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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庸都下了多日的雨, 昨日入夜终于停了。
破晓时云层裂开一道浅金的缝儿,那道缝渐渐裂宽,云被染成半透明的淬金色,日光再往下沉, 金粒子一般洒在皇城的瓦顶。
太极殿前, 礼官捧着宣元帝灵位,高唱一声:“启殡宫——”
谢文珺扶着梓宫一侧, 六十四名身着缟素的羽林军同时抬起宣元帝的梓宫, 从太极殿缓缓移出。
仪仗自皇宫午门起殡, 百官哭送, 送葬队伍沿中轴线出庸都内城的正南门, 大太监走在前列撒路钱, 沿途百姓按制缟素迎送。内城南门外, 载运宣元帝棺柩至广帝陵的龙輴车正停在城门前,羽林军合力将宣元帝的梓宫抬上车厢。
礼官再次高唱:“太上皇起殡——”
龙輴车轮轴转动, 仍由六十四名羽林军牵引推拉着驶向广帝陵,文武百官步行护送。
广帝陵, 神道肃穆,林地森然。
龙輴车驶过石桥, 便看到两侧石像生——石狮、石马、文臣武将六对石雕,肃立在神道两侧,神道尽头便是广帝陵的地宫入口,龙武军分两列、按着腰刀柄在神道与地宫外围排开。
荣隽压着佩剑跟在谢文珺身旁,此行只有二十骑长宁卫跟随, 余下的皆已悄悄伏守在山下的广陵邑。
陈良玉守在外场,谢文珺入陵区后并未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但她知道,她在。
吉时到。
掌管迎送神、读祝文的太祝官出列, 唱诵祭文,告慰天地祖宗。
百官垂首跪伏,呜咽之声四起。
仪制繁复。
礼官唱:“奠玉帛——”
内侍官奉上早已备好的青圭、赤璋等祭玉与成捆的丝帛,谢文珺亲手置于地宫入口处的祭坛之上,以敬鬼神。
“荐黍稷——”
五谷三牲,奉养先帝。
牛羊猪三牲被抬上,黍、稷、稻、菽、麦五谷祭品依次献列。
“酹酒——”
谢文珺执金爵,斟满醇酒,缓缓洒于地宫石门之前。酒液渗入石缝,祭给沉睡地底的魂灵。
“奉安梓宫——”
龙輴车由仪仗牵引,沿着铺就的木板轨道,一点点滑向地宫。
哀乐、丧钟齐鸣,恸哭震天。
棺椁入地宫后,俑人、车马、器皿等明器以及刻有宣元帝功绩的宝册、谥册被依次送入,安置于地宫各处。最后,临时开凿的石门轰轰隆隆开始合拢。
哀乐正低回处,守在地宫的龙武军突然动了。
蒋恕礼脑子有些懵,怎么要这时候动手?
就在石门即将彻底闭合,那轰隆声余韵未绝、众人心神最为松懈的一刹那——
“动手!”
不知是谁浑声高喝了这么一句,距谢文珺最近的龙武军拔出佩刀,瞬间暴起。
“护驾!”
荣隽佩剑出鞘。
长宁卫的号令几乎与龙武军的同时响起,兵刃撞击声骤然取代了哀乐与哭声。
长宁卫人手虽不多,却都是百里挑一好身手,转瞬就把谢文珺身边围出一片安全地,接连击退攻上来的龙武军。转瞬,地宫外围与神道交接的偏殿中迅速冲出一队骁卫,也拔刀直面龙武军。
蒋恕礼眼见龙武军已经与长公主身边的长宁卫交起手来,他只得奉令,于是朝荣隽拔刀。
荣隽将两名龙武军劈翻在地,一柄劲刀迎面劈下来,荣隽提剑格挡的瞬间看清来人,正是龙武军统领蒋恕礼。
“别护驾了,要死的人是你!”
闻言,荣隽当即明白了什么,与龙武军缠斗着远离谢文珺身边,“护殿下走!”
长宁卫护着谢文珺往享殿方向退。
谢文珺神情戒备,环视四周,还是不见陈良玉。
突然间,数支利箭破空而来,攻向谢文珺的龙武军纷纷中箭倒下。
是享殿的方向射出的箭。
送葬的百官早已乱作一团。
“反了!”惊呼声中,众人瞬间失了仪态,没人再顾得上礼数,只恨不能往神道外的林地草丛里钻。
混乱中,一骑白马玄甲自东北林间隘口处疾驰而来。
陈良玉下令:“左骁卫听令,护诸位大人往西侧配殿退!”
