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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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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手术抉择

三年前那种彻骨的窒息感,再次漫过他的胸腔,缓慢而精准地渗入血液。

孟厌修陷在沙发里,在那个还残留着她身上淡香的位置,一坐就是整夜。

天光渐亮,许多人都在找他,除了她。

林诀守在别墅门前,公司的事还等着他决策;孟逐不同意他放弃继承权,让他肩负起身上的责任;方幽澜要求他必须和宋研结婚,否则再不认他这个儿子……

而姑奶奶却让他索性把事做得再绝一点,让他以曝光孟家那见不得光的家族诅咒丑闻作为谈判筹码,去换取婚姻自由。毕竟孟逐最看重家族颜面,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丑闻被捅出去。

所有的声音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又喧嚣。

而他在混乱中只接起了一个电话,是雾见微的前房东打来的。

“孟先生,您女朋友要卖房子了。”前房东杨姐的声音带着试探性的犹豫,“我看她好像挺急的,就想着还是先问问您,您有没有意向买下来呀?”

孟厌修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吐出两个字,冰冷如铁:“不买。”

杨姐似乎有些错愕,停顿片刻才说:“那……那我就让我弟妹挂到她公司的中介网站上了。”

这通电话结束,更深的死寂重新笼罩下来。

孟厌修向后倚靠着沙发,视线扫过茶几,看到右角放着一个显眼又突兀的黛蓝色丝绒盒。

他伸手打开,里面装着婚礼上他亲手为雾见微戴上的Hrry Winston钻戒。冰糖大小的圆形切割钻石,如她喜爱的贝利珠般闪耀。

可如今,她再一次选择了不告而别,不仅要卖掉房子,连他们的婚戒也不要了。

“阿雾。”孟厌修对着空气低语,声音沙哑得几乎碎裂,“这次,你又要走多久。”

他垂下眼,又看到边柜花瓶里插着一束白勃艮第玫瑰,可惜早已枯萎。

与此同时,苏舟市第三人民医院,ICU外的走廊里,许慧兰瘫软在雾见微怀里,哭声压抑而绝望。

头顶的灯光是暖调的黄,却照得人脸色苍白。

“妈,没事的,爸会醒的。”雾见微扶着许慧兰,一遍遍重复着安抚的话语,眼睛直直望向紧闭的病房门。

就在两天前,她的世界明明还是另一番模样。

她信守承诺,一直住在孟厌修家,照顾着饼干。还拿出画板和小心保存起来的婚戒,构思着要为孟厌修重新设计一枚独一无二的戒指。

虽然婚礼上,孟厌修也给自己准备了一枚和她的钻戒匹配的戒圈,但她总是想起曾经那枚。三年前,她送了孟厌修一枚自己设计的戒指,又在分手那天,亲手扔掉了。

她一边画着设计稿,一边在心底念着孟厌修回来的日子,甚至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第一时间给孟厌修和姑奶奶做个亲子鉴定。

然而,就在她设想着这一切时,却突然得知爸爸在搬运蒸屉时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突发脑溢血,情况危急。

那一刻,她所有的情绪仿佛被封住,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接管了她的身体。

她先在电话里稳住几近崩溃的妈妈,又立刻询问需要多少医疗费。这些年,她还掉债买了房,还赚了一些钱,但流动资金几乎都压在了货上。前段时间,她收到孟厌修转让的股份后,就把孟厌修在婚礼前打给她的一百万订金原路退回。

如今,她的卡里只剩11万,她全部转给了妈妈。

接着,她迅速收拾好饼干的物品,送去姜禾家。但姜禾的爸妈最近正在闹离婚,姜禾为此焦头烂额,她不想姜禾再为自己的事担忧,便只轻描淡写地说是要回苏舟散散心。

姜禾很喜欢饼干,正好心情烦闷,有小狗陪着还舒心些,但想了想又问:“孟厌修知道你要回苏舟吗?”

