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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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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证词 朕有的是办法

那一晚, 紫禁城的夜似乎格外沉静。

漪兰殿内,烛火被捻暗,只余一角朦胧的光晕。

周凌与芳如相拥而卧, 锦被之下, 他的手臂始终紧紧圈着她的腰肢, 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 亦像是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依赖。

他脸颊上那一道细长的伤口已由太医仔细处理,贴着一小块素净的纱布, 在帝王威严的容颜上显得格外刺目, 这是昨日她失控时留下的印记。

翌日清晨,这小小的纱布便在朝堂上引起了无声的波澜。

众臣觑见天颜伤损, 无不惊骇,纷纷揣测是何等狂徒竟敢伤及龙体,奏请严查厉惩之声暗涌。

然而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周凌, 面对臣工的惊疑与谏言, 只漫不经心地以指尖轻触了一下那纱布边缘, 非但没有怒意,眼底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恍惚的笑意,仿佛那并非伤疤,而是某种隐秘的徽章,令众臣愕然不敢再深究。

下朝后, 他回到漪兰殿,却见芳如只穿着单薄的寝衣, 怔怔地立于窗边,望着窗外一株叶片渐黄的梧桐,眉宇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轻愁,仿佛整个秋日的萧瑟都落在了她肩上。

周凌脚步微顿, 凝视她片刻,眼底那点微末的暖意渐渐被更深沉晦暗的东西取代。

他并未上前惊扰她,而是悄无声息地退至外间,召来了御林军统领李佐。

李佐躬身听命,大气不敢出。

周凌的目光掠过内殿那道纤细的背影,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冰冷:“去诏狱,提审顾舟。”

李佐身躯微微一震,显然知晓此事关涉极大。

他迟疑一瞬,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十足的谨慎:“陛下,臣斗胆请示……若他用那件事作为交换,或是受刑不过吐露出来……?”

周凌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锋,仿佛瞬间剥去了方才所有的恍惚与温情,只剩下帝王的无情与决断。

他沉默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扳指,最终冷冷地吐出命令:

“先去警告他。”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告诉他,若还想留条命,就管好自己的舌头。关于芳如……关于那件事,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否则,朕有的是办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李佐心头一凛,立刻领命,躬身悄然退下。

周凌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投向窗边那抹身影,深邃的眸中情绪翻涌,是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是冰冷的算计,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意识到的恐惧。

他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沉寂:“更衣。朕带你去个地方。”

不多时,马车并未驶回深宫,而是停在了刑部衙门外。

周凌并未给她犹豫的时间,径直将她带入内堂,下人恭敬呈上一套早已备好的、略显宽大的青色刑部员外部官袍。

“换上。”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目光扫过她惊疑不定的脸庞,“即日起,你白日便在此‘观政’,朕准你翻阅除绝密外的卷宗文书。酉时末,自会有人接你回宫。”

芳如怔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日留在刑部?这无异于将她渴望已久的机会亲手奉上!她心脏狂跳,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追问,迅速换上那身男装,宽大的袍袖更衬得她身形单薄,却别有一番执拗的气度。

她深吸一口气,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抬头直视周凌,目光灼灼:“陛下既允臣女在此观政,臣女恳请协查顾舟被诬通敌北狄一案!臣女深信其中必有冤情,求陛下允准!”

周凌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仿佛早已料到她会如此说。

他并未立刻回答,只是审视着她眼中那份熟悉的、不屈不挠的光芒,仿佛在欣赏一只试图挣脱金丝笼的雀鸟,既欣赏其生机,又了然其徒劳。

片刻后,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语调平稳,却带着一种近乎纵容的试探与无形的警告:“准了。但记住,芳如,凡事皆有度,莫要逾矩。” 那“矩”字被他轻轻吐出,却重若千钧,清晰地划出了她所能活动的边界。

第一日“观政”,芳如正埋首于堆积的卷宗之间,试图从浩繁文牍中寻找蛛丝马迹,一个身影便不请自来地停在了她临时安置的案牍旁。

来者正是刑部郎中郑禹。

他身着端正的补子青袍,面容严肃,下颌微抬,眼神扫过她身上那套明显不合体、甚至需要挽起袖口的青色官袍后,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丝轻蔑与讥诮。

