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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时至午后, 瓦罐村通往山谷外的盘山道一人驱快马奔来,围村的守军屯长与官差头子忙不迭去迎人。
朱影也往盘山道觑了一眼。
来人裹得密不透风,瞧不出来头。
军士与官差皆对他是一副恭敬姿态,此人身份应当是云杉郡衙署或营屯的仕宦。低头耳语几句之后, 那人便又骑马从来时路离开。
朱影在荆棘墙外往里望, 叶蔚妧还与患疫之人一同锁在茅草屋里。官差给出的最后时限是今夜,若今夜过后, 这千人病情仍不见好转, 等待他们的结果不会比罹安的病人好半分。
西岭的药铺都归了州府、郡府接管, 药材出入皆需按两记册, 与各州郡患疫的人数需写奏折按月呈报给宫里, 云杉郡呈报的患疫人数只有三百余人, 而平白增出来的千人官府势必要想方设法地瞒下, 为免药材数目与呈报的患疫人数相差太大,任她们如何恳求, 官府也不肯施药救济。
听闻朝廷一位素有铁面之称的御史从北境来了西岭,且是乔装便衣而来, 不知潜入哪个州哪个郡了。云杉郡郡守怕被这位铁面御史捏住七寸,不敢鲁莽行事, 才着人先将这批病人带至更隐蔽的山谷里扣留起来。
朱影知道她被叶蔚妧囚在山洞里时,有一辆牛车隔几日便来一趟,上山送药。她偷听过外面的人说话,拉牛车的人似乎从庸都而来。
官兵找到藏人的山洞之后,那辆牛车便再也没出现过。
仅剩的药材很快耗尽, 熬过的药渣都滤了一遍又一遍。至关重要的一味锦灯笼夏秋时才常有,眼下已将至岁末,即便散出去多人往山林各处去找草药, 采回来的锦灯笼果也甚是稀少。为防万一,朱影画了锦灯笼的画像交给去寻药,一旦找到,连同植株拔了一起带回来。
即便是这样,要想按照叶蔚妧的方子制败毒丹,锦灯笼果的数量远远不够,只能连根带叶一同熬成汤药分下去。
事与愿违,疫患的病情仍在不断加重。
茅草屋里,混着排泄物的恶臭与酸味迅速发酵,空气中开始弥漫尸体腐败的气味。
官差再度巡视过几间隔绝疫患的屋子之后,紧跑着赶来跟官差头子禀报,“头儿,死人了,屋里头有人病死了。”
“死了几个?”
“两个。”
官差头子顺着他指的那间草屋看过去,里头的人在对死亡的恐惧下已经开始挣扎、哭喊,不断有人拍打门扉与钉死的门窗。
官差头子与屯长交头片时,瓦罐村外围的守军得了军令开始撤离。
官差打开另一间草屋的门,叶蔚妧从里头出来,听到不远处的哀叫与撞击心里已然明白她的心血再一次,告败了。
她用疫毒养血蛊,精心喂养、散布,在战火疮痍的地方催生出最猛烈的疫毒,欲从中提炼出治疫良方。然而药方改过多次之后,只在那些垂死的躯体上激起更为猛烈的溃烂、痉挛。
一旦有人病死,事态便再不可控。官差已开始张罗点火。
叶蔚妧站在一株曲虬枯树下,目光向医棚外的一袭医者青衫投过去。她的目光里没有了恨,也不再有怨,从容得只剩下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疲惫的泰然。
官兵搜到那处山洞时,血蛊池已被她毁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蛊虫顺着山岩缝隙钻入冻土底下,只要血蛊的幼虫还在,桃花疫便不会从世间消失。
她没有下一次机会了,但朱影还有。
朱影别无选择,哪怕只是为了赎清叶家的罪孽,她也唯有代替自己继续寻觅桃花疫的药方。
叶蔚妧近乎狂妄地笃信,朱影定会找到解疫之方,那是她最后送给她的名满天下之途。
官差头子吹燃火折子,两眼在火苗上定了定,似乎在极力说服自己。
“死了好,死了也就解脱了。”
朱影还在试图阻拦官差头子,一身素净青衫在灰暗的官差灰袍子里显得异常明净。她说不了话,官差也不懂她比画的意思,举着棍棒将她赶回医棚。
