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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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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后来的我们(6) 还能再来找你吗.……

在服务生茫然的目光中, 徐知岁鬼使神差地坐了回去。

那一餐饭吃得堪称煎熬,后来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却也没怎么动筷子, 大厅里放着不合时宜的恋爱歌曲, 听得人心里怪腻的。

徐知岁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看见了当年坐在窗边苦苦等待的自己。同样是茶餐厅, 同样是布满阳光的午后,他却迟到了十年。

时间果然是世上最好的解药,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会如此平静地和祁燃相对而坐,不再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而乱了心跳。

用完餐, 两人在谁结账这个问题上拉锯许久,徐知岁不想欠他的人情,祁燃却说这是基本礼仪。

服务生看着同时递过来的两张卡, 再次懵了,最终还是老板娘姜辞出面, 将徐知岁企图付款的手给按了回去, 巧笑倩兮道:“这种事还是让男士来吧, 不然下次人家都不敢约你吃饭了。”

徐知岁想说哪里还有什么下次,然而姜辞手快, 卡在poss机上一过,账单已经打了出来。她只好收回自己的那张卡, 朝祁燃勾起一个礼貌却僵硬的笑, “谢谢。”

祁燃低头在账单上签字,他的字潦草了许多, 行云流水,一笔勾成,带了些岁月的沉淀, 却依然是好看的。

他将银行卡收回皮夹,转头对徐知岁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徐知岁走得很慢,祁燃也放慢脚步与她并肩,尽管两人之间隔着足以站下一个两百斤胖子的距离,微风吹来的时候,他还是能闻到她发丝的清甜。

穿马路的时候,徐知岁仍在发呆。

这片没有红绿灯,过斑马线是否放慢车速全靠司机的自觉。闹市区来往的车辆络绎不绝,有司机按响尖锐的喇叭,眼看就要和尚在神游中的徐知岁来个“亲密接触”,祁燃眼明手快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往后一带。

“看车。”他低声提醒。

徐知岁心下也是一惊,顿时懊恼自己怎么能在过马路的时候开小差,可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以一种极为窘迫的姿势半靠在他怀里……

这个认知让她眉心重重一跳,立刻站直身体,不露痕迹地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说:“谢谢。”

祁燃蹙眉,“除了这句,你就没有别的话能对我说了吗?”

“……”徐知岁沉默并且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缓慢摇头。

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祁燃沉了口气,“走吧。”

他走在徐知岁右侧,帮她阻挡开来往的车辆,到了反方向又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左边。

徐知岁加快了步伐,心情也因此变得浮躁,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进到医院大厅,认识她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有同事休息之余投来八卦的目光。徐知岁不习惯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停下了脚步说:“就送到这吧,再见。”

“等等。”

转身之际,祁燃叫住了她,三两步走到她跟前,迟疑道:“岁岁……我还能再来找你吗?”

徐知岁偏头避开他的目光,深呼吸,正要开口说什么,身后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徐知岁,原来你在这啊,找你半天了!”

她闻声回头,看见裴子熠从食堂的方向走来,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白大褂,手里提着份盒饭,在看到站在徐知岁对面的男人时,面色明显一怔,好半天没回过神,“祁……祁燃。”

祁燃却并不惊讶,慢慢站直身体,点头微笑,“子熠,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裴子熠走了过来,面色已经没有最初那么难看,他看看祁燃,又看看徐知岁,似是困惑地问:“你们怎么碰到一起了?”

徐知岁觉得这个事情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何况没有解释的必要,她抿了抿唇,视线落到他手里提着盒饭上,问:“裴医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叫他裴医生,祁燃挑了下眉。

裴子熠说:“没什么,就是听你们科室的护士说你没去吃饭,就想着帮你带一份。”

徐知岁淡淡道:“谢谢,不过我已经吃过了。”

“是吗?”裴子熠目光扫过祁燃,自嘲地勾起唇角,“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徐知岁当然听出了他话里的落寞,然而她只是低头看着脚尖,默不作声,她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按照他们两人的关系,祁燃应该早就知道自己和裴子熠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了,然而刚才通过刚才的聊天,祁燃似乎是最近才知道她在这里的,而他对裴子熠说好久不见?

