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2 / 2)
“还一个打十个?”別经年合上相册,语气带着戏谑,“能把自己囫囵个儿从台上弄下来就不错了。那时候傻,教练画个饼就往上冲,以为打贏了就能怎样,结果呢?”他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奖金还不够治这破腿的。”
黄作粱看着他现在这副惫懒样子,很难和照片裏那个眼神锐利的少年联系起来。
他忍不住问:“后悔吗?”
“后悔?”別经年像是听到了什麽笑话,挑眉看他,“后悔有用吗?拿后悔换点钱花花?”他顿了顿,语气缓下来,带着点看透后的淡然,“就是一段经歷。跟阿斌熬夜禿头写代码,跟小舟饿着肚子搞艺术,跟你以前拼命卖房子一样,都是谋生,顺便做点自己觉得当时该做的事。只不过我那个行当,更容易把身体搞废。”
他这话说得太平常,太接地气,反而让黄作粱愣住了。他原以为会听到一个关于梦想破碎的悲情故事,结果別经年三言两语,把曾经的荣光和伤痛都讲述成了“谋生”和“该做的事”,甚至还带着点自嘲。
晚上打烊后,別经年心情似乎不错,翻出个小电磁炉,说要煮点宵夜。他拿出下午买的糖油粑粑,不是炸的,而是用少量油慢火煎得两面金黄酥脆,內部软糯,然后淋上厚厚的红糖汁和炒香的黄豆粉。
“尝尝,比外面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强点。”別经年把一碗推到黄作粱面前。
黄作粱咬了一口,外酥裏嫩,甜而不腻,黄豆粉的香气混合着红糖的焦甜,温暖妥帖地落进胃裏。
他舒服地眯起眼:“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以前队裏有个湘西来的师兄,教的。”別经年自己也端着一碗,靠在灶台边吃着,橘黄的灯光软化了他脸部的轮廓,“他说吃甜的能缓解疼痛,骗鬼的。不过,心情不好吃点甜的,倒是有用。”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黄作粱却忽然想到,他膝盖旧伤发作疼痛难忍的那些夜晚,是不是也曾这样,一个人默默地给自己煎上一份糖油粑粑,用那点甜,去对抗身体和记忆裏的苦。
这个念头让黄作粱心裏某个地方微微一动。他看着別经年低头吃东西时垂下的睫毛,看着他那双稳定却带着旧疤的手,看着这个用嬉笑怒骂和随性冷漠包裹着自己的男人。
他看到的不再只是一个有故事的、需要被拯救的符号,而是一个真实的、有着具体伤痛和具体应对方式的人。他会疼,会自嘲,会煮不好吃的糖油粑粑,也会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安抚自己。
这份真实,比任何悲情的故事都更有力量。
黄作粱低下头,大口吃着碗裏甜糯的粑粑,感觉那甜味不仅暖了胃,似乎也悄悄渗进了心裏某个冰冷坚硬的角落。
他想,或许他不需要急着去拯救谁,也不需要刻意挖掘什麽沉重的过去。就这样,慢慢地,看清这个人的每一道伤疤,也尝到他藏起来的每一份甜,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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