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谎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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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谎言
铠之巨人沉重的身躯如同山岳般矗立在废墟之上,褐色的铠甲在火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然而,那隐藏在厚重头盔下的,并非战意,而是一片死寂的绝望与深不见底的疲惫。
德利特的身影如同鬼魅,利用立体机动装置几个起落,便轻盈地落在了进击巨人那尚在蒸腾热气的宽阔肩膀上。他没有看那新生的铠甲,而是直接对刚从巨人后颈脱离、脸色苍白、□□的艾伦快速说道:
“艾伦,准备撤退。你连续三次巨人化,体力已经到极限了。这裏交给我,莱纳……由我来打败。”
他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艾伦抬起有些涣散的目光,看了看德利特,又看了看前方那具仿佛在无声哭泣的铠甲。他读懂了德利特已经转变为金色的眼眸深处那抹复杂的决绝——他的哥哥,需要这个机会,去亲手斩断一些缠绕了太久的、名为过去的枷锁。
而他自己,也确实到了强弩之末,体內的巨人之力如同被掏空,阵阵虚脱感不断袭来。
他没有多问,只是沉默着,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操控着进击巨人残存的意志,松开了踩着颚之巨人的脚,庞大的身躯开始加速消散。
“哥哥,小心。”三笠落到艾伦身边,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体,她看向德利特,眼中充满了担忧,但更多的是信任。
她没有多言,只是郑重地嘱咐了一句,便带着艾伦,迅速朝着灯光通道指示的方向撤离。
待艾伦和三笠离开,德利特的目光,才终于完全落在了前方的铠之巨人身上。那目光,冰冷如极地寒铁,仿佛要将空气都冻结。
他缓缓抬起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体內所剩不多的光之力被强行调动,一缕缕极其淡薄、却散发着危险分解气息的湛蓝色光晕,再次缠绕上修长的刀身。
下一刻,他动了。
没有怒吼,没有预兆,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黑色闪电。
铠之巨人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反击的姿态,它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如同一位引颈就戮的囚徒。
“唰!”
“唰!”
两道湛蓝色的刀光,几乎在同一瞬间闪过!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油脂,伴随着极其轻微的“滋滋”声。
铠之巨人那两只覆盖着坚硬铠甲、曾抵挡过无数次攻击的巨大手臂,自肩胛处被齐根斩断!断口平滑如镜,甚至没有多少蒸汽冒出,仿佛那坚不可摧的铠甲和强健的肌肉骨骼,在那附魔的刀刃面前,都成了虚无。
直到双臂沉重地坠落在地,发出轰然巨响,铠之巨人的身躯才因为失去平衡而微微晃动了一下。
它依旧没有反抗。
巨人后颈內的莱纳,在德利特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求生或求死的欲望,都化为了乌有。他透过巨人的视觉,看着那个他魂牵梦绕、爱入骨髓又恨入灵魂的身影,看着他冰冷决绝的眼神,看着他挥出的璀璨刀光……
他哭了。
泪水混合着汗水与血污,在他肮脏的脸上肆意奔流。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闭上了眼睛,彻底放弃了所有防御,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德利特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在斩断双臂后,他如同旋风般绕到铠之巨人的身后,手中光刃再次扬起,精准地切开了那坚硬的铠甲后颈!
肌肉和组织的触感从刀锋传来,他手腕微动,便能轻易地将裏面的本体彻底搅碎。
但是……在最后关头,他的刀锋,微不可查地偏转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角度。
“噗——”
莱纳的本体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从巨人后颈的保护中抛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滚了几圈才停下。他浑身沾满粘液,狼狈不堪,但四肢完好,德利特终究……还是没有亲手砍断他的手脚。
那一点深埋在冰冷决绝之下、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舍不得,在最后一刻,背叛了他的意志。
德利特落在地上,站在莱纳面前。他手中的光刃依旧在闪烁,指向倒在地上的莱纳。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陌生而可悲的男人,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杀意在金眸中凝聚。只要一刀,就能彻底了结这一切……
然而,就在这时,莱纳却挣扎着,用尽了全身力气,颤巍巍地张开了自己的双臂。他仰望着德利特,脸上泪水纵横,眼中是彻底的解脱与乞求,他用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哽咽着喊出了那个名字:
“德利特……
动手吧……求你了……”
这一刻,德利特心中那个埋藏了许久的猜想——在玛利亚墙夺还战最后,莱纳那句“从未爱过”很大可能性是在说谎——被这绝望的泪水和不设防的姿态,基本证实了。
正是这证实,像一柄更锋利的刀,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和强行凝聚起来的杀意。
他看到莱纳眼中的泪,看到他那毫不设防、一心求死的姿态,所有的恨意、所有的冰冷,都在这一刻被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情绪冲垮。
他根本……根本狠不下心对这个样子的莱纳挥下最后一刀!