太多思绪缠着一下,徐知岁有些头痛。

裴子熠看向祁燃,语气意味不明:“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又打算在国内待多久?”

祁燃淡笑:“有几个月了,这次回国就不打算走了。你呢?之前不是在市九医院,什么时候跑长济来了?”

裴子熠耸耸肩,“那边有什么好的,在我妈眼皮子底下做事,整天束手束脚的,没什么意思。”

听着二人客套又疏离的寒暄,徐知岁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和不安中,一心只想快点从这尴尬的处境中抽身。她不停时抬手看表,好一会儿才找到个合适的时机插话:“不好意思,我真的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转身跑进了电梯,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也再没往外头看一眼。

……

心身医学科在五楼,此刻午休尚未完全结束,扎在自己工位的同事并不多,等待医生上班的患者却坐满了整个大厅。

徐知岁刚从电梯里走出来,正百无聊赖剪指甲的冯蜜眼尖地瞥见她,小哈巴狗似的凑上来,笑容暧昧。

“徐医生,午餐吃得怎么样啊?那帅哥人呢?怎么不见他送你回来?哎,他是做什么工作?我刚才查了一下,他手上那只表堪称天价,把我卖了也不一定买的着。”

徐知岁停下脚步,表情无语问天,“冯蜜,我突然发现你爸妈给你取这个名字还真是取对了。”

“啊?什么意思啊?”冯蜜眨巴眨巴眼睛。

“你能不能不要像只小蜜蜂一样整天在我耳边嗡嗡嗡,我头已经快炸了。”

冯蜜噘嘴,表情委屈,“人家还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你怎么还不领情?”

徐知岁睨她一眼,“我谢谢你了,刚才在食堂也是你说漏嘴的吧?”

“我也不是故意的,裴医生问我你去哪了,我就……好吧,我下次注意。”冯蜜撇撇嘴角,走回工作,将乱糟糟的记录本垒成一叠,低声喃喃道:“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啥时候能让遇见个帅哥就好了。”

徐知岁摇摇头,走回办公室。

说到裴子熠,再次遇见他是在三年前一场与兄弟医院的交流会上。

那时的他已然是市九医院最年轻的儿外科医生,俊朗帅气,前途无量,光是一身西装往演讲台上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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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一众多小护士看直了眼睛,结束后更是扎堆去要他的联系方式。

谢成业与裴子熠当时的老师是旧交,谢成业领着她过去打招呼,两人因此不可避免地打上照面。

那天之后,两人恢复了联系,不久后裴子熠考进了长济医院的儿科。听说因为这事裴母差点和他翻脸,责怪他家里铺好的路不走,偏要来这人才济济的长济医院当什么凤尾。

徐知岁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或许和自己有关,她再怎么迟钝也能察觉到他对待自己的不同。

然而她还是选择回避,她做不到口是心非,也不愿意践踏任何人的真心。

即便所有人都对她的做法无法理解,裴子熠那么优秀,家世又那么好,她还有什么不肯放低姿态的。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害怕看见裴子熠的。因为一看见他,那段尘封的往事又被勾起,一看见他,她就忍不住想起从前那个和他形影不离的少年。

她想,这辈子她大概很难再去爱别人了,可如果非要找个伴余生才算完整,她希望,她能找个和她过去无关的人。

酒吧里,五色灯光交错迷离,年轻女歌手在台上唱着轻缓的情歌,宋砚在服务生的引领下沿着卡座一路往前,一眼就看见了孤零零坐在吧台边喝酒的祁燃,面前已有喝尽的酒瓶子,显然已经等了许久了。

几乎是同时,祁燃也看见了他,抬手招呼:“这里。”

宋砚坐过去,脱下外套搁在腿上,打量着周围说:“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未免太清静了吧?”

