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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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那场发生于无生渊深处、震动修真界的惊天大战,以及其后围绕着郁行初的种种风波,最终如同投入湖中的巨石,在掀起滔天巨浪后,又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只留下水面下深藏的、不为外人道的暗流。
凝辉宗对外保持了惊人的沉默,所有关于那场大战和郁行初的细节都被严格封锁,讳莫如深。宗门內部的议论也被迅速压下,弟子们虽心中好奇猜测万千,但在掌门和长老们冰冷的目光下,无人敢公然置喙。
郁行初,这个一度消失在众人视线裏、名字与各种暧昧惊悚传闻纠缠在一起的前任首徒,就这麽悄无声息地、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依旧住在从前那间位于前殿区域的偏室,依旧顶着“掌门首徒”的身份。仿佛那数月的放逐、那场惊天动地的争夺、那几乎命悬一线的重伤,都只是一场模糊的、不足为外人道的梦境。
最初的几日,郁行初是忐忑的。
他走在熟悉的宗门道路上,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有好奇,有探究,有敬畏,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他下意识地垂着眼睫,加快脚步,只想将自己缩回那间安静的屋子裏。
宗门事务,晏离并未立刻让他接手,只让他先安心静养,适应。
这些忐忑和不安,很快便被两股更加汹涌的热情冲得七零八落。
第一个自然是云澈。
少年几乎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在郁行初身边,眼睛亮得惊人,裏面盛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一种近乎神经质的紧张。一会儿担心师兄伤口还疼不疼,一会儿又献宝似的捧来新炼的丹药、新搜罗的趣闻,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仿佛要用这些鲜活的声音和关切,彻底驱散郁行初周身那挥之不去的沉寂和苍白。
“师兄!你看!后山的枫叶全红了!可好看了!等你再好一点,我们去看好不好?”
“师兄!顾师兄又传讯来了!问你想不想吃碧海阁新出的灵鱼羹!他说偷也要给你偷一盅过来!”
“师兄……”
他就像一只围着主人打转、生怕再次被抛弃的小狗,那全然的依赖和喜悦,笨拙却真诚地温暖着郁行初冰封的心湖。
而顾清让,虽不能时常前来,但传讯玉符几乎每天都要响上好几次。內容从插科打诨分享趣事,到絮絮叨叨嘱咐修养,再到旁敲侧击打听他和温言通信时该怎麽回(虽然每次都被郁行初无奈地挡回去),聒噪却充满了令人安心的烟火气。
他甚至真的托关系,送了好几批碧海阁的上等灵膳过来,美其名曰“给兄弟补补身子,早日恢复雄风”。
在这两人毫无阴霾的热情包裹下,郁行初那份小心翼翼的忐忑,终于一点点被熨帖平整。宗门中那些探究的目光,似乎也不再那麽令人难以忍受。
他开始尝试着重新走出偏室,慢慢恢复日常的修炼,偶尔也会在云澈的软磨硬泡下,去讲经堂听听道,或是去藏书阁寻些静心的典籍。
一切,真的在朝着正常的方向缓缓回归。
师尊晏离,依旧清冷如昔。他会定期检查郁行初的恢复情况,指导他修行上的疑难,态度平淡公允,与教导其他弟子并无不同,仿佛悬崖边那短暂的失控和言语,都只是幻觉。
唯有偶尔,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那道落在郁行初身上的目光,会比平时停留得更久一些,深邃的琉璃眸子裏,藏着无人能懂的复杂与沉寂。
而体內那股属于殷玄烬的、蛰伏的死寂力量,也如同沉睡的凶兽,暂时没有任何动静,只是无声地提醒着郁行初,那份脆弱的平衡之下,隐藏着何等可怕的未知。
日子,就在这表面平静、內裏暗潮汹涌的状态下,一天天过去。
秋意渐深,枫叶红透,又悄然飘落。
郁行初站在廊下,看着庭院中纷纷扬扬的落叶,感受着体內虽然缓慢、却切实存在的恢复跡象,以及身边友人毫不掩饰的关怀。
或许……这样,也好。
时光如水,在凝辉宗千年不变的冰雪与寂静中平稳流淌。
失去了外界的惊涛骇浪和內心的极致煎熬,郁行初的生活终于回归了一种近乎奢侈的平淡。每日修行、听道、处理一些逐渐交回到手中的、不算繁重的宗门事务,剩下的时间,大多被云澈和远在碧海阁却“阴魂不散”的顾清让填满。
云澈几乎是承包了他所有的饮食起居,变着花样地搜罗各种温补滋养的灵食药膳,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吃完,然后满意地看着他日渐红润起来的脸色。
顾清让虽不能亲至,但来自碧海阁的“爱心投喂”从未间断,各种口味新奇、灵气充沛的零食点心、甚至还有据说是温言偷偷塞给他的南疆特产,都会定期通过特殊渠道送到郁行初手中,附带着咋咋呼呼、嘱咐他必须吃完的传讯。
在这种近乎“填鸭式”的精心喂养下,郁行初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好了起来。
