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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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凝辉殿的正殿。穿过重重禁制,依旧是那隐秘的寝殿,此处寒气依旧,却比外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属于晏离自身的沉寂气息,不同于上次的空无一物,而是多了卧榻和桌椅。
晏离将昏迷的郁行初轻轻放在铺着寒玉床榻上,动作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郁行初脸色灰败,唇角的血跡和方才的狼狈刺目地映在晏离眼中。他琉璃色的眸子深处,风暴渐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晦暗。
晏离站在那裏,凝视了良久,方才那些失控的质问和破碎的怒意仿佛被重新冰封,只留下冰冷的沉寂。
最终,他伸出手,指尖蕴起极其柔和精纯的冰蓝灵力,小心翼翼地为郁行初探查伤势。灵力过处,北海死气留下的暗伤、强行催动雷灵根的损耗、以及……他方才失控之下造成的细微创伤,都被一一探知。
晏离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紧,他取来灵泉与洁净的布巾,亲手,极其缓慢而仔细地,擦去郁行初脸上、颈间的血污和冷汗。
冰凉的布巾擦过郁行初滚烫的皮肤,带来细微的战栗。即使在昏迷中,郁行初似乎也感受到了不适,睫毛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发出极轻的、带着痛楚的呓语。
晏离的动作猛地一顿,指尖悬在半空,良久,才继续下去,只是动作愈发轻柔。
他为郁行初褪去被冷汗和血跡浸染的衣衫,露出清瘦却线条流畅的身体,以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晏离的目光在那具身体上停留了片刻,琉璃色的眸底暗流汹涌,最终只是取来干净的、柔软的白色裏衣,沉默地为他换上。
整个过程,他都沉默得可怕,周身的气息却不再是最初那般带着怒意的冰冷,而是化作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的沉寂。
做完这一切,他取来最好的丹药,小心地喂郁行初服下,又以精纯灵力助其化开药力,滋养受损的经脉和灵根。
然后,他便在床边的寒玉凳上坐了下来。
这处寝殿没有日夜,只有永恒的、清冷的微光。晏离就那样守着,目光始终落在郁行初苍白的脸上,看着他因药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听着他微弱却逐渐平稳的呼吸。
三天。
郁行初在无尽的黑暗和混乱的梦境中沉浮。前世今生的画面支离破碎地交织,殷玄烬的偏执,云澈的眼泪,顾清让的担忧……最后定格的,是师尊那双盛满怒意、痛苦和破碎感的琉璃眸子,以及那冰冷的、带着绝望意味的质问……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睫毛剧烈颤抖着,终于从深沉的昏迷中挣扎着苏醒过来。
意识率先回归的是嗅觉,一股极其清淡、却无比熟悉的冷香萦绕在鼻尖,那是……师尊身上独有的气息。
郁行初怔愣了一下,茫然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并非寒潭冰冷的天光与岩壁,而是陌生的、却处处透着清冷雅致的殿顶,流转着淡淡的冰蓝符文。
这是……哪裏?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侧过头。然后,看到了那个坐在床边的身影。
晏离坐姿挺拔,闭着眼,仿佛入定。殿內的微光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长睫低垂,敛去了所有情绪,只留下冰雪雕琢般的清冷轮廓。
师尊……?
郁行初的大脑一片空白,昏迷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寒潭、咳血、师尊突如其来的暴怒与质问、那个冰冷而绝望的吻、还有……不顾一切的接触……
【你就这般厌恶本尊的触碰?】
【半点也比不上那个阴魂不散的魔头?!】
郁行初的心脏猛地一缩,传来尖锐的痛楚。
就在这时,晏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苏醒,缓缓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晏离的眸子裏似乎飞快地掠过无数复杂的情绪,担忧、懊悔、后怕、以及更深沉的、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某种东西,但最终,它们都迅速沉淀下去,重新化为了那片郁行初熟悉的、深不见底的冰封湖面。
仿佛三天前那个失控质问、情绪破碎的人,只是郁行初的幻觉。
“醒了。”晏离开口,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冷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感觉如何。”
郁行初的心脏在胸腔裏狂跳,几乎要撞破喉咙。他看着师尊那双恢复冰封的眸子,昏迷前那撕心裂肺的质问和师尊眼中罕见的破碎感再次清晰地浮现。
他不能……不能再让师尊那样误会下去,巨大的冲动驱使着他,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因虚弱和急切而更加沙哑破碎:
“师尊……弟子……弟子与殷玄烬……真的不是……”他语无伦次,苍白的脸颊因激动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不是喜欢。”
他喘了口气,用尽力气,终于将那句盘旋在心底许久、几乎要将他灼烧的话说了出来:“弟子……弟子并不讨厌师尊……”
最后几个字,轻若蚊蚋,几乎听不清,却用尽了他全部的勇气。说完,他便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回去,只能急促地喘息着,不敢再看晏离的眼睛。
寝殿內陷入一片死寂。
郁行初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他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去,只见晏离依旧坐在那裏,身形似乎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深处,冰封的湖面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极细微的涟漪荡漾开来,虽然迅速平复,但那一瞬间的波动,却真实存在。
良久,晏离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比刚才低沉柔和了半分,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妥协般的意味:
“既如此……”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郁行初苍白却急切解释的脸上,“过往之事,本尊可以不再追究。”
郁行初猛地一怔,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无论你与他之前是何种纠缠,是强迫也好,是……”他似乎极艰难地吐出那两个字,“……自愿也罢。本尊皆可……不介意。”
这话语裏的容忍和退让,几乎不像出自晏离之口!那是一种近乎卑微的、打破所有原则的妥协!
郁行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晏离微微倾身,冰冷的指尖极轻地拂过郁行初因震惊而微张的唇瓣,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声音低沉而清晰:“只要你应允,从此以后,彻底了断,不再与他有任何瓜葛。留在凝辉宗,留在……本尊身边。”
这是晏离能做出的最大让步。骄傲如他,冰冷如他,竟说出“不介意”过往,只求一个未来。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攫住了郁行初。他看着师尊那双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眸子,那裏面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他的心脏。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好”字。
留在师尊身边……这是他前世今生都不敢奢望的妄念……
可是——
前世的画面如同血色的潮水,轰然冲垮了他短暂的动摇!
云澈扑向毒咒时绝望的泪眼,师尊与殷玄烬同归于尽时洒落的血雨,那漫天劈落的、由无数情债面孔化成的血色雷霆……还有殷玄烬那疯狂偏执的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