这是个静吧,来人喝酒聊天安静听歌,没有迪厅的喧闹,祁燃觉得这里挺好,他实在无法适应那种嘈杂的环境和震耳欲聋的音乐。

他把自己跟前的一杯就往宋砚手边推了推,“这次休假几天?”

“就三天,收假后就要出任务,估计没有小半个月回不来。”

说起来也是天意弄人,当年祁燃一心想考军校,最后关头却不得不为了现实放弃理想。

而宋砚呢,他从小立志做个躺着就能赚钱的大老板,大学时却阴差阳错参加了征兵,成为了一位光荣的特种兵,经过几年的磨砺,如今已是个支队的队长了。

当年那一头总是被班主任嫌弃的凌乱短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净利落的短寸,站姿也不再歪歪扭扭,眼神凌厉,处处透露着干练,祁燃看着他,眼底流露出些许艳羡。

宋砚喝了一口酒,挑眉问:“说吧,找我什么事啊?你这个工作狂竟然没有闷在你的研发室,真是难得。”

祁燃笑,“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出来喝酒了?”

宋砚撇撇嘴,“也不是,就是吧……在电话里听你声音不太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祁燃若有所思地垂头,看着杯中晶莹的液体,低声说:“我今天去见徐知岁了。”

“咳……”宋砚含着的半口酒差点喷出来,抹了抹嘴角,眼神无比惊讶,“你找她了?她在哪?”

祁燃沉吟:“长济医院,她现在是那里的医生。”

“长济医院……”宋砚下意识咽了下口水,“那不是裴子熠的单位?”

祁燃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是,我今天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他了。”

宋砚也喝了一口酒,眼神怔怔的,好半天没缓过神来。“也就是说裴子熠早就知道徐知岁在长济了,所以他才不惜冒着被裴姨扫地出门的风险也要换单位?但他什么都没有跟我们说……果然,人在感情方面都是自私的。”

裴子熠转到长济工作是三年前的事,关于这事,宋砚还是某次和他妈妈聊天时无意得知的,他当时还觉得奇怪,他放着市九医院大好的前程不要,跑去长济做什么?

现在看来,他怕是早就知道徐知岁在那,也知道祁燃在找她,所以什么都没有说。

宋砚叹了口气,不无惋惜地说:“我记得以前,你和裴子熠关系是最好的,甚至在我之上,大家都称你们是六中的双子星。可自从你出国之后……问句我不该问的,是不是因为徐知岁?”

祁燃默然,他继续说:“感情的事我这个外人本不好讲什么,但好歹当年我事情我都看在眼里。当年裴子熠一直觉得徐知岁是对他有意思,我却觉得未必,我不相信身为当事人的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祁燃,我就问一句,你这些年拼了命的找她,是不是因为……”

“是。”祁燃回答得十分坚定。

宋砚倏尔笑了,举杯和他碰了一个。“看来你终于肯直面自己的真心了。”

32. 后来的我们(7) 不会再放她走了.……

祁燃醉醺醺地回到家, 屋内一片漆黑,祁盛远睡下了,连祁柚养在家里的小猫小狗也躲在角落休息了。黑夜静得人发慌, 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

他摇摇晃晃地上了楼, 摸到房间, 也懒得开灯了, 解开外套就倒在床上。翻身的时候,他下意识去摸枕头下面的东西,像以往一样总要看上两眼才能安心入睡。

手在枕头底下摸了又摸,什么也没捞着, 他强忍着胃里的不适按亮床头柜上的台灯,掀开枕头再找。

还是没有。

床单被套被人换过了,不是早上那套, 枕头下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原本模糊的意识瞬间清明,祁燃腾地坐起身, 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任何角落都不放过。

“张姨!张姨你睡了吗?”一阵徒劳寻找过后, 祁燃下楼敲响了保姆的门。

睡梦中的张姨被这动静惊醒,片刻后披了件大衣起身, 打开门,睡眼朦胧地看着他, “怎么了小燃?出什么事了吗?”

