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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力回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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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力回天

巨人的脚掌,与其说是□□,不如说是移动的灾厄。

当它裹挟着万钧之势轰然落下时,整个希甘希纳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发出了濒死前最后一声扭曲的哀嚎。那不是踩踏,是碾轧。

是山岳的崩塌,是地壳的呻吟。

血红的皮肤摩擦着空气,带起刺耳的呼啸,碎石、尘土、乃至破碎的夕阳,都被这股暴力裹挟着,化为一场死亡的箭雨。

阴影,浓稠如墨的阴影,先于那庞大的躯体吞噬了城区。阳光在这绝对的体积和重量面前,显得如此孱弱不堪,仿佛也被压得喘不过气,徒劳地试图穿透那令人窒息的昏暗。

德利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腔子裏疯狂地震颤,仿佛要挣脱束缚逃离这具即将破碎的躯壳。

他本能地向着最近的墙角翻滚,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粗糙的砖石,几乎能感到脊椎传来的疼痛感。就在他蜷缩起来的瞬间,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带着毁灭的尖啸,砸落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

“轰!”地面应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狰狞地蔓延开来,缝隙深处,似乎还回荡着泥土被碾碎时发出的、无声的哭嚎。

“跑啊!巨人!巨人进来了——!”

尖叫像泼洒在烧红铁板上的沸水,瞬间蒸腾成绝望的雾气,烫得人群四散奔逃。

一个裹着头巾的老妇人被绊倒,拐杖摔在地上断成两截,她伸出枯瘦的手想抓住什麽,却被涌来的人群踩住了手腕,一声短促的惨叫后,只剩下衣角在人群脚下抽搐。一个年轻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往城门冲,婴儿的啼哭像细针一样扎进耳朵,母亲的头发被风吹得散乱,脸上满是泪水,可人流像逆流的洪水,硬生生将她们推回巨人的方向 —— 那孩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还在懵懂地抓着空气,小脸上沾着母亲的眼泪,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折射着破碎的光,懵懂的眼神裏还不知道,死亡正张着嘴在前面等他。

德利特僵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钉子钉死。

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死死钉在玛利亚之墙那道巨大的缺口上——那不再是一道裂缝,它像一张巨人咧开的、嘲弄的巨口,正贪婪地吞噬着人类的家园与希望。几只皮肤惨白、身形扭曲的无垢巨人,正用它们笨拙而又执拗的动作,顺着城墙的缺口进入城內。

它们浑浊无神的眼珠裏,倒映着下方蝼蚁般奔逃的人类,倒映着那令人作呕的恐慌。黏稠的涎水顺着嘴角不断淌下,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木材断裂、砖石粉碎的刺耳声响,一片片房屋像孩童的积木般被轻易踩碎。

“变身……”德利特的手指颤抖着探向口袋,紧紧攥住了那冰冷坚硬的物体——进化信赖者。金属外壳传来的寒意,几乎要冻结他的指尖。

可是,不行。

昨天为了清理墙外游荡的零星巨人,他将积蓄的光之力消耗得一干二净。此刻,即便他拔出这短剑,强行变身,恐怕连半分钟都无法维持,就会因为能量枯竭而解除。更何况……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墙外,那个仅仅露出头颅和部分肩膀,就比五十米高的城墙还要巍峨的超大型巨人。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座移动的山脉,投下的阴影足以覆盖半个城区。不进行巨大化,他甚至连对方的膝盖都够不到。

何其渺小,何其可笑。

“砰!”一个奔逃的男人狠狠撞在他的肩膀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手肘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比这疼痛更尖锐的,是脑海中骤然闪现的画面——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灵魂。

卡尔菈。

那个总是带着温柔笑容,会在晚餐时偷偷给他多夹一块面包的女人。

在刚刚恢复的记忆中,她会被倒塌的房梁压住,会……

“不——!”

德利特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低吼,从地上一跃而起,鞋跟在布满碎石的石板路上猛地摩擦,竟蹭出了几点转瞬即逝的火星。

他像一头发狂的幼兽,不顾一切地朝着耶格尔家的方向冲去。耳边的风声呼啸,裏面混杂着巨人令人牙酸的嘶吼、房屋接连不断的坍塌声、人类临死前的凄厉惨叫……可这一切,此刻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的世界裏,只剩下那条通往家的、正在不断崩塌的街道,以及那栋熟悉的、此刻却岌岌可危的木屋。

