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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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章
“宋观岁,你疯啦!”
姜慢烟再也控制不住,嘶声喊出。
“是!我是疯了!”
宋观岁低吼着,用力掐住他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眼中滔天怒火。
“在你对別人动心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
面对这毁灭性的疯狂,姜慢烟在极致的疼痛与恐惧中,反而激发出一种冰冷的锐利。
他急促地喘息着,脖颈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素色衣领,可他却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裏充满了悲哀与嘲讽。
“你的人?”
他重复着,蜜棕色的眼眸像是被水光洗过,清亮得刺人。
“哥哥,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
“可你除了用‘宋’这个姓氏囚禁我,用‘哥哥’这个身份压着我,用毁掉我一切所在乎的东西来威胁我……你还给过我什麽?”
“是给了我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的身份,还是给过我一分一毫……真正的尊重与懂得?”
他直视着宋观岁骤然缩紧的瞳孔,一字一句道。
“你给我的,只有一座华丽冰冷的牢笼,和永无止境的掌控欲。而秦凌峰……”
提到这个名字,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光,像是痛,又像是暖。
“他给我的,是并肩而立的信任,是放手让我去飞的天空,是哪怕与我理念相左,也愿意用他的方式守护我理想的……真心。”
“你毁了锦城,杀光所有人,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在这裏,”
他抬手,指尖轻轻点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目光悲凉而坚定。
“你早就一败涂地。”
姜慢烟的话语,精准地刺入了宋观岁最偏执、最不容触碰的领域。
果然,宋观岁眼中原本翻涌的疯狂瞬间凝结为如有实质的杀意!
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暴戾而骇人,猛地一挥袖,案几上的茶具、文书、乃至那枚银制铃铛,尽数被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你——!”
他扼住姜慢烟脖颈的手因极致的愤怒而青筋暴起,却又在真正发力前诡异地停滞,那双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对方同样激动、眼眶泛红却写满不屈的脸。
毁灭的冲动与不舍的拉扯几乎要将他撕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静立暗处的扶桑动了。
他身形如鬼魅,悄无声息地移至姜慢烟身后,并指如风,精准地在他颈后一击。
姜慢烟身体一软,眼中激烈的情绪尚未褪去,便已失去了意识,向后倒去。
扶桑顺势将瘫软的姜慢烟轻轻推入宋观岁因暴怒而僵直的怀中,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诫。
“主子,您明知道烟公子最是嘴硬心软,他不在乎自己,却将那群蝼蚁的性命看得比什麽都重。您何苦非要拿他在乎的东西去刺他,平白惹得自己动怒,也让小主子伤心。”
他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熄了宋观岁心中愤怒的火焰。
这话既点明了要害,又带着一丝对两位主子的回护。
扶桑没有等待宋观岁的回答——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他深深地躬身一礼,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营帐,将那一片狼藉与怀中失去意识的温香软玉,留给了喘息未平、眼神复杂难辨的宋观岁。
帐內陷入了死寂。
怀中人身体的温热和脖颈处依旧在细微渗血的牙印,都在提醒着宋观岁方才的失控。
他低头,看着姜慢烟即使昏迷依旧紧蹙的眉头和湿漉漉的眼睫,那滔天的怒火像是被什麽堵住,无处发泄,最终化作一声压抑的、近乎痛苦的喘息。
他收紧了手臂,将人死死箍在怀裏,像是要将这具不驯的躯体彻底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无法分离。
他贏了城池,逼他就范,却似乎……永远也无法贏得他心甘情愿的爱。
这个认知,比任何战场上的失利,都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挫败。
而被强行拖入黑暗的姜慢烟,并未得到片刻安寧。
极致的情绪动荡与颈后的剧痛,成了孕育噩梦的最佳温床。他的意识沉入一片血色弥漫的深渊。
他看见了锦城。
不再是记忆中炊烟袅袅、充满生机的模样。
冲天而起的,是裹挟着火星的浓黑烟柱,染红了半边天际。
他熟悉的、亲手参与铺设的青石板街道,被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浸透,每一步都仿佛能听到血液咕嘟冒泡的声响。
哭声与狂笑交织成地狱的协奏。
他看到白发苍苍的冯先生,被长枪挑起,枯瘦的身体被甩上残垣,那总带着睿智笑意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天空。
他看到城西豆腐坊那个总是塞给他热乎乎豆糕的姑娘,衣衫破碎地倒在街角,眼神灰败,嘴角淌着血,最终被一个狞笑的士兵拖入更深的黑暗。
他看到老六林秀,浑身插满了箭矢,像一只不屈的刺猬,右手死死握着卷刃的刀,挡在姜府门前,发出最后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直至被乱刀砍倒……
孩子们在废墟间奔跑、哭喊,寻找着不见的父母,却被铁蹄无情地踏过,或是被随手掷出的长矛钉在地上,小小的手脚还在无助地抽搐。
更让他灵魂战栗的是,在梦境的尽头,他看见忠哥被铁鏈锁住,押跪在废墟之上。
宋观岁就站在自己身边,优雅地擦拭着指尖,然后,亲手、缓慢地,将一柄长剑,送入了秦凌峰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