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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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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点头:“这位董娘子的胞弟是我们郎君手下的副骑尉,她来柳家好几回了, 三天前也来过。不知从哪里听说我们娘子在寻岐山太师的玉如意, 她手里正好有一对,要献给娘子。她对我们娘子殷勤, 一来二去,也就常来柳家走动。”

常来柳家走动?温画缇忍不住蹙眉,这岂不是要常常碰见了?

她之前设计董玉眉,董氏对她怀恨在心,未必不会暗地做手脚报复。如今撞见了,她更得时时提防。

第二天,柳娘子陪她赏完花。走在桃园的鹅卵小道上,二人闲聊。

温画缇有事想探问,纳着凉扇与柳娘子笑道,“娘子也知晓,我先前是范氏儿妇,董家姐姐是我大嫂。我有好久没见她,不曾想昨天竟在府里碰上了,她今日可还会来?”

柳娘子一愣,脸色吞吐:“她可能可能有阵子不会来了。”

“这是为何?”

温画缇松下气,还好不来,不然她还得应付。

柳氏尴尬笑着:“病了,哦对,董娘子病了,她得回去休养两天。”

温画缇瞧着柳氏的神情,有虚心掩藏的意图。董玉眉病了?她是怎么也不信的。昨日碰面时,董玉眉还趾高气昂说她。

温画缇低声凑近,“娘子还是说实话吧,我不告诉别人。”

柳娘子叹气:“我夫君说,她那是自作孽。说什么无名无分,昨晚又在你跟前提到尤家,这些话皆传到将军耳朵里。将军好一顿气,本要找人缝死她的嘴,结果董氏害怕,又哭又闹。后来不知跟将军说了什么,倒让将军饶过她,只在水里浸了一个时辰。”

“她说什么了?”

“实不相瞒,我夫君也没听见。”

董玉眉的事不值得她操心,问不到温画缇也没太纠结。

比起这些,她更急程珞的回信——她与卫遥的婚期越来越近了,倘若在离开柳家前,还没收到程珞的消息,那么她的计划便要错过时机了。

温画缇紧张等了两天。

直到某天入夜,她在妆奁旁梳洗。

一个侍女递来湿帕,温画缇正要接过,那侍女稍稍摊开掌心,她看见了一个“程”字。

温画缇一惊,急忙抬眼,只见那“侍女”俨然是女子的脸,但身形却比旁人要高些。

那“侍女”张了张口,没有任何声音:“缇娘。”

是程珞!

温画缇大喜,她知道,程珞已经把双腿尽力变矮了。可他毕竟是个男人,还是比女子高。

等梳洗完,她屏退众人,又以剥葡萄为由,单独留下“侍女”。

屋外有重兵把守,程珞并不敢说话。

他不清楚屋里的动静,屋外能听到多少。

于是他从桌上挑起支笔,蘸墨写道:“缇娘,他对我生疑,我久待不得。”

温画缇点头,表示了然。

程珞把写好的纸烧掉,又继续写道:“你是想要我救你出来吗?你可有主意,要如何救?”

温画缇琢磨了下,接过笔,也写:“我想寻一死囚,要女子,最好身量与我相仿。需要玉则兄替她易容,化成我的模样。”

寥寥两句,程珞便大约猜到她想做什么。

他动笔:“善,你何时要?”

“最好大婚当日可以送来。”

温画缇又写:“玉则兄可否帮我寻一味药?服下神思错乱、可以致幻之药。”

“善,交予我,大婚当日我必送至颍郡。”

写完后,这些纸全被温画缇烧了。她朝程珞拘礼,露出感激的笑容。

按理说时辰不多,程珞该走了。此刻他的脚却有千斤重,倏尔握住她的肩,低低一叹:“缇娘。”

“怎么了?”

“倘若有日我做错了事,你可会宽恕我?”

程珞这话问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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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温画缇奇怪,极小声问:“为何要我宽恕,玉则兄做错何事了?”