“您今天打扫我房间了?我枕头底下的东西你有没看见?”祁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急切。

“那个啊……”张姨反应了几秒, 说:“我今天收拾床铺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了,我见是张照片我就给你放书房里了, 但是……”

话还没说完,祁燃急匆匆转身上了书房。

他的书房鲜少让人进,东西也是按照自己的习惯摆放的, 他焦急地在书桌边翻找,半分钟后终于在右手边第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他要的东西——

一个平安符和一张残破的小学毕业照。

“这照片怎么破了?”他捏着毕业照问门口的人。

张姨挠挠头,倚在门框边满是歉意地回:“不好意思啊小燃,照片掉出来的时候我没注意,被保时捷给扒着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保时捷”是祁柚养的一只猫,除它之外她还养了一大堆的猫猫狗狗,这丫头刚结婚,许多东西还来不及搬去自己家,这几只小猫也暂时留在了祁家。

“猫呢?”祁燃问。

张姨尴尬一笑,“祁柚怕你发火,今天下午就把猫给接走了。”

“……”

“犯罪凶手”跑了,“作案现场”被清理了,祁燃现在连火也没地方发了。

幸而最重要的那部分没有被损毁,他闭了闭眼,再抬眸时情绪终于平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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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张姨,这事不怪你,你先回去睡吧,打扰你休息了。”

“诶,好。”

张姨带上了门,祁燃在桌前颓然坐下,沉默抚平了照片上的褶皱,找出胶布,尽可能小心地修复破损的痕迹。

这是一张旧到泛黄的小学毕业照,背景是他们小学的田径场,他站在班级的最后一排,绷着脸直视镜头。

他斜前方站着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俏皮地比着眼到手,因为笑得太用力,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是十二岁的徐知岁,也是自己与她的唯一一张合照。

最早注意到这个女生,是在她转校过来第一周。那天早上他将今天必须要交的数学作业遗忘在家中,刚到学校门口又立即让司机带他返回家中寻找。

回去的路上,一辆疾驰的小轿车和一辆载满水产品的自行车迎面擦过。自行车的车主是个五六十岁的老爷爷,因为上了年纪,车身又重,小轿车还没碰着他,他自己就先扶不稳龙头摔倒在地。

水产品倒了一地,到处都是活蹦乱跳的鱼虾,老爷爷顾不上检查自己伤势,连滚带爬地去捡鱼虾。他说那是他好不容易从河里捞来要拿到菜市场去卖的。

然而小轿车的车主只是摇下车窗说了一句“你是自己摔倒的我可没撞到你”,然后冷漠地离开了。

有路人投来怜悯的表情,却没有人为他停下脚步,包括当时的祁燃也因为一时的迟疑,没有让司机停下车。

只有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停了下来,背着书包地帮他满大街捉鱼捉虾。污水弄脏了她洁白的校服,鱼尾拍打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模样笨拙,眼底却有明亮的光。

后来,祁燃意外发现这个小女生竟然是他们班新来的转学生,当天因为迟到被老师训斥了,同学也嫌她身上又脏又臭没人愿意靠近。

或许是从小生活在南方的缘故,她个子小小的,说话带了些“l”“n”不分的口音,同学们对她并不友善,女生不愿意带她玩,男生也不止一次嘲笑她是“村口的小芳”。

竞选班委那天,她上台毛遂自荐,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没有选她。

可祁燃还是为她举了手。

虽然她看上去不太漂亮,成绩也一般,但她善良也有爱心,和那些整天围在他身边的女同学不一样。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天之后她也常常围绕在他周围,像只小蜜蜂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祁燃怕吵,通常不搭理她,她却能一个人自问自答,并且对此乐在其中。

上了初中之后,他依旧能在学校看到她的身影。她好像还是不太机灵的样子,升旗仪式站错班级,课间十分钟从他的窗边晃过三次,连篮球比赛也能认错队伍,他们班进球她却比谁都高兴。