“放开她。”
叶蔚妧的嗓子被炭块烫坏了,沙哑无比,听起来当真神似朱影被浓烟熏坏的嗓音一般,却多了一股不知所起的威压。
官差愣住了,下意识看向他们的头儿。官差头子也怔住,多年办差识人,头一次见着如此怪异的人,他隐隐感到这位黑衣女医十分危险。
叶蔚妧道:“青天白日点火,三十里外也能瞧见烟雾,不怕让人查到?要办事,还是夜间稳妥。”
官差头子仔细一想,心道说得也是。他手一摆,叉着棍棒的官差迟疑地松开朱影。
叶蔚妧看了她一眼,掀开帘钻进医棚。
朱影只好跟上。
她试着说话,喉间溢出一丁点气音,叶蔚妧这次给她喝下的药比以往几次都更猛烈,若非没有毒性,还以为叶蔚妧当真要毒哑她。
“不必。”
叶蔚妧道:“我知道你想谢我拖延时辰,大可不必。这里是云杉郡,城阳伯的大营在铜门关,相去不远,却多半是山路不好走,去山林里采药的那几个士卒没有马匹,以最快的脚程回到大营请人,也要暮后才能赶来。”
朱影缄默,对叶蔚妧言谢也着实讽刺,灾祸因她而起,她却如此安然地在自己创造的磨难里扮演救世菩提。
叶蔚妧飞快地从自己怀中的贴身内袋里取出纸卷,纸卷沾着些许暗红的污血渍,她铺平提笔,笔走龙蛇地疾书,将疫患服药后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的症状补齐。
而后,与早前的疫方叠在一起,不容分说地塞进朱影手中,“倘若这次来不及,也不必过分自责,你还来得及救下更多的人。西岭,还有庸都,或许还有别的地方。”
夕阳很快从山谷西侧的峰峦间沉落。
最后一点光焰没入山坳时,整座山谷忽然静得能听见枯枝叶落地的轻响。
西北角的盘山道没有再传来马蹄声,那是城阳伯麾下的兵能赶来的唯一方向。
官差头子望了又望,似乎在等什么。眼见天光大暗,山谷的雾更浓稠了。
“头儿,现在怎么办?”
“再等等。”
子夜,雾气结成了霜,在茅草屋顶覆了一层滑腻的外罩。
官差头子脊背驼下来,叹了一句,“动手吧,这都是命。”
“头儿,要不再等等?”
“老子没等吗?午后大人就让尽快处置了这摊子事,老子拖到现在老子没等吗?也许城阳伯压根儿就没想赶过来救人,说什么绝不同意,还不是怕引火烧身?老子上头一堆青天大老爷压着,老子能咋办!”
官差头子好似整个人的最后一根弦突然崩断了,发牢骚般痛斥手底下人一通。
“点火!”
一袭青衫出现在官差头子眼前,他吓得一惊,却也没再诚惶诚恐地到处躲蹿。
他抱着头蹲在槐树下。
“叶太医,你们报信的人我没拦着,郡尉大人那里我也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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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瞒下了。谁都不愿意沾上草菅人命的脏事,我没办法,我只是个小人物。”他拧过身子,指了一圈身后的弟兄,“大人布下的差事办不好,小人和这些弟兄命都保不住。倘若您再阻拦,我也只好无礼了。”
“烧,烧干净了才安心!”
一个官差粗嘎地吆喝着,声音麻木狠厉。他挥动手中的火把,火苗接连蹿起。
“不能点火!他们还活着——”
急火攻心的瞬间,朱影咯出一口血,喉间的字句竟完整地滚了出来。
“我知道瘟疫从何而起,”朱影攥过叶蔚妧的手臂,对官差头子道:“把我和她交给云杉郡郡守,说你已查明散播桃花疫的人……”
叶蔚妧却一把扼住她的手腕,向后一折,“你是不是神志不清了?为了诬我,连同你们叶家几十条命都不顾了吗?”她眉峰压得极低,睫毛下的阴翳里满是费解。
朱影却不再受她威胁,甩开她,继续对官差头子说道:“……此为大功一件,足可抵瞒报患疫人数的过错,此时去禀报,郡守大人不会怪罪于你!”