程珞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摇头。最后朝她露出苦涩的笑,“倘若,我只是说倘若。缇娘不要怕,无论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害你,这一世我定会护好你。”

程珞说完这莫名其妙的话,不再留恋,孤独的身影消失在房门。

这回却换温画缇愣住——这是她头次在程珞脸上见到这种神情,半是坚毅,半是愧疚

在程家小住的几日很快过去,离大婚就只剩下五天了。

傍晚,温画缇踏上回颍郡的马车。

马车踩着夕阳,行驶于官道。她靠着软枕将睡未睡,卫遥难得没骑马,坐在她身旁,“这几日过得可还舒心?”

舒心吗?倒是真舒心。茶宴上有好多小娘子乐意和她讲话,她再也不是从前被排挤孤立之人,她结识了很多朋友。

马球赛,她也看得热闹起劲,唯一差点的,就是柳娘子时不时在她耳边提起卫遥。

譬如,谁家的郎君刚夺魁首,柳娘子贺喜之际,还不忘低叹一声:“要是卫将军也在就好,想当年他马球打得可是一绝。若是他在,今日花落谁家还未知”

温画缇当然知道卫遥马球打得好了,他以前在京时,每年的马球赛都能拔得头筹,满皇城谁不知晓?只是柳娘子时不时要提,便落得刻意了。可惜柳娘子不是卫遥,她也不好反驳拂了人家的脸面,只好附和应是。

现在好了,身边只剩下卫遥,她做什么都能随意。

温画缇抱着软枕,悠悠瞥去他一眼:“你是不是跟柳娘子说什么了,怎么她老赞美你?”

卫遥讪讪而笑:“柳娘子说的不是实话么?也没夸大其词啊。”

“”

温画缇白他一眼,继续睡觉。

五日了,就剩下五日她真的可以骗过卫遥吗?

*

抵达颍郡,卫遥并没有带她回去,而是上街游逛。

满街的灯火,她被卫遥的手紧握,随着人潮向前游走。

温画缇有好久没出来逛了,看什么都稀奇。卫遥说她下辈子就该投个普通人家,做小贩,这样还能看个够。这话招来温画缇一瞪,“你累就回去啊,我自己能逛。”

卫遥把她的手握得更紧,尝试十指交扣。

这厮非要唱反调:“你叫我走我就走?那我的脸往哪搁?不走,我就乐意跟你一块逛。”

他真是太无赖了。

温画缇警告他,“那你少惹我生气!”

卫遥笑:“我又没想惹你,是你自己易怒好不?”

“你!”

“你看你看,又生气了。”

卫遥捧住她的脸,两手掐她脸颊,“你老这么生气,以后除我,谁还要你啊。”

温画缇撇过头:“奶奶我可以自己过活,不需任何人要。”

“那完了。”

卫遥狠狠亲了下她,“我就爱要。”

剑拔弩张的两人,一个生闷气,一个反而不知死活,不断挑逗。温画缇烦死他了,怒擦脸上的口水,把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

不知不觉中,两人走到一处小摊前,是个卖牡丹花的摊子。

这年头牡丹花可谓少见,因此摊子的存在都成为稀奇。摊主惜花爱花,摊上的牡丹虽不多,却朵朵艳丽。

眼前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又极年轻。尤其是他们的手,还拉在一块摊主眼瞅着,估计这二人有情,便笑道:“这位小娘子好眼光,瞧上的几盆都是最费鄙人心血栽培的,一千钱一盆。喏,它们还有名儿呢。”

摊主一指,温画缇才看见,每只花盆都粘了纸笺。

她看上的三盆分别叫“地久天长”、“花好月圆”、“天作之合”

她愣住了,怎么都是用来贺新人的?一看就不是好兆头。

温画缇顿时不想买了。她朝摊主遗憾地笑,“算了,一千钱,还是太贵了,我身上没带多少银两。”

她想走,拉了拉卫遥,他却站着不动。

摊主眼见还有希望,忙看向那位神姿高彻的小郎君,“可要给您娘子买些?这些牡丹鄙人也栽了好久呢。这婚呀,您和小娘子此生也就成一回,一千钱不贵的,买回去就当图个新婚好兆头,牡丹花神会福佑您二人的。”

卫遥本来要掏钱,听到后面半句,突然幽怨瞥了眼她。“我是头一回,可是她都成两回了,花神可会觉得不公?”