“啧,”他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引得附近几位书吏悄悄侧目,“这刑部重地,何时竟成了裙带揽权之所?一套官袍,若无人‘鼎力相助’,怕是也难轻易披上身吧?” 言语如淬了毒的细针,精准地刺向芳如最为敏感的处境,“侍君之功”这四个字,虽未明说,却已如巴掌般甩在她脸上。

芳如握着卷宗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温婉的眉眼间瞬间凝起一层寒霜。

若依着她此刻被周凌半囚半宠养出的心气,以及急于查案的压力,几乎立刻便要反唇相讥。

然而,就在怒火升腾的刹那,一段来自第三世的记忆猛地撞入脑海,那时,她想要搜查周骏住所,是郑禹给了她一丝微弱的暖意和助力。

那点恩义,隔着生死与轮回,此刻清晰地压下了她的怒火。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眸中已是一片令人意外的平静,甚至唇角还牵起一丝极淡的、看不出情绪的笑意。

她并未起身,依旧端坐着,目光平和地迎上郑禹充满挑衅的视线。

“郑大人忧心部务,明察秋毫,下官佩服。”她声音不高,却清晰稳定,仿佛对方刚才讽刺的是旁人,“下官才疏学浅,蒙陛下信重,得以在此学习观政,自当恪尽职守,不敢有负圣恩。”

她话锋轻轻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像不经意间抛出了一枚石子,投入对方心湖:“倒是大人您,近日府上恐有琐事烦心。听闻令弟性情洒脱,近日似有泾川访友之约?秋雨连绵,山路崎岖,泾川道旁山体经雨水浸泡,恐有松动之险。兄长如父,还望大人多加劝阻,慎防意外,以免追悔莫及。”

上一世差不多也是这个秋意渐浓的时候,郑禹那位恣意洒脱、酷爱寄情山水的弟弟,便在泾川险峻湿滑的山道上遭遇意外,失足坠坡,虽侥幸保住了性命,却摔断了脊骨,自此不良于行,落下了终身的残疾。

郑禹脸上的讽意瞬间凝固,转为惊疑不定,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弟弟确有此计划,且是私下约定,并未对外宣扬!

他死死盯着芳如,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丝毫戏弄或打探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那感觉,仿佛自己家中最隐秘的角落被人无意间照亮了一瞬。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所有准备好的讥讽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只化为一声含糊的冷哼,眼神复杂地深深看了她一眼,拂袖转身离去,背影竟带着几分仓促。

两日后,郑禹再次找到芳如时,面色复杂,先前那股轻慢之气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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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殆尽。

他竟真的因芳如之言强行拦下了弟弟,而当日下午,泾川便传来山石滚落、阻断官道的消息,若非阻拦及时,其弟恐遭大难。

他对着芳如,郑重一揖:“……多谢……姑娘提点。此恩郑某铭记。”

芳如侧身避开他的礼,神色淡然:“郑大人不必客气。我并非无偿相助。”她直视对方,提出条件,“我欲重审白阳会青木坛舵主刘燧之案,需调阅其全部卷宗及提审记录,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郑禹面色微变,略显为难:“姑娘来迟一步。那刘燧……前日已在诏狱中‘自尽’身亡。”

芳如心猛地一沉,线索竟又断了!

她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却听郑禹迟疑片刻,又道:“不过……刘燧虽死,当时与他一同擒获的三名心腹手下,尚关押在刑部大牢。只是……”他顿了顿,摇头道,“那三人皆是硬茬,熬遍大刑也未曾吐露半分有用之事,姑娘只怕是……浪费时间。”