她顾虑着九华山庄的几十口人,是以这些日子一直叫叶蔚妧牵着鼻子走,她无比清楚如此一说,必会给九华山庄招致麻烦,可她只能先顾眼前。
反正也没辙,走一步跟着一步走,说不定就有转机了。
官差头子犹豫片刻,“这……”
“近千条人命,大人高抬贵手,他们或许还能活命,还有救。”
屋檐下的干草穗子引火直往房梁轰燃。
“大人!”
撒上硫磺荆棘枝梢刚沾上火星,就滋啦地冒出烟雾,跟着窜起细窄的火苗。
云杉郡的山路岳正阳不熟悉,要从铜门关到瓦罐村,官道绕远,他为了抄近道走了临渊那截险路,路最窄处只容得下一匹马过道,马的小半截身子都悬在崖面上。
从险道下来,一行人便迷了路。
裴旦行道:“岳公子,还有多远?”他声音在抖。
岳正阳拉扯缰绳,将背在身后的弓箭摆正,挨了几板子的骨头还有些痛,“不远了。此处多山,夜间难辨方位。”
“公子,你看那里,有火光。”一骑卒指向东南方位。
岳正阳勒转马缰,“快,尽快赶过去!驾!”
身后三十战马喷鼻喘息,往盘山道奔腾。
盘山道走尽,便一眼瞧见山谷下燃着火光的村子。
叶蔚妧笑朱影如此天真,她单纯得似乎从来不相信世间有恶,亦对官场的险诈一无所知。一旦此事捅破,案子查到她们任何一人头上,哪怕是长公主出面,也难保全九华山庄。
今日唯有她一死,朱影才能活。
腾起的火墙冒烟熏得叶蔚妧眼眶发酸,她不肯眨眼,“大错已经铸成,我不要再像鬼影那样活着,我不要!”
这千疮百孔的世道,熬着也没什么滋味。
不如就此歇了。
盘山道的马蹄声终于在这个凉夜响起,足有二三十骑。
她再无犹豫,猛地转身,走向火光中充斥着惨叫的草屋。
“咻——”
一道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箭矢压过火焰,精准地射向被火焰烤得滚烫的铁锁。“当啷”一声,锁着屋门的锁链应声而断。
疫患仓皇逃出,却大多奄奄一息。
屋外是更大、更烈的火圈。
“阿竹!”
人影婆娑的暗夜里,裴旦行分毫之间便锁住了那道他最熟悉的身影。
叶蔚妧墨色的衣袂在热风中翻飞,扑火的飞蛾一般,从容而决绝地走进热浪。
她的衣摆边缘开始卷曲、燃烧。
“阿竹,停下!回来!”
裴旦行的声音凄厉到非人。
“裴大夫,危险,不能过去。”随岳正阳而来的骑卒七手八脚拖拽着他。
“放开我!放开!”
挣扎中,裴旦行的外衫被撕烂了一个口子,“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阿竹,你出来!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救人!”岳正阳下令。
岳氏的亲兵精锐一拥而上,迅速去扑火。
官差头子已跪在他面前,“小将军,里面全是瘟疫……”
“本将奉命处置西岭疫患,再敢延误,以抗命论处,立斩不赦!”岳正阳手中马鞭一指,“灭火,违令者斩!”
火焰吞噬了叶蔚妧半个身子,在浓烟呛入肺腑的剧痛中,她听到裴旦行的声音还是微微顿了一下。
她强忍着痛侧过头,目光透过炽热中扭曲得变了形的空气,最后一次如此清晰地、毫无掩饰地落在了那个正在嘶吼、疯癫如乞丐的男人身上。
她看向他的眼神只剩一片荒芜的平静。
似在嘲讽,也似在自嘲。
看啊师父,你教的仁心救不了世,你守的人伦也困不住我。
官差也围上去,用沙土扑打外围的火焰,骑卒奋力拨开荆棘火墙,腾出一道缺口。
裴旦行冲过去想要抓住烈焰中心的黑衣。
“轰——”
一股更为猛烈的火焰与浓烟从门内喷涌而出,屋子在他眼前坍塌。火光冲天中,隐约可见一个黑色的人形轮廓在炽火中卷曲、蜷缩,最后如同燃尽的纸偶,轰然倒塌,化为一片灼人的火星与焦土。
裴旦行伸出的手徒劳地抓向空中飘落的灰烬——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第122章
九华山庄的院墙很高, 下人们会将墙根攀附而上的藤蔓修剪了,刨出根。空气里没有死寂的腥与焦,只有新翻的泥土,还有后厨隐约飘来的、暖洋洋的糕点甜香味儿。
一扇朱漆木门的两页门扉被同时推开, 两个穿着同样水红色袄裙的女孩咯咯笑着从门缝里跑出来。
一样八九岁的年纪, 一样梳着双丫髻,眉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快, 去后园!”
