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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1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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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将陶公公安置好后,萧袭月便回了自己的辛翠斋。陶公公说的那与她极其相似的女子,萧袭月也是回想了好久,才隐约想起有这么一号人。

郑国公府的嫡孙女,郑舒窈。

朦胧记得,前世曾经听闻,她与郑国公府一个女子长相相似,后也没有什么交集,直到天下之争,猛然听闻这女子死在秦誉的军中了,也不知是什么缘由。前世对此人的记忆甚是浅淡。

陶公公是提醒她要抓住男人的心,担心她失宠。

不过,萧袭月暂且倒是不着急。若是秦誉会喜欢上郑舒窈,早就喜欢了,何必等到今生。

萧袭月正想着,忽然身后一片阴影压来,立时身子被圈住了!

“在想什么呢,这般投入。”

耳畔是男人因为别样的情愫而沙哑的声音,他气息如带着火焰,喷在萧袭月脸颊上,立刻就燃烧了一片热。

秦誉的语气亲昵,困着她的他的双手,也格外炽热。

“没想什么。殿下怎么来了。”

“你应当问我,怎么现在才来……”他的声音黯下去,到后头都已经成了呵气,意图非常明显。

伺候的宫女都有眼色,立刻下去了。虽说王侯家,主人行-房也可留丫鬟伺候,但秦誉十分不喜欢有人在他与萧袭月独处的时候,杵在一旁,是以都跑得飞快。

屋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屋外头夜色绵绵,屋里头情意缱绻。

“萧袭月,上回在马车上你答应的事今晚当作数了。你说可好?”

“……”萧袭月咬了咬唇。他故意的!偏生要问她……

“孤王可看不懂默认。张嘴,发声儿,告诉孤王。你干,还是不干。”

“……”萧袭月盯着地面,硬着头皮点了头。

“干?”

他又故意调侃。萧袭月心一气。“殿下有眼疾不成,臣妾已经……已经点头了。”

秦誉噗嗤一笑。他高大,身子也壮实;萧袭月纤纤弱弱的,身子也轻巧。是以,他只用了一条手臂,一伸、一揽、一夹,将萧袭月粗鲁的夹在腋下。

萧袭月只觉一个天旋地转,接着便被秦誉三步并做两步走,朝床榻边跨。他这动作,委实形同禽-兽,引得萧袭月很是不满、本能反抗。

“秦誉你干嘛,你、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干嘛?夜深人静、荒无人烟,除了干你还能干嘛,萧爱妃。”

他笑得很坏,一下将萧袭月往床上一扔,压了上去。

“你、你理智些!!”

萧袭月本来做好了准备,现下经他这么一吓,什么淡定理智全数都忘了干净了。

“理智??我秦誉精明一世,这两辈子就干了两件蠢事,一是到手的江山拱手让人,二是扒了衣裳、亲到嘴的女人都给放跑了。今晚孤王就先雪上一耻!爱妃可要精神抖擞些,今夜好生伺候孤王!”秦誉的话音儿已尽数淹没在他的笑意中。

萧袭月立时明白过来,他说的“扒了衣裳、亲到嘴的女人都给放跑了”是什么意思!他指的是前世军营中,他怒极失去理智,险些将她强占了之事!

萧袭月兵荒马乱,加之这情况与前世那夜七八分的相似,更是招架不住,混乱中抓住秦誉的胳膊就是一口咬下去!

秦誉吃痛的闷哼一声。

萧袭月这才恍然大悟。这不是前世,她现在是他的妃子了!于是心下愧疚满满。“对不起,我……我糊涂了。”

秦誉皱拢的眉,见了萧袭月那可怜兮兮、愧疚的小模样,眉头尽数舒展开,笑露了皓齿。

他笑得很灿烂,萧袭月从没见过秦誉笑得这么灿烂过。璀璨得……像是一轮满月洒下霜华,清澈的清辉点点的将她笼罩,连心底都被这束月光的颜色充满了……

秦誉趁着萧袭月发愣,捏着萧袭月尖尖的下巴,小心地掌握着力道摇了摇。真恨不能咬上这小女人一口!