这话说得小贩都愣住了。

温画缇也无语,本想反驳,突然想到自己的谋划——她得让卫遥放下警惕,认为她暂时不会再逃,也不能逃。

可是转变的太快,又会露出破绽。

衡量之下,她的唇边弯起一抹笑,声音很轻,“什么不公,他哪是我夫君,分明是奸夫,专门勾搭豪门里的奶奶。”

虽是抱怨,却蕴了几分撒娇。

卫遥的脸上也带出笑,“好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温皎皎,你这脑子也是没谁了,不如捐出去。”

*

第35章 成婚

温画缇从小的心愿, 就是卫遥能够喜欢自己,她可以嫁给卫遥。她曾等了好多年,从年少慕艾到心死, 也没盼到这一天。

然而世事荒唐,这桩姻缘兜兜转转竟回到手上,不是她要来的, 而是卫遥硬给的。如今真的要成婚, 温画缇发现自己并没有心愿达成的欢愉。

卫遥这几日都在为婚事而忙。

卫遥答应她的要求,会在颍郡办一回,让她的爹爹、兄长小妹都看到她成婚。同时他也提出, 完事还要到京城再办一回, 他会大请宾客,她需要向卫老太君磕头。

为了稳住卫遥的心, 她的话也变多了。某天夜里,温画缇乖顺倚入怀里,问他:“老太君不喜欢我,对我有怨, 她会同意我们的婚事吗?”

她抬起眼眸, 小心翼翼。

卫遥搂着怀中人,“不同意也得同意啊, 不过你放心,我祖母并非蛮横无理之人。你既是我认定要娶的, 她便不会蓄意刁难。”

温画缇笑笑。

对于卫老太君是否刁难,她可一点不在意。

她又轻声问:“那嫁给你之后, 你还要这样关我吗?哪都不让我去?”

“那得看你表现了。若不是你三番两次想离开, 我何曾乐意锁着你。”卫遥好整以暇,望着怀中人, “那你现在还想走吗?”

终于到了要命的问话。

机会摆在面前,她虽清楚这一答很难打消他的疑虑,不过但凡能减轻些,都于她逃走有利。是以,温画缇嗔怪推开他的肩,“我倒是想走,也得有处可去不是?”

她像鱼儿似得溜走,懒洋洋躺回床上。“不过我想了这些天,也有些迷茫。你说我所求,不过自己和家人都能过得好。你也答应过我,会送他们去青州老家。我爹爹回青州经营祖产,青州虽不如京城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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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富饶宜居。既然他们以后会过得好,那我之后,又该怎么过得好?倘若我跑了,离开你,免不得独自漂泊,这不与我所愿相背吗?”

卫遥听着她的话,眼眸渐渐发光。他突然俯下身亲她,极闲淡地笑,“是呀,所以你还是别离开我。”

他看上去像是有几分信了。

温画缇很满意。

她正开怀着,突然就被卫遥捧住脸,用力挤成猪。

黑葡萄似的圆亮大眼,莹白脸蛋,小巧的鼻子和嘴巴都挤成团。卫遥噗嗤而笑,越看越可爱,越发用力挤弄。

她喊疼,正要破口大骂,卫遥却突然往她唇心亲去。他用欠打的语气笑着:“何况现在世道这么乱,我们皎皎脑子又不好用,要是被骗财骗色怎么办?”

她可以自己嫌自己脑子不好用,但别人怎么可以!这简直是在侮辱她!

温画缇要怒不怒,真是讨厌极了他。她盯死撑在上方咫尺的男人:“除了你,谁还会骗我?!”

“好吧我承认,我的确骗了。但我只骗你色,又没骗你财。”

温画缇讽笑:“你不一直说我长得像猪吗?却也能骗色,看来你一直在乱说,实则你也觉得我长得好看吧?”

“谁乱说了?”