话音一落,身后数十名骁卫已分作两队,一队持盾挡在龙武军与送葬百官之间,另一队架起吓瘫的老臣、扶着颤抖的官员,顺着神道西侧的石阶往配殿撤。
荣隽被蒋恕礼与几十名龙武军围攻,顾得了前顾不了后,龙武军训练有素,熟悉铠甲的衣装结构,专瞄准甲胄的缝隙处刺,荣隽四肢多处受伤,渐渐脱力。
陈良玉策马奔至,提剑在龙武军中劈开一道口子,下马直面蒋恕礼。
她身后多出数倍的精甲骁卫围困住龙武军。
刀剑交鸣立时停了。
蒋恕礼尚不明所以,愠怒道:“不是说等长公主入享殿供奉太上皇灵位时才动手吗?为何提早?”
信号给早,乱了所有计划。
陈良玉歪头一笑。
不提早动手,怎么好造势糊弄送葬的百官?
蒋恕礼没读懂陈良玉这一笑的深意,他怒着向陈良玉讨要说法,只见眼前剑光一凛,尚未看清陈良玉怎么出的剑,身体已向后倒去。
围攻荣隽的龙武军傻了眼。
统领死了,那又该听谁的命令行事?荣隽杀还是不杀?
陈良玉屈一条腿半蹲下,手掌覆在蒋恕礼的双目上,抹下眼睑让他阖了眼。
而后起身。
“蒋恕礼意图行刺长公主,现已伏诛。”
就近的龙武军手中的兵器扔到地上,人叫骁卫押了下去。
正这时,地宫与神道两侧的龙武军突然发狠一般冲向地宫,打斗中,几发箭矢陡然刺向正往享殿去的谢文珺。荣隽不顾伤势,提剑赶过去。
陈良玉一惊:“谁放的箭!”
享殿高处的弓箭手是听她令行事的,她没下令放箭,这箭是哪来的?
又有几支箭凌空而来,这次是朝她的。陈良玉挥剑,箭矢瞬间偏折方向,笃地钉进旁边的石像生底座。
是禁军的黑羽箭。
四下一找,送葬队伍里抬棺的六十四名羽林军不知去处。
陈良玉这次辨清了箭来的方位,是在神道东侧的山林间。
“右骁卫!”
“在!”
陈良玉马鞭朝东侧林间一指,“有刺客,杀!”
陈良玉猛扯缰绳,奔至谢文珺身边,玉狮子一声嘶鸣人立而起,用身躯挡住了谢文珺,陈良玉反手挥剑,精准地磕飞一支射向谢文珺面门的冷箭。
马势不停,陈良玉俯身探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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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揽住谢文珺的腰,猛地将她提起,置于自己身前的马鞍上。
“殿下,荣大人,走!”
同时,她举臂朝享殿高处的弓箭手打了个手势——
弓箭手掩护!
箭雨瞬间朝神道东侧林间覆了一阵。
“骁卫护驾!”
陈良玉双腿狠狠一夹马腹,朝地宫西北处地势稍高的享殿猛冲而去。
耳畔仍有零星的箭擦过去。
陈良玉伏低身子,将谢文珺紧紧护在怀中,她不顾一切催马狂奔,冲上享殿的石阶,终于在殿门处猛地勒停玉狮子,抱着谢文珺翻滚下马,躲过流矢,滚进享殿中。
陈良玉剧烈喘息,平复了片刻,她问:“殿下,伤着了吗?”
“不曾,你呢?”
“我也没有。”
陈良玉为护她避开最后一支暗箭,此刻整个人几乎覆在她身上,右手长剑撑地,膝盖不慎抵在她腰间,两人姿势密不透风。
谢文珺半边脸贴在享殿的地砖上,“你先起来。”
“别动!箭没停!”
话音刚落,又一支箭钉在殿门立柱上,箭尾震颤间,陈良玉下意识将长公主往身下又按了按,姿势愈发局促。
陈良玉道:“陵区正门还守着一批龙武军,你从西北林间隘口走,那里守着我们的人。沿山路走会慢些,正好,我先去替你把回庸都的路清了。”
谢文珺兀自笑了。
“陈大将军,竟也公然抗旨了?”