两条水红色的身影在曲折的回廊间追逐, 穿梭。
一个小姑娘跑着, 喘息道:“阿娘说后园山茶花开了, 要摘些回来做鲜花饼。”
另一人腰肢更瘦弱些, 眼神里多出半缕沉静, 与她并排跑着, 还不忘督促她课业,“爹娘今日要带我们去后山识百草, 阿娘叫你背的百草图可全部记下了?”
“背许多遍,早记下了。”
“你上次也这样说, 害我与你一起被罚。”
她们跑过山庄的朱桥,草地, 跑过假山嶙峋的水塘边,惊起几只落在枝丫上慵懒打盹的寒蝶……
“阿妧。”
年轻妇人早已提着一篮子冒热气的山茶花饼笑盈盈站在不远处。
听到呼唤,她们更快地奔跑,一个趔趄,小小的身子都失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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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 一起扑倒在铺满柔软落叶的草地上。看着对方沾了草屑的头发和弄脏的裙角,二人都没有哭闹,爆出一阵无忧无虑的欢笑声。
年轻妇人走到跟前, 扶起这个又扶起那个,动作轻柔地拂去她们发丝上的草屑与裙角的晨泥。
“阿妧,要当心些。”
两个小女孩唤那位年轻妇人:“阿娘。”
奇怪的是,即便那年轻妇人就站在眼前,女孩也看不真切她的脸。朦朦胧胧,像一团云雾罩在面上。但似乎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知何时,天色悄然暗沉下来。
一阵带着霜花的、更凉的风从远山吹拂而来,掠过山茶花林,卷落满树花瓣。
女孩正仰着脸,看一片粉色的花瓣打着旋落在自己鼻尖,忽然感觉鼻尖一凉,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摸到冰凉的雪沫,很快化掉了。
两个女孩同时抬头望向天空,云层变成浅灰色,无数细小的雪粒子纷纷扬扬撒下来。
梁溪城下雪了。
梁溪城很少下雪。
朱影从铜门关大营的医帐中醒来,是被一个伍长士卒叫醒的。眼角些微痒,她用指腹一擦,沾一片咸湿的水痕。
伍长欠身站在她打盹的药桌边,“……叶太医。”声音不大,粗放。
正值暮色四合时分,她醒来后,医帐内多点燃两盏油灯,光线登时亮了不少。
朱影拍了拍睡麻的双腿,她一动,脚腕上的镣铐便哗啦作响。
“裴大夫找到了,可……人许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不大好。”
裴旦行深一脚浅一脚地被两个军士带进医帐,凌乱发丝下尽是颓唐,他跑丢了一只靴子,右脚上只剩白色的布袜。
朱影对找他回来的几位军士道了声:“多谢诸位将军。”
伍长道:“叶太医,还请想法子叫他清醒些,晚会儿城阳伯还有话要问他。”
“我知道了。”
瓦罐村那场大火已过了两日,那夜烈火渐熄,多半人被城阳伯的兵马救下,也有人在大火焚过的那片焦土中灰飞烟灭。当时一切都乱糟糟的,忙着救治疫患,呻.吟,哀嚎,怒骂一片混乱,谁也不曾注意到裴旦行形同游魂一般,拖着沾满焦土的脚朝山野荒芜处离去。
赵兴礼暗中调查火焚平民的案子,顺带牵出了当年临夏与罹安的旧案,只查到一半,被云杉郡的官吏惊觉,设了个鸿门宴、美人计的连环套宴请他,把人吓得连夜金蝉脱壳,弃官道,绕行羊肠小路连更晓夜赶赴庸都呈报案情。
赵兴礼回到庸都后,大疫之事必会彻查,城阳伯这里也要事先摸明白一些事。
幸存的疫患口中的“血蛊”是怎么一回事。
据那日下令点火的官差头子供述,两位女医中的其中一个曾言“瘟疫是人为散播的”,要他将她们两个都送去府衙。
对此,被传去问讯时,朱影道:“权宜之计,只为救人。”
岳正阳也出面帮腔做证,如她所言,彼时这么说只是为了拖时间等岳家的兵马来,一时心急的无奈之举。
“这些食腐肉的血蛊是你所豢养的?你以此蛊虫散播瘟疫?”
