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毒(2 / 2)
同时,他必须分神时刻留意身旁的秦凌峰,用细微的咳嗽、眼神或看似无意的动作提醒他收敛过于外露的情绪。
他还要应对宋观岁层出不穷的、带着审视与怀疑的尖锐问题,每一句回答都需斟酌再三。
既要展现专业,又不能引起丝毫疑窦。
精神的紧绷程度,丝毫不亚于身旁两位各怀心思的年轻人。
密室之內,药气氤氲不散。
经过两日精心治疗,姜慢烟的状况已大为好转。
他面色恢复了红润,呼吸平稳悠长,脉搏有力,不再是最初那副濒死模样。
反而像是陷入了安甜的沉睡,甚至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隐隐有了苏醒的征兆。
密室內四人——宋观岁、秦凌峰、薛先生乃至沉默的暗卫扶丛——几乎同时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变化,皆不由得露出惊喜之色。
宋观岁挣扎着想要起身靠近,却被一阵眩晕攫住,身形微晃。
他此刻脸色蜡白,唇无血色,因强撑而透支的身体已到了极限,比起榻上安然沉睡的姜慢烟,他反倒更像那个命悬一线的病人。
一直沉默护卫在侧的暗卫扶丛不得不出言提醒,声音裏带着难得的担忧。
“主子,烟主子已无大碍,若醒来看到您这般模样,恐要难过自责了。”
他见宋观岁目光微动,似听进去了几分,便再接再厉道。
“主子不若趁此间隙闭目休息片刻,属下会在此守候。待您醒来,梳洗整理一番,精神焕发,也好让烟公子醒来彻底安心。”
宋观岁最是在意自己在姜慢烟眼中的形象,闻言,他看了看自己因伤口渗血而略显狼狈的衣袍。
又看了看榻上面容恬静的姜慢烟,最终点了点头,强撑的意志终于松懈下一丝。
他转向薛先生,声音因疲惫而沙哑。
“剩下的一日调理,便有劳薛先生费心了。”
说完,宋观岁终于在扶丛的搀扶下,走向密室一侧的软榻,准备进行这三日来第一次短暂的、不得不为的休憩。
密室中的紧张气氛,似乎也随着他的暂时离开,略微缓和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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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观岁终于在软榻上合眼,尽管眉头依旧紧锁,呼吸也因伤痛而不甚平稳,但终究是陷入了短暂的休憩。
密室內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着他的意识沉眠而微微消散。
一直低眉顺眼、仿佛隐形人般的秦凌峰,在薛先生一个极其细微的眼神示意下,终于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端着需要更换的温热药巾,缓步靠近床榻。
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他先是谨慎地看了一眼被薛先生引到一旁低声交谈的扶丛。
以及守在宋观岁软榻旁目光如炬的暗卫,确认无人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自己身上。
然后,秦凌峰伸出手,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着,终于触碰到了姜慢烟搭在浴桶边沿的手腕。
温热的、柔软的、皮肤下流淌着平稳生命力的触感,瞬间通过指尖席卷了秦凌峰的全身。
那一刻,所有积压的恐慌、不确定、以及日夜煎熬的思念,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迅速被这真实的触感抚平,自从收到那具焦尸和玉佩,他內心深处从未真正相信姜慢烟已死。
但那种凭借直觉的坚信,在无数个黑夜中也曾被恐惧侵蚀。
此刻,指尖下清晰有力的脉搏,如同最有力的证据,彻底证实了他的信念,也瞬间安抚了他几乎快要失控的情绪。
秦凌峰极快地、用只有两人能感知的力度,轻轻握了一下那只手,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和力量传递过去,又像是在无声地诉说:“我来了,別怕。”
只是一个短暂的接触,他便立刻收回了手,仿佛只是在进行必要的护理。
他拿起药巾,动作专业而冷静地替姜慢烟擦拭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借此机会更近地、贪婪地看了一眼那沉睡的容顏。
够了。这就够了。
秦凌峰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中所有外露的激烈情绪已彻底收敛,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冷静和坚定。
之前的焦躁和险些暴露的情绪,源于对姜慢烟生死未卜的极致担忧。
如今,确认爱人性命无虞,只是暂时无法醒来,他狂跳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摒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冲动想法。
现在带走慢烟?绝无可能。
宋观岁虽伤重,但这密室內外守卫森严,自己孤身一人,带着昏迷的慢烟根本寸步难行。
强行行动,只会将两人还有薛先生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既然确定了爱人安然无恙,那麽剩下的,就是筹谋。
他不再急于一时。
薛先生显然能稳住局面,至少能保证慢烟在醒来前得到妥善照顾。
而他,需要利用这个身份暂时提供的便利,摸清宋府的布防、人员的调动,好安插自己的人手…
宋府戒备实在森严,他近期安排的暗桩还没深入內部,就被一一拔除…他不得不承认,宋观岁是个强大的敌人…
秦凌峰退回到仆役的位置,垂手而立,姿态恭顺。
但此刻,他那低垂的眼眸裏,不再是压抑的痛苦,而是猎手般的耐心和冷静。
他知道,这场游戏的节奏,已经悄然改变。他找到了他的宝物,现在,需要的是制定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将它重新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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