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2 / 2)
通讯结束。樊艳杀收起通讯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耳那枚赤金耳钉。军方介入,意味着这场博弈已经超出了□□火并的范畴。
夜色渐深,他像一道幽灵穿梭在仓库区的阴影中。根据“暗礁”提供的情报,今晚有一批特殊货物要从船叔的码头运出。
在距离目标码头两个街区的地方,他停下脚步。直觉告诉他,这裏太安静了。连往常在码头游荡的瘾君子和妓女都不见踪影。
他闪身躲进一栋废弃建筑的二楼,透过破碎的窗户观察。码头上,船叔的人正在忙碌,但他们的动作透着不自然的僵硬。
就在这时,一道反光从对面建筑的屋顶一闪而过。
狙击手。
不是船叔的人,也不是军方——
这种专业的伪装手法,让他想起那些死士。
樊艳杀缓缓后退,在黑暗中屏住呼吸。这是个陷阱,专门为他准备的陷阱。有人料到他今晚会来,而且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
“暗礁”果然有问题。
他悄无声息地退出建筑,绕到码头后方。这裏停着几艘破旧的渔船,海水的咸腥味更加浓重。
就在他准备撤离时,一个熟悉的气息让他浑身一僵。
阎狂站在一艘渔船的阴影裏,深灰色西装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深榛褐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阎狂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海浪声淹没。
樊艳杀站在原地,没有靠近:“你早知道这是个陷阱。”
“我知道很多事。”阎狂将雪茄收起,“比如‘暗礁’裏究竟谁不可靠,比如军方来了多少人,再比如...”
他向前一步,月光照亮他半边脸庞,那道旧疤显得格外深刻:“你私下联系了苏境奎。”
空气瞬间凝固。
樊艳杀感到后背升起一股寒意。他自认为隐秘的行动,原来一直在对方的注视之下。
“我需要他在元老院的配合。”樊艳杀保持声音平稳。
“配合?”阎狂低笑一声,“还是想找一个新的靠山?”
这话问得尖锐,但樊艳杀注意到,阎狂捻动佛珠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几分。这是一种极少见的情绪外露。
“我只有一个靠山。”樊艳杀直视着他的眼睛,“就是您,先生。”
这句话他说得极其平静,却让阎狂捻动佛珠的动作骤然停止。
远处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数辆黑色越野车疾驰而来,停在码头入口。车上下来的人穿着便装,但行动间的军人气质无法掩饰。
军方的人到了。
阎狂眯起眼睛:“好戏开始了。”
他伸手握住樊艳杀的手腕,力道不容拒绝:“跟我来。”
他们沿着一条隐蔽的小路快速移动,最终停在一栋可以俯瞰整个码头的小楼裏。这裏显然是阎狂早就准备好的观察点。
从窗口望出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军方的人正在与船叔交涉。双方的气氛紧张,显然谈判并不顺利。
“他们在找一样东西。”阎狂突然说。
樊艳杀看向他。
“一份名单。”阎狂的视线仍盯着码头,“记录着所有参与‘海妖之泪’走私的军方人员。”
樊艳杀立刻明白了这份名单的价值——
它不仅能扳倒陈专员,甚至能动摇军方內部的权力结构。
“名单在船叔手裏?”
“曾经是。”阎狂转过身,深榛褐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着幽光,“现在,它在你这儿。”
樊艳杀瞳孔微缩。
“三天前,你从诊所离开后,有人把它塞进了你的口袋。”阎狂的声音很平静,“我的人看到了。”
樊艳杀猛地想起那个戴着兜帽的身影。原来那不仅仅是他布下的暗桩,更是別人递刀的使者。
“是谁?”
“一个你想不到的人。”阎狂向前一步,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现在,告诉我,樊艳杀——”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某种危险的期待:
“你准备怎麽用这份名单?”
海风穿过破败的窗框,带着咸腥气在空旷的房间裏打转。远处码头的探照灯扫过,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濒死的水母在挣扎。
阎狂的问题悬在两人之间,带着刀刃般的锋利。
樊艳杀能感觉到那份名单就藏在自己作战服的暗袋裏,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却重若千钧。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擦过左耳那枚赤金耳钉,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稍镇定。
“您希望我怎麽用?”他把问题轻轻抛了回去,白鹄眼裏映着窗外明明灭灭的灯火。
阎狂低笑一声,那笑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谲。他向前又迈了半步,两人几乎鼻尖相抵。帝国沉香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与樊艳杀身上那缕血色山茶的冷香在狭小空间裏无声交锋。
“我要你…”阎狂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游过枯叶,“把它交给军方。”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樊艳杀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为什麽?”