刑名摆在朱影面前几只黑色蠕虫,已经死掉了,躯体僵直。起初还有几只活的,没撑过一下午就全死了。
朱影捏起一只,用力一捻,蠕虫便碎成一滩黑泥糊在指腹上。
刑讯之人见状捂着口鼻退开。
“这虫子有瘟疫!”
“只是些尸虫,清创所用。”
朱影极力回想叶蔚妧说过的每一句话,她豢养血蛊数年,亲历三次桃花疫,既说疫毒是活的,定有她的道理。血蛊携带的疫毒必定十分微弱,由此才能存活,疫毒是活体寄生于活物身体里,那么蛊虫生则疫毒活,蛊虫死则疫毒灭。
她不得不信叶蔚妧一次,去赌这些死掉的血蛊没有疫毒,以此洗清散布瘟疫的嫌疑。
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自保,以叶家女的身份活下去,才不会牵连到九华山庄的几十口人。
而这么做之后,她会彻底成为叶蔚妧。
成为她,代替她活下去。
走她的路,一遍一遍去经历瘟疫,直至偏执如她,强迫自己必须尽快配出桃花疫的药方。
直至世间不再有桃花疫。
刑名问:“山洞里那一具白骨怎么回事?”
朱影不知。
她不知道什么白骨,或许与叶蔚妧那日一身的斑点血迹有关?
“他感染了桃花疫,病死的。大人不妨问问瓦罐村的白骨和被满村弃养的老人家是怎么一回事。”
刑名哧哧一笑。
这种村子,哪个州哪个郡没有?这是百姓家事,不是他们管得了的,硬要追究,在任的刺史、郡守都得被问责,一个也跑不掉。
“叶太医,你用不着绵里藏针说话刺人,他们自己的儿女为了省一口口粮将老爹老娘送上山等死,还成了官府的过错了?你看不惯,就将那些老人接家里养着去,否则也别说得多么深明大义了。”
“为官者不务民生,竟还如此大言不惭!”
刑名脸面挂不住,怒而不发。
若非传讯时城阳伯家的六公子岳正阳交代过这位是宫里给淑妃娘娘诊脉的太医,只许问话,不准用刑,他手边的刑具该用过一轮了。
该问的还未问完,岳正阳便迫不及待闯进来问刑名要人,“问完了没有?那么多病人等叶太医配药,耽搁不得。”
刑名不得不中断问讯。
可当日事仍有诸多疑窦。
裴旦行那夜的行为太过反常,自己的妻子一身青衫站在那里,他却拼死扑向那个自焚的影大夫。不少人听到裴旦行喊火中那女子“阿竹”,哭着喊着要带她回家。朱影为何自焚,此事颇有疑点。事后裴旦行失踪,又是去了何处?
什么都还没问出来,她这么一打岔,岳正阳这么一催,活生生打断了刑名问讯的手感。朝廷三令五申治疫要紧,刑名命人给朱影锁上了脚铐,以防日后传唤时找不见人,便叫岳正阳将人带走了。
岳家坐了多年冷板凳,城阳伯岳惇今岁才被祯元帝复用,迫不及待让自己儿子攀附宣平侯府。这才攀上,陈良玉身边的女医朱影便在西岭自焚而亡,此事势必要给陈良玉一个交代。
岳惇前后派了几拨人上山搜寻裴旦行,找到人时就是这么一副疯癫无常的样子,蜷缩在一方山岩下方,身体已接近失温。
瓦罐村的火烧尽了他一生的爱恨痴缠、纲常人伦,只剩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朱影拖拽着脚铐走到裴旦行面前,道:“还认得我是谁吗?”
裴旦行懒散地抬头看了一眼,眼睛亮了又灭,他透过朱影的脸在看另外一个人。
“城阳伯找你问话,知道该怎么说吗?”
