到进入幽州这三年间,她歇宿过许多这样的乡野破庙,见到过数不尽的男贼恶行,也听到过各式各样的哀告和乞求,给她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人跪在神佛巨像前时显得那样渺小,那些人虔诚叩拜的同时,也将自己的惶恐不安暴露无遗。
当头顶不再有人为她遮风挡雨,她必须时刻武装以待,求神拜佛这种事对她来说太过危险,她不能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任何一座无动于衷的石雕泥塑上。
这些年她唯一能够完全信赖依靠的,从来只有自己。
“我不拜神佛,因为那可能引来恶鬼。”妊婋把视线从湖面上收回来,转头看向伏兆,“我也从不乞求天地怜悯善待于我,因为那只会使周遭的魑魅魍魉察觉到我的软弱,进而生吞活剥了我。”
第138章 去意徊徨
“世人求神拜佛,确实多因不安。”伏兆听她说完也望向湖面,“人们最初原本只为表达对生死的敬畏,只是后来世道被男人把持,神佛也成了他们愚弄世人的把戏。”
妊婋点点头,想来这也是铁女寺重修佛经释意的主要原因,许多佛家故事在千百年的流传当中被各朝各代的儒气影响,所以她们想要靠新的佛理和法义,重铸旧世道带给人们的偏狭识见,或许等到将来的某一刻能彻底抛去陈旧观念,发展出真正属于她们的文明。
她们说着话走上了湖边的拱桥,往湖心岛上凉亭来观水鸟,隽羽想到这次与妊婋同往西南去的千江阔和位列上元十二君第一位的千光照都是道士,于是问燕地是否以道法治国。
妊婋低头想了想,她们幽燕军和燕国的创立确实离不开太平观众人的引导与支持,但她并未见灵极真人和千光照等人借此在民间大力推行“道法”,这几年在幽燕军中流传最广的,也仅有一本灵极真人编纂的《娘子军兵法纪实》,她有时候甚至觉得,太平观的存在,其实只是她们为了让自己拥有自由独身行走于世间的身份而已。
毕竟在她们这几年占领燕北和鲁东以及河东等地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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