雾见微将饼干的东西在姜禾家归置好,愣了一瞬,随即摇头:“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她根本顾不上考虑别的,也没收拾行李,只拿着身份证便赶去机场,搭乘最早的一趟航班回了苏舟。

但内心的惊惶终究无法完全掩饰,她刚踏进医院,就在楼梯口狠狠摔了一跤,手机屏幕应声碎裂。

而她只是沉默地爬起来,拍拍灰尘,找到妈妈,然后开始与医生沟通病情,签署一张又一张病情告知书和抢救同意书,接着在医院对面找了家店铺修手机。

她平日里是最爱哭的,现在眼底却干涩得发疼,一滴泪也流不下来。因为她不能哭,她不能让妈妈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她必须表现得无比坚强。

更重要的是,她也没空哭。

她陀螺似的转,紧接着又拿上刚开好的单据去缴费。溶栓治疗,五千1针,加上其他医疗费用,一个上午花了三万。

她利落地办完繁琐的入院手续,走到安静的楼道角落,接起杨姐的电话。

“小雾,可算联系上你了。”杨姐叹了口气,“房子已经挂出去了,但现在这楼市行情,一时半会儿恐怕卖不掉,我问了几个客户,都嫌那小区位置太偏了,你如果急用钱,还是先问你朋友借……”

“杨姐。”雾见微打断她,声音极为冷静,“价格可以谈,只要有买家,无论出什么价,麻烦你立刻通知我。”

挂断电话,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闻着消毒水的味道,深深吸了一口气。

但命运的警报,从不停歇。还没等雾见微从爸爸的抢救中喘过气来,一纸新的病危通知已如重锤般砸下。

主治医生神色凝重地通知她们:“雾彰病情恶化,出现了颅内压升高的情况,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万幸的是出血量没超过30ml,现在有两个治疗方案,一是手术,能解除压迫,提高生存率,但手术一定是有风险的,甚至可能引起术后并发症;二是保守治疗,通过药物控制血压,防止再次出血,但效果不如手术明确。你们家属要尽快商议决定。”

许慧兰的哭声骤然拔高,她抓住医生的白大褂袖口,像抓住救命稻草:“医生,他会变成植物人吗?”

医生扶了扶眼镜,语气谨慎:“目前来看,偏瘫或植物人的概率不大,但不能完全排除。”

“那手术……万一失败呢?”许慧兰的手指冰凉,死死攥住女儿。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医生看了眼手表,“你们还要有个心理准备,无论选哪种治疗方案,费用都不低。你们尽早决定,如果要做手术,也是要排期的。”

“怎么办、怎么办……”许慧兰瘫软下去,掩面痛哭。

“妈,爸爸会挺过去的。”雾见微的声音出奇地镇定,她扶住许慧兰颤抖的肩膀,抬眼看向医生。

“我们做手术。”她沉静地说。

“米雾!不行啊!”许慧兰猛地摇头,眼泪纵横,“那是开颅手术,要把脑袋打开的!你爸爸一辈子没挨过刀,万一落下后遗症……”

“如果保守治疗,等来的可能是再次出血,到那时再手术,爸爸的身体就更遭罪了。” 雾见微握住许慧兰的手,力道坚定,试图将自己的勇气分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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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也倾向于手术,但又详细陈述了所有风险。最终,他建议她们再好好商量一下,达成共识后早做决定。

而雾见微与许慧兰在这个问题上,却产生了尖锐的分歧,许慧兰说什么也不同意手术。

雾见微不愿与妈妈争执,她沉默着转身,走向冰冷的安全通道。坐在楼梯台阶上,她看着脚下一片灰败的水泥色,仿佛眼中再看不到别的颜色。

腿边的手机嗡嗡响起,她麻木地贴到耳边,没看来电显示,也没说话。

“阿雾。”电话那端传来孟厌修低沉的声音。

她的手指猛地一颤,一股混合着委屈和心酸的热流冲向喉咙,嘴唇张了又合,却发不出声音。

“阿雾。”孟厌修又唤了一声,“你在哪里?”