陈良玉知道此番在谢渊面前,她的立场是如何也藏不住了的。从谢渊登基后出尔反尔,驱逐国子监女学生、罢女科开始,她便知他们君臣一场,再难同心。
今又压下了云麾军的军功簿,取缔女兵授衔,她所谋求的一切,在他一念之间,似乎都付之流水了。
她低头在谢文珺额心一吻。
幸而,眼前人始终是同路人。
陈良玉道:“你只管争你想要的,刀山火海我替你去赴。”
她忽然想起,有一件极重要的事,她从未对谢文珺说过。
“殿下。”陈良玉轻唤一声。
谢文珺看着她,“我在。”
“我爱你。”
未几,荣隽与那余下的长宁卫也退至享殿,殿门被死死关上,几名长宁卫用身体顶住。
陈良玉这才一骨碌起身,掸了掸尘土。
“广帝陵正门是龙武军在守,蒋恕礼死了,不知他们其中还有谁是得了密令的,东侧那片林子里的人看样子是冲殿下来的,不知是受谁支使。总之,正门走不了了。”
荣隽道:“是抬棺的羽林军,六十几人。”
羽林军是直属蒋安东统率的。
谢文珺问荣隽道:“伤势如何?”
荣隽道:“皮外伤,伤口浅,不碍事。”说着到一旁简单包扎了腿脚的几处伤口。
陈良玉想了想,道:“蒋安东指使的?没道理,他如此看重门荫,蒋家的门荫受恩于《万僚录》,他不会蠢到与殿下为敌。幕后主使必另有他人。”
谢渊的命门在谢文珺手中攥着,他一时不会如此鲁莽命禁军动手要谢文珺的命。
谢文珺也掸了掸斩衰的袖,道:“他背后倚仗的是谁,便效忠于谁。”
“太后。”
谢文珺与谢渊争权,朝野上下皆有数如此想来,太后对谢文珺起了杀心也不足为怪。
享殿外兵器交鸣的打斗声渐渐弱了,殿内众人听到享殿外有人拾阶而上,步伐厚重,一听便知是军靴。
门外传来骁卫左郎将的声音:“长公主,大将军,陵区内龙武军逆党已尽数拿下,余下残兵也已控制。”
殿门打开,陵区内狼藉一片。龙武军的残部正被骁卫死死拖着,林中放暗箭的羽林军也已被押。
陈良玉左臂微曲,将澜沧剑横搁在臂弯里抹去剑身上挂着的一点血迹。
谢文珺站在不远处看着,看她将剑重新归鞘,翻身上马。
陈良玉勒住马缰,正要扬鞭。
“阿漓。”
谢文珺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没有半分平日的肃谨。
她说了句什么话,陈良玉没听得太清楚。
但从谢文珺的唇齿张阖中看懂了。
谢文珺说:“我也是。”
一人一马,一白一玄,逆光而立。
陈良玉嘴角缓缓弯起一个弧度,那笑意里似藏了千言万语的温柔,漫过眼底的柔光,比星月更亮。
马鞭轻扬,她毅然为她奔向另一场腥风血雨。
谢文珺叫人去换下来几副骁卫的甲胄,命长宁卫换上。
荣隽道:“记得殿下交代的,该说些什么。”
几人抱拳:“是!”
而后乔装成骁卫的长宁卫,偷摸地摸到送葬来的百官躲身的西侧配殿,绕至窗下。
配殿内尤其安静,大臣们缩在墙角无人敢说话,听到外面声音小了下去,才敢耳朵凑在木窗边听动静。
窗下已经唠起来了。
“听说了吗?皇上要取缔门荫。你们可知门荫之制倚仗什么?”
“那可不就是江宁长公主的《万僚录》?”
“对辽!皇上要取缔门荫,首先要先废止《万僚录》,长公主不同意,才招致杀身之祸。你们就说,刺杀这事儿,这都第几回了?”
