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现代(十九) 他不想去京市了。……(2 / 2)
说完,两人又同时沉默了下来。
陈敘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赵老师,我现在也是没办法才找过来的,想看看会不会有人知道他在哪,家附近的超市我都去找了,但是他们都说不认识林南。”
他已经找遍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林南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没有见到林南的踪影。
赵老师:“那你去派出所报案没?警察找的肯定要比我们快。”
陈敘摇了摇头,“派出所那边我也去了,但他们说失踪二十四小时才能报案。”
可林南才失踪了连六个小时都没有。
赵老师也是满脸的愁容,她本来就一直在想着林南,现在听说他失踪了,心裏更是担忧得不行。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对了,我想起来有个人,和林南关系挺好,林南刚过来上班那会儿,我经常能看到他过来等林南下班。”
陈敘闻言眼睛一亮,连忙问道:“知道是谁吗?叫什麽名字?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赵老师皱眉思考着,犹豫着开口:“具体不知道,但是我之前好像听林南说过,好像是姓宋,在一间叫什麽‘明夜’的酒吧裏上班。”
“要不你去那裏问问?”她对陈敘说。
就在陈敘准备走的时候,她又把陈敘喊住,有些犹豫地对他道:“最近学校裏新来了一个年级主任……”见陈敘疑惑地看着自己,她又摇了摇头,“算了,应该是我想多了,你快去找人吧。”
……
回去的路上,陈敘一直闷着头走,没注意到前面有人,直接一头撞了上去,差点把自己也给撞倒。
“谁啊?走路不长眼睛啊?”
被撞的人大声咒骂,回头一看,又瞬间卡壳了,“陈,陈敘?”
陈敘见自己撞到的竟然还是熟人,突然想到什麽,上前揪住混混的衣服,厉声质问道:“你今天看到林南了吗?”
混混以为他又要和自己打架,甚至都摆出了防御的姿势,可在听到陈敘说的话后又瞬间愣住,连忙摆着手道:“我可没有再去找林南麻烦,我现在看到他都躲得远远的,可不敢再找他麻烦!”
陈敘皱起眉,没好气地道:“我问的是你有没有看到林南!別给我说別的!”
混混愣了一下,不明白陈敘发什麽疯,但想到陈敘打架时的疯狗样,又立刻摇着头道:“没有没有!我这刚睡醒出来吃饭,又怎麽可能见到林南呢?”
陈敘知道他不太可能说谎,又恶狠狠地盯了他一会儿,松开手,闷头往家裏赶。
万一,万一林南又回来了呢?
只要林南自己回来了,他保证,保证不会对林南发火。
可当他满怀期待地推开家门,家裏却依旧空无一人。
林南从来不会开这种玩笑。
他甚至怕陈敘找不到自己,特意盯着陈敘去记自己的手机号,直到陈敘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才安心。
可现在,不论陈敘打了多少通电话,都打不通。
听着手机裏自动播报的机械女声,陈敘的不安和烦躁瞬间到达了顶点,大声骂了一句然后将手机猛地摔在地上。
他大口喘着气,看着后盖都被摔出去的手机,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办了。
他蹲在地上,死死揪着头发,又一次怨恨起了自己的无力。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陈敘愣了下,又连忙将手机捡起来,看到是酒吧经理的电话,立刻按下了接通键。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忙,没接到电话,你是想问有没有一个姓宋的员工是吧?”
虽然陈敘很久没来上班,但经理对陈敘的态度依旧很好,
“我们这姓宋的员工有两个,我一会儿把他们手机号都发给你,你自己去打电话问吧。”
陈敘连忙道了谢,挂断电话。
很快,经理就把手机号发过来了。
一个叫宋民,是酒吧的清洁工,还有一个叫宋理,和陈敘一样,是卖酒的服务员。
陈敘犹豫了一下,先给宋民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听起来年纪挺大的男人,操着一口家乡话,陈敘费好大劲才跟他把话说清楚。结果宋民却说,不认识一个叫林南的人。
挂断电话,陈敘将目光移向宋理这个名字,眼神微闪。
“喂?”电话拨通,那头是一个清透好听的男声。
陈敘微微蹙眉,沉了脸,开门见山地道:“宋理?你认识林南吗?”