孟厌修的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撬开了她的伪装。而她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间里挤出了一句她从未想过会对孟厌修说的话。

“孟厌修,借我一笔钱。”

可话音刚落,通话就骤然中断。

听着忙音,雾见微缓缓垂下手,心脏宛如被徒手掏空,只剩下空荡的外壳。

然而下一瞬,电梯门“叮”的一声划破了死寂。

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是一声更深沉、更真实的轻唤。

“阿雾。”

雾见微怔怔地侧过脸,看到那个本应在千里之外的身影,正站在她面前,她所有的强撑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眼眶倏然通红。

孟厌修几步上前,双手握住她冰冷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你怎么回事?现在是深秋,今天不到十度,你就穿这么薄一件羊毛衫坐在地上?你是不是直接从家里出来,连件衣服都没带?”

说话间,孟厌修已脱下还带着体温的大衣,披在她身上,将她紧紧裹住,又接着问。

“刚才进电梯,信号断了,你在电话里跟我说什么了?”孟厌修最后一句话问得极轻,却彻底冲垮了她的防线。

她没有开口,只是忽然伸出双臂,环住孟厌修的脖颈,将脸埋进他颈窝,所有的恐惧和压力,都化作了再也无法抑制的放声大哭。

“别怕,我来了。”孟厌修将她更深地按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发丝,声音低沉而笃定,“我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的眼泪浸湿了孟厌修的肩头,孟厌修只是稳稳地抱着她,任由她发泄。

“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扛,交给我来处理。” 孟厌修在她耳边承诺,“我把国内顶尖的神经外科专家请来了,他会主刀你爸爸的手术,现在他就在里面和主治医生会诊。你放心,你爸爸的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会好起来的。还有你妈妈那边,我去沟通,你只用相信我,别的什么也不要想。”

第52章 破除误会

医院走廊里,一排霁蓝色塑料椅与墙壁隔着半指距离,随着椅上人肩膀的抽动发出一阵阵的吱呀声,像在替人叹息。

许慧兰坐在最前面那张椅子上,佝偻着身躯,闻声回头,浑浊的眼睛里浮起模糊水光:“厌修来了,你工作这么忙,我们家的事不好麻烦你”

“妈,你把我当外人了。”孟厌修牵着雾见微的手走过来,将她冰凉的手指严丝合缝地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

“哎……”许慧兰只是连声叹气,目光望向女儿,又落回地面。

孟厌修侧身低下头,声音放得轻缓:“阿雾,去给妈买杯热茶。”

雾见微怔怔地站着,眼神涣散,仿佛没听清。

孟厌修又拢了拢她的手心:“去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她定在原地,声音带着些哽咽。

“我去了你爸妈家,看到你家的店门关着。”孟厌修上前一步,指腹轻柔地拂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从邻居那里打听到你爸被救护车接走了。”

听着孟厌修的话,她没有作声,抽回手要脱下身上披着的那件大衣,手刚抬起,便被孟厌修按住。

孟厌修捏着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又将她的手塞回宽大的袖管里,拢紧衣襟,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你穿着,我不冷。”

她依然一言未发,眼睫低垂,转身没入电梯。当门合上,整个世界陡然一空,只有镜面里那个被孟厌修的黑色大衣包裹住的自己,以及无孔不入的苦艾香根草气味,带着他的印记,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周身。

十分钟后,她握着两杯热雪梨茶上楼,还没走近,就看见孟厌修坐在许慧兰身旁。孟厌修微微前倾着身子,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许慧兰迟缓地点了点头,那双布满皱纹的手交叠在膝上,不再颤抖。

这画面本该让她安心,可心口却无端揪紧。

“妈,喝点水。”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将温热的纸杯递到许慧兰手中,又将另一杯拿给孟厌修。

“好。”许慧兰的声音虽然沙哑,却逐渐平复心情。

孟厌修自然地拉过雾见微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怎么没给自己买?”

她摇了摇头,胃里塞满了疲惫,感觉不到渴,也感觉不到饿。

孟厌修将她往身前揽了揽,轻握着她的肩头:“妈同意明天手术了。”

雾见微猛地抬头看着妈妈,又看向孟厌修,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她不知道孟厌修是怎么说服妈妈的,但一股混杂着愧疚与无力的挫败感瞬间涌上心头,她明白这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以至于她的话没有分量,所以连最亲的人都不支持她的决定。

孟厌修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从大衣口袋里取出房卡:“我在对面酒店开了房间,你陪妈去休息,今晚我守在这里。”

“我不去。”她几乎立刻反驳,“我要留下。”

孟厌修展开她的掌心,将房卡塞进去:“你多久没合眼了?你不休息,让妈也熬着吗?明天手术时间很长,你们先倒下了怎么办?”

