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很多年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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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很多年前
所以,余生离开的那天。程盼呆呆看着车子的背影。
很多年在乡下的时候,他过着很幸福的岁月,有外婆,外公,表姐,还有大蛋儿小娃。
可每年父母回来过完年,大包小包离乡的时候,他还是会跟在车后面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外婆哭着上前拉紧他:“明年,明年就回来了。”
表姐也哭:“別跑了,又不是不见了。”
会再见的,老妈在电话裏也说。
这次他没上前,他看着离去的远方,心裏突然少了什麽东西。
能再见麽?他和余生......
而,又突然多了什麽东西。
时间还是在走,一如既往,年级再上去,程盼成了学霸,老师眼裏渐渐有了他,李二狗也成了级霸,为难过他几次,程盼不怎麽想理,他总是叼着烟,吸也不会吸的抽着假烟斜着他:“哎!尖子生!”
程盼想起有一年,余生拉着他,教他抽烟。
程盼回头望向李二狗,学会了闭气,也没再搭理。
之后的记忆裏,校门口的花开了一夏又一夏,旧车站的人下了一个又一个。
城市的路走了一遭又一遭,外公在某一年冬天离开了,院子裏酒席散尽,放着一部露天电影,外婆拉着他的手,慢慢哭了。
他们自识未离,一別是永恒。
后来,大蛋儿和小娃也离开了乡裏,不知道去了哪,年岁大些,程盼听宋兰提过一嘴,去外面维修厂当学徒去了。
再后来外婆也听不到了,程盼有时候说起学校裏的事,外婆会问:“余生呢?怎麽今年又没来?蒲公英开花了。”
“外婆,”程盼低头,“我也不知道,我也......很想他。”
如你想外公一般。
我想念余生。
知了缠人的那天,程盼答完结业最后一门课,他考的很好,除了作文。
老师无数次问他:“程盼,你怎麽分不清‘的得地’啊?”
因为那一天,那一节,是他和余生第一天做同桌。
他总是分不清...那天他看的到底是黑板,还是,余生的轮廓。
程盼仰起脸看着这所熟悉的小学,他的童年结束了,他的朋友没回来。
他不希望他的朋友回来。
他要他的......余生回来。
程盼想,小时候他不明白的余生的眼神,现在他明白了。
因为他明白了自己。
初中的岁月和小学并没什麽不同,除了开始有一些女孩儿会Q|Q加他,裏面的那个联系人静静躺着,这还是余生离开后两年,他熬了几次夜拿了市裏小学生奥数第一名,得到老妈承诺给他的电脑,才加上。
只是除了最开始那句“在吗?”也没有过跳动的一刻。
余生上初中了,头像换过几次,最终锁定了一只小黄鸭,签名也换过几次,Q|Q空间在某一天夜裏锁了,其实也没算开过,什麽都锁着。
程盼只来得及见过那条留言。
——凡事不过尔尔。
程盼悄悄去了那女生空间,余生也给她留了言,很多,很密切。
余生一句一句。
——明天想吃什麽早餐?
——徐尔尔,周一了。
——我就喜欢打篮球和......
这一句有回复,她问:和?
余生回了个开心的大笑。
程盼一条一条,翻到最后。
和什麽呢?
程盼知道。
余生喜欢她,余生还给她充了黄钻。
她的空间裏,有许多照片,有漂亮学校的,有好看的游乐园的,有好吃的蛋糕。
还有......程盼看到了一张抽烟的侧脸。是个男生。
他抽烟很好看。张扬...却冷漠。
那女孩子对着那张漂亮的侧脸,比了个“耶”。
那是余生——......是三年不见的余生,是抽烟...再也不会被呛到的余生。
別人的余生......