“林南?”宋理一下子就警觉起来,“你是谁?找林南做什麽。”
陈敘握紧手机,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道:“我是陈敘,林南失踪了。”
……
在中心大街往东的方向,有一家大型的百货商超,商超裏卖的东西很杂,上到家居电视,下到生姜蒜头,全都有。
陈敘一说林南是在上班的时候失踪的,宋理一下子就想到了这裏。
他和陈敘几乎是同时间到的,看到陈敘过来,他气得差点上去给他一拳,质问他为什麽没有照顾好林南。
但现在林南的安全最重要。
他狠狠瞪了陈敘一眼,对他说:“林南就在后面的仓库裏上班。”说到这他又没忍住嘲讽起来,“还说是林南的男朋友,结果连人家在什麽地方上班都不知道,竟然还要跑来问我?”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陈敘心中有些诧异,但他现在没工夫和他吵,直接去了商超后面的仓库。
宋理见状也没再说什麽,啐了一口连忙跟了上去。
现在空调还没有普及,陈敘一进仓库就被热出了一身汗,他诧异于林南竟然在这种地方上班,焦急的同时又没忍住低声骂了起来。
“真是一个蠢货!”
宋理没听清,“你说什麽?”
陈敘没有理他,直接找了一个搬运工询问:“你们这儿有一个叫林南的人吗?”
搬运工摇摇头,“不知道,没听说过。”
陈敘还想再问什麽,宋理在一旁道:“这裏人来人往的,不认识对方也正常,去找他们这的班头。”
搬运工闻言好心地给他们指了方向,“你们要找班长的话,他就在那儿,坐那儿吃泡面的就是。”
宋理道了声谢,连忙和陈敘一起跑了过去。
*
林南已经不知道自己被抓来有多久了。
这裏没有窗,也没有钟,只有亮得刺眼的白炽灯,开久了,就像是火炉一样,照得人又热又难受。
他被绑在椅子上,手腕和脚腕上都扣着一圈金属环,他们逼他看陈敘的照片,问他还喜不喜欢陈敘。如果他说喜欢,就会被电,如果他不说话,同样也会被电。
但林南看着陈敘,又怎麽可能说出不喜欢他这种话。即便知道说了就能让自己少受点罪,他还是不肯说,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喜欢”,哪怕被电得浑身麻木,被电得控制不住地抽搐,他还是在说“喜欢”。
他喜欢陈敘,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不喜欢”这三个字。
他开始想现在是几点了,想自己答应陈敘今晚要给他做好吃的,想陈敘有没有回家,想他回家了看到他不在的会不会担心自己……
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他,他就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裏想着陈敘,说着自己喜欢他。
当他开始感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肌肉的时候,甚至还在庆幸,庆幸自己为了能多干点活,就没有喝水。不然的话,说不定他现在早就被电得尿裤子了……陈敘一定会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睁开眼,看着你面前的照片!”孙院长一盆冰水泼醒了林南,“你现在所有的痛苦都是由他造成的!你喜欢他就是一个错误,是一种病,我现在正在帮你治病,帮你从痛苦裏解脱出来!”
林南缓缓睁开眼,明明心裏喜欢得不行,可在看到陈敘的照片时,不知为何,竟是生理性地开始反胃。
“再问你一遍,你喜欢他吗?”
林南甚至都不用思考,用沙哑的嗓音回道:“喜、欢……”
又是一阵电流传遍全身。
*
当得知林南是被同性恋矫正所的人抓走时,陈敘脸色唰一下变得煞白。
“什麽矫正所?听起来就不像个什麽好地方……”宋理在一旁思索着,转头却发现陈敘脸色难看地定在原地,不由得骂道,“喂你发什麽呆?还不快点想办法去救林南?”