雾见微还想说什么,许慧兰已轻声开口:“米雾,就听厌修的,我们一起去吧。”

许慧兰的手覆上她的手背,那么轻,却让她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们一起到了酒店,孟厌修订的是双卧室套房,雾见微避开妈妈,在卧室里吞下孟厌修提醒她吃的药,刚将药盒收好,门铃就响了。

雾见微走去开门,来的是一名百货公司的市场部经理。

经理提着几袋厚实衣物,语气亲和:“您看看还需要什么洗漱用品或贴身衣物,我们稍后一并送来。”

雾见微接过沉甸甸的购物袋,轻声道谢后关上门。袋子里,柔软的外套与羊绒袜一应俱全,有给她的,也有给妈妈的。她不必问,也知道是孟厌修的手笔。孟厌修这个人就是这样,他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就会将一切安排得妥帖周全。

可她心里却沉得如石坠落,这一夜,她和妈妈谁都没真正合眼。

天刚蒙蒙亮时,酒店工作人员送来了早餐,依然是孟厌修叫的客房服务。但母女俩都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提前去了医院。

明明只隔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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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街,孟厌修的信息还是追了过来:「过街看车。」

到了医院,许慧兰看着在病房外守了一夜的孟厌修,心里动容,这也是别人家的儿子,他的家人也该心疼了。

“厌修,你快去休息。”

“没事。”孟厌修起身扶许慧兰坐下,又握住雾见微的手,看了眼腕表,“还有一个小时就进手术室了,先坐会儿,别担心,会顺利的。”

自从孟厌修来了后,从专家会诊到排队缴费,所有需要跑腿、沟通的事,他全都接了过去。此刻,雾见微站在走廊尽头,看着他与医生交谈时挺拔而可靠的背影,心里那根绷紧的弦,稍稍松了几分。

手术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当“手术中”的灯牌终于熄灭时,雾见微几乎窒息。

裕主任摘下口罩,神情轻松地朝他们走来:“手术很成功,接下来需要观察一段时间。还有病人醒来后的康复训练,也不能掉以轻心,千万要坚持下去。”

许慧兰深喘一口气,在孟厌修的搀扶下向裕主任连连道谢。雾见微则手撑着墙壁,平缓着呼吸,这才发现自己腿软得厉害。

裕主任宽慰她们几句,又特意把孟厌修叫到一旁,低声问起他的身体状况。孟厌修应答着,目光始终定在不远处那个倚墙而立的纤细身影上。

三天后,雾彰终于苏醒,主治医生确认没有并发症,情况稳定。

雾见微和许慧兰守在病床前,雾彰虚弱地对她们说:“把你们吓坏了吧。”

孟厌修悄然退出病房,轻轻带上门,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

之后的日子里,雾彰开始了漫长的康复训练。孟厌修安排了专业护工,尽可能让雾见微和许慧兰在夜里能睡个整觉。

经历这场大病,雾彰没了往日的精神头,但骨子里依然要强,不愿成为家人的负担,总在黄昏时分就催他们走,不让他们二十四小时守在病房。

孟厌修便每天等医生晚上查完房,就送她们回酒店,又将自己房间的房卡放进雾见微的外套口袋,沉声叮嘱:“我就在隔壁,无论多晚,有事随时来找我。”

“你什么时候回青汀?你公司的事不管了吗?”雾见微终于忍不住问。孟厌修在这里守了大半个月,这让她很不安,“我爸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你不用继续待在这里。”

“我的事我心里有数,不用担心,什么都没耽误。”孟厌修语气平静,目光沉稳如旧,“如果一家公司离了老板就转不动了,那只能说明是我这个老板无能。”