“就你那两排小猫牙,咬不疼。方才是吓唬你的。”

“真的?”她方才昏了头,牙齿咬合力本就很大,定然疼极了。

秦誉一把挎了自己的衣裳,露出精壮结实的上半身,肌肉的纹理很清晰,却又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他捏紧了拳头,将手臂伸到萧袭月米分嫩嫩的红唇边,将还残留着她口中水渍的那处手臂递过去。“不信你再咬咬,看孤王会不会皱一丝眉头、哼一声。”

萧袭月这才发现,方才秦誉那番粗鲁,都是故意逗弄她的。于是,嫣然一笑,含了些歉意。一口咬上秦誉鼓了劲的手臂。竟硬邦邦的,真的咬不动。

他看起来并不是那种大块头的肌肉汉子,竟然也这般精壮结实。

秦誉不想身下笑哼哼的小女子竟真的咬了一口,忍俊不禁,眼神含了丝情-欲的暗了下去……她的小口樱唇极软,咬在他手臂上痒痒的、润润的,害他全身的神经都酥了酥,而手臂被咬那处的肌肤更是都软了一般,连同心尖儿上那层漠然的红尘积雪,都一并被她含化了。

秦誉将她抱紧,埋在她肩颈间,在她耳畔呵气道:“既然吃了一口,就得吃完,接下来吃哪处……你自己选。”

萧袭月方知自己上了当,娇嗔抗议:“你怎地如此无赖。”

“我无赖?”秦誉哭笑不得,“你咬了一口的梨,难道还放回篮子不成。”

那怎么相同?萧袭月心骂这厮活了两世的假少年好生狡猾。

“可你不是梨,而且你也没少块肉,放回篮子也不会有关系。”

秦誉挑了一边的眉梢,整张俊脸都洋溢起促狭的笑意。

“你都舔了一口还放回去?萧袭月,你就是这般做人的?”

“……”萧袭月气,直瞪秦誉。“你强词夺理!”

她越气,秦誉笑容越发亮眼了,如云雾尽扫,天地间谁也挡不住他月光的照耀、洗礼。“既然爱妃说我强词夺理,那孤王就不与你强词夺理了,咱们,该办正事了……”

“可臣妾现在没有心情了,还是改日吧。”办那事也事需要心情的!她现在很不想顺他意。

秦誉捏了捏萧袭月的脸,笑叹。“人生风云难测,爱妃当知及时行乐比什么都重要。此番回京又当是血雨腥风,不知命运如何。孤王这梨过了季节或是摔坏了,可就不好吃了。”

秦誉虽在笑,萧袭月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是啊,前路难测。他们才到平津一年不到,就算秦誉再有前世的记忆、智谋,终究时间仓促,难免疏漏。这回回京,太皇太后必然薨逝,陈太后费尽心思才聚齐了诸王,定然不会轻易放走他们!想的,约莫是一网打尽、狠狠削弱诸王力量的计策。

萧袭月认真了神色。“我会在你身边。”

短短六个字,胜过山盟海誓。

两人近近对视着,此时无声,更胜过千言万语。秦誉深深的盯着怀中的女子,这张他想了几十年的脸,如此真切的在眼前了。或许,他真的是执着过了头,不过,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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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个性格,遇上了这么个人,只是轻轻巧巧的小意外,却成了他固执两生的等待。

秦誉在她头上落下一吻。声音温柔的落入晚风中。“我也在。”

……

这一夜,萧袭月在秦誉的手里搓扁捏圆,折腾成了各种形状姿势。萧袭月含泪求他该停歇睡了,他却不知疲倦,最后两人糊里糊涂的一起睡过去了,各自都睡得沉沉的,暂时忘了那些血雨腥风。

直至日上三竿,萧袭月才醒来,第一眼便看见了秦誉的脸,近在咫尺。他正看着她,含着些昨夜还未来得及散去缱绻温柔。萧袭月此前从没看见过冷硬漠然的秦誉有这样温柔缠绵的时候。若是说出去,恐怕也是没人信的。

“醒了?”

萧袭月点头。

“怎地不说话?”秦誉抬起她的下巴,“莫不是昨夜里,喊哑了?”