芳如眸光微凝,直觉告诉她此事绝非“浪费时间”四字所能概括。

她坚持要求亲眼观察提审过程。

郑禹拗不过,只得安排手下照办。

阴冷的刑讯室内,三名囚犯被分别带上来,个个伤痕累累,面对狱卒程式化的威逼利诱,或沉默以对,或破口大骂,确实顽固。

然而,在反复的审问间隙,芳如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人,那个名叫王五的矮壮汉子,在听到“顾舟”二字时,眼神总会不受控制地闪烁一下,下意识地舔舐干裂的嘴唇,手指也无意识地蜷缩。

尽管他很快掩饰过去,但那瞬间的动摇未能逃过芳如紧盯着他的眼睛。

“我要亲自问他。”芳如指向王五,语气坚决。

郑禹虽觉不妥,但想起此前恩情,还是应允了,只在一旁陪同。

芳如并未选择刑架,而是让人将王五带至一间相对干净些的讯问室,甚至吩咐给他上了一杯温茶。

王五狐疑地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警惕。

芳如并不急于发问,只是语气平和地与他闲聊了几句,甚至提及了他的家乡。

与此同时,隔壁刑讯室里,对另外两名囚犯的“审讯”骤然升级,皮鞭抽打□□的闷响、烙铁灼烧的嗤嗤声、以及压抑不住的凄厉惨叫声,清晰地穿透石墙,一声声撞击着王五的耳膜和神经。

王五端着茶杯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额角渗出冷汗。

芳如看准时机,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王五,你是个聪明人。刘燧已经‘自尽’了,死无对证。你觉得,下一个会轮到谁?你为他们卖命,他们可曾想过保你性命?你若肯说出实话,我或可求情,保你一条生路,甚至……让你远离这是非之地。”

隔壁又一声极其惨烈的嚎叫骤然响起!

王五猛地一哆嗦,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脸色惨白如纸,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嘴唇哆嗦着,终于嘶哑地开口:“……我说……我都说!求贵人饶命!”

芳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他。

然而,王五吐出的话语却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她的期望:“顾舟……顾舟他确实是白阳会的人!是……是会上安排他潜入军中的!联络北狄……也是上面的指令!白阳会……白阳会就是要借北狄之力,里应外合,颠覆……颠覆这大夏江山!”

“不可能!”芳如失声反驳,脸色瞬间苍白,“你撒谎!”

王五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涕泪横流地磕头:“小的不敢撒谎!句句属实啊贵人!上有天天下有地,小的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一旁的郑禹此刻面色凝重地上前一步,沉声道:“芳如姑娘,此话……虽令人震惊,但确是他亲口招认。加之此前种种旁证,顾舟通敌之罪,恐怕……已是铁证如山。而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芳如一眼,“此乃姑娘您亲自审出的结果,并非我等刑讯逼供、屈打成招。”

周围的其他官员也纷纷附和,看向芳如的目光变得复杂无比,既有同情,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芳如僵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亲手撬开了证人的嘴,得到的却是将她最想拯救之人推向更深渊供词!

这巨大的讽刺和打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是王五仍在说谎?还是……她所以为的冤情,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第22章 真假 欲行那君夺臣妻之事

她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失魂落魄地走到那间耳房的, 只觉廊间的光影、耳畔的人声皆褪尽了颜色,化作一片混沌的灰白。

直至周凌推门而入,他面上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关切, 语调却仍是一贯的散漫慵懒。

“芳如,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们约好……”周凌的话音未落, 便被芳如猛地打断。

“约定?”芳如抬起头, 眼神空洞,随即燃起一丝愤怒的火焰, “这全是你的阴谋, 对不对?你早就安排好了!王五、赵六,还有那个孙七!你故意找来这三个人, 一环扣一环,就是为了让我亲自‘审’出顾舟的罪证,坐实他的罪名!你好狠的心计!”

周凌眉头微蹙, 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朕没有必要这样做。证据链本身就已完整, 是你坚持要听。”

“我不信!”芳如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要见顾舟。我要亲耳听他说。否则,你今日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再信!”