程盼看到眼睛失焦,他关了电脑,很久没再登陆Q|Q。
期中的时候,一中考了第一次试,他拿了班裏第二名,宋兰很高兴,答应给他买个手机,程盼只淡淡听着,他和第一名没差几分,但第一名英语比他好,寒暑假经常去外省大赛参加交流,叫吴星,也是个很好看的同学。
只是这个同学有些奇怪,他从来不跟任何人说话,安静的跟棵树一样。
他也没资格去质疑別人的奇怪,他也像棵树。
这两棵树偶尔会看着不属于他们的人间,有些羡慕。
程盼觉得,这才像他的朋友。
不知道下次能不能考高点,余生......成绩应该很好吧。
他现在过的怎麽样呢,程盼...不敢去知道。
初中压力比小学大一点,居然还有晚自习,他一直不理解。
程盼走到天桥,看着远处夕阳下连着的长桥,那是比他们高一个年级的桥,桥上有个男孩儿气冲冲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个留着板寸,没穿校服的男生。
那男生拉住那个气冲冲的男孩儿:“齐然,你別气啦~我保证不撩那个姑娘了,你喜欢早说啊。”
那男生气鼓鼓地回头,揍了他一拳:“谁喜欢!陈默,你能別这麽渣吗!”
“得得得!接受教育,谁叫我好朋友是个善良的纯情小男生。”
“迟早遭报应你!”
“遭报应之前借我两块钱,我买根冰棍,”那男孩儿抬手勾住另外男孩儿脖子,“你都不知道,我早上请那姑娘吃饭花了我一天饭钱,她一人吃了两碗馄饨,太可怕了!”
“大早上吃什麽冰棍!借钱!做梦!”
“齐然你王八!”
“你他妈摸哪!我靠!”
他们追着打着远去,程盼笑了笑,是不是自己也干过,和谁?是不是还说过永远在一起的,小孩子的承诺。
他抬头看着天空,就算是朋友,其实他也认的。
他也没,朋友。
听到消息的时候,是一个晴日,程盼整个人第一次知道“懵”这个词含义,他从家裏跑到郊区的墓地,看着好久不见的余叔叔,盎然姐,还有......余生。
那样的......余生。
陌生的余生......
他愤怒的上前,企图拉走余生,而余生双眼没了焦距,程盼拉不住他,只能看着他滑落在自己面前,跌下尘埃。
他伸出手,他什麽都抓不住。
回到家的时候,父母难得没吵架,一直嘆气,沉默,又打电话问了卡号,然后去了银行。
程盼哆哆嗦嗦回到房间拿出自己所有的压岁钱,他开了电脑,始终没敲下那一行字,他进入余生学校的网站,拨通了慈善助学的电话。
转季的时候,程盼请假离了一趟家,坐上了去往那座北方城市的高铁,他在照片裏见过的学校门前,站了很久,等了很久,夜幕初上,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来来往往从他身边穿梭过很多人,他们衣着华丽,纷纷坐上校门口停着的自家车子,几乎都没人上旁边的公交,司机很无奈。
余生在天黑透时候出来了,戴着一顶鸭舌帽,极瘦,整个人笼在宽大的校服之下,此时距离他们上一次墓地见面也不过......寥寥数周,他走上前拉着余生:“余生......”
哪知余生一眼都没看他,一把推开他,帽沿盖住了他大半面容,露出锋利的下巴棱角:“滚蛋!老子说了!別他妈来我学校找事儿!”
程盼则是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少年,余生再次压低了鸭舌帽,恶狠狠道:“回去跟你大哥说清楚!再骚扰一下徐尔尔试试!我不介意再把他揍的躺几天医院。”
他背好包,朝远处马路走去,程盼盯着他单薄的身影,余生的背影在四周喧闹的车笛声中显得那麽,不近任何人。
程盼在这座城市待了三天,其实没什麽地方好去,他只是走过了空间照片裏,熟悉的几个地方。
也见过了几场小混混打架,他还抽空报了两次警,在最混的那个人被打死前。
快收假了,老妈也问了他要回来了吗?程盼回了一条,明天回。
他关掉手机,莫名又走到余生学校附近,学校今天放周末,这次不止余生,他还见到了很多人,男男女女簇拥着一个女孩儿,一群人穿的都时尚,还有人染了头发,初一的年纪就已经这麽会打扮,看着成熟,又幼稚。
只有余生穿着校服跟在身后,余生今天没戴帽子,一头很精神的短发,手裏拿着烟,程盼觉得还是他最夺目。
被簇拥的那个女孩儿回头看着他:“余生,我们直接去唱歌好麽?”
