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天鸟(五)(2 / 2)
莫非“半面妖”,并非是妖族惹出来的祸事?
可若说是半妖作祟……他回头看着身后蹦跳跟随着的少女,若是半妖都像她这般,商成洲可并不觉得他们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他沉沉嘆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反正也想不明白,不如就同那僧人所说,且去那遂天城瞧上一眼。
“那今日且在这裏歇息一天,准备好路上的食水,明日我们……霞珠?”
商成洲正说着,却突然发现少女并未跟上。
回头望去,只见她停在一根粗壮的榕树气根旁,一手扶着那宛如树干般的根须,眯着眼,正仰头专注地凝视着上方如巨大华盖般的浓密树冠,神情有些恍惚。
“啊!”她似突然被惊醒了一半,慌忙回过头,提着裙子小跑着跟了上来,“来了来了!”
“那树怎麽了?”程煜好奇问道。
霞珠讪讪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什麽,只是觉得它的味道特別好闻!和我先前住的地方的那棵榕树也特別像……”
程煜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回忆一般缩了缩肩膀:“我被押去的那间小庙,也种着一棵这样的树呢!只是比这裏的吓人多了。”
商成洲闻言一怔,立时急声道:“我们也遇见过!竟这般巧?这榕树莫非有什麽古怪不成?”
霞珠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两人,小声道:“……可他们寺庙裏种榕树,不是很正常吗?”
商成洲下意识转向齐染……齐染还在他衣襟裏睡着,于是转向程煜,疑惑道:“是这样麽?”
程煜喉结滚动了一下,努力绷直着脊背,昂首挺胸道:“是、是这样的商公子,我在书裏读过。佛教中有‘五树六花’之说,榕树便是‘五树’之一。”
“这样麽……”
又发现了一条没什麽用的线索,商成洲有些烦闷地轻啧一声,转身道:“回客栈吧。明日一早,启程去遂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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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
跑!跑快点!
他此时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身下的四条腿简直蹬得飞快。周边的景物都模糊成了杂乱的色块,猎猎的风声扫过,让他的耳朵不自觉地压向侧后方。
绝对、绝对不要再被那讨人厌的家伙逮回去了!跑快点!回草原!
他恨恨地一咬牙,在心中细数了这些日子被那人翻来覆去折磨的过往,一条条给那讨厌鬼列明了七大罪状。
待他养精蓄锐些时日,定要将那人也绑回他的地盘好好磋磨一番——便让他在冰湖裏先冻上三日再说!
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跑出某人的魔掌,心中正暗自激动之时。
“咚!”
却结结实实一头撞上一面无形的墙壁。
他好悬才没被弹飞出去,只头晕眼花地趴在地上,脑袋撞得嗡嗡作响。
两根修长的手指脖颈捏起他的后颈,将他提溜到眼前。
视野尚且模糊,他晕乎乎地努力聚焦着视线,迷蒙间似乎对上了一双含情带笑的狐貍眼。
“哟——看我逮到了什麽。”
这人看清他的模样后微微一愣,随即困惑地搓着下巴道:“小家伙,你这长得……你这是个……什麽啊?”
“唰——”
眼前却突然被骤亮的莹蓝光芒覆盖,天旋地转间,他已被稳稳接进一只冰凉的掌心裏。
……
好凉。
商成洲猛然睁眼,面前却是一片在黑夜中有些晃眼的莹白。
他本以为是那鸟团子又在半夜扑腾,触手上去却并非先前那带着羽根脉络的手感——掌下竟是如流水般柔滑,却又带着一丝冰凉的霜雪般的发丝。
商成洲的心骤然跳漏了一拍,这才惊觉倚在他胸前的那点温凉的重量,与先前那轻飘飘的一团截然不同。
雪白的长发如丝绸般裹着一具修长清瘦的人体轮廓,这人正蜷缩着侧卧在他怀裏,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冰凉的掌心轻轻贴在他胸前。
商成洲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动了一下手臂,想将那散落的长发拨开些,好看清怀中人的面容。却只是这一点动作,便惊动了沉睡的人。
贴在他胸前的五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霜白的睫羽轻颤着缓缓掀起,露出了一双熟悉的灰蓝色眸子。
而对上那双眸子的瞬间,胸中某股子憋闷了许久的气仿佛终于放开了一个小小的闸口,轰然宣泄了出来。
商成洲伸手覆住了那只贴在他前胸的手,却不由自主地蜷起肩颈,将额头轻轻贴到了面前人冰凉的锁骨处,轻轻蹭了两下。
“等了你好久了,怎麽才醒?”
他极小声地嘟囔着:“我方才做了个梦……又梦见你前世欺负我了,真的太过分了。”
齐染微微抬起头,雪白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肩头,有几缕缠上了商成洲的脖颈。
感受到那丝滑的凉意,商成洲顺着他的动作抬起脸,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截莹润光洁的肩膀……
他近乎是有些呆滞地伸过手去,从肩颈一路向下,掠过单薄的脊背,直到落在紧窄的腰腹处,指尖传来的,却始终是柔韧的肌肤触感。
商成洲的脑袋“嗡”得一声,这才意识到这人此刻应是一./丝./不./挂地躺在他身边,耳根瞬间泛起薄红,立时手忙脚乱地撑起身,想去给这人寻件衣服来。
可就在他试图起身的瞬间,一只微凉的手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商成洲低头看去,却发现齐染竟拉着他的手,缓缓地、轻轻地引着他的掌心贴到了自己平坦光滑的小腹上。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他,短短吐出了一个字:
“饿。”
商成洲猛然一怔,只觉得掌心有点发麻。
他僵硬地低头看去,却对上了一双有些懵懵然的灰蓝色眸子……褪去了以往那惯常沉静思索的眸光,此时竟然显得有几分纯真的空茫。
面前人没有等到他的回复,缓缓蹙起了形状好看的眉。
他有些不满似得,用力摁了一下商成洲的手背,试图让他灼烫的掌心更紧地贴向自己赤./裸、温凉的肌肤,再次重复道:
“饿。”
商成洲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三个字如滚滚天雷轰然作响:
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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