周凌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目光转向一直静立一旁的李佐。李佐几不可察地轻轻颔首,示意一切均已安排妥当。周凌这才重新看向芳如, 语气缓和了些:“好。朕让你见他。”

次日,阴沉的会见室内, 只有一桌数椅,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周凌并未现身,除了李佐外,还多了一个面容冷峻的郑禹。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不远处, 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隔桌而坐的两人。

芳如的心几乎跳出胸腔。

她急切地望向顾舟,却意外地发现他并不像第一世那般伤痕累累、憔悴不堪。

除了略显清瘦,他的精神甚至称得上尚可。

“顾舟……”芳如的声音干涩,“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是白阳会派去联络白狄的细作?”

顾舟垂下眼帘,声音平静无波:“是。都是我做的。我辜负了皇恩,也辜负了所有人的信任。”

“为什么?”芳如的声音颤抖着,“你明明是最忠诚的”

“是我利欲熏心。”顾舟打断她,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悔恨,“白阳会许我高官厚禄,我一时糊涂……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我却做出这等背主忘恩之事,实在罪该万死。”

这番话让站在一旁的郑禹冷哼一声,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

李佐则面无表情地抱臂。

芳如紧紧盯着顾舟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破绽:“那你告诉我,你是如何与白狄联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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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会面在何处?”

顾舟对答如流,详细说明了几个联络点和方式,每一个细节都与先前审讯所得吻合。

他的忏悔显得真诚而深刻:“我现在日日悔不当初,只求一死以谢天下。”

郑禹在一旁低声对李佐道:“看来是真的没冤枉他,叛徒就是叛徒。”

李佐微微颔首,似乎对顾舟的表现很满意。

然而芳如的心却一点点向下坠去。

“顾舟,你看着我的眼睛。”芳如的声音几近哀求,“若你有一丝委屈,若有人逼迫于你”

“无人逼迫。”顾舟抬起头。“一切都是我自愿所为。芳如,忘了我这个罪人吧。”

“不!我不信!”芳如身体前倾,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恳求,“你告诉我实话,是不是有人逼你?是不是周凌?你告诉我!”

顾舟的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盯着她道:“芳如……你相信白阳会里供奉的‘无妄真瞳’吗?”

芳如一愣,完全跟不上这突兀的转折。

顾舟继续喃喃道,眼神望向空无一物的墙壁,仿佛在凝视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他们说,是‘真瞳’的指引让我看清前路……我才做了那些事。很奇怪……在牢里那段时间,有一次,我明明闭着眼,却好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我家隔壁那个总在巷口玩泥巴的小男孩,他对着我笑……”

郑禹在一旁嗤笑一声,对李佐低声道:“看来这人不仅当了细作,连脑子都被白阳会那套神神叨叨的东西给蛊惑了。”

芳如心中蓦地一沉。

顾舟向来最是务实,从前还常笑谈“子不语怪力乱神”,如今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难道他真的被白阳会的邪说蛊惑了心神?

李佐适时上前:“沈小姐,时间到了。”

芳如还欲再问,但两名守卫已经上前将顾舟带起。

顾舟没有任何反抗,顺从地跟着守卫离开,自始至终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郑禹看着顾舟离去的背影,嗤笑道:“总算认罪了,这种卖国求荣之徒死不足惜。”

芳如僵在原地,耳边回荡着郑禹的话语,心中却是一片冰寒。

所有人都认为顾舟罪有应得,只有她感觉到了那份完美认罪下的不自然。

巨大的迷茫和更深的不安,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当晚,芳如辗转反侧,顾舟白日里那番关于“看见小男孩”的话语和他过于流畅的认罪,在她脑中反复交织。

一个念头骤然划过,她曾在大理寺的陈旧卷宗中看到过,白阳会为控制人心,会使用一种秘药,中毒者会精神恍惚,更容易轻信并依赖所谓“神谕”。

次日一早,她便寻到郑禹。

“郑大人,能否再请你再帮我一个忙?”芳如神色凝重,“下次给顾舟送水时,将他饮水的碗悄悄留下,再替我寻几味草药来。”

郑禹面露诧异:“姑娘要这些何用?”