萧袭月嗔了他一眼,一下推开他,起身。

秦誉早醒了,不过看怀中的人儿睡得香甜,舍不得弄醒她。谁知道这小猫儿一醒来就张牙舞爪的,丝毫不知感恩。不过,虽不知“感恩”,还是“知趣”。萧袭月伺候着他穿好衣裳、梳好玉冠。

“今日收拾收拾,两日后咱们启程回平京。”

秦誉的话有些沉,其中包含的意味萧袭月能体会。此次回京,恐怕北齐的皇室会少上许多人-

回京带上的人大约还是南下行来的那些,萧袭月给苏蝉两个选择,一是更随北上,二是让她留在平津。苏蝉考虑了一日,最后临行前提着包袱出现在宫门口。

“萧娘娘,苏蝉还是想随娘娘一起北上。”

苏蝉虽然朝秦誉行了礼,却并不敢多看秦誉一眼,而是对萧袭月说的。

“你既愿跟随北上,须当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这四字听起来简单,然而却包含了许多。苏蝉明白萧袭月的意思,默默低头跟随,没有多言。

冬日行走比春天不易,但是太皇太后病重,不能耽搁。若耽误太久,恐怕落个不孝不敬的话柄。

是以,一队人全速行进。

而,另一个方向,东边之处,胶东王秦壑一队人马也是同样的情形。

天上下起了细雪,秦壑看了看天空,回头对马车夫吩咐赶慢些。

萧华嫣怀了身孕,也有三四个月了,有了些凸显。这种情况本是不该将萧华嫣带出来舟车劳顿的,但若将她放在王宫中,只怕陈太后会趁机钻了空子,将她与腹中的孩儿挟持作了人质。若是那般,便大大不妙。虽说陈太后只是怀疑他有异心,还没拿捏准,但终不能掉以轻心。

萧华嫣撩开帘子,气息略虚弱。“殿下,臣妾腹中微有不适,可否歇息一二。”

“停!”秦壑一声令下,队伍立刻停下来。

秦壑翻身下马,去看看萧华嫣。“可严重?要不要倒回镇上歇息一日。”

“殿下,臣妾只是累了些,歇一会儿便无碍。”萧华嫣虽怀了身孕,却并不显胖,依然美得高贵出尘,比之从前更多了些少-妇的成熟风韵。

“身子不适要及时说,不要怕耽误了行程。你与孩儿对孤王来说,才是最要紧的。”

“谢殿下。”萧华嫣心下一暖,甚是感动,可抬起眼来,却见秦壑看着她的眼神有的虚空。

他心不在焉。

“殿下,臣妾累了,想躺下歇息一下。”

“好。”

马车很大,铺了松软的床褥垫子,萧华嫣躺下去,那角度秦壑并看不见她的脸。萧华嫣眸中冷凝。秦壑自接到圣旨之日开始,就时而会这般眼神虚浮,虽然极少,而且很难让人发现,但,她能感觉得出!对关于萧袭月的所有一切,她都能敏锐的感觉出来!

秦壑在想着她,就算不是思念,也是想着有关那女人的事!

她一想到此番回京,秦壑就会见到萧袭月,她的心就酸得发疼,如同伤口上撒了盐和醋。

萧袭月,萧袭月,这些日子虽相隔千里,她却还是如同一片阴云,罩在她的头顶上!她究竟跟她有什么仇!萧袭月如同就是来讨债的恶鬼!

萧华嫣抚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为了自己,为了孩子,她定要胜!

……

*

终于,日夜兼程的赶了近一个月的路,秦誉一行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平京。此时的平京城,满城戴雪,如披缟素,深灰的城墙、翘起的屋角,楼台、街道,连着街上小贩用平京话的叫卖吆喝声,都那般的熟悉。

有种回归故里的感觉。

萧袭月放下马车帘子,从窗外的车水马龙收回视线,却正对上秦誉专注看她的眼神,如同看猫儿顽耍时的眼神。虽然马车摇摇晃晃,但秦誉坐在对面,沉稳如山、岿然不动。

离开时,她思绪万千、前路未知,归来时,命运已经和这个男人真正的绑在了一起。

秦誉忽伸手过来,将她被马车摇乱了的一丝发别在耳朵后。

“再忍忍,马上就到家了。”