到了高中,她站在新生开学典礼的发言台上,扬言一定会考上重点班,祁燃第一次发现她好像也挺漂亮的……

那时的他并未意识到自己对她是有好感的,真正把她放在心里是在高三那年。

母亲的突然离世成了他心里无法磨灭的痛,如果没有她的安慰与陪伴,他或许没有那么快能走出来。

她绕路给他送作业,雨天偷偷往他课桌里塞雨伞,除夕来找他放烟花……那时的他就在想,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孩呢,好像永远没有烦恼,永远那么乐观开朗,明媚得像个小太阳,照亮并温暖着身边的人。

他从来不是一喜形于色的人,青涩的感情更是藏在心中不让任何人知晓,何况那时他的家庭出现了巨大的问题,对她的感情也因此压抑再压抑。

出国的决定做得非常艰难,但在当时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那段时候他总在想,自己到底能给她什么呢?盛远前途如何尚未可知,自己出国求学也不知归期,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又能如何?

让她等吗?还是让她和自己一起出国?

既然连自己的前程都看不清,那又何必耽误一个姑娘的大好青春?

更何况……裴子熠也喜欢她。

裴子熠那晚的坚定一度让祁燃以为他一定会和徐知岁走到一起。这样也好,他就能安心地出国,了无牵挂。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想念来的凶猛,抬头看的云像她,身边拂过的云像她,耳边听的歌唱的都是她……

他不止一次的后悔,后悔自己的自负,自以为能放下的,到头来却发现她的名字从未从心底消失。也后悔自己的迟疑和懦弱,如果当时把话说开,总好过糊里糊涂就把她推向了别人。

得知她家的变故,祁燃是痛心的,他无法想象她是如何熬过那段艰难的岁月,更无法原谅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在大洋彼岸一无所知的自己。

时隔数年再次相遇,她的变化很多大,记忆中的她总是爽朗明媚,爱笑爱闹,做事也毛毛躁躁的。如今却成熟内敛,与他说话总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疏离,像是隔了一座永远逾越不了的山峰。

他想,她是生他气了……

想到这里,祁燃痛苦地闭上眼睛,酒精的作用尚未完全散去,脑袋有些昏沉。

他趴在桌上,脸颊紧紧贴着那张残旧的毕业照,昏昏入睡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她走了。

33. 倔强(1) 好好哄哄人家.

周日上午, 徐知岁只上半天班,她和秦颐约好了一起出去逛逛,顺便把上次从魔都带回来的特产拿给她。

从休息室换完便装出来, 在医院门口遇上了隔壁科室的一群小护士, 几人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

“徐医生, 还不走?”

徐知岁回头, 摇了摇握在手里的手机,笑道:“嗯,很快走了,在等人。”

“等谁呀?”其中一个小护士扑过来, 笑容暧昧地挽住她胳膊,“不会是上次在大厅里等你的那个帅哥吧?你们什么关系?他怎么能那么帅!”

徐知岁翻了个白眼,用手机轻戳她的额角, “想什么呢,我在等我朋友, 女性朋友!”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强调, 小护士却一脸“你骗谁呢”的表情, 徐知岁也懒得和她们解释了,正巧这时秦颐的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摇下车窗对这边的人滴了两下喇叭,“美女, 上车!”

徐知岁摆手和同事们道别。

上了副驾, 徐知岁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怎么来的这么晚, 不是说好一点半的吗?”