……
闲嗑唠得绘声绘色。
甚至不知是谁从哪里提来半袋葵瓜子,几个人边唠边嗑得起劲。
西侧配殿内更静了,窗内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响动,却无一位大臣出声训斥、辩驳。
谢文珺自广帝陵西北隘口出陵,一路沿山路步行而下,到陵邑城区时,最后一缕霞光正从山脊线沉落。
长宁卫已聚在事先安排的地点。
那是一处农庄,庄里停着一驾车舆。谢文珺蹬上车辕,进了车厢。
车厢里的小几上放着一个鼓囊的油纸包。
谢文珺心下好奇是谁放了什么在她的车舆里,打开来看,是一纸包切得方正的酥糖。
***
陈良玉收拾了广帝陵外林区的龙武军,留几个骁卫安置了送葬的百官,提剑策马,沿官道将谢文珺回庸都的路障一一清除。
一路上,伏击不断。百里路途,宛若地狱穿行。
鲜血泼洒,人仰马翻。
通往庸都的官道方向,烟尘微起,显然还有伏兵。
直至庸都的城门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她刚想喘口气。
然而,城楼之上,戒备森严,城楼垛口处的一抹明黄令陈良玉的心沉了一沉。
谢渊目光冰冷,俯视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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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如同从血海里爬出来的人。
他立在高处,亲眼见她喋血而回,手中剑槊弓不断交替,甚至徒手搏杀,她不再保留任何体力,每一次出手都是搏命。
城楼上,禁军弓弩手张弓搭箭。
对准了她。
陈良玉勒住玉狮子,停在箭程之外。她浑身浴血,玉狮子也喷着粗重的气息。
蒋安东打马率羽林军出城,身后兵卫列成三队,长枪斜指地面,数支枪尖连成一片寒林。羽林军平时是佩腰刀的,持缨枪,便是要捉拿人了。
杖刑在城门正中施行,杖击一声重过一声。
直至谢渊喊停,陈良玉被羽林军架着拖到他面前。拖行间,染血的膝盖擦过地面,拖出两道细长血痕。
两名羽林军分别扣着她的肩,强行将她架离地面才松手。陈良玉踉跄跪地,那道长长的拖拽而成的血痕才终于断在她膝下,与她掌心按在砖上渗出的血印,连在了一起。
那抹明黄身影沉默良久,也定了良久。
才问:“陈良玉,你究竟忠于谁?”
陈良玉始终垂着眼,任由散乱染血的发丝遮住脸颊。
她跪在那里的身影透着几分孤绝。
“臣一生戎马,守的是大凜万里疆土,护的是天下黎民平居乐业。臣忠于天下苍生计。
“臣领皇恩、食君禄,亦忠于君上。
“可臣是将,非鹰犬。陛下要臣护疆土、平叛乱,臣万死不辞,可要臣挥刀向长公主殿下……
“臣不奉诏!”
“臣,愿领死罪!”——
作者有话说:要看战损的出来走两步,这样够不够损!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152章
千骥原牧场的风, 四季都带着股剐蹭喉咙的粗粝。
隆冬更甚。
开春也没个开春的样,风还是照样刮,要等立夏才算真正熬过了冻季。
陈良玉熟练地叉子插进草堆,将草料挑到铡刀旁, 然后俯身将一捆捆草塞入铡床。日头升高, 又偏西。日子就像那架破旧的铡刀,一下一下, 切割着重复的草料。
饲草铡完, 她抱起粗糙扎手的草料, 拌上豆粕, 倒入石槽。
栏里的牛涌上来把头埋进槽里嚼料。
日落前, 陈良玉拖着一条因旧伤和终日劳累而愈发沉滞的腿, 将饲牛的工具归拢到棚里。
千骥原奴舍早有收工早的人靠在土坯墙壁上坐着。
十几个人挤在几丈见方的土屋里, 都是发配而来的罪奴。
这几间奴舍原本是千骥原冬季存放畜料的仓廪,地上连层正经草席都没有, 只有些草垛子,草秆铺在冻得发硬的泥地上, 躺下能硌得人背疼。奴舍的土坯墙常被风沙啃出几处豁口,时不时得和泥堵上、修补。屋顶盖着的不是瓦, 是捡来的破毡和草秸秆,勉强盖了个屋顶。
天气料峭,她们三五个人挤在不同的草垛子里。
陈良玉坐下来,裤脚随着她的动作往上一提,短一截子。她扯了扯因磨损而破烂的裤腿, 很牵强地遮住脚腕。
稍不久,又有一人回到奴舍。她走到木桶旁边拿起瓢舀了半瓢水咕咚灌下,又把桶身斜下去刮出仅剩的一点, 送到嘴边,见陈良玉正看着她,试探着把水瓢递过来,怯生生地对她道:“你喝吧……桶里没水了。”
水井在牧场的另一端,要人用木桶去挑回来,收工晚了,就得渴一夜等明日。
陈良玉常是收工最早那个人,今日栏里一头母牛生了头小牛犊,她安顿好虚弱的母牛和蹒跚的犊子才开始忙活,手里的活计比往日晚了近一个时辰收尾。
直到这时候,陈良玉才忽然有了与这些人境遇相同的感受。
“多谢。”
她接过去那半瓢水,却没有立即送到嘴边,坐在那里捧着水瓢想事情。
先帝入葬那日,她杖刑加身,究竟挨了多少下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谢文珺本应绕行西城门入城,高观在西城区布了武卫护她安危,谢文珺却不知为何出现在她受杖刑的庸都正南门。彼时,她如将死之人一般跪在城门甬道的地面上,谢文珺用尽全身力气,将意识模糊、浑身是血的她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身上,从谢渊身边把她带走。
“人,臣妹要带走!”