裴旦行木然地点了点头。
他容色尽是疯态,此时闭口不言,或是咬定被火焚千人的惨象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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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认错了人,供词也不会被采纳。
叶蔚妧留下的败毒丹药方添了一味锦灯笼果之后,果真对桃花疫有奇效。可这疫毒甚是奇怪,今日药力显著的良方,明日便再难起效,只得不断调整。
祛瘟良方渐彰功验,拼着西岭那么多官吏的仕途与城阳伯的攀高之路,也不会有人在此刻把配出解疫良方的太医交出去受刑讯。只要说法过得去,眼下多得是人愿意为她豁出去粉饰太平。
至于往后,她无暇去想,躲得一时是一时。唯一担忧的,是藏匿疫患、豢养血蛊的罪责尽数推给自戕于火海的“朱影”之后,陈良玉是否会因此受到连累。
静默须臾,朱影又想到九华山庄,她许久不曾回梁溪城,这两日每当累极了闭眼浅盹一会儿,却频频梦见山庄里的一位年轻妇人和两个双生小女孩。
女孩的容貌是她自己幼年时的模样。
她掀开帐帘想出去透口气,刹那间,眼前扑来簌簌纷扬的白色让她愣住了。
帐外雪片子飘飘扬扬,撞在关楼城墙上,黛瓦化作素笺。
原来真的下雪了。
今岁的初雪十一月才落下,断断续续下了好多日,山城错落的屋舍都积了厚厚一层素白,官道上时有踏雪而过的旅人。官差们冒着风雪、推着木轮车运送成筐的锦灯笼果,车辙印从通往其他郡县的官道延过来,不多时,车印淡了,又有新的辙印辗上去。如此往复,忙忙碌碌。
新雪初停时,时疫退散。
瘟疫汹汹而来,又犹如退潮一般退去。
与带来这场灾难的那位女子一样,来似惊鸿掠影,去似青烟散云。
她丧母,身残,失子,不得所爱。
西岭的雪色将她最后存在过的痕迹染成空白,仿佛她不过是命运毫尖一笔仓促勾销的潦草注脚——
尝尽人间百味苦,未得半缕春风顾。
第123章
隆冬, 民夫拖着运送粮草的辎重车往北走,辎重车上方搭席布用绳索固定,布面涂了防雨雪的桐油,三人一车, 两人在后方推, 一人攥着麻绳扛在肩膀上拉,数辆烙着官府印记的粮车沿着官道蜿蜒。
押运这条线路的百夫长身后扛着一面小旗, 合掌贴在嘴边, 哈了一口热气, 赶忙将双手来回搓动。
他扬鞭空挥一鞭, 打出声响, “加快脚程!前线等着呢, 贻误了军机, 是要杀头!”
军需的盘运路线分散,他们这一队没分到骡马, 只靠人力。百夫长吼声过后车队稍稍提了速,拉车的民夫喘息声更粗重。
车轮碾过冻土, 咕隆!咔嚓!
肃州,定北城北荒原。
号角声吹响, 大军漫过荒草地,一字排开的“陈”字战旗在狂沙中翻卷。
鹰头军铁甲重骑擎着盾牌打头阵,紧随着各式战甲车并列前进,缀尾的步兵方阵循序推进。
陈良玉肩甲上盘踞的鹰首高昂着头,鹰翅盔侧边线条顺着鼻梁延至下颌, 面甲下露出眉眼清冽。
曦光下,玉狮子的铁甲笼头冷芒森森。
景明、林寅与岳正阳各自骑战马紧随在陈良玉左右。
林寅打马快行一步,与陈良玉齐行, 道:“主帅,这也太招摇了吧?”
陈良玉睨她一眼,眼神警示她军纪散漫。
林寅忙撤马后退,道:“如此行军,目标显眼,极易被雍军拦截。”
“就怕雍军不来拦截。”
“云崖是北雍顶重要的边防要塞,翟吉必定置重兵把守,镇上有多少兵尚且未知。守镇之将是翟吉的心腹上将赫连威,十万大军的粮草仓被烧,赫连威恨不能提着你的人头邀功,好将功补过。我们行军如此招摇,岂非给赫连威做活靶子。”
陈良玉道:“赫连威若是守不住云崖,依你看,翟吉会遣谁来守?”