秦颐瞥了眼后视镜,发动油门,“别提了, 碰见一家子傻逼。新娘在我们家订的婚礼策划,酒店布景选的是白绿色小清新系,我们一再和新人确认,这个色调他们家里长辈是否能够接受,他们说可以。”

“结果,今天早上安排婚礼彩排,两方父母看见布场立刻不干了,说结婚谁家用白色,还说我们婚庆公司咒他们,硬是要我们临时改成喜庆的大红色。可物料都是事先准备好的,怎么可能说换就换,底下的人搞不定那两个老太太,所以我就过去了一趟。”

“后来呢?”徐知岁饶有兴致地问。

“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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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颐冷笑一声,“布景是不可能临时换的,新郎爸爸就蹬着自行车到处买红窗帘,最后红绸子没买着,在一家卖鞭炮的店里买来一堆大红色的“囍”字贴在我们的布景上。哎,你能想象那个画面吗?浪漫唯美的婚礼现场,贴了一堆土不拉几的囍字!我去的时候新娘坐在底下妆都哭花了,还是没能拧过她那强势的公婆。”

“我天,竟然还有这样的……”徐知岁捂着嘴,又想笑又替那新娘觉得悲哀。

说起来人生有时还真是奇妙,秦颐大学读的是生物研究,并一直认为自己会在这个专业里扎根,直到毕业后的一年,她参加了一场同学的婚礼……

用秦颐自己的话说,那布景丑到惨绝人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瞬间浇灭了她对美好爱情的所有幻想。

她和徐知岁吐槽了这场婚礼的设计师整整三天,并扬言若是自己设计绝对美得人见人夸。

机缘巧合下,她还真认识了一位学舞台设计的朋友,两人一拍即合,合伙开了婚礼策划公司“循环热恋”,经过数年努力,如今在帝都小有名气。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琢磨要去吃什么,难得假期能凑到一起,自然不能敷衍度过。

前方路过红绿灯,秦颐放慢了车速,缓缓停下。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视线突然被某个从商场出来的身影吸引,瞳孔逐渐放大,嘴巴也惊讶地合不上。

“看什么呢?”

徐知岁回过头来,秦颐一惊,连忙去捂她的眼睛,“别看别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徐知岁已经看见了从商场里出来的祁燃,以及他身边提着大包小包的妖艳女人。

那女人身材窈窕,衣着时髦,因着保养得当并不能准确判断出年纪,但属于扎在人堆里一眼就能看见的浓颜系大美女类型。

她和祁燃并排从商场出来,有说有笑地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

祁燃始终保持着倾听的模样,脸上表情也淡淡的,但不难看出他对身边的女人并不反感,甚至主动帮她打开了车门。

徐知岁看着他们,心里钝钝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秦颐揉揉鼻子,干笑两声:“那什么……没想到在这还能遇上老同学哈。不过话说他俩什么关系?怎么感觉那女的要比祁燃大上几岁?他他他……他难道好这口?”

徐知岁木着脸,喃喃自语:“不奇怪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身边肯定出现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再说大家都年纪不小了,娶妻生子理所应当的,人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吧。”

她声音很轻,像在和秦颐说话,也像在说给自己听。

“其实岁岁,你没必要……”

秦颐担心她会因为眼前这幕而伤心,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被徐知岁打断了。

“我没事秦颐,真的没事。”她朝秦颐扯了下唇角,语气无波无澜。

前方跳转绿灯,后排车见她们不走,不停催促按喇叭。也正因为听见这声响,祁燃下意识朝这边望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车里注视着他们的徐知岁。

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放下手里的购物袋朝她们所在的方向快步而去。

秦颐慌了神,紧紧盯着那边,“他他,他好像走过来了,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停下和他打个招呼啊?”

徐知岁收回视线,按上车窗,“秦颐,开车。”

“可是……”

“开车!”

