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2 / 2)
姜小早看着流水线,声音沙哑:"我太慢了。"
"第一天都这样。"
"被扣钱了?"
"嗯。"
汪无限没说什麽,只是又喝了一口水。休息区的灯光很暗,他侧脸的线条在阴影裏显得格外冷硬。
"你看那边。"汪无限突然用下巴指了指远处一个工位。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工,正趁着休息时间活动脖颈。她的动作极其熟练,几乎不用眼睛看,全凭手感就能准确分出良品和不良品。
"王姐在这条线上干了十年。"汪无限说,"她闭着眼睛都能摸出0.1毫米的落差。"
姜小早怔怔地看着那个女工。
十年,每天八小时,重复同一个动作。他无法想象那是什麽感觉。
"我不是要你干十年。"汪无限转回头,看着姜小早,"但要活下去,总得先学会在流水线上站稳。"
休息结束的铃声响了。工人们像被上了发条,又回到各自的岗位。
姜小早重新戴上指套。这次他调整了姿势,放松肩膀,找到最适合的角度。他不再纠结于每一个细微的瑕疵,而是专注于最明显的外观问题。
速度慢慢提上来了。虽然还是会漏检,但至少流水线不再堵塞。他的手指渐渐适应了这种重复摩擦,磨出了浅浅的红痕。
凌晨四点是最难熬的时候。困意像潮水般涌来,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他偷偷掐自己的大腿,用疼痛保持清醒。
汪无限偶尔会从他的工位巡视过来,经过时不着痕跡地放慢脚步。有时会顺手把他漏检的不良品挑出来,什麽也不说,继续往前走。
天快亮时,姜小早已经能跟上流水线的节奏。他的动作变得机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拿起-检查-分类"的本能。
下工铃响起的瞬间,整个车间都活了过来。工人们脱下手套和工帽,露出疲惫的面容。
姜小早数着手裏薄薄的几张钞票——扣除被罚的钱,这是他第一晚的收入。不多,但够父亲一天的基础药费。
走出厂房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汪无限推着自行车等在门口。
"还行?"他问。
姜小早想说什麽,却只是点了点头。他的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全身的骨头都在抗议。
汪无限从车篮裏拿出一个塑料袋,裏面装着两个还温热的包子。
"吃完再回去睡觉。"
姜小早接过包子,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他靠着厂房的墙壁慢慢蹲下,小口小口地吃着。包子是白菜粉丝馅的,很普通,但他吃得格外认真。
晨曦微光中,夜班工人们像潮水般从各个厂房涌出,又迅速消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他们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一张薄薄的工资条,回到那些需要他们的地方。
汪无限跨坐在自行车上,一只脚支地,看着蹲在地上吃包子的姜小早。青年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苍白,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明天还来?"汪无限问。
姜小早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抬起头。他的眼睛因为熬夜布满血丝,但眼神是清亮的。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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