“阔别多日,不知故人如何……”萧袭月情不自禁感叹,想起了忠勇将军府门口的匾额,以及那里头的人……

已经有奴才先行送信回平津王府,这会儿王府门口必然已经站齐了丫鬟奴才,等着迎接他们。

☆、第102章

秦誉与萧袭月回府第二日一早,便听闻平京城中又有一队衣着整齐精致的人马进城。连随从都个个整整齐齐、精神抖擞,可见主人治家严明、品性生活也追求精美。

秦誉一听闻那队人马所去方向,便知道是胶东王府的人。

今晨秦誉要进宫去见太皇太后,萧袭月若以秦誉的侧妃之名,在这种场合是不能进宫请安的。但,萧袭月有着太皇太后的义女之名,也算可以受召见。而且,意外的是,太皇太后竟真的传了口谕,让秦誉带着她一并前去。

太皇太后现居在简宁宫中,已经卧病数月,时而神志不清。朝中的事务早在他们南下、陈太后只手遮天的时候,搁置下来。而以往的太后派官员,萧袭月虽不清楚具体如何了,但,定然有不少的官员都暗自投在了秦誉的麾下——陈太后不会接受他们,除了秦誉,这些人没有更好的选择。

简宁宫中。

四下死气沉沉,殿中浓郁的梅花熏香呛得人呼吸困难。

秦誉与秦斗、秦宏几个郡王一并跪在太皇太后床榻前。秦壑估摸不一会儿也会进宫来。而皇上据说还在晁庆殿处理政务,稍后就来。

萧袭月低眉顺眼,跪在秦誉身侧。塌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太皇太后,榻边挂着一蓑浅紫色帷幔,只朦胧看见里头的人影轮廓。

若不是偶尔传出叹息似的呼吸声,萧袭月都要认定,太皇太后已经是死了。

萧袭月还记得今生第一次看见太皇太后的场景,那个狠辣、精明,依稀可见年轻时风华的迟暮美人,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北齐朝廷在她淫-威之下瑟瑟发颤。而今,她却这般垂危的躺在榻上,如同普通的将死老人。而她床前,是她当年权衡之后、施舍了性命的儿孙,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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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断然也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他们只是为了不落人话柄,被人陷害才来这里跪着,说些好听的话,作作敷衍。

“谭嬷嬷……扶哀家,起来……”里头传来沙哑得模糊的声音。

谭嬷嬷从一旁晃出来,去扶太皇太后。

谭嬷嬷瞟了萧袭月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见到熟人的亮色。她也老了许多,两颊蜡黄消瘦,皱纹爬满了脸,颤巍巍的去帷幔里将太皇太后扶起来。

帷幔被撩开,萧袭月终于得见了太皇太后的真面目。

太皇太后枯瘦如柴,眼窝深陷,皱褶遍布的皮肤全是灰死之气。萧袭月被这样的太皇太后震了一震——俨然是最后一口气了,身体已经在死去。

诸王跪着,齐声请了安。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目光飘忽的将跪在面前的一众人扫了一圈。“皇帝……来了吗……”

谭嬷嬷似是不忍说,委婉道:“快了,在路上了。”

萧袭月明白过来。皇上定然是在陈太后那里,被留住了,不能来。这是陈太后故意给太皇太后的难堪。将死了,连皇帝都没来看她一眼。

太皇太后缓慢的呼吸更像沉重而费力的叹息,对跪地的众人的头顶道:“你们都是来看哀家死的?哀家……就要如你们的愿了,你们当高兴了……”

“太皇祖母说的哪里话,孙儿此番回京带了上好的药材,只盼祖母能赶紧好起来,好让孙子们尽孝道呢。”

“是啊太皇祖母,孙儿们日夜兼程赶回平京,便是想早些看见皇祖母好起来,长命百岁。”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显然对这几句马屁并不领情。