卫遥突然捧住她的脸,狠狠一亲。再摸摸她的脑袋,得意而悠然地笑:“你长得哪好看了,也就不磕碜。不过我这人口味奇特,还就喜欢猪呢,尤其是像你这种,不太聪明的猪。”

这已经是卫遥不知第几回,说她不聪明了。虽然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她从未觉得自己多聪明可是范桢就没有这样说过她!!!果然,人和人之间总是如此不同,他一点都比不上范桢!!!

卫遥虽不乱碰她,可每晚都要抱着她说。抱也就抱,为了大计,温画缇暂时忍了。可那厮竟然说,抱她就跟抱只猪一样,很暖和踏实?

她无语了,他又没抱过猪睡!凭什么这么说?她真想趁他睡熟,弄只猪塞他怀里。

卫遥把她说生气的下场,就是今晚他再怎么拉扯,她也不肯让他碰了。

她背对卫遥,卫遥只能拉她露出的雪白耳朵。依旧没有丝毫愧疚,“好了,你不像猪,像兔子行了吧?”

“我什么也不像!”

“好,什么也不像。”卫遥无奈地笑,扯着她的手臂转回身,重新拥入怀中。她的身上很暖和,卫遥搂着人,满怀蕴香。

他盯向怀里某颗脑袋,再度捧起她闷恼的脸,言笑晏晏:“我们皎皎,真是只爱生气的乌龟。”

“”

欺人太甚,她要杀了他!

*

温画缇从未觉得,原来她装模做样的技艺如此高超。她就当自己没有逃跑的心思,全力应付卫遥,连对他的态度都和缓不少。

有些东西在两人中间悄然变了——比如卫遥,现在已不再成日关着她,又担心她闷了腻了,他时不时就要带她出门。偶尔他要回京办事,都要捎上她。温画缇沉默地发觉,卫遥粘她的时辰越来越久了。

以前怎么没发觉他会是这样的

这的确是个愁人的问题。不过妨害不大,比起刚从山上回来那会儿,卫遥对她的警惕心已经有所下降了。

卫遥还是个得寸进尺的人,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

许是她最近对他的态度转变少许,他除了更加依赖她,也想做些别的事。比如他三番两次提到,想和她温画缇当然是不愿意的,她只好告诉他,“咱们都要成婚了,不急在这一时”

“那洞房夜呢?会有么?”

“洞房夜啊”温画缇尴尬挠脑袋,“也,也行吧。”

就当她还他的最后一次。

卫遥抱住她,笑了:“皎皎,我们的洞房,我好期盼它来。你到时候会乖乖不挣扎吗?”

温画缇目移:“会,会的吧”

*

到了成婚的那天。清早,花轿将温画缇从客栈抬出,一路红缎飘逸,鼓声喧天。

抵达别院时,阴阳生在门口撒下若干谷豆,并念祝词:“燕尔新婚,天缘巧合!此门一跨,缔结同心!”

铜钱撒出,立马有小童一窝蜂来抢。温画缇由喜婆掺扶,在宾客的喧笑声里迈过门槛。

接下来便是跨马鞍,跨杆秤,坐虚帐她的心思并没多少在大婚上,一路都在想,程珞今日会来吗?

何时才来呢?

真希望他能快些,在入夜前赶到。

耳边的嘈杂变得缥缈,突然一声“新郎至”又将她重新拉回。

温画缇望着他提步而入,头戴乌纱幞帽,沿边簪花,身穿炽红连云纹直裰,腰扎络穗,一双玄色皂靴。整个人与平常很不一样,没有银光粼粼的铁甲,战场杀气减弱,平添了不少新郎的喜气。

卫遥大抵是真高兴,望着所有人都眉目含笑。第一次成婚,他少许紧张,甚至把笏板的同心结递给温画缇时,手还在微颤。卫遥简直要看不起自己,天曾想他杀人拿刀何曾这样过。

系完同心结,就要上拜天地与父母。因为他们在颍郡成婚,卫老太君未被接来,要拜的人就只剩下温父。

比起上一回她和范桢成婚,爹爹脸上抑不住的笑容,这回爹爹并不见得多高兴,脸色可谓“一言难尽”。

哥哥和小妹也在宾客中,他们都在沉默地看着。

不过没关系,这次作孽的事很快就会结束了。

拜堂过后,卫遥这个新郎官就要去前院宴宾吃酒了。新房的女眷都被请了出去,只留下温画缇坐帐。看似只有她,其实她很清楚,屋外有不少守卫看着。

温画缇摘了凤冠,无聊躺在榻上。

程珞何时,才会来呢?