“我怀疑顾舟神智受扰,并非本心认罪。”芳如压低声音,“他在堂上提及看见早已不在的邻家男孩,这绝非寻常。卷宗记载,白阳会有一种秘毒,便能致人产生此类幻象,令其心智脆弱,更易被操控。”

郑禹将信将疑,但见芳如态度坚决,终究还是照办了。

他寻来了草药,并设法留下了顾舟用过的碗。

芳如立即用草药调配出简易的验毒试剂,小心刮取碗沿残留的唾液痕迹与之混合。

片刻后,试剂果然呈现出卷宗所记载的晦暗色泽。

“看!果然如此!”芳如将结果示于郑禹,“他确实中了白阳会的‘迷心散’!”

郑禹看着色泽诡异的试剂,眉头紧锁:“这……这岂不正说明他与白阳会牵扯极深?否则对方何以对他用此毒药?”

“正相反!”芳如目光灼灼,“白阳会只对需要控制、而非真正信任的核心成员使用此毒!这恰好证明,顾舟很可能并非自愿投靠,甚至可能是被构陷的!郑大人,我们必须帮他!”

她随即取出另一包精心调配的解药:“请你明日务必想办法将此药混入他的饮水中。”

郑禹犹豫片刻,看着芳如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与证据在前,最终重重点头:“好!”

次日,郑禹依计行事。

再次提审时,顾舟饮下那碗水后不久,眼神中的混沌与麻木竟真的渐渐褪去,虽然依旧憔悴,但那双眼睛却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应对问话时也不再是先前那套流畅却空洞的认罪之词。

郑禹按下心中对芳如那份悄然滋生的情愫,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还顾舟一个清白。

他寻了个由头支开了看守,最终悄悄安排芳如再次去见顾舟。

狭小的囚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顾舟眼中往日的神采已然恢复,却盛满了沉重的痛苦与急迫。

“芳如,”他声音沙哑,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话语,“我并非叛国,一年前,我本是奉朝廷密令,潜入白阳会卧底。”

芳如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舟急促地继续道,目光紧紧锁住她:“我以为是为国效力,甘愿赴险。先前对你刻意疏远冷落,绝非本意!我是怕……我是怕自己卧底的身份一旦被白阳会察觉,会牵连到你,他们手段狠毒,我绝不能让你涉险!”

芳如闻言,心头猛地一颤。

原来先前订婚后,他那些莫名的疏远与冷落,并非情意淡薄,竟是怕将这滔天的风险带给她!

一股酸楚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怜惜瞬间涌上心头,让她喉间哽咽。

她望着眼前这个独自背负重任、身陷囹圄却仍一心护她周全的男子,只觉得既心疼又懊悔。

她不禁想到,若他当初能早些坦言,她又怎会心生困惑!

纵是刀山火海,她也定会选择与他一同面对,而非像如今这般,让他独自在阴谋与孤独中挣扎。

他喘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昔日的锐利:“后来,我取得了白阳会青木坛舵主的信任,眼看就要接触到核心机密……但就在此时,我与朝廷的联络人彻底断了消息,一切指令戛然而止。我成了断了线的风筝,困于敌营,进退维谷!”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直到那日乞巧节,我在街上亲眼看见周凌纠缠于你……那一刻我才猛然惊觉!哪里是什么联络中断,是周凌!是他一手策划!他早对你心存妄念,欲行那君夺臣妻之事,便视我为绊脚石。所谓通敌叛国,根本是他罗织罪名,要将我置于死地!”

“芳如,”顾舟的手紧紧抓住冰冷的栅栏,指节发白,“我不是叛徒,我是被陷害的!求你……如今只有你能救我出去了!”