终于,他看到了那栋木屋。

心跳骤停了一瞬。

木屋原本温馨的屋顶已经被一块不知从哪裏飞来的巨石压得塌陷了一半,断裂的椽子和瓦砾杂乱地堆积着,像被撕开的伤口。一根格外粗大的主梁斜斜地砸落,一端深深嵌入地面,另一端则压住了……压住了那片熟悉的、印着细小碎花的衣角。

“艾伦!快带着三笠走!別管妈妈!” 卡尔菈的声音从瓦砾下传来,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强忍痛苦的颤音。她的半个身子被埋在砖石碎木之下,最要命的是,那根沉重的断梁正正压在她的双腿上,腿部的布料已经被洇湿的深色血跡和可怕的青紫色覆盖。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艾伦像一头被困住的小狼,眼眶通红,泪水混合着灰尘在脸上划出泥泞的痕跡。他双手死死抠住那根比他腰身还粗的房梁,纤细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寂的苍白,指甲边缘甚至翻裂开来,渗出血丝。

可那根房梁如同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

三笠沉默地蹲在另一侧,平日裏沉静的黑眸此刻盈满了水光。

她咬紧下唇,小臂肌肉绷紧如铁,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推动房梁,细小的汗珠从她的额角滑落。“再……再用点力!艾伦!一定能……一定能抬起来的!”她的声音裏带着濒临崩溃的哭腔,却依旧不肯放弃。

一阵风掠过,带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

德利特如同鬼魅般扑到房梁旁,没有半分犹豫,双手直接扣进木头粗糙的缝隙裏,指甲瞬间迸裂,鲜血混着木刺嵌入皮肉,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艾伦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希望:“哥哥!”

“別说话!一起抬!”德利特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胸腔裏仿佛有风箱在鼓动。

与此同时,他胸口口袋裏的进化信赖者,似乎感应到他决绝的意志,微微泛起一丝温热,那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像是一点最后的薪火,支撑着他榨干身体裏每一分潜力——嘎吱…… 令人牙酸的声响中,那根该死的房梁,终于极其缓慢地、颤抖着,升起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快!阿姨!快出来!”德利特急吼道,声音因为极度用力而扭曲。

卡尔菈挣扎着,试图从那缝隙中抽出身体,但仅仅动了一下,就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不行…我的腿…已经没知觉了…动不了…”她绝望地摇头,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滚落,混入脸上的尘土。

希望刚刚燃起,就被冰冷的现实一脚踩灭。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酒气和惊惶的声音传来:“卡尔菈!孩子们!”

是汉尼斯,驻扎兵团的汉尼斯大叔。

他穿着略显陈旧的立体机动装置,踉跄着跑来,脸上写满了目睹灾难后的惊惧与茫然,但在看到熟悉的邻居和孩子陷入绝境时,残存的勇气还是让他冲了过来。

“汉尼斯叔叔!快来帮帮我们!用立体机动装置!”德利特如同在无边黑暗中抓住了一根稻草,声音裏充满了急切的期盼。

汉尼斯手忙脚乱地试图操作立体机动装置,想要固定或者吊起房梁。然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不远处——一只脸上挂着诡异、僵硬笑容的金发巨人,正摇摇晃晃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它矮壮的体型超过十米,嘴角还残留着不知是谁的、已经变得暗红的血跡,每一步落下,大地都随之沉闷震颤,瓦砾在它脚边无助地跳跃,像是在跳着一支绝望的死亡之舞。

那是……原剧情中吃掉了卡尔菈的“笑面巨人”。

汉尼斯脸上的血色,如同退潮般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久疏战阵的技艺,早已被酒精麻痹的神经,以及对巨人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水混合物,瞬间灌满他的四肢百骸。立体机动装置的刀柄在他手中剧烈地颤抖着,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举起,对准那只可怕的怪物。

“汉尼斯叔叔!快上啊!求求你了!”艾伦回过头,看到了僵立的汉尼斯和越来越近的巨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夹杂着哭喊的哀求。

汉尼斯的脸上闪过巨大的挣扎、羞愧、以及无地自容的耻辱。

他看着卡尔菈绝望的眼神,看着孩子们布满泪痕和期望的脸,牙齿几乎要咬碎。可是,那源自生命本能的、对巨人的极致恐惧,最终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一切。他颓然地垂下了手臂,声音干涩得像是在砂纸上摩擦:“不…不行…那种怪物…我打不过…”

“汉尼斯叔叔!快带艾伦和三笠走!”德利特嗓子已经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可他依旧在咆哮。然而艾伦却像是焊在了原地,死死抓住德利特的衣角,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胳膊裏,留下血痕:“我不走!要走一起走!妈妈还在这裏!”三笠也紧紧拽住德利特的另一只手,滚烫的眼泪滴落在他满是污渍的手背上,烫得他心脏抽搐:“哥哥不走我也不走!”

