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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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静庐。
林渡到的时候,楼婉清已经在了,面前摊开着剧本和厚厚的笔记。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她低头书写的侧影,安静而美好,鼻尖那颗小痣,显得格外清晰。
听到动静,楼婉清抬起头,看到林渡,唇角绽开笑意:“林小姐,你来了。”
“嗯。”林渡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向剧本,“开始吧。”
她们开始讨论“巫”在面临族群存亡抉择时的心理活动。楼婉清讲述着自己构思的细节,试图引导林渡理解那份悲悯与决绝。
林渡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都精准地切中要害,显示出她对角色超乎寻常的理解力。
但她的反应,始终隔着一层什麽。
“林小姐,”楼婉清放下笔,看着她,“我总觉得,你似乎能理解巫的力量和孤独,但对于她为何愿意为族人牺牲,始终隔着一层纱。能告诉我你的想法吗?”
“守护,并非源于爱,而是源于责任和……烙印。如同星轨运行,草木枯荣,是铭刻于存在的法则。她守护,因那是她的一部分,与她所认定的自身相连。至于牺牲……”林渡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嘲弄,“若牺牲能换得烙印的延续,便是值得。”
楼婉清怔住了。
这完全不同于她赋予“巫”的,充满人性光辉的牺牲精神,林渡的理解,更冰冷,更绝对,更像是一种……神性的逻辑?
或者,是漫长生命淬炼出的某种法则?
但奇怪的是,这种理解,配上林渡那毫无波澜的眼神和语气,竟让她觉得……有一种令人心悸的说服力。
“所以,在你看来,巫的守护,不是因为爱她的族人,而是因为……族人是她的所有物,是构成她存在的一部分?”楼婉清试图理解。
“可视为一体。”林渡淡淡道,“界限分明,亦模糊。”
楼婉清陷入了沉思。
她发现,与林渡的交流,不是在探讨表演,更像是在触碰一种古老而陌生的世界观。
这让她既困惑,又隐隐兴奋。
讨论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结束时,楼婉清收获了大量新的灵感,同时也对林渡更加好奇。
“林小姐,谢谢你,你的视角……很独特,给了我很多启发。”楼婉清真诚地说。
林渡站起身,准备离开,目光再次落在楼婉清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辨。
“楼小姐,”她忽然开口,“你可曾……做过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关于古代,关于……沙漠,或者江南水乡?”
楼婉清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梦?偶尔会吧。不过大多是些日常琐事的碎片,醒来就忘了。林小姐为何这麽问?”
林渡看着她清澈而带着些许疑惑的眼眸,那裏面没有半分熟悉的悸动或记忆的痕跡。
“随口一问。”林渡移开目光,语气恢复淡漠,“告辞。”
看着林渡离去的背影,楼婉清轻轻抚上自己的鼻尖,那裏似乎还残留着林渡刚才专注目光的余温。
她为什麽会问起梦?楼婉清摇了摇头,将这点疑惑压下,继续整理起笔记。
这位林小姐,真是越来越神秘了。
——
林渡回到公寓时,天色已晚。
客厅裏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聂红裳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她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头,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不知道已经这样发了多久的呆。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过头,脸上没有什麽表情,“回来了?”
“嗯。”林渡换下鞋,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讨论完了。”
“哦。”聂红裳应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轻声问,“和楼编剧……聊得还顺利吗?”
林渡看着她疏离的侧影,没有回答,伸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托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了过来,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聂红裳,看着我。”
聂红裳被迫看着她,鼻尖一酸,强忍着的情绪几乎要决堤。
“你究竟在不安什麽?我既已言明,你与她们,皆是我命定之人,无可替代,亦不会舍弃。”
“命定之人……不会舍弃……”聂红裳重复着这几个字,“林渡,你活得太久了,久到可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一个人能同时拥有几份深刻的爱,而我们都该坦然接受。但我是聂红裳,活在这个时代,受这个时代规则养育的聂红裳。我的认知裏,爱是独占的,是排他的。你突然告诉我,我不只是替身,还是其中之一……你让我怎麽立刻接受?”
她猛地挥开林渡的手,站起身,退后一步,胸口起伏着:“是,我离不开你,我贪恋你带来的安全感,甚至迷恋你身上的神秘和强大。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害怕!我怕我对于你而言,只是你漫长收集路上的一枚标签——转世的赤霓裳,而不是完整的、独立的聂红裳!我怕你和楼婉清在一起时,看的、在意的,只是她像顾姝媱的那部分!”
这些话她憋了几天,此刻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林渡静静地看着她激动的模样,没有立刻反驳,直到她说完,喘息着停下,才缓缓开口:“你说完了?”
聂红裳咬着唇,倔强地看着她。
“第一,”林渡向前一步,无形的气场让聂红裳下意识地又想后退,却被她眼神定住,“我寻的是灵魂烙印,非是皮囊。赤霓裳是赤霓裳,聂红裳是聂红裳。我分得清。我此刻站在这裏,与你言说,对象是聂红裳,而非一个名为赤霓裳的符号。”
“第二,”她又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聂红裳的所有伪装,“你言爱为独占。那你告诉我,若我此刻决绝离去,再不回头,你当如何?若我为你,弃楼婉清于不顾,违背本心,斩断与她之因果,你便能心安理得,再无惶恐?”
聂红裳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能吗?如果林渡真的为她放弃楼婉清,那份源于“逼迫”而来的“专一”,真的是她想要的吗?她会快乐吗?还是会永远背负着一份对另一个无辜女子的愧疚?
见她不答,林渡眼神微黯,“万载光阴,我所歷別离,远超相聚。霓裳在老迈中安然阖目,姝媱于病榻前溘然长逝……每一次,皆如剜心剔骨。天道予我无尽寿元,亦予我无尽孤寂。此世得见你们,于我而言,非是贪心,而是……失而复得,是荒漠甘泉。”
她伸出手,这次动作很慢,指尖轻轻拂过聂红裳的眼角,拭去那将落未落的泪珠。
“我无法以现代规则许诺你唯一。但我可许诺你,聂红裳在此世一日,林渡便护你一日,伴你一日,不离不弃。我的视线所及,必有你之身影;我的力量所护,必有你之安危。此诺,与对霓裳时,一般无二。”
这不是甜言蜜语,甚至算不上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