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成长(2 / 2)
这个认知让陈盛心口发紧。他原本可以安心做个“被辜负者”,在道德高地上获得解脱。可现在,他看清了Vegas独自扛着的重担:家族的压迫,日本人的虎视眈眈,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其他。
他走到窗前,望着殖民建筑尖顶的轮廓。这片土地上,每个人都在戴着镣铐跳舞。他忽然羞愧起来。当Vegas在惊涛骇浪中周旋时,自己却满足于在浅滩记录渔歌。
那个吻痕早已消退,但另一种印记却深深刻下。他不能眼睁睁看着Vegas独自沉浮,即便对方并不需要,甚至不会领情。
天快亮了。陈盛轻轻合上账本,一个新的决定在晨光中渐渐清晰。他要继续记录,但不再只是渔歌号子。他要记录这个时代的暗流,记录所有在夹缝中求生的人们。
也许有一天,这些记录能成为Vegas的退路,或者,至少能让他明白,在这条孤独的路上,他并非全然独自一人。
吊扇在头顶慵懒地旋转,搅动着雪茄的青灰与茶点的甜香。陈盛端着一杯绍兴酒,看似随意地踱到窗边一位面色红润的中年人身边。那是米商周永福,海关署长冯裕祥的连襟。
“福叔,今日的叉烧酥可还合口?”陈盛自然地在他身旁落座,将酒壶轻轻推过去,“听说冯署长最近雷厉风行,码头上那些夹带私货的可是叫苦连天。”
周永福眯着眼呷了口酒:“冯裕祥?他如今也是看洋人脸色吃饭。”他忽然压低声音,食指在杯沿叩了叩,“上周三更半夜,税警司的英国佬直接带着新章程闯进他书房,现在连暹罗米都要按新规查!”
陈盛夹虾饺的筷子微微一顿。税警司直属殖民财政厅,这般越级施压绝不寻常。他替对方斟满酒盏:“难怪最近货船压港严重,连Vegas先生的橡胶船都在锚地晾了两天。”
“何止两天!”周永福的酒意混着怨气上涌,“日本商社的船倒都是优先通关,你说这世道……”他突然噤声,警惕地看了眼四周,最终把后半句抱怨就着酒咽了回去。
陈盛在离席时已理清线索:税警司正在绕过海关署长构建新的检验体系,而日本商社在此变革中获得特权。当这样的规则应用于橡胶贸易时,Vegas的“免检通行”特权恐将失效。
陈盛倚在白色廊柱旁,手裏把玩着半杯残酒,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掠过喧闹的宴会厅。水晶吊灯下,日本「南洋物产」的代表松本彦太郎正微微躬身,与殖民政府财政秘书哈灵顿碰杯。
松本递雪茄的动作行云流水,哈灵顿接过时指尖在松本袖口微妙地停顿半秒。陈盛注意到有张浅金色卡片滑入英国人掌心。两人随即转向阳台,背对人群低声交谈,哈灵顿不时用烟斗轻敲栏杆,这是他与亲密盟友商议要事时的习惯动作。
与此同时,陈盛余光瞥见潮州帮的林坤正穿过拱门。这位掌控码头苦力行的帮派领袖本该从侧门入场,此刻却径直走向餐台取龙井茶糕。那裏恰是松本与哈灵顿的视觉盲区。当侍者不慎将茶汤溅到林坤长衫时,松本突然结束谈话转身, "偶然" 经过林坤身旁递出手帕。
三人在十秒內完成两次无声交汇,陈盛在心中勾勒出三角关系:哈灵顿为日商打开政策缺口,林坤负责码头执行,而他们谋求的很可能是日本货船的特別通行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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