秦颐再次踩下了油门。

……

“岁岁,徐知岁!”看着眼前那辆车缓缓启动,祁燃加快了步伐,到最后一向举止稳重的他甚至在马路上跑了起来。

双腿当然没法和四驱较量,没追几步,他就被远远甩在车后。身后的车辆冲他鸣喇叭,催促他赶紧离开。

祁燃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站了一会儿,颓然退回路边。

乔寻洵将他的反常和落寞尽收眼底,等人慢慢走回车边,她双手环胸笑得幸灾乐祸。

“怎么,遇见前女友了?该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祁燃烦躁地解开外套,靠在车边拿出手机,“我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你回去。”

“你就这样把我丢在这啊?你也太不孝了。”

祁燃沉了口气,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我还有事。”

“行行行,你们兄妹俩一个德行,翻脸比翻书还快。一个个都嫌我烦,我也不在这自讨没趣了,我回家找我老公去。”乔寻洵从购物袋里翻出一支香水,“喏,作为刚才那事的补偿,这个送你,限量款,女孩子都喜欢的,拿去好好哄哄人家。不过可别让祁柚那丫头知道啊,这支香水她没有,回头知道我买了却不给她,那丫头得气死!”

祁燃接过,淡淡说了句:“谢谢。”-

坐在日式料理店清雅的隔间里,秦颐看着满桌小巧而精致的菜肴忽然之间没了进食的欲望。徐知岁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发呆,心事重重的,手里的纸巾都快被她绞烂了。

“打扰一下,这边上菜。”

服务生清脆的声音让徐知岁回过神来,见秦颐没动筷子,她一边挽起松散的长发一边说:“吃啊,怎么不吃了?这家日料店平时很火爆的,要不是今天来得早,周末很难订到位子。”

她声音淡淡的,让人拿捏不准她在想什么,秦颐咽了下口水,艰涩地问:“岁岁,你真的没事吗?”

“能有什么事。”徐知岁语气轻松,往秦颐碗里夹了一块寿司,“你尝尝,不是早就说想吃了。”

秦颐拿起筷子,顿了顿又放下,“这事也怪我,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他回国了,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前不久我还见过他一次,在他妹妹的订婚宴上,只不过他没认出我。”

“和你有什么关系。”徐知岁扯了下嘴角,笑容却是僵硬,“我也有事没来得及跟你说,他前几天找过我一次,我们一起……吃了个饭。”

“他找过你?”秦颐睁圆眼睛,“那你们聊了些什么?”

“能聊什么?你也说了,他妹妹都成家了,这中间隔着这么多年,心里就是再有执念,也被生活磨平了,有什么放不下的?”

秦颐撇撇嘴,咬着筷子说:“也对,裴子熠不跟你是同事来着?凭他俩的关系,他应该早就知道你的消息,过了这么多年突然出现,什么意思嘛!不过……我看他追上来时的样子似乎有话要讲,你说会不会是我们误会什么了?”

徐知岁搅着碗里的汤,眼神滞了滞,“误不误会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刚才也看见他开什么车了,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平时在路上碰见都不敢靠近它,我和他……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可……”

秦颐还想再说什么,嘴刚张开,就被徐知岁夹来一块米糕堵住了。

她弯着眉眼对秦颐笑,“快吃吧,是谁来的路上说自己饿死了?”

秦颐便明白她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鼓着腮帮子吞了一整块米糕,又喝了口水,轻巧地将话题岔到别处。

难得一起吃顿饭,秦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能尽情向闺蜜吐苦水的机会,她神色夸张地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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槽着她遇到的奇葩客户,徐知岁淡笑倾听,总能在恰当的时机、恰当的点上给予回应。

可她的眼神总是恍惚,秦颐觉得不管她看上去听得多么认真,表情多么愉悦,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日料套餐里有生鲜三文鱼,徐知岁吃不惯,只堪堪尝了一片,没几分钟就去洗手间上吐下泻。

“你这是怎么了?”秦颐担忧地拍着她背。

“没事,”徐知岁接了一捧清水漱口,“就是胃里不太舒服。”

她这几年肠胃不好,是常年吃药落下的毛病。激素药大多伤胃,没有像某些患者那样身材走样,她已经觉得自己十分走运了。

见她人不舒服,秦颐也就打消了饭后去逛商场的念头,结完账,直接开车将她送回了家。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秦颐突然想起还有事没跟她说,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脑子,一直记着要跟你说的,差点就忘了。是这样,我姨父不是今年刚退休嘛,又赶上他过60大寿,蒋浩那伙人就在撺掇,说要搞个同学聚会,顺便给我姨父祝寿,他们让我问你有没有时间。”