“你们,怎么想的哀家还不知道……哀家不至于蠢到,被你们这些毛头小子哄骗……”太皇太后缓了口气,说话极为费力,声音也微弱,若不仔细听,都听不清在说什么。

“哀家……活不了两日了,便……对你们说最后一番告诫……北齐的江山,只能姓秦!你们这群人中,庸才居多,但男子汉、大丈夫,保卫祖宗的基业,义不容辞……”

太皇太后还有话要说,却没力气继续了。诸王中胆小而又有眼色的忙顺着太皇太后的话说了两句谨记在心云云,其形貌,真真是合了太皇太后所说的“庸才”二字,只怕此刻太皇太后看了,心头越发添堵。

太皇太后似看厌了,让其他人都下去,独留下了秦誉、萧袭月两人。

“誉儿,萧家丫头……你们过来。”

萧袭月、秦誉跪近了些,紧靠着榻前。

“誉儿,哀家知道你恨哀家。哀家……也不期盼你能原谅,只愿你能守住秦家的江山……莫要被陈太后那贱人窃去。哀家这条命,便算是补偿你们母子,补偿……先帝……”

太皇太后已经含泪,只求秦誉能原谅,让她死得瞑目些。

秦誉面上除了冷漠,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你以为给了这条命,就能补偿你曾经的残忍么?罪孽便是罪孽,补偿不了。死去的人,活不过来。犯了罪孽,还想别人原谅、还想得到救赎,太皇太后岂不是太贪心?”

话中之意,是犯了罪孽,就当遭报应。

萧袭月虽觉秦誉的话说得甚是无情,但也能理解他。犯下罪孽就当收到惩罚,死者已矣,恕罪又从和恕起。虽然残忍,但对冤死的人来说,他们又何尝不难受。

太皇太后重重的叹息了一回,似明白,转而将目光落在萧袭月身上,犀利了几分。“好好为平津王办事,忠心相辅……若有异心,哀家安排的人,定会除了你!”

萧袭月心头一紧。这老太后竟然还在暗中安排了人,监视着、负责除她?好深沉的心机,连死后的事情都要管。

说完这番话,太皇太后似油尽灯枯,枯瘦的的手将秦誉的手放在萧袭月的手背上,握着。最后一个眼神,是看着他们二人的,如同长辈临终对儿子儿媳的最后祝福……

“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谭嬷嬷含泪唤着。

可惜倒下的老人,已经听不见了……主仆几十年,今朝各自阴阳相隔。算来,太皇太后一生呼风唤雨,最后,也只有谭嬷嬷一人不离不弃,照顾在身侧。

殿外,老太监捏着嗓子高声报丧——

“太皇太后驾薨……”

太监一个又一个传着报丧之语,甚为响亮,一直传到简宁宫门口……

秦壑刚走到简宁宫门外,便听见了这报丧,心知是来迟了。

萧华嫣怀着身孕,是以,他是到的最晚的。

秦誉因着要部署平津之事,也来得晚,但恰好赶上了,秦壑恰好没赶得上。

一代枭后,就此陨落。亲生儿子早已去世,榻前没有孝子真心地为她的离世而流泪。戚戚然,曾经的高太后在悔恨孤寂中归于尘土。

诸王全数被召回平京,包括漠北王秦越在内。平京城中,一时云集了北齐皇室所有的中坚力量。而诸王之上,陈太后在傀儡皇帝背后,对诸王势力虎视眈眈。

这几日,一切尚还平静。太皇太后的丧事在紧锣密鼓的处理着。经过这四五日,秦誉等人才真正的歇了一口气。

秦誉将平津王府中的各项事务都交给萧袭月来打理了,自己乐得清闲。

萧袭月颇有微词,此番回了平京,从前的旧仇人还在,她还得探听探听动静,却被这些家事给套着。

“殿下,后院事务繁杂,袭月能力不足,还是请成管事来为殿下分忧吧。”

秦誉将她一搂,抱在怀中。

“能力不足?爱妃太谦虚了。说吧,你又要去收拾谁?”

“……”

萧袭月赧然,这厮,究竟是不是在她肚子里养了专偷听心事的蛔虫?