念曹操,曹操便到。一刻钟过去,有四个侍女端着瓜果进屋。温画缇见过上回程珞易容的人脸,很快认出他,用借口将人留下。

程珞将纸笺从袖子抽出,展开给她看。只见上面写道:“死囚已寻好,人已进来颍郡。此人因偷盗杀了七人,罪孽无数。我已与她约好,只要她帮忙,我会给她家人一笔厚财,让他们安身立命。她身量与你相仿,我便画了张跟你一模一样的脸。咱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温画缇欣喜地颔首。

有程珞这句便够了,她无处安放的悬心终于落下。

月上树梢,宾客离席。哄闹闹的喧嚣尽头,是长夜的安谧。

卫遥从酒席离去,满袖灌风,步履轻快。晚风挟带虫鸣,一点点钻进他的耳朵。卫遥踏着晚风,脸是酒后的薄红。

等他推开门,看见软绡红帐内端坐的人,便愣眼了。

今日的她是种不同的美,艳而不俗。她头配凤冠,嫁衣如火。脸上描了黛眉,额心一抹赤红朱砂,胭脂点唇,圆圆的脸颊边还嵌了两粒珍珠。

卫遥一直望着,久久不做声。温画缇被盯得发毛,险些以为谋算被他知晓。

她试探地朝卫遥招手:“你怎么还不过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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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遥回神,笑了笑,抬手阖上门。

他大步踏入,如风翩翩,踩着满地流火烛影,来到她面前。卫遥坐到她的身边,摘下凤冠掂量着,“这玩意还挺重,你头戴得可酸?”

“还好吧。”

温画缇摇头。

她这头轻摇,额头缀的几串玉珠沙沙作响。火烛映着她清透的眼眸,明明什么话也没说,卫遥却觉得可爱极了。他抬手摸摸她头上的珠玉:“皎皎,这是我们的新婚。你欢喜吗?”

欢喜?哪门子欢喜?他就算想也知道,她是不可能欢喜的。

不过为了今夜的谋算,温画缇还是给足颜面,勉强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成婚后,你可要待我好些啊。”

“这是自然。”

卫遥望着她,先低头吻向眉心,又倒来两盏交杯酒与她吃。

温画缇带着赴死的英气,一饮而尽。等她吃完,卫遥最后亲了口脸颊,将人推倒在床上。

第36章 春风(四)

这是她第四次还卫遥的恩情, 温画缇竟有种解脱的感觉。

红绡帐顶绣了两只交颈鸳鸯,在水中嬉戏,亲昵无间。

温画缇直直盯着这双鸳鸯, 想到自己大婚那夜,和范桢的床顶也有这双。那时她本以为,他们会想这对鸳鸯, 共走到白头。五年的光阴悄然而逝, 连同过去的美梦一并埋葬。

她虽讨厌卫遥,却也知道,他不算穷凶极恶之人。只是从前的他仗义疏财, 会对弱小伸以援手。

她至今还记得, 当年被一群世家子弟欺辱,是卫遥挡在身前, 与他们动拳。那年卫遥不过十三岁,以一敌十。他被他们打得快没了半条命,却还在强撑。

卫遥擦着青肿嘴角的血,将她挡在身后, 恶狠狠看那些人:“这是我家妹妹, 我的人我罩着,谁也不准打她主意。”

在她记忆中, 是从这刻开始,爱慕的芽在心土生长。

那时的卫遥只把她当妹妹, 倘若当初,她也仅仅把他视为哥哥, 再因感激去报答, 而不是用爱慕以报,那么后面的一切, 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了?