这巨大的真相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开。

芳如踉跄一步,心中翻涌着震惊、心痛与恍然大悟。

原来顾舟这个文弱书生、傻小子,木讷之下竟藏着如此惨烈的隐情与守护。

她望着栅栏后那双急切而清明的眼睛,没有丝毫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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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地点下头:“我信你。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第23章 算计 朕会让很多人陪葬

与此同时, 皇宫深处。

周凌坐在御案之后,见芳如久久未归,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安的预兆。

他蹙起眉, 对侍立在旁的李佐沉声道:“去诏狱看看, 芳如为何还未回来。”

“是, 陛下。”李佐领命, 即刻动身。

然而他还是迟了一步。

待他赶到诏狱那间僻静的囚室之外,恰好听到室内传来芳如清晰而坚定的声音:“……我信你。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李佐脚步一顿, 立刻隐于廊柱阴影之中, 屏息静听。

紧接着,便听到芳如压抑着愤怒的声音, 虽低沉,却字字如冰刃般清晰:“……他周凌身为一国之君,竟行此等构陷忠良、欺天罔地之事!为了遂一己私欲, 不惜罗织罪名, 将忠心为国之人打作叛徒, 将这堂堂诏狱变为诛心的修罗场……真是卑鄙至极!”

李佐心中一惊,不敢再听,立刻转身,策马以最快速度赶回皇宫。

他匆匆入殿,屏退左右, 对周凌低声禀报:“陛下,臣去迟一步。顾舟……已将他是受朝廷委派潜入白阳会卧底之事, 告知了芳如小姐。小姐听后极为震怒,言语间对陛下……多有指责。”

御座之上,周凌并未动怒,唇角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抬眼看向李佐, 语气平静无波:“哦?她骂朕什么?”

李佐头垂得更低,谨慎复述:“小姐说陛下……‘构陷忠良,行径卑劣’。”

周凌闻言,竟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只带着几分冰冷的玩味。“好一个顾舟,”他慢条斯理地道,仿佛在点评一出与己无关的戏文,“死到临头,还不忘颠倒黑白,蛊惑人心。倒是演得一出忠肝义胆的好戏。”

他缓缓起身,踱至窗前,负手望着窗外宫阙重影。“朝廷确曾予他密令,许他卧底白阳会,那是朕予他的机会与信任。可惜他自作聪明,假戏真做,沉溺于白阳会许他的虚妄权势,早已将忠心抛诸脑后。朕判他通敌卖国,何错之有?”

他转过身,目光沉静地看向李佐:“他如今这番说辞,不过是穷途末路之徒,扯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攀咬罢了。芳如……终究是太天真了。”

李佐躬身请示:“陛下,是否需要臣再寻得力人证,将顾舟叛国之罪坐实,以安芳如小姐之心?”

周凌并未立刻回答。

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御案上的镇纸,眼底掠过一丝算计的锐光,最终化为唇畔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不必。她既已信了那套说辞,再多证据,于她而言也不过是朕精心罗织的伪证。既然她认定朕是手段狠辣的昏君,那朕便让她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釜底抽薪。”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李佐身上:“立刻将顾舟秘密移送至白阳会总坛附近。做得干净些,但要留下足够明显的‘线索’,让他们的人能‘意外’发现这位朝廷钦犯。”

周凌眼底闪过一丝冷嘲。他太了解顾舟此人,也深知白阳会的手段。无论哪种结局,都尽在他的算计之中。

“若白阳会念旧情,容他活命……一个背负朝廷追捕、走投无路的双面卧底,除了死心塌地再次为白阳会效力,他还有何处可去?届时,他自会露出更大的马脚,反而替朕坐实了这叛国之名。”

“若白阳会不容他……他们清理门户的手段,向来比诏狱更彻底。倒也省了朕的麻烦。”

“无论生死,”他语气恢复帝王的淡漠,“他都将成为这盘棋上,一颗完美的死子。”

……

芳如未经通传便疾步闯入殿内,她直视着那高踞御座之上的男人,语气冷然:“陛下,顾舟蒙冤的真相,我已尽知。”

周凌并未因她的闯入而显露半分意外。

他缓缓自御案后起身,步下玉阶,步伐沉稳,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最终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

这个距离,已逾越了君臣之礼,能让他清晰地看到她眼中跳动的怒火,也能让她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绝不容错辨的帝王气息与男性侵略感。

“你来迟了。”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目光却如密网般将她牢牢锁住,“就在方才,刑部大牢遭白阳会突袭,顾舟……已被劫走。”

他刻意顿了顿,欣赏着她脸上瞬间闪过的惊愕与不信,才继续道,“虽他是朝廷钦犯,但朕,容不得乱臣贼子如此挑衅。已派人去‘救’了,生要见人,死……”

他话音未落,芳如已急声打断:“他关押在诏狱!何时去的刑部?为何无人知晓?”