“听话!”德利特猛地转过头,看着两个倔强的孩子,声音在那一刻变得异常温柔,温柔得仿佛随时会碎裂成无数片。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三笠被灰尘和泪水弄得一塌糊涂的头发,“我马上就带阿姨去找你们,好不好?我保证!”他一边说着,一边更加疯狂地用手扒开卡尔菈身上的碎瓦砾,同时用眼神死死催促着汉尼斯。

汉尼斯猛地一咬牙,脸上混杂着巨大的羞愧和决绝,他冲上前,用近乎粗暴的动作,强行掰开艾伦和三笠抓着德利特的手,将他们一左一右架了起来:“对不起!卡尔菈!对不起!我只能……只能救走孩子!”

“放开我!汉尼斯!放开!妈妈!哥哥——!”艾伦的嘶吼声变得凄厉而绝望,双腿在空中徒劳地蹬踢,身体疯狂地扭动。三笠没有哭喊,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黑眸死死盯着德利特和瓦砾下的卡尔菈,直到被汉尼斯强行拖远,那瘦小的身影才渐渐停止了剧烈的反抗,只剩下被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微弱呜咽,像受伤幼兽的哀鸣。

现在,这片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废墟上,只剩下德利特,被困住的卡尔菈,以及那只越来越近、笑容越发令人毛骨悚然的巨人。

“德利特!你也走!快走啊!”卡尔菈用尽最后的气力喊道,声音因为恐惧和对孩子的不舍而剧烈颤抖。

“別说话!保存体力!”德利特低吼着,再次尝试独自抬起房梁,但那重量远超他的极限。眼看巨人越来越近,那庞大的阴影已经将两人笼罩,腥臭的风几乎吹动他的发梢。德利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俯下身,不顾一切地用手臂环住卡尔菈的上半身,咬紧牙关,脚蹬着地面,爆发出肌肉纤维几乎断裂的力量,硬生生地、一点点地将她从缝隙裏拖拽了出来!

卡尔菈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她的双腿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触目惊心的角度扭曲着,显然胫骨和股骨都已经彻底断裂,只连着部分皮肉。

德利特没有丝毫停顿,迅速转身,将卡尔菈背在自己并不宽阔的背上,用从自己衣服上撕下的布条,将她尽可能牢固地和自己绑在一起。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充满尘埃和死亡气息的空气,爆发出此生最快的速度,朝着与巨人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

“放下我…德利特…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卡尔菈虚弱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响起,温热的泪水不断滴落,浸湿了他颈后的衣领和皮肤,那温度灼得他心口剧痛。

“阿姨你先闭嘴!抓紧我!”德利特从牙缝裏挤出这几个字,拼命地奔跑,眼睛飞快地扫视着周围,试图寻找可以藏身的掩体,或者一条能够逃脱的路径。

然而,背后的那只“笑面巨人”似乎认准了他们这移动的“食物”,迈着与其笨拙外表不符的、坚定而沉重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追来。它那双浑浊的眼睛裏,似乎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距离在不断拉近。

那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和腐臭的腥风,几乎已经能喷吐在德利特和卡尔菈的后脑勺上。

砰!

意外总是在最不该来的时候降临。

德利特的脚踝猛地绊在一块隐藏在半塌墙壁下的瓦砾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紧接着便是重重砸落在地面的剧痛。背上的卡尔菈也和他一起,毫无缓冲地摔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呃……”德利特被摔得眼前发黑,內脏仿佛都移了位。

他挣扎着想立刻爬起来,却听到远处,刚刚被汉尼斯带到一堵矮墙后的艾伦,发出了撕心裂肺、仿佛要将声带撕裂的凄厉惨叫:

“妈妈——!!!”

德利特猛地回头。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冻结了,被拉长了,变得无比粘稠而缓慢。

他看到,卡尔菈不知从哪裏生出了一股惊人的力气,竟然在摔倒的瞬间,挣脱了那原本就不甚牢固的布条束缚,从他的背上一跃而下——不,那不是跃,那是一种决绝的、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的推动,将她自己,推离了他的后背,推向了……巨人的方向。

“德利特!快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地、坚定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照顾好艾伦和三笠……照顾好自己……快跑啊——!”