她和卫遥也将止步于救赎之恩,兄妹之情,便不会有后来的爱怨情恨,以及他对她的囚禁。

她和范桢是比翼夫妻,而与卫遥却不相配。打小卫遥就闲她烦,说她爱管事,他甚至还明确告诉过她——他喜欢的人,至少要像絮娘,温柔可心,连说话都轻声细语,令人如沐春风。

然而这样的形容,与她哪哪都不适配

卫遥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也怪自己当初死心眼,竟没有最开始就放弃。

她对卫遥有当年被维护的感激,后来他又救她父亲出牢狱,救她哥哥小妹重生,这些恩情,即便她再讨厌卫遥,也还记得。

温画缇闭眸接受他的吻,温热的唇从她嘴角流连至额心。有件至今想不明白的事,温画缇突然睁开眼,喃喃问:“你以前不最嫌我烦么?后来为何又会喜欢我?”

身上的动作忽然一停,卫遥离开她的脸,撑起半边手肘,重新看她。

他抿着嘴,目光些许发怔:“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不再追着后,我心里很难受,就像缺失什么东西,本该属于我的,却从我指间悄然溜走。是我的过错,我亲手赶走了你。”

是他的过错,还是只因为他得不到的执念呢?

温画缇已经无从分辨,她相信就算卫遥,也分辨不出。

卫遥抬手阖上她的眼:“皎皎,我是真想和你回到过去。倘若回不去也无妨,反正成婚后,我们就是真夫妻了。”

温画缇没再作声,卫遥封上她的唇,虽很轻,却以一种强硬不可挣脱的姿势。

她的衣衫如葡萄皮儿,层层剥开,露出雪色肌肤。卫遥在她左肩胸前的红痣边落下牙印,他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于是扭掰她的脑袋,叫她好好看清。

温画缇翻了个白眼,觉得他属实有病。

“你是我的,以后都只能是我的。”

不,她是她自己的。

温画缇闭紧眼,捏起的拳头被他强硬松开,以五指叩入。

一场酣畅事毕,卫遥下榻叫水。

温画缇趁这空当,迅速掰开手腕铜钏的铃铛——铃铛里藏着一枚鹅黄药丸,被她迅速捏起,含入唇中。

这是她托人找来,一味致幻的药物。只要服下这味药,便会在两个时辰内产生幻觉。且服用者头重脚轻,力气也会消去大半。

为了药丸化得慢些,温画缇暂时压藏在舌头下。

而解药,傍晚她就提前服下了。

清洗过后,卫遥翻身上床。他把她扯进被褥,用力抱住,不停低唤皎皎、皎皎

卫遥开始亲她的眉眼、鬓发。等到他流连至胸前,温画缇有些焦急他怎么还没亲嘴唇,难道方才那场亲够了?

温画缇感觉舌下的药丸正渐渐变小,为了不耽误药效,她实在等不及,伸手便盘绕他脖颈,送上香吻。那厮似乎愣了一瞬,接着突然笑出声,捧住她的脸用力加深。

淡黄无味的药,已经化在她唇齿间,很快又徐徐流入他唇中。

温画缇为了不浪费,尝试探舌,把药主动带入他唇中。送羊入虎口,她的舌进了狼窝就再也出不来,卫遥扣紧她的手腕,用力勾缠。旖旎的气息热辣如火,到后面她的唇舌酸麻,能透进鼻间的空气逐渐稀薄而她却发现,他的手掌竟徐徐抚上她脖子,大有不可方休的意图。

温画缇猛然挣扎,挣脱束缚,“卫遥我我要吸不上气了”

他垂眸而视。

两人贴在一块,卫遥离她很近,近在咫尺的胸膛,她能听见他急促且用力的心跳。“你方才主动勾我,是动情了吗?”