“还能收拾谁?左右不过回娘家去一趟罢了。”

“孤王陪你回。”秦誉立刻就朝一旁的成老管事吩咐,“成叔去准备下,后日孤王陪萧娘娘回娘家省亲。记着先送信过去将军府,免得突然造访唐突了将军。另外,备好大礼,记着,是‘大礼’!”

萧袭月对跑得飞快的成管事“哎”了一声,无奈那老马屁精根本就是个脚底抹油的,得了秦誉吩咐立马就去办事儿了。她哪里是想回家省亲?她是打算借机溜出去,背着秦誉好好查查郑国公府之事,郑建宽之流,以及……那个与她长相十分相似的秦誉的青梅竹马。却不想他竟要同她一道回去……

萧袭月要回将军府省亲之事,不到半日,便传进了一直注意着平津王府这方动静之人的耳朵里。

胶东王府中,萧华嫣刚听了锦绣说,萧袭月后日要回府省亲,冷冷一笑。

“小姐,听说平津王要一道前去,而且还备了大礼!咱们若不声不响的,定然要被人笑话,被萧袭月比下去。”

“呵。萧袭月是想要回府显摆显摆摆,津王对她的宠爱。”萧华嫣抚摸了抚摸肚子,“要说宠爱,我萧华嫣已经得有王孙,比起那些金银之物,这才是真正得恩宠。锦绣,你也去准备准备,后日,咱们也回将军府去!谁将谁比下去,还未可知!”

萧华嫣胜券在握。母凭子贵,她虽现在还没有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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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头衔,但只要诞下公子,正妃之位还不就是她的?当日奚落她的那些人,她倒要看看现在用什么颜面来对她!

锦绣瞟了瞟萧华嫣的肚子,又附耳过去道:“奴婢还听说了一件有趣之事。”

“什么事。”

“萧玉如听闻萧袭月回来了,发了疯似的,已经闹上平津王府门上了,说是要为她亲娘报仇。当日咱们走后,田氏就被那一双抹了毒的鸟儿给毒死了。”

锦绣这么一说,萧华嫣才想起来。当时田氏落井下石、奚落她,她一气之下便将萧袭月留下的绣眼鸟儿全身抹了剧毒。

田氏喜欢逗鸟,果然拿去抚弄一番,便被毒死了。

萧华嫣并没说什么,只是极微小的翘了一边的嘴角,端起花纹精美的茶杯,呷了一口淡茶。

“让她们狗咬狗去。”

平津王府门前。

萧玉如闹上门,大声叫骂着萧袭月,又泼辣又凄惨,哭爹喊娘,为田氏喊冤、喊报仇。门外围观的街坊群众已经里里外外围了几层,一大圈。

王府看门的小厮知道萧玉如是将军府的五小姐,没有主子的命令又不敢动、不敢骂,拉拉扯扯的,闹得越发没个停歇了。

“萧袭月,你这黑心肝的毒妇!你害死了我娘亲,你以为还能高枕无忧吗?你以为攀上平津王的高枝儿就能变凤凰吗!老天有眼,不会放过你的!你坏事做尽,假仁假义,你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萧五小姐,咱们娘娘心地善良,旁人不害她,她是绝不会说谁一句不是,你这般无凭无据的污蔑娘娘,实在过分。”

“是啊,萧五小姐,咱们殿下和娘娘此番不在府上,你在这儿闹也没用啊!”

没用?人不在,更要闹!她就是要让整个平京都知道,都骂萧袭月这贱婢!左右她这辈子是毁了,娘没了,清白也没了,往后顶多是嫁去施景蟠的房中当个妾室,那还不如不嫁!可不嫁,在将军府中也是头无遮雨屋檐,不受宠,没有出路。

萧玉如约莫是打算破罐子破摔、鱼死网破,骂得越发难听,把萧袭月从出生开始的不吉传言、身份,一直骂到出嫁、到回平京,真真假假,各参一半,听起来像模像样。围观的人群半信半疑,也有信了的,人云亦云的说萧袭月不是好东西的。

“萧袭月,你有本事害人,却没胆子承认,就会躲在府中当缩头乌龟!”

