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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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寒鸦岭的小半月,在清剿魔物的剑光与时而响起的谈笑中飞快流逝。
有郁行初这个杀伐利落的强援加入,原本盘踞在此地的魔物被清理得格外迅速彻底。时渡欢潇洒不羁的剑术与妙语连珠,方共秋沉稳细腻的辅助与偶尔一针见血的点评,再加上郁行初冰冷精准、雷霆万钧的主攻,三人竟配合得越发默契,仿佛早已相识多年。
郁行初依旧话少,但周身那生人勿近的寒气却消散了不少。有时听着时渡欢与方共秋看似斗嘴实则情意绵绵的互动,他冰封的眼底甚至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和……羡慕。
这般简单、纯粹、彼此信任扶持的感情,是他前世奢望却从未真正拥有,今生更不敢触碰的镜花水月。
任务既了,到了该分道扬镳之时。
站在寒鸦岭边缘,时渡欢伸了个懒腰,迎着终于穿透阴云洒下的稀薄阳光,笑嘻嘻地勾住方共秋的肩膀,对郁行初发出邀请:“郁兄,此地魔物已清,接下来有何打算?若是无事,不如与我们二人同行一段?前方不远应该有个小镇,咱们去好好吃一顿,喝几杯,算是庆祝此番联手,岂不快哉!”
他眼神明亮,带着真诚的期待。方共秋也微笑着看向郁行初,虽未说话,但目光中也是赞同之意。
回宗门?
郁行初脑海中瞬间闪过凝辉殿那冰冷的空气,以及师尊那双深不见底、让他方寸大乱的琉璃眸子。他几乎是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还没准备好回去面对那一切。他需要更多的时间,让寒鸦岭的风雪和这场意外的同行,将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彻底冷却下来。
于是,他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好。”
时渡欢顿时抚掌大笑:“爽快!我就知道郁兄是性情中人!走走走!”
三人遂结伴而行,离开了荒芜苦寒的寒鸦岭地界。果然如时渡欢所言,不过半日路程,前方出现了一个依山傍水、看起来颇为安寧祥和的小镇。
然而,刚靠近镇子,便察觉出一丝异样。镇口聚集着一些百姓,面带忧色,窃窃私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氛。
时渡欢最是热心肠,上前打听。原来,这小镇近日颇不太平,镇外山林中不知何时来了几只成了精的妖怪,专在夜间潜入镇中,不伤人性命,却喜窃取家畜玷污女子,弄得人心惶惶,夜不能寐。
镇中请来的几个低阶修士都奈何不得那妖怪,速度又快且隐匿功夫极好。
“嘿!这不是巧了吗?”时渡欢一听,剑眉一挑,看向郁行初和方共秋,“刚宰完寒鸦岭的,这又送上门的活儿。郁兄,共秋,怎麽说?顺手解决了?”