徐知岁松开已经搭上门把的那只手。

她不在班级群里,也从不主动去了解当年那些同学的现状,以往每次的同学聚会她虽有听说,但从未出席。

然而这次不一样,当年她选择复读,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学校,还是孙学文出面帮她联系了以前师范的老同学,这才在那个重点高中争取到了一个名额。

孙学文对她的好她一直都记得,如今他要过60大寿了,就算不为别的,只为让老师高兴高兴,她也不应该推脱的。

想到这,她说:“聚会定在什么时候?”

“下周六晚上,在千逸酒店。”

“行,那天我休息,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好。”-

电梯处等了不少人,有刚上完课外兴趣班回来的小学生,有带着狗遛弯回来的老阿姨,换做平时徐知岁大概会选择走楼梯,毕竟她家只在五楼,步行上去并不费什么事。然而今天她身体实在不太舒服,宁愿在电梯口多等一会儿,也没有力气再去折腾了。

等了将近五六分钟,终于赶上一趟稍空些的电梯,她走进去按了楼层,然后习惯性地站去角落。

电梯门刚合上,一直握在手里的电话响了,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串没有备注的本地号码,怕铃声影响到电梯里的其他人,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按下了接听。

“喂,你好。”徐知岁捂着话筒,声音压得很低。

那头稍许沉默,过了会儿传来一道低而磁的男声,“岁岁,是我。”

徐知岁脑海轰的闪过一道白光,她怔了怔,下意识看手机。

没错了,是那串曾经烂熟于心的号码,只不过时间隔得太久,她几乎没想过还会有再接到他电话的一天。

捏了捏背包的带子,她说:“你哪来的我号码?”

“我去你了你们医院,你同事告诉我的。”祁燃回答很诚实。

不用想,肯定是他们科室那几个小护士说漏了嘴。但也不能怪她们,只能说敌人太过狡诈,他若装成病患煞有其事地问上一句“请问有徐医生的联系方式吗?我找她有急事。”小护士们没有不给的道理。

她闷闷地哦了一声,“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今天在商场门口你看见我了是吗?”

徐知岁迟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正好这时电梯停在五楼,她跟站在她前边的一对母女说了声“借过”,欠身走了出去。

“我知道你看见了,但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等不到她的回应,祁燃的语气显得有些着急,“乔寻洵,就是今天走在我身边的那个女人,她其实……是我爸的现任妻子。”

“……”徐知岁试图找钥匙的手在包里顿了顿,脑海里再度闪过那张美艳的面孔,一字一顿地重复:“你爸的,现任,妻子?”

“是,我爸再婚了,对方还是个没比我大几岁的女人。”

“你同意了?”徐知岁本能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这个消息带给她的惊讶让她暂时抛开了本该有的理智。

祁燃叹了口气,苦笑:“不同意又如何呢?我妈都离开那么多年了,可老头子还有几十年要过,总不能永远孤零零的一个人。这些年他身边出现过无数个女人,但怕我和柚柚心里介意,他宁愿单着。后来柚柚上了大学,我也主动提出让他遇见合适的不妨留意一下,他这才选择的再婚。柚柚倒是闹过一阵,不过如今她和乔寻洵相处的还不错。”

话虽如此,可一想到祁叔叔和小娇妻的年龄差……徐知岁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好吧,难怪大家都说,男人只要有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在包里翻找一阵,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钥匙。

那头传来的开门声将祁燃思绪拉了回来,他想到了自己打这通电话本意,继续解释:“原本今天是我爸要去接她的,但他临时有个会要开,正好我回家顺路,就打电话让我去了,没想到被你遇见了。”

“你其实没必要和我解释这些,这是你的家事。”徐知岁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口吻变得疏离。

她将包扔在沙发上,四处寻找周韵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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