“啪、啪——”萧玉如正骂得肆无忌惮,忽然劈头被人甩两大巴掌!打得她两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哪里来的疯妇敢在将军府门前撒野!胡言乱语侮辱咱们家娘娘,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还不快滚!”一丫鬟装束的女子指着萧玉如鼻子,高声训斥。

“荷旭,不得无礼!这是本宫的妹妹,玉如。”

萧袭月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接着,众人便见一披着白狐裘斗篷,内着浅绿色绣裙的女子从雪中走来。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半点气怒之象,带着雪花儿一般的凉气,与她的形貌一搭配,如同雪中走来的仙子,充满了淡远的灵气。

人群一时怔然。万万没想到,那凄惨泼辣小姐口中骂的毒妇是这么个清透的贵门女子。看她形貌,应该不是那么不堪的人才是。

“哎呀,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只当是找碴的,没想到这蓬头垢面的女子是娘娘的姐妹,奴婢该死。”

荷旭跪地求恕罪。打萧玉如的丫鬟,正是萧袭月北上带来的荷旭。荷旭比香鱼、冬萱都泼辣,有眼色,她哪儿是没认出,她是明知是故意打的。大庭广众,萧袭月不能将萧玉如如何,她便代为扇她!打了也白打,左右她只是个丫鬟,怪不到萧袭月头上。

☆、第103章

萧玉如被两巴掌扇昏了头,刚回过些神来又被眼前的华光溢彩的美人愣住了。许久不见萧袭月,差点认不出来!面前衣着贵气的靓丽女子,灵秀逼人,被一群衣着精致的丫鬟下人簇拥着,雪地折射光华,绕着她周身如同环着一圈银光。现在的萧袭月,早不是初初回将军府时的病弱穷困丫头了!比南下之前,更加的光彩照人。

“雪地凉,五妹还是快些起来吧。小成子,快吩咐府里烧好炭火、准备好干净衣裙。”萧袭月又对荷旭责问:“虽然不知者不罪,但你这番急躁的性子仍是不得体!平津王殿下想来宽仁治家,就算是真的疯妇也当以礼相待。念你初初到府,不懂规矩,便罚你半个月的例银,自己到后院儿领罚去吧。”

“是娘娘,荷旭往后再也不敢冲动行事了,定然谨记教训。”荷旭任务完成,恭恭敬敬退到一旁。

萧玉如这才彻底反应过来,可火气刚又窜上去,就被一双身强力壮的小厮“扶”进了府去。

“萧袭月,你放开我、放开!你要把我弄进府里毒死、救命!救命啊!!”

萧袭月会好心带她进府照顾?她萧玉如会信就是傻子!

萧袭月眸中闪过极浅的一丝冷笑,转而又淡然的吩咐了个小厮去将军府送信,就说萧五小姐要在平津王府住上两日,两日后同他们一道回将军府。

小厮得了吩咐,立即跑去办了。

萧袭月这一番处事干净利落,不急不躁,被人叫骂着也没有像萧玉如那般撒泼。围观的人也不是傻瓜,虽然先前听了萧玉如那各种污蔑的话半信半疑,但眼下一看,同样是萧家的女儿,谁优谁劣一看便知。

萧袭月含了得体的笑意,对围观的人道:“街坊们都散了吧,舍妹年纪小,不懂事,让大家看笑话了。家大了、院儿大了,是非多,唉……”末了叹息了叹息。

“娘娘好气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娘娘处事大方得体,大家都很服气……”

“大伙儿都散了吧……”

“散了散了,别看了别看了……”

看热闹的主动散了,萧袭月回到府中。

萧玉如被两个小厮押着带到萧袭月面前,挣脱不开,看着萧袭月心头害怕。

“萧、萧袭月,你要干什么!你要是敢害我,你也逃不了干系!几十上百双眼睛看着我被你挟持进来!”

萧袭月慢慢的吹开茶水上漂浮的一片儿茶叶儿,抬了抬细白的眼皮,浓黑的睫毛眨了眨。“挟持?我说五妹妹,怎地你吃了这么多教训,还拎不清到底谁是你该报仇的冤家、谁是你该敬而远之的人?你娘可不是我害死的。”

萧玉如头发散乱、面目狰狞的盯着萧袭月吼道:“不是你是谁!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萧袭月,我过不好,你也休想过得安生!我就算拼得一死,也不会让你过得舒坦!!”