“皇兄若要拦,就看史书工笔,会如何书写你今日之举!”
南衙与北衙的兵卫此刻都聚在南城门。
谢文珺架着陈良玉站在兵锋中间,一个丧衣染血,一个甲衣破碎。羽林军将的刀半出鞘,却在谢文珺撑着陈良玉踏前一步时微微一滞。
最终,羽林军向两侧分开,为她们让出一条路。
陈行谦从广帝陵回到庸都后,未及歇脚,便带了进过韩诵牢饭的那名刑狱大夫进宫面圣,那人是北雍的探子,从他口中得知,北雍为了置陈良玉于死地,会暂时放下争端与大凜修和。
而前一日,翟妤刚请愿向母国修和书。
事情太巧,巧得让人心里发毛。
一分疑心,两分庆幸。
他庆幸谢文珺带走了陈良玉,否则岂不正中北雍下怀?
谢渊骤然发觉,身边每个人的脸上都像蒙着层雾,他越想心越寒,自己究竟还落在谁的局里?
崇政殿四下空寂,像极了这孤家寡人的处境。
身边皆过客,身后无归处。
宣元帝丧期一过,谢渊即令中书令程令典裁并庸都冗余官署,庸都官员两千余人裁减过半;同时,合并州郡,全国划分十道;世荫爵禄,传三世收回;更欲效仿懿章太子生前举措,迁豪绅士族到庸都周围的县镇上,或迁往偏远之地,险些引发朝廷动乱。
庸都格局之变,如同换了一片天。
……
这其中的种种纠葛都是后来旁人转述给陈良玉的。
广帝陵事发那天,陈良玉根本不记得她是怎么回的侯府,后来的事她也没有太多印象,谢文珺派兵把她送回北境之后,她才从混沌的断忆中慢慢醒转。
只是醒来后,身子已垮得不成样子,那之后大半年的时间,她都在卧床养伤。
祯元七年六月,翟妤向北雍修书一封,亲笔劝谏翟吉,望他能以两国百姓安危为重,顾念两国邦交与苍生福祉,息兵止戈,促成边境安宁。
九月,北雍回函。
同时遣使臣在惊蛰湖畔和谈,此次和谈并不由陈良玉出面,而是庸都派遣鸿胪寺卿李鹤章与婺州司马段绪池前往,两方最终坐下来敲定了和议。
两国媾和之后,陈良玉的数道罪状便被翻了出来。打伤禁卫军无数,杀使臣与朝廷命官,目无法纪,僭越犯上……一道圣旨下来,罢免了她三州兵马大元帅之位。
但鹰头军与云麾军却至今无恙。
鹰头军是陈远清为抗击北雍狼骑而组建的,不分属于三州十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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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营,只听令于大元帅。眼下或许可以说,只听令于陈良玉。云麾军是陈良玉亲自带出来的,云麾军主将卜娉儿、副将林寅也是她一手提拔,唯她是从。
谢渊心中最急于遣散的应当就是这两支队伍,陈良玉知道是谢文珺在替她扛着。
此后,北雍仍不时有小股兵力来扰。
陈良玉识破这是北雍里应外合在逼她下令出兵,只要她敢领兵应战,便是亲手打破两国刚定下的修和局面,到那时,谢渊正好抓着这个由头,再贬她的职、夺她的权,名正言顺地驱遣鹰头军与云麾军。
出兵危及自身,不出兵百姓难安。
她犯难之际,黛青说动樨擎,率樨马诺骑兵驻扎在望湖关外,替她挡了这些灾祸兵事。
可既求外援,樨马诺的粮草补给也当考虑,但那时因与北雍媾和,朝廷拨往北境的军费粮草都紧缩,腾挪不开,最终还是沈嫣出手,捐出了大半家财,一解她燃眉之急。
其后,便因为这笔钱,庸都参了陈良玉一本。