方共秋无奈地看他一眼,眼中却带着纵容:“依你吧。”
郁行初自然没有异议。斩妖除魔,本是修士份內之事。
于是,三人并未入镇休息,而是根据镇民提供的线索,直接寻到了镇外的山林。
那妖怪是吸食了附近坟地死气凝聚而生的魑怪,确实狡猾,速度奇快,且极其擅长借助阴影隐匿,但对上郁行初那范围极广、感知敏锐的雷霆剑意,以及时渡欢他们精妙的配合围堵,便无所遁形。
不过小半日功夫,魑怪便被彻底解决。
当三人将魑怪遗留下的死气镇压至镇口,以做警示时,早已得到消息的百姓几乎是涌了出来,感激涕零,说什麽也要留下三位仙长,设宴款待。
盛情难却,加之时渡欢本就喜欢热闹,一口应承下来。方共秋看着自家道侣兴高采烈的模样,也只能笑着摇头。郁行初本欲推辞,但看着周围百姓淳朴热情、充满感激的笑脸,再看看时渡欢那期待的眼神,到嘴边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是夜,小镇中央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各家各户拿出了最好的酒菜,虽不精致,却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温暖与诚意。镇民们围着三位仙长,频频敬酒,表达谢意。
时渡欢来者不拒,与镇民们谈笑风生,很快就打成一片。方共秋坐在他身边,偶尔替他挡下过於殷勤的酒,嘴角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安静地守护着。
郁行初坐在一旁,起初还有些不适应这过于热烈的氛围,只是默默饮酒。但架不住镇民们的真诚感激和时渡欢不时凑过来与他碰杯,那醇厚的农家自酿米酒一杯杯下肚,带着独特的甘冽和后劲,竟慢慢驱散了他积压多日的阴郁和冰冷。
他看着跳跃的篝火,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感受着身旁时渡欢毫无心机的勾肩搭背,还有方共秋偶尔递过来的、解腻的清口小菜……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舒畅感,如同温暖的泉水,缓缓浸润了他几乎快要冻僵的心肺。
他不再刻意压制,任由那酒意上涌,脸颊染上薄红,眼神也比平日柔和了许多。他甚至罕见地,在时渡欢讲到一个蹩脚的笑话时,低低地笑出了声。
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放松,如此畅快淋漓地饮酒,不是为了应酬,不是为了麻痹,仅仅是因此情此景,因此时此刻的投缘与快意。
“郁兄!我就说你不是真的冷冰冰嘛!”时渡欢喝得有点多了,用力拍着郁行初的肩膀,“笑起来多好看!以后多笑笑!来,再干一杯!为了……为了咱们寒鸦岭的战友情!”
方共秋在一旁无奈地扶额:“渡欢,你少喝点,也別灌郁兄了。”
郁行初却端起酒杯,与他一碰,仰头饮尽。酒液辛辣,却带着酣畅淋漓的痛快。
他看着眼前这对道侣,一个如火焰般炽热明亮,一个如月光般温柔沉静,彼此眼中只有对方,却又毫不吝啬地将这份温暖与善意传递给旁人。他们之间的感情,自然而真挚,让人见之便心生暖意,却不会感到丝毫嫉妒或不适。
或许,这才是道侣本该有的模样。
而他……
郁行初晃了晃有些发晕的头,将杯中残酒饮尽,将那瞬间涌起的、关于自身荒唐前世与混乱今生的思绪强行压下。
今夜,他只想做片刻轻松的郁行初,只享受这难得的、不掺杂任何复杂目的的友情与酣醉。
篝火噼啪,酒香四溢,人声喧闹。
郁行初醉眼朦胧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星空,听着身旁时渡欢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麽,方共秋轻声细语地回应,他嘴角噙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真正舒缓的笑意。
或许离开宗门,出来走走,是对的。
宴席终散,篝火渐熄。
郁行初被热情的镇民和同样微醺的时渡欢搀扶着,送进了镇上最好的一家客栈最好的客房裏。时渡欢还嚷嚷着“郁兄好酒量!明日再战!”,被无奈的方共秋半拖半抱地带走了。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郁行初踉跄着扑倒在柔软的床铺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燥热。浓烈的酒劲彻底上了头,将他平日裏用冰冷和克制筑起的心防冲刷得七零八落。
“水……好渴……”他无意识地呢喃着,喉咙干得发疼,眼皮沉重得掀不开,只觉得身处一片混沌灼热之中。
恍惚间,似乎有人靠近。
一股熟悉的、冰冷的、如同雪后寒梅般的清冽气息,幽幽地钻入他的鼻息,奇异地缓解了他周身的燥热。
他努力想睁开眼,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雪色的轮廓。那身影……那气息……
是梦吧?
一定是醉得太厉害,才会又梦到他。
只有在梦裏,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才会看到……这个身影出现在这远离宗凡尘小镇。
“师……尊……”他含糊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酒气和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与依赖。他挣扎着伸出手,胡乱地向那模糊的冷香来源抓去。
指尖触碰到的衣料冰凉丝滑,带着真实的触感。
梦裏……也会这麽真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