温画缇没说话,他却高兴地拥抱住,捏开她的唇再度吻入。卫遥高兴极了,这种高兴快要冲昏他的头脑。

有根深种,如百年栽于山崖的种子,不断生长迭送,情意层层翻滚。他一直低喃喜欢她,温画缇不想听,索性侧开脸,眸光稍稍失神。

情起之时,巨浪滔天,她呜呜咽咽极力掩住口鼻。卫遥扯开她的手腕,只用一只手掌便紧紧收拢。

他看着身下之人眼眸含泪,双颊红透,却因撑不住而如干涸的鱼儿,死命挣脱。他不由热血沸腾,俯头又亲了下去。正要抵达的时分,胸口却突然紧闷,仿佛一下抽干他的血。

挟制手腕的力道终于松了,温画缇骤然推开他,撑臂坐起,大口喘气。

卫遥头晕目眩,四仰八叉躺在被褥上。他的胸口很闷,一种几乎昏厥的闷。凡他所见之处,都重重叠叠化作两个幻影卫遥只觉得窘迫,竟连体力都消去大半。不懂自己为何会这样,难道是天太热,又做了太久才头晕眼花?

头晕本该歇息,可卫遥一想,今晚毕竟是他们的洞房夜,这一刻千金难求。他对那种滋味眷恋不舍,复又去拉她的手腕,“皎皎,你自己上来好不好?”

温画缇脱出他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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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眸看着胸房许多牙印,扭过头暗恨盯他。疯子,真是疯子,不管她怎么求他都没停下来。不过现在药效到了,也换她来报复了。

温画缇撩开帷幔,把床头的烛灯都灭了。

她拢好衣裳坐回卫遥身旁,按按他的胸脯:“这就倒下了?你真是太没用,哪能跟我夫君相提并论?找个小倌儿都比你强。”

卫遥头晕,两眼怔怔:“你夫君不是我么?我才是你夫君,我们今天成婚了,皎皎”

“你是我夫君?笑话,那不过是你抢来的,我才不愿意嫁你呢!”忍了这么多天的怒,温画缇一拳打在他身上。

好疼,这厮还真是皮糙肉厚。不知道打疼他没?反正她的手是砸疼了。温画缇抹了眼泪,怨恨地看他,“我不想嫁给你,我不想嫁给你,你逼我成婚,还不如让我去死!”

她吼完这一句,眼见卫遥来抓,立马跳下床冲出门。

卫遥头昏脑涨,没抓住她飘走的衣袂,急忙吓得摔下床。只可惜他手脚发软,只能连滚带爬的追出去,声嘶力竭。“皎皎!皎皎!温画缇!你不准跑!”

今晚大婚,又是两人的洞房夜,卫遥亲自在,料定她不敢逃。同时他又不想旁人听见他们洞房的动静,便没在周围布下守卫。

这给了温画缇极佳的逃亡机会。

她一出房门,便拐进黑暗的石柱后。彼时程珞正如计划中,将死囚推了出来。

昏茫的夜色,那死囚长跟她一模一样的脸。

卫遥只穿了中衣,系带散乱。他狼狈的追出门时,死囚正站在鱼池边,大喊:“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死囚的声音一出口,不由惊摄到温画缇和程珞。

这女人声音和她好像,虽然不是十足十的像,但卫遥如今吃了致幻之药,这种药只生效两个时辰,却能让他神思错乱。即便声音有差别,在他听来也一般无二了。

卫遥头疼得厉害,疼得他浑身失力,忍不住曲下身,扶住沉甸甸的额头。

他疼痛又落寞地望“她”,哑着嗓:“皎皎你到底要怎么样呢?我们方才不都好好的,你为何突然说恨我,又要去死难道你一直在跟我演戏?你骗我?”

“她”猛地从袖中抽出匕首。

锋利的匕首映着冷月寒光,抵在脖间。“你逼我,跟你在一块我就恶心,我不如去死!”

毫不拖泥带水,死囚用匕首划破自己的脖子,鲜血直涌。

这刹那他目眦欲裂,胸口的疼竟硬生生冲破头疼,两手抓地,疯了般爬过去,将人颤抖地抱在怀里。

认识卫遥以来,他如琼林玉树,始终风姿潇洒,从未有如此失态的时候。温画缇看愣了,看来,在幻症中他消耗殆尽,精疲力竭,果然深信了。

“皎皎、皎皎!温画缇!你他娘的给我撑住!否则你就别想好过!!”

卫遥拼命捂住“她”脖子上的血,可血就跟流不断的水,浸了他满手,他怎么捂都捂不住。极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恶心的忍不住干呕。他头疼欲烈,死死抱紧怀里的尸体崩溃大吼:“来人!快来人啊!叫郎中!!!给我叫郎中啊!!!”