萧袭月放下茶杯,上前用手帕覆在手指尖儿上隔着,捏住萧玉如的沾灰的下巴,抬起来。“萧玉如,你死了,也不过是少了只在将军府上摇尾乞怜的狗罢了。本宫不想与你啰啰嗦嗦的牵扯,也本不想要你的命。踩死你只会脏了自己的鞋。”

“你!你才是狗!”萧玉如酝了一口痰,刚想啐萧袭月脸上,却被萧袭月一耳光打得晕头转向,自己吞了下去。

萧袭月掐住萧玉如的下巴,冷声狠道:“你既然这么想死,本宫就成全你!说吧!你想怎么个死法?毒死,吊死,溺死,还是火烧?或者,痛快点儿,一刀了事?看在你是本宫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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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的份上,把式随你选。”

萧玉如见了萧袭月寒光似的眼神、听了这话,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她本以为,萧袭月不敢杀她,没想到,她,她竟真的这般胆大。

这一刻,萧玉如才真正的明白了:萧袭月真的敢杀她!

“把萧五姑娘带下去吧。”

被吓得说不出话的萧玉如,直被拖到门口处才颤颤抖抖哭喊道:“不!不要杀我,我不想死,不要杀我!救命,爹,爹,救命啊……”

荷旭哼了一声,鄙夷道:“说着不怕死,死到临头却吓得尿裤子。”

萧袭月并没看荷旭,声音比之对香鱼和冬萱的声音少了些热度:“今日之事你反应迅速,既为本宫出了口恶气,又得以护住王府和本宫的名声,该赏。去香鱼那里领赏吧。”

荷旭大喜,低头谢赏。“奴婢既忠心跟随娘娘,便不敢有半点怠慢,荷旭为娘娘分忧是分内之事,不敢领赏。”

“一码归一码,你也不必推诿了。本宫那几个银子还是有的。”萧袭月赏自己的婢女侍卫都是用自己的银钱。赏银之时都是香鱼在管着。

荷旭高兴的去领赏。

荷旭机灵不在香鱼之下,但香鱼虽算计也不少,终究不如荷旭这在王宫里混大的宫女手段多、手段狠,今日之事若换做香鱼,恐怕还反应不过来去扇萧玉如。往后在平京王府中办事,荷旭这样的人可以培养做利剑。但,她还是不喜她——心狠了些。

荷旭领了赏,没歇着,立刻又来萧袭月身边伺候着了。问萧袭月如何处置萧玉如,用毒还是刀。

“好吃好喝的给本宫招待着,不能少一根毫毛,两日后套着在街上溜一圈,回将军府。”

荷旭这才明白,萧袭月这是要好好唬萧玉如一顿。

萧袭月放下夜宵的汤碗。心头冷冷一笑。萧玉如,念在你可怜兮兮的份上,本宫再饶你最后一回!

萧袭月问门口的丫鬟:

“殿下可回来了?”

“回禀娘娘,看门的说殿下要二更才回来。”

秦誉去了漠北王的府上。漠北王请了几个侄子在府上小聚一番,因着太皇太后刚刚薨逝,是以弄得十分低调、朴素。白日里有宫中的事务要忙,只有傍晚才得空闲。

说是小聚,其实谈的内容萧袭月也能猜到一二。陈太后聚集诸王在平京,目的不单纯,不久定然有动作。谁不担心、谁不害怕?只怕胆儿小的,夜里都睡不着觉了。没有势力支撑的郡王等等,还不赶快找个母鸡翅膀躲着?一起死,总比曝光在空地上,被老鹰给一嘴叼了、吃了好。

今晚归来,秦誉的鸡翅膀下,约莫是又要躲进几个兄弟了。

萧袭月喝了粥便犯了困,先睡下了。睡得模模糊糊、似梦非梦,似看见被子被掀了一掀,有很大一只带凉气儿的东西钻进被窝来,大公鸡似的,翅膀一张,将她罩在羽下。

“……冷……”她话语不清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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