原本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渐渐透出了健康的红晕,如同上好的暖玉,细腻温润。因消瘦而显得过于清晰的骨骼线条被柔软的血肉重新包裹,整个人看起来不再那麽单薄脆弱,反而多了几分少年人应有的饱满生机。唇色也不再是病态的淡白,而是恢复了健康的緋色,衬得他本就清俊的容貌越发昳丽。
这一日,云澈又捧着新炖好的灵参鸡汤过来,一进门就看到郁行初正坐在窗边看书。午后的阳光透过琉璃窗,柔和地洒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流畅优美的线条,长睫微垂,神情专注而寧静。
云澈愣愣地看了好几秒,直到郁行初察觉到视线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带着询问意味的笑容时,他才猛地回过神,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大大的、无比灿烂的笑容,几步冲了过去。
“师兄!”他声音裏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开心和满足,围着郁行初转了一圈,眼睛亮得像星星,“太好了!你真的好多了!脸上有肉了!气色也好好看!”
他像是欣赏一件自己精心呵护终于恢复光彩的珍宝,忍不住伸出手指,极轻极快地戳了一下郁行初微微鼓起来一点的脸颊软肉,然后像是做了坏事一样赶紧缩回手,嘿嘿傻笑起来。
“这样才对嘛!”云澈挺起胸膛,一脸骄傲,仿佛郁行初能长肉全是他的功劳,“这才像我以前那个英姿飒爽、迷倒万千师姐师妹的大师兄!”
郁行初被他这副模样逗得莞尔,放下书卷,无奈地摇了摇头:“哪有那麽夸张。”语气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和暖意。
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不再那麽容易疲惫,灵力运转也顺畅了许多,连心境,似乎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平淡和友人的关心中,渐渐沉淀下来,少了些惊惶不安,多了几分久违的寧静。
虽然体內那两股力量依旧存在,如同沉睡的火山,不知何时会再次喷发。虽然夜深人静时,偶尔还是会想起那双偏执的猩红眸子和师尊深沉的注视,带来一阵心悸。
但至少此刻,阳光温暖,鸡汤香浓,眼前的少年笑容纯粹。
他接过云澈递来的汤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气氤氲中,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遮住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的情绪。
能拥有这样平静的、被人真心关怀着的日子,已是侥幸。
他微微笑了笑,对依旧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云澈轻声道:“汤很好喝。谢谢你,云澈。”
凝辉宗內的日子平静如水,但身为掌门首徒,总有些宗门事务需要外出处理。或是巡查附属城镇,或是与其他交好门派进行简单的往来交接,又或是清剿一些宗门势力范围內滋生的、不成气候的魔物。
每一次踏出凝辉宗山门结界的那一刻,郁行初的心都会不自觉地微微提起。
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来。
只要离开凝辉宗地界足够远,远到宗门令牌的感应变得微弱,一股熟悉而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便会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
殷玄烬似乎无比享受这种“突如其来”的登场方式,每一次出现,那双猩红的眸子裏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和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许久不见,小行初似乎……丰腴了些?”他总会好整以暇地将他困在方寸之间,冰凉的手指极其自然抚上郁行初的脸颊,或是流连于那不再硌手的腰线,语气慵懒而戏谑,“看来凝辉宗的伙食不错,本座倒是要谢谢他们,将本座的人养得这般……可口。”
他的触碰依旧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但比起从前的暴戾和折辱,似乎确实多了几分他所谓的“尊重”,至少,不会再弄伤他,也不会在他明确表示抗拒时强行进行到最后一步。
但索要的亲昵和缠绵,却是一次都未曾减少,甚至因为隔段时间才能见到,而变得更加磨人。
郁行初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承受着。
说不上是抵触,更像是一种妥协。他知道反抗无用,挣扎只会引来更长时间的纠缠,更何况,与之前那毁天灭地的争夺和囚禁相比,如今这种仅限于宗门之外的、短暂的、甚至可以说是“隐秘”的纠缠,似乎已经是殷玄烬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也是他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至少,凝辉宗是安寧的,师尊不必再与这魔头死战,云澈和顾清让也能安心地过着他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