后来林诀开始每周带着文件来找孟厌修签字,她又试着劝了好几次,孟厌修仍然不肯走,她也不再多说,她本也没有立场过多干涉他的决定。

好在雾彰的恢复情况一天比一天明朗,雾见微总算放下心头大石,带着礼物特意去向裕主任道谢。

裕主任的办公室四壁贴满了复杂的研究报告与人体解剖图,雾见微虚心请教着术后护理的细节,而这位年过六旬的专家,性格却像个老顽童,婉拒礼物后,兴致勃勃地翻开一本厚厚的病例图册,聊起经他手攻坚的疑难手术和恢复情况,说得两眼放光,根本停不住。

等雾见微回到病房,已经晚上快八点,陪雾彰说了会儿话后,孟厌修带她和许慧兰回了酒店。

夜色深沉,雾见微在酒店床上辗转反侧,心如针扎。

凌晨五点,许慧兰轻手轻脚起身,提前去医院陪护雾彰。雾见微听见关门声响,光脚踩在地毯上,拿起另一张房卡,刷开了隔壁房门。

她没有开灯,屋内只有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弱暗光。她手扶着墙,径直走向卧室,站在床边沉了口气,接着掀开被角躺了进去。

孟厌修在朦胧中转身,见到她时倏然一怔,随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臂弯里:“睡不着吗?”

雾见微默不作声。

“没事,我在。”孟厌修嗓音低哑,掌心贴着她的后背,“安心睡。”

雾见微将脸埋进他的颈下,手拥着他。就在孟厌修以为她睡着了时,怀中突然传来压抑的啜泣,温热的泪水迅速浸透他胸前的衣裳。

“怎么哭了?”孟厌修顿时清醒,急忙安抚她,“你爸爸现在恢复得很好,我今天刚和医生确认过,再过两个月就能回家休养了,到时候只要每月定期到康复中心训练,很快……”

“孟厌修,我不会原谅你。”她哽咽着截断他的话,情绪骤然溃堤,“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

她止不住地大哭,攥紧拳头,用力捶打在孟厌修的胸膛上:“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差点死了!”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三年前,就在她离开一年后,孟厌修身上的诅咒,竟然已经应验过一次,差点要了他的命。

那时,孟厌修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与死亡擦肩而过。他的主刀医生就是裕主任,裕主任回忆起这场手术时,眼里仍是胆战心惊。

“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为什么不找我?你不是要跟我纠缠不休吗?你要死的时候,怎么就不纠缠了?我在你面前哭一场,你就能好起来,这么简单的事难道我不会帮你吗?你说话啊!”

孟厌修松开手臂,任由她捶打,待她力道渐弱,才重新将她拢进怀里,指腹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我不想让你认为我在利用你,我必须证明这一点。”

“你疯了”她哽咽道,“用这么蠢的办法证明,你是想让我内疚吗?”

“不,我是想让你相信。”孟厌修口吻坚定,“我要和你结婚,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宿命羁绊,只是因为我爱你。”

第53章 两千公里

回过头看,从一开始,命运就执意将这两个天差地别的人捆绑在一起。

一个是偏执不驯的野心家,一个是浪漫带刺的白玫瑰。

而他们偏偏要挣脱这宿命的安排,用最迂回的方式证明,不是命运选择了我们,而是我们选择了彼此。别人是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他们是相爱而不得不在一起。说不清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误会冰释后,两人的关系仍悬停在灰色地带。

雾见微看清了他的真心,也看清了自己心底无法消散的忧虑。她既怕孟厌修为自己牺牲前程,又不舍得再度推开他。

于是,她选择暂时沉默,不去定义彼此的关系,而孟厌修也没有追问答案。他们默契地绕开了关于未来的话题,仿佛一提,就会惊动眼下平静的假象。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深秋到寒冬。

孟厌修一直住在酒店套房里,雾见微和许慧兰住在隔壁房间。孟厌修每天陪雾见微往返于酒店和康复中心,成了其他病人眼中最称职的女婿。

于是,康复中心里那些艳羡之声便成了常事,还有不明情况的病人家属夸赞:“您儿子真孝顺,儿媳也贴心。”