笑面巨人的手指,那粗大、布满纹路、沾满污秽的手指,已经伸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合拢。

咔嚓。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却又响彻了德利特和后方三人整个世界的骨骼碎裂声。

卡尔菈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停止了所有挣扎。她努力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最后看了德利特一眼。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笑意、如同春日暖阳般的棕色眼睛裏,此刻被无尽的、化不开的眷恋与不舍所充斥,然而,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留下最后一句叮嘱,却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巨人张开了那张如同深渊入口般的巨口,手腕一扬,将那个曾经给予德利特无数温暖的、柔软的身体,轻描淡写地丢了进去。

不——!!!

德利特想要嘶吼,想要吶喊,想要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这该死的世界和巨人。

可是,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连一丝气音都无法挤出。

他想要站起来,想要冲上去,哪怕是用牙齿,也要从那怪物的嘴裏夺回什麽。

然而,他的身体却像是被无数冰冷的锁鏈钉在了原地,沉重得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巨人喉部肌肉的蠕动,看着那令人窒息的咀嚼动作,看着几滴殷红的、滚烫的血液,顺着巨人未能合拢的嘴角滴落,啪嗒,啪嗒,溅在他苍白失温的脸上,如同烧红的烙铁,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与剧痛。

远处矮墙后,艾伦瘫坐在地上,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眼神空洞得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虚无。

他的双手,还保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势,似乎想要抓住那已经永远消逝的温暖。

他看到,三笠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脸,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被摧折的落叶。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她的指缝间断断续续地漏出,那声音裏蕴含的绝望,让闻者心碎。

他们的家,他们的温暖,他们的日常,他们围坐在餐桌旁的欢声笑语,卡尔菈阿姨烤面包时满屋的香气……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巨人的嘴裏,被咀嚼得粉碎,连一点残渣都没有剩下。

德利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混乱的人流裹挟着,推上了那艘拥挤不堪的避难船。仿佛灵魂已经随着卡尔菈阿姨一起,被留在了那片废墟之上。

直到甲板上逃难者们混杂着哭喊、咳嗽、孩子啼哭和伤者呻吟的声音,像一锅煮沸的、充满苦味的粥,不断灌入他的耳中,他才从那种浑浑噩噩、行尸走肉般的状态中,勉强剥离出一丝清醒。

他下意识地拉过身旁的艾伦和三笠,用尽全力将他们紧紧搂在自己怀裏。两个孩子的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冰凉得像没有生命的石块。

“別怕,”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干涩、沙哑,并且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我还在。”

可是,这句苍白的安慰,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卡尔菈最后看他那一眼——那盛满了不舍、眷恋、嘱托与告別的眼神,像一根淬了毒的针,深深扎进了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拔不出来,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绵长而尖锐的剧痛。

艾伦的手死死抓着他胸前早已破损不堪的衣料,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滚烫的眼泪不断涌出,浸湿了他胸口的布料,那湿意带着灼人的温度。三笠则将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我要把巨人……” 艾伦突然抬起头,绿色的眼眸中燃烧着熊熊的、几乎要将他自身也焚毁殆尽的仇恨火焰,那光芒太亮,太刺眼,亮得让人心慌,“一个不剩地……全部驱逐出去!!!”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决绝。

德利特看着艾伦眼中那陌生的、毁灭性的光芒,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尖锐的痛苦。

那不是一个九岁孩子应该拥有的眼神。

他伸出手,将艾伦和三笠更加用力地搂入怀中,仿佛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去融化他们身上的冰冷和绝望。他的下巴抵着艾伦柔软却紧绷的头发,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我知道…我知道…”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內那原本干涸得如同龟裂河床的光能量,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恢复充盈,甚至因为刚才那极致的悲痛、愤怒与无助,而变得前所未有地活跃和澎湃,在四肢百骸中汹涌奔流,呼唤着他去变身,去战斗,去毁灭。

可是……

太晚了。

就差了那麽几分钟……不,或许只是几十秒!

如果……如果这能量能早恢复几分钟……如果他在赶到时就能立刻变身,哪怕只是维持等人大小,是不是就能轻易抬起那根房梁?是不是就能带着卡尔菈安然离开?是不是就能避免那场发生在眼前的、血淋淋的吞噬?