“呃……”德利特的喉咙裏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痛苦的音节。他猛地将头扭向一边,不敢再看莱纳那张被泪水浸透的脸,仿佛多看一眼,某种坚固的东西就会彻底崩碎。
他从牙缝裏,挤出了两个冰冷而带着明显颤音的字:
“恶心……”
说完,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甚至带着一丝仓惶,猛地转身,立体机动装置的钩锁射出,身影如同逃离般,急速消失在废墟与硝烟之中,朝着飞艇的方向掠去。
他必须立刻离开,再晚一秒,他怕眼眶裏那不争气的东西,就会彻底决堤。
就在德利特身影消失的下一刻,心力交瘁、精神与□□双重崩溃的莱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昏死过去。只有脸上未干的泪痕,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交锋。
废墟之上,只留下失去双臂、缓缓蒸发的铠之巨人残骸和不远处昏迷的鄂之巨人,以及昏倒在地、如同被遗弃孩童般的莱纳·布朗。
雷贝裏昂的夜空被火光与浓烟切割得支离破碎,调查兵团残存的成员们如同归巢的倦鸟,沿着地面上那幽蓝色的灯光通道,拼尽全力向着低空掠飞的飞艇靠拢。立体机动装置的钩锁在残垣断壁间频繁起落,引擎的喷射声与远处马莱士兵逐渐重新组织起的零星枪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撤离行动紧张的背景音。
三笠紧紧搀扶着解除了巨人化、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的艾伦。连续三次的变身几乎榨干了他的体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疲惫。他们迅速接近了悬停的飞艇,舱门大开,如同巨兽等待合拢的嘴巴。
在舱门口,阿明早已等候在此。他伸出手,与三笠一同将艾伦拉上了飞艇。然而,在完成这个动作时,阿明与艾伦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神都显得有些淡漠。那是一种混杂着完成任务的如释重负、对巨大牺牲的沉重,以及某种更深层次的、难以言喻的疏离感。计划的成功,似乎并未带来丝毫喜悦,只有弥漫在空气中的、冰冷的现实。
飞艇开始缓慢加速,但速度依旧受到低空飞行和复杂地形的限制,撤离的时间窗口非常紧张,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艾伦几乎是刚踏入舱內,还没来得及站稳,一个身影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是利威尔。
兵长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那双总是锐利如刀的眼睛此刻燃烧着压抑的怒火,死死地盯着艾伦。身上沾染的巨人血跡和尘土并未让他显得狼狈,反而增添了几分煞气。
“艾伦。”利威尔的声音不高,却像冰渣子一样刮过每个人的耳膜,“先斩后奏,把整个调查兵团,把你这些所谓的‘同伴’,都当成你棋盘上的棋子,利用他们来执行你这疯狂的计划……感觉如何?”
他的话语裏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艾伦抬起疲惫的眼眸,看着兵长,似乎想说什麽。
但利威尔没有给他机会。
话音未落,利威尔猛地抬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一脚踹在了艾伦的腹部!
“砰!”
一声闷响,艾伦根本无力抵抗,整个人被这股巨大的力量踢得向后飞起,重重地撞在飞艇的金属內壁上,然后滑落在地,蜷缩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咳嗽声。
“兵长!”三笠惊呼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就想冲上前阻止。
然而,一旁的阿明却更快地伸出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臂。阿明对着三笠摇了摇头,眼神复杂而沉重,示意她不要介入。他理解利威尔兵长的愤怒,也明白此刻的冲突,是积压已久的情绪必然的爆发。
利威尔一步步走到蜷缩在地的艾伦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裏没有丝毫怜悯。
“你要说的,在信裏都说清楚了?呵……”他嗤笑一声,“我确实‘懂’,我懂你想要的是什麽。但我以为,经歷过地下街的泥泞,见识过同伴毫无价值的死亡,我们至少应该明白……玩弄生命,是最卑劣的行为。”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切骨的痛楚,仿佛回忆起了那些埋葬在记忆深处的、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曾经的那些伙伴……还有曾经的我自己……是什麽样子,我很清楚。正因为清楚,我才不想看到你也变成那样的人!”
利威尔的目光扫过舱內其他沉默的调查兵团成员,最终又落回艾伦身上,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齿:
“但是你看看现在的你,用最极端、最不计后果的方式,逼迫所有人配合你的行动,将整个帕拉迪岛的命运捆绑在你个人的疯狂之上。你甚至不愿意相信你的同伴,不愿意和他们一起承担。艾伦,你现在的样子,令我作呕。”
艾伦捂着腹部,艰难地抬起头。他脸上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有一片近乎虚无的平静,或者说,麻木。他看着利威尔,看着舱內其他注视着他的同伴,最终只是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我要说的……在信裏……已经说清楚了。”
他没有反抗,没有争辩。
利威尔死死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他挥了挥手,语气冰冷至极:
“把他控制起来。”
几名士兵上前,将艾伦从地上架起,用绳子绑住了他的双手。艾伦没有任何反抗,如同一个失去了所有提线的木偶,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
飞艇在雷贝裏昂残破的街道上空维持着危险的低空飞行,引擎的轰鸣如同巨兽疲惫的喘息,为下方争分夺秒的撤离行动提供着最后的掩护。
“快!再快一点!飞艇不可能等太久!”让在飞艇下方,一边利用立体机动装置灵巧地避开零星射来的子弹,一边对着附近还在奔跑的同伴大喊。马克在他身旁,沉稳地举着枪进行掩护射击,精准地点掉了几个试图从侧翼靠近的马莱士兵。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略显陈旧、但臂章已经换成了自由之翼的身影利用立体机动装置荡到了他们身边。是原隶属于驻屯兵团的罗波夫。
“基尔希斯坦!博特!”罗波夫的声音带着决绝,“你们先上!我来断后!”
让和马克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在这种时候,任何的谦让都是对宝贵时间和同伴牺牲的亵渎。他们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