“因为这份名单是假的。”阎狂的指尖轻轻拂过樊艳杀肩胛处的绷带,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古董,“真的名单,早就被我烧了。”
樊艳杀感到后背升起一股寒意。他想起那个戴着兜帽的身影,想起对方递来通讯器时恭敬的姿态。原来这一切,都在阎狂的算计之中。
“您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还知道很多人和事。”阎狂的拇指抚过他耳后的皮肤,那裏的血管正在急促跳动,“比如谁想借你的手搅浑水,比如谁在‘暗礁’裏埋了钉子,再比如…”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轻柔,像情人间最私密的低语:
“你这些日子枕头底下藏着一把勃朗寧M1906。”
樊艳杀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那是他最后的保命手段,连他最信任的礁石都不知道的秘密。
“別紧张,”阎狂的指尖顺着他的颈侧滑下,停在锁骨的位置,“我若是想动你,你活不到现在。”
远处突然传来枪声。码头上,军方的人与船叔的手下发生了冲突。探照灯疯狂晃动,将混乱的人影投射在墙面上,像一出拙劣的皮影戏。
“好戏开场了。”阎狂收回手,转身望向窗外,“去吧,把这份‘大礼’送给我们的客人。”
樊艳杀站在原地,看着阎狂的背影。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那道从颧骨延伸到下颌的旧疤在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这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阎狂就像深海,表面平静,底下却藏着无数暗流与漩涡。
“如果我拒绝呢?”樊艳杀轻声问。
阎狂没有回头,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残忍:“那就等着给苏境奎收尸。”
樊艳杀的手指猛地收紧。苏境奎…原来连这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门口。在推开门的前一刻,他停下脚步:
“先生。”
“嗯?”
“那份真名单…真的烧了吗?”
阎狂终于回过头。月光照在他半边脸上,深榛褐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你猜。”
樊艳杀推开门,融入外面的黑暗。海风扑面而来,带着血腥与硝烟的味道。
他沿着阴影快速移动,指尖擦过暗袋裏的名单。这张纸轻飘飘的,却可能改变整个迦南岛的格局。
在接近码头时,他闪身躲进一个集装箱的缝隙。军方的人正在与船叔的手下交火,子弹在夜空中划出明亮的轨跡。
他从暗袋中取出名单,就着远处探照灯的光线快速浏览。上面的名字让他瞳孔微缩——
不止有军方的人,还有几个元老院的重要人物,甚至……在名单末尾,一个极其熟悉的代号让他呼吸一滞——【鞘】。
阎狂自己的代号,赫然在列。
这份名单若是真的,足以掀起一场政治海啸。
可阎狂说它是假的。
但如果它是假的,阎狂为何要将自己的名字放上去?是自污以取信于人?还是……这根本就是一个连阎狂自己都无法完全控制的局?
他想起阎狂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猜”。这不仅仅是戏弄,更是一种测试。测试他的判断力,测试他的忠诚,或许……也在测试他是否敢违背命令,做出自己的选择。
远处的交火声越来越激烈。樊艳杀将名单收回暗袋,蝴蝶刀悄无声息地滑入掌心。
他原本打算完全按照阎狂的指示行事。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无论这是不是陷阱,戏已经开演。而他,不想再只做一个按剧本表演的演员。
他像一道鬼影般穿梭在集装箱之间,逼近正在交火的区域。子弹擦过他的衣角,打在金属箱体上迸出火花。
在距离军方指挥官不足十米的地方,他停下脚步。对方正在指挥手下推进,显然想要活捉船叔。
樊艳杀计算着角度和距离。就在他准备现身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气息让他浑身一僵。
阎狂就站在对面集装箱的阴影裏,深灰色的西装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指尖夹着那支未点燃的雪茄,远远地对他举了举,像是在致敬,又像是在告別。
然后,他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樊艳杀感到心脏在胸腔裏剧烈跳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阎狂的真正意图——
这不仅仅是献祭。
这是一场试炼。
阎狂将选择权,真正交到了他的手上。是忠于命令,交出这份可能引发不可控后果的名单?还是忠于自己的判断,将它作为筹码,甚至……毁掉它?
他存在的意义,似乎在这一刻,迎来了最严峻的拷问。
樊艳杀深吸一口气,从阴影中迈步而出,径直走向那名军方指挥官。他手中的名单,在探照灯下泛着苍白的光。
他的选择,将决定无数人的命运,也将重新定义,他与阎狂之间那条无形之线的长度与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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