再查沈嫣名下的商号,单盛昌隆一个,便几乎包揽了朔方商道大半的皮货、粮食生意。
豢商敛财,私通外邦。
欲加之罪。
不问缘由地一贬再贬,最终贬谪陈良玉至千骥原牧场为牧丁。
虽没降为奴籍,却发配她去了奴舍。
日子日复一日,她已习惯了每日铡草、喂牛、清理圈栏。夜里躺在简陋的棚屋里,躺在干草堆上,倒也能睡个安稳觉。
不足的是,千骥原有个多年前与她不对付的人,成了她在这里唯一的不自在。
陈良玉正沉在思绪里出神,没留神奴舍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舍门两侧铺着干草,被布履踩得沙沙作响。
听到这声响,奴舍里的其他人都赶紧靠着墙壁规矩地蹲着。
有人喊:“张爷。”
奴舍门被推开,一个人提着风灯照着在屋里瞧了一圈,点了点人数。没少。
他目光落在陈良玉手里捧着的水瓢上。
瓢里有一浅底水,两口就没。
陈良玉转过头,一眼瞥见来人腰间别着一枚黄铜饰物,还有个装着牧草种子的小布囊,走起路来跟着身形摇晃。
这副做派太好认了。
她没抬眼看来人的脸,又把头转过去,低头喝水。
她不想招惹人,人非要招惹她。
张嘉陵抬手一扬。
水瓢从陈良玉手里脱手飞了出去,仅剩的那点清水泼在干草上。
该忍的时候得忍!
龙游浅滩不翻腾,虎落平阳不叫唤。
陈良玉深吸一口气,把气息捋匀,理智还在劝自己冷静,可嘴却没管住,脱口而出一句:“你有病啊?”
张嘉陵冷哼一声,风灯的光映在他眼底照出很深的戾气。
他对看守奴舍的壮丁吩咐:“以后每天只给她半碗水喝。”
“这……”两个看守有些迟疑,看到张嘉陵的布满戾气的眼神,心里发毛,立即应了下来。
天太干冷了,渴了一天,嗓子干哑得受不了,再不润润喉,明早起来喉咙不冒烟也得出血。
陈良玉捡起水瓢,往奴舍外走。
张嘉陵:“你去干什么?晚间无事不得外出。”
陈良玉闷头走,两个看守没拦。
从奴舍出来往旁侧走没几步路,便是牛栏。母牛刚生了小牛犊,奶水充足,陈良玉把小牛犊拽开,拿瓢去挤牛乳。
母牛挺大方的,也没不让喝。
也没踹她。
只是眼睛瞪大了些,看起来些许惊讶。
小牛犊刚睁眼,把她当自己人,也不见外,靠过来舔舐她的手脚。
陈良玉也是到千骥原很久之后才弄清楚,此张嘉陵非彼张嘉陵。这不是那个满口未来现在、封建文明、千年之后的人,而是当年长街纵马,被她一句“短命鬼”气得从马背上摔断魂了的那一位。
她很难解释这一切。
也难以相信。
穿越千年是无稽之谈,唯一可信的说法,只有——
当年摔那一下让他转了性,张殿成被斩首、右相府抄家之后他性子又转了回来,穿着打扮挂满身饰物的习气一如从前。她不得不认为,这人打根儿里脑子就坏了。
张嘉陵皱紧眉头,站在栏外提着风灯看陈良玉凑到牛腹下接了半瓢腥膻的牛乳,一饮而尽。
他冷眼:“你一点体面都不要了吗?”
你也曾是名门望族。
在他看来,体面二字明明白白写在锦衣玉食里。所谓体面,要绫罗绸缎、金玉满身、走到哪里都有万人簇拥着,才算得上。
陈良玉道:“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本事,哪样不体面?”
张嘉陵嗤了一声,“你运气好,江宁公主为你、为宣平侯府挡了一灾,没叫你心气最高那时候从高门中跌下来,否则,你今日还能大言不惭说出这种话?”
陈良玉细微地察觉,他说的是江宁公主,而非江宁长公主。
“长公主殿下?为我,为侯府挡过一灾?”