无尽的自责与悔恨,如同最阴毒的蛇,盘踞在他的心脏上,一口一口,啃噬着他的理智与安寧。

这充沛的力量,此刻更像是一种讽刺,提醒着他的无能与迟来。

船,在死寂与嘈杂交织的诡异氛围中,缓缓驶离了已经成为人间地狱的希甘希纳区港口。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毫不留情地泼洒下来,吞噬了远处的火光与浓烟,也试图吞噬每个人心中的微光。

直到船只靠岸,抵达相对安全的罗塞之墙內,德利特才在混乱的难民营中,找到了一处仓库角落裏铺着破旧麻布的地面。

他小心翼翼地将已经精疲力尽、几乎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艾伦和三笠安置躺下。极度的身心创伤让他们很快陷入了不安的浅眠。艾伦的眉头紧紧锁着,即使在梦中,小小的身体也会不时抽搐一下,嘴裏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妈妈……”。

三笠则侧躺着,一只手紧紧抓着艾伦的衣角,仿佛那是她在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攥着德利特的一片衣角,指节泛白。

德利特轻轻挣脱三笠的手,走到仓库唯一一扇在天花板上的破旧的窗户边,抬起头,望着天边那轮冰冷的月亮。

月光依旧是那麽皎洁,那麽明亮,甚至亮得有些残忍,有些不近人情。

就在昨天的这个时候,他还坐在耶格尔家那张温暖的餐桌旁,嘴裏是卡尔菈刚烤好的、散发着麦香的面包,耳边是艾伦兴奋地嚷嚷着将来要加入调查兵团,去看看外面世界的稚嫩声音。三笠安静地坐在旁边,小口喝着汤,卡尔菈微笑着看着他们,格裏沙则看着报纸,偶尔插上两句话……

那暖黄色的灯光,食物的香气,家人的笑语……一切仿佛就在昨日,触手可及。可现在,伸出手去,能触摸到的,只有窗外冰冷的月光,和空气中弥漫不散的、绝望与悲伤的气息。

如果他能再强一点……如果他能更早预见……如果他没有在那关键的时刻被绊倒……

“真是……废物啊。”德利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把脸深深埋进自己的手掌裏,发出一声苦涩至极的轻笑。

脸上,那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跡,似乎还残留着最后的温热触感,粘稠地、固执地提醒着他——

他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重要的人在眼前逝去,又一次,没能守住想要守护的东西。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他单薄而疲惫的背上,肩膀因为压抑的哽咽而无法控制地耸动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不能哭。

从卡尔菈用生命将他推开,将守护的责任交托给他的那一刻起,他就不能再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哭泣了——他必须成为艾伦和三笠的依靠,必须成为他们新的“家”,必须变得足够坚强,去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第二天的太阳,依旧按照亘古不变的规律,从地平线上升起,光芒刺眼,仿佛昨天那场惨绝人寰的灾难,只是一场集体做过的噩梦。

艾伦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头顶陌生的、布满蛛网的仓库天花板,愣了很久,很久。然后,昨天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所有的血腥与绝望,轰然涌入脑海。

他的眼圈瞬间变得通红,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却奇异地没有流下眼泪——或许,所有的泪水,已经在昨天流干了。

“先吃点东西吧。”德利特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他递过来一个看起来干硬粗糙、甚至沾着些许灰尘的黑面包。

这是昨天在船上分发救济食物时,他领到后一直小心藏在怀裏的。

艾伦默默地接过面包,视线模糊了一瞬,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不受控制地落下,砸在面包粗糙的表皮上,洇开一小团深色的湿痕。他哽咽着,用力咬了一口,干涩粗糙的面包碎屑剌过喉咙,带来一阵刺痛,可他依旧机械地、一口接一口地、用力地咀嚼着,吞咽着,仿佛在吞咽下所有的痛苦、仇恨与无力。

“哥哥,我和阿明领到面包了。”三笠拉着阿明的手走了过来。阿明原本明亮的蓝眼睛裏此刻也布满了血丝和未散的惊恐,金色的短发上沾着几根稻草,手裏紧紧攥着一个比德利特那个更小的面包。

“阿明,你爷爷还好吗?”德利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伸手轻轻摸了摸阿明柔软的金发。

阿明点了点头,小声说:“爷爷没事……他让我来看看你们……怕有人欺负你们。”他顿了顿,抬头看着德利特,眼神裏带着担忧,“爷爷还说,要是你们没地方去,或者……或者有人找麻烦,可以去我们那边挤一挤。”

德利特勉强扯出一个算是笑的表情,刚想说什麽,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了那个关键的人物:“格裏沙叔叔呢?你们看到他了吗?”

艾伦和三笠都愣住了,互相看了一眼。

艾伦低下头,声音沙哑而不确定:“爸爸……他之前去外地出诊了……应该,应该没事吧。”这话说得毫无底气,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在这样席卷整个玛利亚之墙的灾难面前,个人的生死,显得如此渺小和随机。

他的话音刚落,仓库门口就传来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穿着沾满泥土和草屑的深色外套的身影冲了进来——正是格裏沙·耶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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