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藕花深处(2)(2 / 2)
李俶还沉浸在刚刚巨大的绝望裏,一时脑子没转过来,下意识回到:“做了。”
听到这话,纵使是身经百战的李倓也愣了,苍白的耳廓登时爬上一片红,抄起榻上的抱枕就往李俶脸上抡去:“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李亨和李隆基快死了没!”
李俶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麽,面对如今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弟弟,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只一手抓住抱枕塞回李倓怀裏,干咳了两声假装什麽都没发生:“张氏刚被晋为皇后,你我还需慢慢谋划,伺机而动。”
建寧王理所应当地在紫宸殿待了下来。
其实以建寧王的身手,在大明宫也是来去自如的。但是奈何李豫连折子都不肯批了,也不肯松开抓着李倓的手,甚至直接宣布了第二日罢朝一天。一贯勤政辛劳的皇帝突然要求休假,惊得重臣纷纷递折子问是否圣体欠安。
李倓自然看出了李豫如今的惶惶不安,也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他不知道还能在这个时空待多久——更何况,他的另一个广平皇兄也还在等他回去。但愿他的失踪没有让空城殿翻了天。
此时距离他午时来到这个时空,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时辰,天也暗了下来。
李倓好说歹说,几番安抚之后,终于强行把李豫从殿內带了出来。那殿內尽是药味儿与血气,在夏天的熏陶裏活像个牢笼。
“陪我走走。”李倓这样说。
李豫被李倓拽出了紫宸殿,手指还死死扣在李倓的手腕上。那脉搏年轻、有力,带着蓬勃的生命力。他汲取着这份真实,仿佛这样能填满残破躯壳裏流失殆尽的生机。
行至太液池边,荷花开得拥挤。杳杳的夜风吹着,白日的燥热也褪去几分。只有李豫攥着李倓手腕的手心依然是汗涔涔的。
“你要划船吗?”李豫没让任何人跟着,自己轻轻拨开一簇荷叶,露出残破在岸边的一条小船,几乎已经和荷塘融为一体,船体也攀上了绒绒青苔。
李倓问:“宫中怎麽会有这样一条无人收拾的船?”
李豫伸手推了一下船。这船哪怕是用最好的木材打的,也禁不住这麽多日子流水的侵蚀。此时终于有人想起了它,于是只吱呀了一声,露出青苔下已经残破的板材。
“看来划不了了。”李倓看着船底溢上来的湖水,“要不要找人再下一条新的?”
“不用了。”李豫不知道在想什麽,“本也不准备在夏天划的。”
李倓一时没跟上兄长的思路,下意识问道:“什麽?”问出口的同时他就后悔了,他几乎已经猜到为什麽这裏会有一条乘不上去却也无人敢动的船。
“给你准备的。”李豫缓缓道,“我亲征邠州之前,你身子好了些。太液池边我前年便让人种好了桃花和梨花,只等来年春日带你来湖上看。”
鬓边已经有几缕白发的圣人目光远眺,落在盛夏郁郁葱葱的树木上:“后来你没等到那个春天,这船我便让人搁置在这裏了。”
李倓纵使有纵横捭阖之能,此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麽。他只能定定地看着兄长。
“原来又到夏天了。”李豫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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