张嘉陵道:“当年我爹与懿章太子施行新政,借苍南民难案清肃姚氏与陈氏,宣平侯府本当一并处置,是江宁公主提醒了你一二,才叫你有机会逃过一劫。你竟不记得了?”
她不是不记得,是完全不知道。
她记得那年的苍南民难,也记得谢文珺对她的提醒,那时她以为是懿章太子留了余地,借谢文珺的口叫宣平侯府早做打算。
没想到是这样。
张嘉陵道:“江宁公主为此还受了懿章太子的罚,禁足多日。”
“原来是这样。”陈良玉道。
她多年以前,还对什么都浑然不觉的时候,已经在承谢文珺的情了。
“多谢你将此事告知我。”
陈良玉润了喉,便提着瓢打算回奴舍歇息。奴舍里人都一样,白天劳作,夜晚圈禁,她并不打算在张嘉陵身上浪费自己宝贵的歇息时间。
“让一让,你挡着门了。”
张嘉陵没挪步子,挡着栏门,问她:“你和他,算朋友吗?”怕陈良玉不明白他说的是谁,他补了一句,“曾经住在我身体里的那个人,你们算朋友吗?”
“算吧。”
“沈嫣呢?”
“也算。”
张嘉陵嘴唇颤了颤:“为什么所有人都只对他好?我爹娘……最后记得的人,也是他吗?
“可他既占了我的身体,便该替我尽了为人子的本分,他都干了些什么?花天酒地,收通房养外室,执意要娶商贾之女把我爹气到吐血昏厥!他占的是我的身体,他受了丞相府嫡子的殊荣与尊贵,我全家查抄问斩之时他凭什么置身事外!相府落难他就该一起死,他凭什么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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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一挽长发定终身》 150-159(第5/18页)
陈良玉道:“你现在去死也来得及。”
说罢也不顾张嘉陵堵在栏门前,手一撑力从半人高的墙头上跃了过去。
走进奴舍之前,陈良玉鬼使神差转了头,朝牛栏方向看了一眼,张嘉陵依旧提着风灯立在那儿,风一吹,灯身便晃悠悠的。
张嘉陵手里的风灯“滋”一声燃尽,千骥原便彻底陷入夜色。
翌日,陈良玉照例把粗布衣袖挽至手肘,将新铡的草料拌好铺进石槽。牛温顺地蹭着她的手,她还顺手拍了拍牛犊的脊背,动作熟稔得像做了半辈子牧人。
“哎,在那里,看到了。”
这个声音。
陈良玉转身寻过去,千骥原牧监石潭正陪同卜娉儿与林寅往牛栏这边来。
石潭伸出手臂引路,“二位将军,这边请。”
陈良玉直起身,她一身灰布装束,牧场的衣裳都是直筒上下,只为蔽体,一丁点剪裁也没有。她身形太过突出,穿成这样也好认,林寅大老远就把人认了出来。
转眼三人到了眼前。
林寅头一昂:“大胆,见了本将为何不参拜?”
陈良玉当真朝她拱手一揖,“见过林将军。”
林寅很受用,挺了挺腰杆子,“去,给我俩倒杯茶。”
机会难得,卜娉儿也跟着林寅一齐挺直了胸膛。
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跳假神。
卜娉儿也被带偏了。
陈良玉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走二十里有条河,你自己趴河边喝两口。我都没茶喝。”
“这么惨!”
石潭忙道:“有,有。下官那有茶。”
林寅道:“那你还不快去。”
“下官就去。”说罢便识趣退了。
林寅比出一根手指,她左手臂抬不起来,左边身子略显僵硬,“大帅,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先说好的。”
林寅道:“我在北雍军中的悬赏身价与你平起平坐了,翟吉赏黄金万两、侯爵世袭买我脑袋。我跟你讲,我对翟吉真是太重要了,他没我不行!”
卜娉儿听不下去:“你正经点。还不是你夸下海口说助他杀了主帅,他才放你走,上这么大一当,谁能不恼。”
林寅辩道:“我说了,要么我杀了陈良玉,要么我永不上战场,我没骗他,自那之后,我是不是没上过战场了?在营中操练新兵多舒坦。”
卜娉儿提醒她,“先说正事。”
林寅道:“庸都有变故,皇上为了与长公主争夺农桑之权与民心,南下巡田途中遇刺,宫里已经封锁了风声。”——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15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