周凌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嘲弄,更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暧昧。

他忽然向前又逼近半步,两人衣袂几乎相触,他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际:

“不是你不愿踏入诏狱那阴晦之地?”他语调放缓,字字清晰,如同爱侣间的低语,内容却冰冷彻骨,“朕体恤你,才特旨将他移去刑部。你若早说想见他,朕甚至可以将他调入宫中,就安置在你寝殿之侧……让你日夜都能看见。如何?”

芳如脸颊瞬间灼烫起来,是羞愤,更是难以置信的刺痛,她清晰地记得第一世时,周凌严防死守,绝不许任何人接近诏狱中的顾舟,第二世,顾舟回到沈府时已经血肉模糊、不成人形。而这一世,他竟将那段惨烈的过往化作轻佻的玩笑,用来撩拨她?

一股恶寒夹杂着滔天怒意直冲头顶,她猛地向后撤了一步,声音因极力压抑而微微发颤:“休要拿这等事胡言!你究竟……是不是你杀了他!”

“若朕真想让他死无对证,”周凌直起身,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而冰冷,先前那点暧昧荡然无存,只剩下帝王的绝对权威,“你根本连他的名字都不会再听到。芳如,朕给你的纵容,不是让你用来一次次挑战朕的底线。”

他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空气都仿佛凝滞。

芳如强自压下心头的悸动,脑中飞速权衡,他若真存了灭口之心,先前又何须允她踏入诏狱,亲耳听闻顾舟的“供词”?此刻与他硬碰并非上策,找到顾舟的下落才是关键。

父亲在朝中的门生故旧、表哥在吏部经营的脉络……这些皆可成为她暗中追查的依仗。

思绪飞快落定,她倏然抬起眼眸,毫不避让地直直迎向那双深不见底、威压迫人的帝王之目。

“陛下若果真问心无愧,”她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便准许臣女参与刑部后续追查事宜。臣女要亲眼看到真相,亲眼看到……结果。”

周凌沉默地凝视着她,他心下早已清明,此时的顾舟,若非已成了白阳会刀下的亡魂,便是再度摇尾乞怜,重投旧主麾下,正筹谋着如何反噬朝廷。

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勾。

允她参与追查,岂非正合他意?让她亲眼去看看她所坚信的“忠良”是如何彻底堕落,让她在一次次失望中认清现实,最终……彻底对那人死心,乖乖回到他的身边。

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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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他走得险,却能精准地掐住了她的命脉。

周凌淡淡颔首,准了她的请求,那声“准了”自喉间滚出,低沉磁性,裹挟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偏又揉进一丝仿佛纵容宠溺般的慵懒。“但记住,这是朕给你的恩典,而非你应得的权利。好好看着,别再做让朕失望的事。”

旨意既下,他的布局亦如暗网般悄然张开。

一面增派影中好手,如幽魂般缀在芳如身后,将她每一处行止、每一次蹙眉都纳入眼底;另一面,则令刑部与京畿驻军以雷霆之势清剿白阳会据点,刻意营造风声鹤唳之势。

他唇角噙着冷意,要的就是逼那惶惶如丧家之犬的白阳会,在走投无路之下,亲手为他们曾经的“伙伴”送上绝路。

……

那如影随形的视线,芳如不过半日便察觉了。

她在胭脂水粉摊前佯装挑选,菱花铜镜的反光里,清晰映出那个隐匿在人群中的身影。

果然是周凌的人!一股被冒犯的怒意混着对顾舟处境的焦灼直冲头顶,她转身便疾步冲向皇宫,定要与他当面撕扯清楚。

刚踏入殿外廊下,还未及通传,里头官员惶恐的禀报声便已钻入耳中。

她猛地刹住脚步,屏息倾听。

“……陛下,密报确凿,白阳会近日不惜重金,自西域一神秘巫师手中购得一种极烈性的爆炸之物。其特征是……”

那官员声音发颤,“最棘手的是,据闻此物已被设下邪术,将于本月十五正午自行引爆!今日已是十三,若不能及时找出此物,京城恐遭大劫!”