林寅陷入思忖。
岳正阳目光依旧平视前方云崖城墙的方向,脱口而出:“步仞,北雍镇南侯步仞。”
景明道:“好小子,猜得不错。我猜也是他。”
岳正阳道:“万贺街南囿马场的骑射,我分了神,以一箭之差输给了步仞之子步其君,此战若能遇上,我便与他真正较量一回。”
陈良玉身后墨色披风猎猎扬起,眼尾一挑,“本帅就押翟吉会亲自率军死守云崖。”
林寅道:“人家如今是皇帝,身份不一样了,倘若他不出现呢?”
“那就将他逼出来!”
云崖军镇环山,背靠惊蛰湖,向北行进二十里就是北雍的湖东草场。
那是块宝地。
大大小小的湖泊星罗棋布,水源丰沛,草茂粮丰。翟吉屯兵在前,陈良玉却也是对惊蛰湖湖东那块牧草地与云崖垂涎已久。
地势难攻,也不得不攻。
相应而言,这两地难守,翟吉也不得不守。
正午刚过,西北风骤然加紧。
鹰头军骤然整齐地勒马停下,脚下是枯黄的荒原,迈过前方几里沙石地曲折的交界线,云崖城墙上的箭雨顷刻便会覆来。
鹰头军向两列让开中间一条路,陈良玉骑马驱到大军最前方,帅甲披上寒光。
玉狮子的白鬃毛与墨色披风此起彼伏地鼓动,千钧威压。
“林寅!”
“末将在!”
“本帅命你借道幽州,迂回包抄云崖东翼!传令兵,传本帅命令,令幽州司马柴崇竭力接援云麾军!”
“是!”林寅道:“主帅,若末将立下战功活捉翟吉,人可归我?”
“还惦记着呢。”
“攻城在即,不得涨涨士气。姓翟的脸长得还不错,再过几年他就老了,还怎么做薄弓岭的压寨夫君?他三宫六院,末将也想享齐人之福。”
景明笑她,道:“我当你一念成痴至死方休,原来只不过是见色起意。”
林寅勒转马缰,对陈良玉道:“当你答应了。姑娘们!”
云麾军齐声响应:“在!”
“随我包抄云崖东翼!”
一支五千人马的队伍从大军东翼倾巢而出,银铠轻甲,盔顶一穗红缨,跟随林寅的战马往东奔袭。
“景明!”
“末将在!”
“你领三千骑兵、两万步兵袭湖东,湖东草场地势不利我军,倘若战况被动,令婺州司马段绪池接应,切勿冒进恋战!”
“末将领命!”
景明长槊一挥,刹那,三千骑手握钩镰长枪、腰别鹰云纹短刀的鹰头军破阵而出,如离弦之箭。其后两万步卒列成方阵,战靴履地,往惊蛰湖奔逐。
岳正阳暗下搓搓手,甲胄冰凉,却灼得他热血沸腾,“老师,那我呢?”
“你跟着我。”
看来只是允许他随军观阵,并不打算叫他上阵杀敌,岳正阳垂了垂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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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https:">哇叽文学网提供的《一挽长发定终身》 120-130(第5/18页)
“其余将士听令!”
陈良玉高举虎符,调转玉狮子马头面朝身后大军。
“斩获雍军头颅三颗,升一级,拿下雍军六品上将领者,连升三级!活捉北雍皇帝翟吉,封侯拜将,福荫子孙!随本帅攻下云崖,全军懋赏!”
数万将士齐声高喝:“攻下云崖!攻下云崖!攻下云崖!”
山川大地都在轰鸣。
陈良玉一声令下:“列阵!”
余下鹰头军马蹄下尘烟骤起,重甲精骑方阵如锁链绞动,重步兵手持长盾连成盾墙,矛兵结成五人一伍,弓弩手隐于阵中,弩机涂了蜡层防冻,中间是盖了毡布的牛拉粮车,攻城冲车后行。
旌旗蔽日。
数十支饱蘸火油的火把被同时投进油毡布盖着的牛车,火猛地向上蹿起,瞬间连成一片。牛拉车猛往云崖军镇西城门冲过去。万千箭矢瞬间从云崖城楼倾泻而下,射断牛车系毡布的绳子,云崖守军才发现油毡布下不是粮草,而是成捆的干草、干柴。
牛群受惊,不再往云崖的方向跑,开始朝四面八方横冲直撞。
赫连威立在云崖西门戍楼之上,看着城外的乱冲的牛群,讥讽道:“畜生即是畜生,不通人性,陈良玉竟妄想畜生听她之令攻城,可别作茧自缚,冲乱了她们凜军自己的阵形。”
这时,牛车底部的木板乍然向下打开,一捆一捆的干柴随着牛冲的方向成数条线,油毡布滴落带火的油星子落在干柴捆上引燃。
城外又是火海一片。
只是火海离云崖尚远,烧不到城里来。城楼守军看着底下乱哄哄在火中乱冲的牛哄堂大笑。
“陈良玉除了火攻,就没旁的能耐了?”
