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4章 簪子（1 / 1）

第5章 第4章 簪子

糊辣壳牛肉面，多加一份空心菜。菜脆生生埋在面下，捞起来时空心的杆子裏灌满飘着焦香味的牛肉汤。天还不算太热，坐在树荫下吃，远处是被水洗过的夕阳，似是多添了几分风味。吃完麻辣仍停留在舌尖，鼻头出了层通透的薄汗。他挑完最后一筷子面，把饭钱有零有整数出来。一叠钞票，用碗底半压着，站起身走人。

几乎没什麽风，闷闷的、澡堂似的热。姜丹铅隔着长裤的布料摸摸口袋裏那沓皱巴巴的纸钞，猛地意识到了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他眨眨眼睛，握着那沓纸钞，把两个口袋掏遍。那双漂亮的眉扬成一高一低、惊慌失措又带点迷茫。这神情引得过路嬢嬢从他身旁经过时不由也低头寻觅，大抵想帮他找找到底掉了什麽。

姜丹铅站在原地回忆了下，开始往回拐，脑袋裏很清晰地显现出来刚才的画面。他掏口袋付面钱时，兜裏就已经空了。

看来是在山上就掉了。姜丹铅想着，不抱希望地拐回了面摊摊。摊上几个好心人帮忙低头找，都一无所获，他拐回来在路上时发送的那条短信，也终于等来了回音。

一个电话拨了过来。姜丹铅走到背人的地方接起，听筒中传来个女人的声音，伴着刺耳的忽忽风啸：“你闯什麽祸了？”

那个女人的音色和姜丹铅有莫名的相像。听上去就知道她在高速上，但大开着窗户，所以风噪声才那麽刺耳，她也要用吼的。姜丹铅本来还有点犹豫，想柔柔地和她东拉西扯几句，听见这动静，只说：“银姣，你要多久能到这裏？”

“有四百多公裏呢，我还在耿达！”女人在风中大吼，接着呼啸声小了些，似乎她把窗户关上了一半。不等她再问，姜丹铅异常冷静道：“我把噬刀丢了。”

对面安静了几秒钟，又或说听筒裏只有忽忽的风声。

电话裏那台手动挡破车的发动机哄一声巨响，随即挂断了。

与那声“巨响”一起，姜丹铅的冷汗差点落下来。

他从手机黑屏中看到裏面的脸，不敢想象同样的五官之后会露出什麽样的表情将自己大骂一通。姜丹铅挠了挠披散在肩上的长发，转身回到面摊，从桌上的筒裏顺了根一次性筷子，把头发半簪起来。

天将黑时，他在山坡上的所作所为被一个陌生人看到了。那人不知为何偏偏就在天桥上驻足，偏偏就正好和自己对上视线。隐约记得他似乎手裏拿着相机，或许正巧拍到了照片，但没什麽，只要噬刀还在原地——

姜丹铅脚步一顿，冷汗总算从鼻子上真的冒出来：糟了，那是个在城市中长大的年轻人，他可能会报警！

在他心裏，噬刀丢了其实不算什麽大事，毕竟那玩意儿拿在其他人手裏卖废品都卖不了几块钱。而且噬刀分阴阳两枚拼成一对，有阴的那枚在，阳的总能找到。但问题是，如果被警察捡走了，他们要费好一番功夫才能拿回来。

几分钟后，姜丹铅走回了轻轨站旁的山坡。浓绿中，黑蝉、蟋蟀，纺织娘的叫声交叠在一起，他看到在那嘶鸣中到处都吵吵闹闹，黑黄相间的警戒线拉了起来，警员们正在冒着汗搜山。

姜丹铅长长嘆了口气，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高处的轻轨站。很凑巧的，他再次看到了那个年轻人。他站在比较隐蔽的角落裏，大多数人从自己这个刁钻的角度应该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身影，但不巧看向他的人偏偏是姜丹铅。

年轻人看上去二十五以上三十岁以下，满脸警惕地扫视着站旁的山坡，同时还带着不自知的紧张。

姜丹铅忽然觉得很好玩——一个这麽警觉、这麽爱观察周遭的人，竟然没发现他自己的头发没拢好，有一缕乱糟糟地反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