雾见微这个亲女儿总被误以为是儿媳,次数多了,她也懒得解释了,毕竟在常人看来,哪有女婿能日日守在老丈人跟前的。

初雪降临那天,雾彰已经能扶着栏杆独立行走了,许慧兰喜极而泣,积压在这个家庭上空的阴霾终于散开,一家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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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彰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开始赶人:“米雾,你该回去了。还有厌修,为了照料我这个老头子,耽误你那么多重要的事,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爸,你都说了好多次了。我知道了,我回去,但我过年会回来的。”雾见微分别拥抱了父母,又不放心地叮嘱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有事也一定要通知我。”

“什么叫‘你’回来?”雾彰脸色一沉,目光转向孟厌修,“你们不一起?”

“我……”雾见微语塞,仓促改口,“他太忙了,可能抽不出时间。”

“我有时间,我们会一起回来过年的。”孟厌修扶雾彰在床上躺下。

雾彰这才展露笑颜,摆摆手:“哪能真让你们折腾,我说说罢了。米雾啊,今年你该去厌修家过年,多陪陪他的家人。”

不等雾见微回应,孟厌修再度开口:“我会安排好时间,除夕我们一起回来。”

雾彰缓慢地握了握拳:“听你们的。”

经过这些日子,雾见微感觉到,不仅妈妈很依赖孟厌修,连一向固执的爸爸,也很愿意听他的建议。

到了分别那天,孟厌修安排好了车,将行李一件件搬上后备箱。雾见微来时两手空空,此刻被父母塞了整整两箱行李。除了家乡特产,还有许慧兰特意给孟厌修做的酒酿香肠,又亲手织了两条围巾,一条给她,一条给孟厌修。

孟厌修默默整理着这些物品,他没想到只是平时吃饭时,无心客套了一句香肠很好吃,雾见微的妈妈就记住了。而这看似寻常的关怀,是他从未在自己妈妈那里得到过的。

大家道别后,孟厌修领雾见微走向停车场。两人相视无言,心中却同样清明,这趟归途,等待他们的,是那些悬而未决的难题。而真正令孟厌修不安的是,雾见微那颗仍在飘摇不定的心。

“几点的飞机?”雾见微拉开后座车门,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孟厌修安排好送他们去机场的车。

“我没买机票。”孟厌修反手关上车门,拉着她的手腕,引她坐进副驾驶座,俯身为她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出发了。”

“你开车?”她疑惑地看着孟厌修坐上驾驶座,“你没买机票,那为什么我说我要买,你也不让我买?”

“我买了,买的是车。”孟厌修刚到苏舟时,已经买过一辆车,用于平时接送她们,但不适合开高速,便又买了辆大G,他调好空调温度,踩下油门,“我们开车回去。”

雾见微怔怔地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两千公里,要开两天。”

“嗯,太短了。”孟厌修将温热的柠檬水放进她掌心,眼尾挂着野气的笑。

黑色的奔驰G63碾过繁华街道,驶向茫茫前路。车窗外是银装素裹的枯树,车窗内是两颗试图将时光拉长的心。其实这车也不适合上高速,孟厌修之所以买它,是因为以雾见微的审美,她会觉得这车好看。

孟厌修单手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点开她常听的歌单,沉声问:“阿雾,你还记不记得……”

“嗯?”雾见微捧着温热的柠檬水,咬着吸管慢慢喝。即便喝热饮,她也习惯用吸管。

孟厌修的指节微微收紧:“我去美国之前说过,要和你好好谈一次。你当时答应了。”

距离那一天,一晃竟快四个月了。

见她沉默,孟厌修又说:“这两千公里,够不够我们把问题说清楚?”

“你想谈什么?”雾见微蹬掉短靴,蜷起腿,抱着膝盖。

“我重组了境外资产,除了对外投资项目,这几个月我已经把核心业务都转移到了海外。国内公司的架构保持不变,作为分公司运营,我会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孟厌修侧头看她一眼,又转回前方,“以后外公再插手我的事业,也影响有限。而我即便不继承家业,现有的资产也足够了。”

车内暖风宜人,雾见微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枯枝与积雪,却觉得指尖发凉,她停顿片刻:“然后呢?”

