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练剑·旧忆牵心(2 / 2)
那时候他总说“练剑哪能怕慢”,可每次都会悄悄放慢动作,等着江辞跟上来。
谢江安的剑突然停在半空。白色的仙力渐渐黯淡,剑刃上的晨雾凝结成水珠,顺着刃尖滴落,砸在青石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已经被剑柄勒出了红痕,指节泛白——他想起了断云谷告白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清晨,也是这样满谷的桃花,江辞红着眼眶,声音带着颤抖:“江安,我不想争仙帝,只想和你共度余生。”
那时候他是怎麽回答的?
“你要与我躲一辈子?仙界动荡,我们岂能逃避?”
他想起自己打晕江辞时,少年倒在他怀裏的重量,想起江辞昏迷时蹙着的眉头,想起后来得知江辞被推下万鬼尸窟时,心口那种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的疼。若是当时他能软一点,若是他能放下所谓的“大局”,若是他能告诉江辞“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万鬼尸窟,不会有江辞的恨意,不会有如今这样天各一方、满心悔恨的自己?
“江辞……”谢江安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在雾中散开,轻得像一声嘆息。他抬手,指尖抚过剑穗上的墨色珠子,珠子已经被磨得光滑温润,上面还留着当年江辞指尖的温度。他握紧剑穗,指尖用力到泛白,指腹蹭过红绳的磨痕,像是在触摸那些再也回不去的过往。
雾渐渐散了些,阳光透过桃树的缝隙照下来,落在青石上,形成斑驳的光点。谢江安提起碎星剑,再次起势,可这一次,剑招裏多了几分滞涩。“流云逐月”的转身慢了半拍,“星落长河”的仙力弱了几分,连“双剑合璧”的转身,都下意识地往身侧空处靠了靠——那裏本该有个人,会撞进他怀裏,笑着说“江安哥哥,我跟上了”。
练到正午时,谢江安才收剑。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胸前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走到当年江辞告白时坐的青石旁,青石上还留着当年两人坐过的痕跡,边缘被磨得光滑。他坐下,从怀裏取出一块玉佩——那是他十六岁时,第一次领到仙门俸禄,特意去凌霄城的玉器铺买的。墨色的玉料,不算名贵,却透着温润的光,他请工匠在上面刻了一只小小的兔子,因为江辞说过,兔子软乎乎的,像他小时候养过的那只流浪猫。
他把玉佩送给江辞当生辰礼时,江辞高兴得整夜没睡,把玉佩系在腰间,连练剑都带着。后来江辞在一次下山歷练时,不小心把玉佩弄丢了,回来后红着眼眶哭了好久,说“那是江安哥哥送我的第一个礼物”。他当时安慰江辞“以后再给你买”,却在夜裏悄悄下山,在江辞丢失玉佩的地方找了三天,终于在一条小溪的石缝裏找到了那块玉佩,玉上还沾着青苔,却完好无损。
谢江安把玉佩放在掌心,阳光照在玉上,兔子的纹路清晰可见。他摩挲着玉佩,指尖能感受到玉料的温润,仿佛还带着江辞当年的体温。他低声道:“江辞,你现在在哪裏?伤好了没有?”
没有回应。谷裏只有风吹过桃树的声音,“沙沙”的,像极了江辞当年的笑声,却又带着几分空落的凉。几只飞鸟从谷外掠过,翅膀划过空气,留下短暂的声响,很快就消失在远处的山林裏。
谢江安把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回怀裏,贴在胸口的位置,能感受到玉料的凉透过衣料传来,像在提醒他,那些过往从未真正过去。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密室的石门,那道“辞”字在阳光下泛着浅淡的光,像一个未完的约定。
他提着碎星剑,转身往谷外走。桃花瓣落在他的肩头,又被风吹走,像那些抓不住的过往。他知道,他不能一直停在这裏沉溺于回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要约束那些欺压魔人的仙兵,要和保守派的长老们周旋,要一点点为魔人铺路,要等着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站在江辞面前,把当年没说出口的话,把那些迟来的歉意和心意,全都告诉江辞。
“等我,江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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