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天鸟(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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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天鸟(十)
“走吧,一起去看看。”
商成洲看着霞珠脸上有些踌躇不安的神色,出声打破了沉默。
少女紧抿着唇,点了点头,默默跟在商成洲身后,踏入了这座无人看守的小庙。
甫一踏入大门,一股与外面相比极为清冽的草木香气便扑面而来,顿时让人精神一振。
庙宇的院子并不大,正中央长着一棵极为繁茂的菩提树,粗壮的树干上,赫然和小庙外的巨木森林一般,树皮的纹理在光影下勾勒出一张青年男子的面容。
——约莫是原本驻守此地的木族守卫吧。
几人沉默地走过菩提树下,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屋內的陈设极为简单,与商成洲在半江城进过的小庙有八九成相像。
正对着殿门的墙壁上,仍旧悬挂着那一副巨大的佛像挂画,而挂画下方,依旧有那麽一个身影,端端正正地跪坐于蒲团之上。
商成洲侧耳听着,仍是听不到这僧人半点的心跳和呼吸声。
“是他麽?是你要找的云觉麽?”他低头问霞珠道。
而少女只怔怔地望着那个背影,一双乌黑圆亮的眼睛闪烁着极为复杂的光芒。
那跪坐的僧人,肩膀极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像是生硬的关节终于涂上了油,让他终于想起该如何驱动着自己的四肢,极其僵硬地转过身。
僧人缓缓抬起了脸,露出了清俊的五官——果然与商成洲在半江城见到的那人,近乎是一个模子裏刻出来的。
梦裏的小豆丁,他只隐约瞥见一点侧脸,并不能确定,何况时过境迁,昔年的故人如今也不知是何模样。
可身旁的少女一直沉默不语,只静静地看着那僧人迈着无比僵硬的步伐从阴暗处一步步走到了几人面前。
“阿弥陀佛。”
僧人向几人轻施佛礼,面上是那宛如凿刻上去的,不变的微笑。
“施主脚程颇快,竟已行至此地了。”
商成洲从怀中掏出白鹄鸟,径直问道:“他先前化回了人形,可是你做的?”
僧人温声道:“施主见生为生,见灭则灭,心有灵台,何必多言?”
商成洲:……又是这熟悉的不说人话!
他额角青筋狂跳,另一只手已然按上了腰间的刀柄,却听程煜附耳过来小声道:“商公子,他说你心裏既然已经认定是他做的,那他也没什麽好解释的了。”
商成洲:!
这才想起这次已然不再是一人面对这恼人的和尚,连忙拍了拍程煜的背,将他推上前去:“去,你去和他说。”
“诶?!”程煜先是有些惊慌地回头看着商成洲,显然有些害怕一人面对这诡异的僧人,可目光落到他怀中仍在沉眠的白鹄鸟,便又定了定神。
……总不能永远躲在商公子和小师叔身后。
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便昂首问那僧人道:“那、那我小师叔何时才能恢复呢?”
僧人:“佛从心中作,莫向身外求。”
程煜蹙了蹙眉:“你是说我小师叔是自己变成这样的?也要靠他自己才能完全恢复麽?”
僧人顿了顿,低头道:“天下众生之德,唯有持性平等,方有无差本相。”
程煜闻言,头顶的毛耳朵动了动,沉吟了片刻,又问道:“那此地这些木族,还有先前半江城那些发疯的鳞族呢?他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麽?”
僧人沉默了片刻,又轻嘆了一口气:“因因果果,缘缘法法,皆有所类。”
旁听的商成洲:……
只觉得这僧人的话越发难懂了,原来他上次跟自己说话时,竟然已经是在用比较好理解的方式了麽?!
但程煜却像是完全明白了一般,半点都未磕绊地继续问道:“我呢,我变成如今这样……也是一样的缘故麽?”
僧人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他身上,过了片刻,才开口道:“有心之叶,无心之花。”
程煜抿了抿唇,露出了有几分委屈的神色:“……我知道了。”
少年深吸一口气,眸光扫过身边一直怔愣不语的霞珠,又问道:“所以,你是云觉麽?”
僧人闻言,却只是僵硬地向几人微微一点头,轻声道:“诸位施主,贫僧在遂天城恭候诸位到来。”
于是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朝佛祖画像下的蒲团走去。
他一步步走回那个破旧的蒲团,却在膝盖微屈,跪下前的一瞬,身后猛地响起了少女声音堪称尖利的一声质问:“云觉呢?!云觉到底怎麽了?!”
僧人半跪下的姿势竟以十分诡异离奇的方式僵停在了半空,随即宛如木偶“咔咔”转动着关节一般,膝盖轻微地抖动了两下,又找回了行动的方式,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僧人双手合十,头颅微垂,不再言语。
商成洲看着他这幅模样,便也知道没什麽下文了。
他低头朝一旁突然发声的霞珠看去,却发现她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眼眶竟都有些泛红了。
便示意程煜先带霞珠出去缓缓。
待看着二人的身影离开,商成洲方才回过身,大步朝那跪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的僧人走去。
上次见到他时被这人气了个半死,这次又遇上了,他倒是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麽玩意儿。
可走到近前,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