余生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女孩儿笑着走过来拿掉他的烟:“吸烟有害健康,你答应我的,要少抽!”
“我有点儿饿......”余生这句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那女孩儿扯着他的校服:“快走,晚了包厢抢不到!”
他们聚会的地方是一处很高档的会所,不是他们这个年纪消费得起的,程盼在隔壁开个包房的心思,看到价目表的一瞬间结束了。
他在门口蹲下,明天就回去了,再见见也不太过分。
他以为会等很久,半个小时后,余生就气冲冲出来了,怀裏抱了个......白色晴天娃娃。
程盼起身跟在气愤的余生后面,余生烦躁的边走边踢路边的石子,路过一座桥前,余生停了下来,黑夜将他的身影遮住,程盼听见肚子“咕嚕咕嚕”叫声,然后余生低声笑了笑,扬手在空中比划了个投篮的动作,接着是娃娃坠入垃圾桶声。
完美的弧线。
余生藏在黑暗裏,继续前行。
手机提醒车次即将出发,请提前赶到高铁站候站的消息时,程盼已经跟随余生到了一条街巷,余生站在一个面摊前,左顾右望,最终继续朝前走去。
程盼上前把兜裏所有的钱和手机裏的余额付给老板,指了指余生:“我弟弟,跟家裏闹矛盾了,他如果待会儿回来,老板......”
“我明白,”老板一挥手,“明白。”
程盼回头望向余生,灯火阑珊处,他该回家了。
程盼坐上车,沉沉闭上眼,脑子裏不知道是什麽,是那个女孩儿,还是余生对着他凶狠的模样,还是他扔掉怀裏娃娃时,颤抖了的肩膀。
他只知道最后变成了,余生回到店裏,狼吞虎咽吃面,喘的还一直看着老板说“谢谢......谢谢...”的脸。
这一趟旅行过后,程盼忘记了很多事,脑子裏很多人的身影笑容也渐渐模糊。
他甚至不知道大蛋儿和小娃什麽模样。
他去交了新朋友,很意外,很奇怪,是他主动的,他想这麽做。
只是吴星比他还像棵树,于是两棵树,偶尔看着人间。
这样的关系,直到一天,吴星的流言被一个刚升初一的人传至满校。
野种,私生子,强|奸犯,变态的儿子。
这棵树,仿佛连最基本的汲取水份都不会了。
程盼只好,多陪陪他。
而吴星,也一直都,陪着他。
初三那年,吴星和他去了城裏的大寺庙。
吴星求了一串幸运手鏈,他笑着说要给妈妈。
程盼也求了,他只求了唯一想求的。
程盼在寺庙裏,极致虔诚的拜了三拜。
出殿,吴星就问程盼:“你求的......他吗?”
程盼点头。
吴星说:“可他已经......不太记得你了。”
“没关系,”程盼说,“我只求每天能见到他,无论以什麽身份。”
“你甘心,只做朋友吗?”吴星盯着他。
程盼没回答,半晌回:“我好想见他......阿星,我真的太想他了。”
想到......他没有一刻,不想念余生。这数年来——
“那你,求的是什麽?每天......相见吗...?”
这次程盼顿了很久,答:“不是。”他低下头,他骗不过佛祖,骗不过自己。他......
程盼回答:“我求的是,余生的喜欢。”
他求的是......和余生,永远在一起——
不以朋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