第37章 死亡

随着卫遥一声呼, 不少守卫举起火把接连涌入。烛火洞天,整座院子亮如白昼,贯彻嘶哑的低吼。

温画缇躲在石柱后, 这一块在游廊最黑的尽头,此刻守卫们的注意全在卫遥身上,没人留意到她和程珞。

倘若被发现, 所有的谋算将会功亏一篑。

她很害怕, 怕得手脚颤抖。程珞却拍了拍她的肩,朝她示意,一切都在计划中, 不要担心。

大晚上的, 能寻到郎中吗?

温画缇刚这样想,便听到有人惊喜大呼, “郎中来了!郎中来了!”

她小心地往外瞧,士兵正匆匆引来三个提药箱的郎中,他们没命地赶,气都快喘不上。还没休息片刻, 就被卫遥焦急拽了去, “她流血,还在流血!你们快来看看她, 止住她的血!”

三个郎中都被卫遥的架势吓到了。

卫遥怀里抱着人,还在拼命捂血。夜色下看不清他的神情, 温画缇只听到他的嗓音被火烧过,嘶哑又急躁, 就像吃人的疯子。

三个郎中被卫遥吓得一时不敢动, 只有一个胆大些,也最早回过神。

他率先站出来, 摸死囚的脖颈,摸到时突然吃惊,血肉模糊,刀口竟这么深!

他又探向死囚的鼻尖,突然畏缩退后。“将、将军!这位娘子已经死了,她的气息全都断绝,这是下了死手啊!”

卫遥恶狠狠地一瞥:“不准乱说!我要你救她!!你要多少钱,金百两、金千两够不够?!”

小郎中吓得立马跪地:“将军!不是小的不救,是是这位娘子已经全然”

“闭嘴!”

卫遥当即打断,凶戾看向旁边两个人:“你们会不会?我求你们赶紧来救!多少钱都行!”

千两的金,催促这两人胆大向前。

等到他二人真的摸至脉搏,才发现小郎中并没有说谎,这个女人气息断绝,早已去了阎罗殿,就是神仙来也拉不回她的命!

他俩惶恐地看向卫遥,“将军这位娘子的确”

卫遥骤然大喝,不准他们乱说。他气得把人都赶走,又催守卫重新再找郎中。

他们虽帮“她”止住了血,却无一人可以继续救,卫遥慌得浑身都在抖,死死抱紧人,不断低喃:“皎皎你别怕,你别怕,这几个都是庸医,医术不精,我把他们赶走!通通赶走你等着,我再给你找最好的郎中!”

头疼欲烈,卫遥为了救“她”,不惜一切代价让人去找。

温画缇正打算,等院里守卫少些,她就和程珞遁离。

然后还没等到人都退散,她听见卫遥骤然大喝,“你们去,把温氏兄妹三人都给我找来!”

温画缇脑袋一紧,牢牢攥起拳头。

“将军,温氏一家并不在别院!午后您就已经下令,把他们送离颍郡!他们都在去青州的路上。”

送她家人去青州这是卫遥答应过她的,等他们真正大婚之后,他就会放她家人一条生路。

本来他囚禁着他们,这几天她已经很不高兴了。所以午后拜完堂,一切瓜熟蒂落,卫遥为了不扫她的兴致,当即就派人送她的家人离开。现在人都离开城门了,他还要去哪里找呢

一颗心逐渐坠落,掉进荒原大漠。追人根本来不及,卫遥忽地痛苦哽咽。“算了算了,都算了,没用了去把长岁给我提来!快去!”

温画缇不懂他要做什么,一个已死的人,他到底想做什么?

程珞目光如鹰,仍是按住她的肩,叫她勿慌。“我已经提前知会过长岁,他知晓咱们的谋划,清楚该如何做。”

过了不久,士兵把长岁带到。

长岁起先并不懂卫遥叫他来,要做什么,直到他骤然看见卫遥怀里的人,血流满面。长岁铁疙瘩似的面孔出现裂痕,“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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