“凜军这是打算一招鲜,吃遍天。”
……
赫连威不知何时自戍楼下来的,悄然站在还在讥笑的守军身后,斥道:“她就算是没旁的能耐,你们也栽她手上数回了!都给本将打起精神,谁敢轻敌,立斩!”
他抬头望天,道了句:“暴雪将至啊。”
眼看火起,陈良玉下令道:“弩机上前,掩护骑兵冲锋!”
弩机车转动滚轴,被军士极快地推上前。轻骑前锋军浑身涂满泥浆。
“放箭!”
双方箭雨交击。
严姩改过数回弩机的草纸,这批连弩一弩连发五箭,威力霸道,射程更远。半空中传来密集地脆响,无数云崖来的箭矢羽箭凌空折断,紧跟着,云崖城楼垛口中箭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泥人泥马一般的前锋军轻骑迎着大火与满天飞矢,借着火海掩护,在狭窄的生路间隙中向前穿插、突进。
高温隔着湿泥依然滚烫,浓烟呛人。
牛群不知往哪躲闪,依着本能冲进了云崖城外守军的壕沟。战壕内埋伏的雍军躲不及,被牛群顶撞、踩踏至伤不少人。战壕大乱,还未来得及重新整兵,陈良玉的前锋军已至眼前,雍军只得硬着头皮持刀与骑兵搏杀。
透过千里镜,云崖西城墙清晰地呈在陈良玉眼前。城墙的青砖泛白结霜,是墙体内部渗水外溢冻结所致。
这一细节是位经验丰富的老斥候发现的。
城墙筑时是夯土包砖的结构,石灰岩打地基,夯土筑芯,青砖外壳,冬季墙体吸水后再冻结会异常坚固。
千里镜所及之处,阴云正在荒原与湖泽之地上空聚集。
两日内,必有暴雪至。
赫连威已开始命军士往城墙泼水,一桶一桶的冰水往下倒,想利用暴雪天气在城墙外冻凝成冰壳,一则加固,二则防敌军搭云梯攻上城墙。
北雍云崖城外的伏兵不敌长槊轻骑,很快落败,直至被尽数剿灭,云崖军镇也再没出动援兵。
赫连威竟不为所动。
这很古怪。
很少有主将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兵卒被杀、被俘。除非,他没法增援,没法救。战壕中的伏军是从军中选出的死士,本就抱着有去无回的必死之志伏于城外。
生当饮敌血,死亦守山河。
悍勇之士,令陈良玉心生几分惋惜。
下一刻,她便断定:“云崖城内断粮了。”
赫连威不出来迎战,陈良玉判断云崖粮草撑不过一日,甚至雍军已经是饿着肚子在守城了。
“岳正阳!”
岳正阳本就随在她身侧,忙道:“老师。”
陈良玉道:“你知道北雍镇南侯步仞,可知步仞运送辎重惯用哪条粮道?”
岳正阳道:“学生知道。自北雍都城运送粮草,最快的路线是借道山胡部族到惊蛰湖一带。”
“粮道不止一条,这条路也不是最安全的,可北雍刚损失云崖粮仓,急于补上粮草,必会走这条路。”
陈良玉道:“不错。”
山胡本是草原上一个中不溜的小部族,前些年草原内乱,樨马诺、奎荣与酋狄相继吞并其他小部族壮大自身,山胡位于草原边陲无力抵抗樨马诺部落的吞并,部落首领带领部族子民投靠了北雍。北雍在昔日山胡族的聚居地修建城池,置郡县,将山胡族人编入户籍,战时从山胡族人中征发军士押运粮草。
岳正阳懂了,热血一沸,“学生带兵截断他们的粮道!”
陈良玉理解赤心少年急于建功立业,耐心教他:“匹夫之勇,不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