殿内空气霎时凝滞。

芳如几乎能想象出周凌此刻眉宇深锁、指尖轻叩御案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径直闯了进去,甚至忘了行礼,目光直直钉向御案后的男人:“陛下为何派人像监视囚犯一样跟着我?!”

周凌抬眸,并未因她的闯入和失仪而动怒,只轻轻一挥手,屏退了那面色惶惑的官员。

“跟踪?”他慢条斯理地重复,带着几分玩味的危险,“你方才不是都听到了?京城如今危机四伏,朕的芳如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他语气倏然一转,低沉而缱绻,却又蕴含着不容错辨的强势,“朕会让很多人陪葬。那些人,是护你周全的盾,不是锁你的链。”

“我不需要!”芳如迎着他迫人的目光,寸步不让,心中急切想着若顾舟设法联系,身边皆是眼线该如何是好,“请陛下立刻撤走他们!”

周凌凝视着她倔强不肯服输的眼眸,殿内烛火噼啪一声,时间仿佛被拉长。

许久,他竟缓缓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出一股更深沉的压迫感。

“好,依你。”他答应得如此轻易,反而让芳如一怔。“但条件,”他语调陡然转冷,身体前倾,拉近两人距离,龙涎香的清冷气息几乎将她笼罩,“从此刻起,你每日需主动来向朕禀报行踪,事无巨细。若让朕发现你有一丝隐瞒,或遇险而不报……”

他话音顿住,指尖隔空轻轻划过她的脸颊轮廓,带来一阵战栗的错觉。

“朕不仅会重新派人,还会亲自将你锁在御书房,日夜不离朕的眼前。说到做到。芳如,你赌得起吗?”

第24章 牺牲 你我性命要紧

芳如的心因他那充满掌控欲的威胁而沉了下去, 一股冰冷的厌恶在心底蔓延。

她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目光低垂,避开他的视线, 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 只有机械的顺从:“陛下旨意, 臣女遵命。”

……

此后每日前往御书房“禀报行踪”, 于芳如而言都成了一种煎熬。

她总是准时出现在殿外,如同完成一项必须的苦役, 行礼、开口, 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疏离与刻板。

她静立于下首,目光从不主动投向御案后的那人, 只定格在远处虚空的一点,仿佛能从中汲取忍耐的力量。

周凌批阅奏章时,殿内往往只剩下朱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她极力放缓的呼吸声。

一次, 周凌因长久蹙眉揉捏眉心, 目光不经意扫过她, 却发现她手边那盏茶早已凉透。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得更紧,却未言语,只抬手示意内侍。片刻后,新沏的、温度恰到好处的君山银针被轻轻换到了她的位置上。

芳如看着那杯突然出现的热茶,微微一怔, 随即眼底掠过一丝更深的讥诮。

她并未触碰那杯茶,仿佛没有看见一般, 任由热气袅袅散去。

又一日,窗外忽起疾风,吹得她裙袂微动,案几上一些不甚紧要的公文散落开来。

周凌的目光从奏折上抬起, 先是掠过她单薄的衣衫,随即落在那散乱的纸张上。他并未说什么,只朝身旁的内侍投去一个眼神。内侍立刻会意,无声上前,不仅将公文整理妥当,还将一架紫檀木屏风悄然移至风口,为她挡住了寒意。

芳如感受到风力减小,身体却绷得更紧。

这种无孔不入的“关怀”,在她看来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与控制,令她如芒在背。

他有时会问及刑部查案的进展,语气平淡如同寻常问询。

她总是用最简略、客观的语言回答,多一个字都不愿给予。然而,当她某日因连日疲惫而嗓音微哑,次日,御书房内便“恰好”备下了一盅一直温着的冰糖雪梨羹,由内侍无声地奉到她手边。

“陛下念及小姐劳顿,特赐的。”内侍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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