“你跟我去美国。”孟厌修右手抓着她的掌心,“等你爸爸身体再好些,把他们都接过去。如果他们不愿意去,你想家的时候,我就陪你回苏舟看他们。”

雾见微抽回手,别过脸:“好好开车。”

“阿雾。”孟厌修将车驶入服务区停稳,转身凝视她,“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雾见微沉默片刻,目光锐利而清醒:“你的家人呢?不要了?我很清楚,你外公在你心里有多重要。”

“保持距离才能避免更尖锐的矛盾。”孟厌修解开安全带,整个身体转向她,捕捉着她的情绪变化。

雾见微却只是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我不会跟你走的。”

“你有才华,口语好,我有人脉有资本。我给你铺路,托举你,在美国你一样可以继续你的事业。”孟厌修试图解释,语气放缓,“不用急着做决定,再考虑一下,好吗?”

“我不去。”她言辞笃定,不留丝毫转圜的余地。

孟厌修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你是不想去美国,还是……不愿意再和我在一起?”

“如果是以这种方式和你在一起,那我不愿意。”她说完,看向窗外,只留下一个决绝的侧影。

孟厌修没有再逼问,他拉开车门,一条腿踩在地上:“我去买点吃的,你在车上等我。”

雾见微回过头,套上短靴:“一起去。”

“外面冷,山里温度更低。”他用身体掩着门,不让冷风涌进来。

“一起去。”雾见微重复道,随即推门下了车。

山间雾气氤氲,空气清冽,连呼吸都带着白雾。

孟厌修怔了一瞬,而后绕到车另一侧,将她的手攥住,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朝着服务站走去。

雾见微忽然停下脚步,扯了扯他的胳膊,指向相反方向:“去那边买。”

孟厌修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服务站外圈的背风处,支着几个简陋的摊子,一些当地村民守在后面,售卖着山货与热食。

他们循着烟火气走过去,第一个摊子蒸汽腾腾,青翠的竹筒垒成小山。满头银发的婆婆利落地敲开一截竹筒,腊肉混着糯米的咸香和竹子的清香,扑面而来。

“小姑娘,腊肉豌豆糯米竹筒饭,三块钱一条。”婆婆扯下塑料袋,笑盈盈地望向雾见微,仿佛一眼就看出谁才是拍板的人。

“好呀,要两条。”雾见微搭了把手,拎起塑料袋的另一只耳朵。

婆婆笑着,迅速将竹筒饭装好。

然而,孟厌修却在身上摸不出六块钱现金。他给的百元钞票,婆婆看着直摆手找不开。

雾见微忍不住笑出声,她头一回见孟厌修掏不出钱。

“我有。”她的手还揣在孟厌修的大衣口袋里,正要抽出来掏钱,又被孟厌修按住。

孟厌修就着这个姿势,自然地将手探进她的牛仔裤兜里取出零钱,递了过去。

“趁机摸我是吧?”雾见微压低声音,侧脸瞪了他一眼。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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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孟厌修喉间滚出低沉笑意,接过竹筒饭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这一圈逛下来,他们还买了烤玉米、烤红薯、糖炒栗子,一时间提了满手的塑料口袋。

“全是碳水。”孟厌修带她回车上,无奈地摇头。

“看,我们果然不是一类人。”雾见微倚着车门不肯上去,小心撕开烤红薯焦脆的外皮,“你嫌弃就别吃。”

孟厌修也随她倚靠着车门,手里已经开始剥栗子,圆润的果仁一颗接一颗喂进她嘴里:“我是怕你营养不均衡。”

“我不穷讲究,我就要这么吃。”她被塞得腮帮子鼓鼓的,摇着头让他别剥了,随即将手里冒着热气的香甜红薯递到他唇边。

孟厌修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大口,瞬间被烫得蹙眉。

“烫到舌头了?”她慌忙凑近,眼睛睁得圆圆的,“对不起啊……”

