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地狱(2 / 2)
祝与淮说:“歇一会吧。”
有人壮着胆子问,小声地说:“不是说好做服务生吗,怎麽会?”她的声音裏带着压抑的哭腔。
“你们被骗了。”
“那我们在哪呀?”
祝与淮肯定地说:“蒲甘。”
听到这个位置的人都懵了一瞬,接着摇着头说:“不可能不可能……”
祝与淮没再多费唇舌。
崩溃、害怕、恐惧在这个屋子裏轮番上演。
祝与淮看有个人手上戴着手表,他语气极快地问道:“今天是几号?”
被骗进来的人还处在懵征中,一时反应不过来祝与淮说话的內容。
祝与淮怕监控后的人听到,重问了一遍:“今天几号?现在是几点?”
对方看了一眼手表,懵着回答:“今天六号,现在是凌晨2点23分。”
祝与淮在心裏计算着,原来距离他和季柏青分开,已经过了两天了。
祝与淮想起高中地理学的知识,他担心他做的太明显,被监控后面的人察觉,想着等太阳出来的时候再问一次。
祝与淮看着他们被汗沁湿的衣服,凭借衣服上的光泽能明显看出是新的,但因为舟车劳顿和天气炎热,汗水在上面无措地留下印记,在腋下沾湿了一块。
他们的汗从脑袋后面源源不断地往下滚落着,渗进衣领处,变得冰冷黏腻,像是随身携带着一只半死不活的鱼。
祝与淮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安慰他们:“先休息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陷在惊恐裏的人,瞳孔激烈地颤抖着,难以听到別人的声音,不愿相信事实如此。
出发之前,他们怀揣着美好愿景,以为自己触手可得的是锦绣前程,连偷渡的那一刻,他们都还在抱着侥幸心理,只当是成功之前的小小考验。
但天堂与地狱,美梦与噩耗,犹如边境线的一尺之隔,踏过去,就只能是遥遥相望。
他们垂着头,枯坐着,冷汗一滴滴掉落到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地板上。
有人痛苦地双手抱紧自己,不肯接受,难以置信。
祝与淮知道这些人并不全是因为贪婪,他们的想法犹如大地一般的质朴,想多挣点钱,带给家裏人好的生活。
但他们远远敌不过野蛮生长、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文明的车轮无法均匀地铺展在人性沟壑处。
祝与淮没有再出言安慰,说再多,在此刻的境遇下都是无济于事。
祝与淮沉默地闭上眼,情绪在他的血管裏游走,像是硫酸泼在皮肤上,产生激烈的疼痛。
但祝与淮也清楚,他需要保持理智,任由一腔热血和情绪的放大,只会让事情雪上加霜。
叫嚣、反抗在这裏只会显得多余和累赘。
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养精蓄锐,找准机会,弄清楚自己的准确位置,把消息传递出去。
无数的想法在祝与淮脑子裏滚动着,季柏青最后说的话时不时进来掺和一脚,祝与淮捏紧了手,拇指在食指上掐着留下很深的印记。
当栏杆外的夜色变得浅淡,隐约传来鸟鸣声时,祝与淮问几点了?
过了几分钟,他又问了一遍,祝与淮计算着。
他看着稀薄的光渗透进墨蓝色的夜裏,一点点把盖在大地之上的被窝掀开。
祝与淮看过许多次日出,最近的一次,是和季柏青坐在万千神佛俯瞰着的石阶上,他们谈起各自的职业困境,也谈理想和热爱。
祝与淮在心裏反复思量过,按江云涛阴晴不定的性子,前面的折磨只会是最简单的开胃小菜。
死亡是最快的惩罚方式,但活着,有千千万万种可以让人痛苦,甚至生不如死的方法。
摧毁一个人最狠的方式,是把美好撕裂,把他最蔑视的看不起的统统都加注。
鸟鸣声渐响,光透得差不多了,昨晚持枪的那群人走了进来。
他们吆喝着、大声地吼着,仿佛在他们面前的是些蝼蚁和猪猡。
昨日为首的那个人,让人把锁在祝与淮手腕处的铁鏈打开。
许是江云涛和他们说过祝与淮的身份,那人看着祝与淮冷笑道:“好人唔当差啊。”
他们押着祝与淮,推搡着,边走边骂:“快点。”
他们带着骗来的人,走出地下室,祝与淮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就算曾经在电影裏看过,但身处现实,还是让他产生了一种世界末日的荒诞感。
一眼望不到头的空间裏,电流声、说话声、传输器运行的声音嘶嘶回荡在整片区域。
电脑像格子般被整齐摆放,坐在电脑前的人面无表情,勤恳地与时间赛跑,与恶魔为邻。
他们没有人抬眼望过来,他们嗒嗒地摁着键盘,手指滑动,轻易地获取別人的信息,劫获別人累积一生的财富。
屏幕的蓝光映射着他们的脸,机械、统一,连眼球转动都如出一撤。
二层的人手持着枪,在高台上走来走去,黑黢的枪口对准了底下忙碌的人群。
有人咀嚼着口香糖,一脚踏在栏杆上,垂着眼皮俯视,两根手指拉着嘴裏吹出的泡泡扯长。
祝与淮被头顶的长条白炽灯晃得眼痛,他的身体仿佛悬浮起来,眼前的一切罩上冷光。
江云涛从后面慢慢走上前来,他揽住了祝与淮,邪笑着说:“欢迎来到这,我娇贵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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