“幸好你先给我吃了。”孟厌修笑了笑,把烤玉米掰成两半,递给她容易下口的那段。

两人背靠着车身,在群山环抱中闲谈。身后是层峦叠嶂,身前是山涧清溪,他们捧着热腾腾的小吃,将无法达成共识的纷扰抛在脑后,只专注于眼前的温情脉脉。

夜幕降临时,孟厌修将车停在了途中一座城市的酒店门前。

第54章 栽你手里

泊车员迎上前接过车钥匙,另两名酒店职员从后备箱卸下他们的行李。孟厌修的手掌温热地贴在雾见微腰间,穿过旋转门,步入灯火通明的大堂。

雾见微身体僵硬了瞬间,却没有躲开。这个动作太过亲密,也太过理所当然。她抬眼看向孟厌修,他正目视前方,侧脸在璀璨的水晶灯下显得格外从容,仿佛他们本该如此。

前台工作人员微笑着询问:“请问需要什么房型?”

孟厌修侧身看着雾见微,将选择权交到她手中:“我们订一间还是两间?”

“一间。”雾见微几乎没有犹豫,又对前台说,“但要双床房。”

她选一间,是不想浪费钱。坚持双床,是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这实在很矛盾,她与孟厌修从未和好,却早已逾越了所有界限,她们会争吵、会决裂,但也会牵手、会拥抱、会接吻、会共枕,甚至……她的感性总在某个瞬间压倒理性,即便她欺骗自己也欺骗孟厌修那只是一夜情,可清醒之后,又不得不提醒自己不能继续沉沦。

前台查看系统空房情况后向他们介绍:“现在还有双卧室的行政套房、家庭式联通房,以及最基础的双床标间。”

雾见微正想着孟厌修一定会订最贵的套房,孟厌修却已开口:“要标间。”

“好的,一间标间。”前台熟练地办妥入住,双手递上两张房卡和他们的身份证,“请从右边电梯上十六楼,二位的行李已经送上去了。”

“你要住标间?”雾见微忍不住打量他。虽然这酒店的标间一晚也要上千,却完全不符合孟厌修一贯的作风,“不打算继承家业了,开始学着省钱了?”

“那倒不是。”孟厌修抬手为她挡着电梯门,声音低沉,“是因为标间比较小。”

雾见微先是一怔,随即冷笑一声:“你又算计我,你果然从不做没有目的的决定。”

“我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孟厌修刷开房门,侧身让她进。

在这间三十平的双床标间里,他们一人一床,看似泾渭分明,但两张床却挨得极近。

简单整理行李后,雾见微先进了浴室。她直愣愣地站在透明玻璃前,盯着外面孟厌修的身影,接着双手抱臂走出来:“还是订两间房吧。”

“为什么?”孟厌修朝她走来。

“这怎么洗澡?”她抬手指向浴室玻璃。

那面玻璃隔在浴室与卧室之间,正对着床。虽说不是完全透明,但在灯光下几乎是99%透明,人影轮廓清晰可见,连条遮帘都没有。

孟厌修看后却低声笑了,安抚她:“如果你实在介意,我转过去,我不看。”

“不行。”她满眼荒唐地扫了孟厌修一眼,“你自己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像什么话。”

孟厌修挑起眉头:“哦?”

“不行!”她立刻反应过来,耳根微热,“你不准想象!”

孟厌修这下是真的笑了,走到床边坐下,垂眼按下座机电话,点了几样餐食。等他挂断电话,抬眸看到雾见微还定在原地。

雾见微环视一圈,狐疑地审视着他:“孟厌修,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故意选这家酒店的?”

“这次不是。”孟厌修坦诚回答,“不过,以后我倒真会优先考虑这个酒店品牌。”

眼看雾见微要生气了,他立即起身进了浴室,笑着说:“你等一下。”

片刻后,他挽着衬衫袖口走出来,示意她去看。

雾见微回过头,看见他把几条厚实的浴巾悬挂在玻璃内侧,基本遮挡住了关键区域。

“哦,那我去洗澡了。”说罢,她转身便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散了周身疲惫,也冲掉了她的谨慎。直到关掉淋浴,四周寂静下来,她忽然张圆了嘴,暗暗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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