可此时的陈敘却已经听不到宋理的声音了,上辈子的记忆如同滔天巨浪,在瞬间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都给卷了进去。
同性恋……
矫正所……
这是陈敘死都不愿意去回想的,一个让他痛苦了好几年的地方……
即便是十年后,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发达,也比较开放的社会,同性恋的存在也并没有变得合法。网络上虽然已经开始流行同性恋小说,但看的人还是比较少,很多同性恋依旧只能默默地隐藏着自己,生怕被人发现,成为这个社会中异类。
但相比于十年前,十年后的社会已经是非常友好了。
在十年前,人们认为同性恋是一种病,是应该被治疗,被矫正的,所以“同性恋矫正所”这种地方便应运而生。
当一个又一个同性恋被送进来,他们面临的就是无休止的电击,和永无止尽的折磨。目的就是为了帮助他们“矫正”,让他们能够和“正常人”一样,喜欢异性。
陈敘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还是因为林南。
当年陈敘跟着谢尧玉去了京市,把林南一个人丢在这裏,他本以为自己给了钱,林南就会安安稳稳地继续过日子。可他忘了,忘了林南是一个同性恋,还是一个曾经和他在一起同居过的同性恋。
这在当时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陈敘不知道林南到底经歷了什麽,他只听说林南被人抓去了同性恋矫正所,说要把他变成正常人。
那时候陈敘正准备和霍城去国外,那是他第一次去那麽远的地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去找林南。他想,反正最久半个月也就回来了,应该不会有什麽事。
这是陈敘做过的第二后悔的决定。
因为他在回来后发现,林南已经不是林南了。
他们说,林南想逃,所以他们就把林南给关进了地下室,用铁鏈锁着他。
他们说,林南太倔,不管怎样“治疗”都不肯低头,所以他们就加大了“惩罚”力度,于是林南的腿就这样被电坏了,送到医院的时候就连医生也没有办法,只能选择截肢。
他们说……
他们说的太多了,多到陈敘每听一句,脸色都要白上一分。
而当他再一次见到林南的时候,林南看上去就像是失了魂,甚至在陈敘靠近的时候还会产生生理性的反胃。
于是陈敘逃了,非常可耻地逃了。
他逃回京市,把自己关在房间裏,思考了整整两个月。可当他再一次回到这裏去找林南的时候,林南,已经不在了。
林南死在一间狭小又阴暗的出租屋裏,裏面终年不见阳光,门一开,就是一股扑鼻的霉味。
陈敘还记得,床单是灰色的,却被鲜血染成了褐色,散发出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林南已经躺在那儿很久了,大概有一个星期,直到陈敘过来找他才终于被人发现。
他也还记得,林南的身体抱起来的时候竟然是软的,摸上去却是冷的,但是和他一贯偏凉的体温不一样,那是一种像是在冰窖裏放了很久的冷。这种冷深入骨髓,让人寒毛直竖。
有那麽一瞬间,陈敘甚至在想,就这样一直抱着林南也挺好的。
可是,当他落泪的时候,林南却不会再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对他说上那麽一句,“小敘,不哭了。”
……
“所以,为什麽会这麽早?”陈敘反问自己。
矫正所的后台不是他这样的普通人能够撼动的,上辈子林南去世后,他借助霍城的力量,也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彻底将矫正所从栾市铲除掉。所以这辈子,他是准备早点把这个地方给毁掉的,这样,即便他不在林南身边,林南也不会再遭受那些。
可是,为什麽会这麽早?
陈敘突然就有些茫然,他发现自己还是太无力了。
他没有钱,没有权,光靠他自己的这双手,想要去撼动这样的庞然大物还是太无力了。小说裏那些重生就可以翻云覆雨的故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为什麽呢?”他问自己,“到底是什麽东西发生了改变?”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
谢尧玉接到陈敘电话的时候正在和朋友喝酒,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笑了下,和朋友说自己有点事,出来接通了电话。
“是霍城那边发生了什麽事吗?”他温声问道。
陈敘放下笔,看着纸上自己记下来的东西,然后将目光移到了“苏渝城”上面。
“谢哥,你认识苏渝城吗?”
“苏渝城?”谢尧玉靠在栏杆上,皱眉思考了片刻,“你是说苏正道的那个儿子?”
苏正道,在京市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企业家。苏家和谢尧玉一直都有生意上的往来,这也是陈敘后来才知道的。
“对,你认识他吗?”
谢尧玉虽然疑惑,但还是回答了他:“认识,你是找他有什麽事吗?”
陈敘上辈子和苏渝城也是打过交道的,不过也只能算是见过几面,并不熟悉。
他记得苏渝城在某次的宴会上和別人聊天,对方问了一句,和谢二少的项目怎麽样了。因为那次宴会正好是林南来找他的那次,回去的时候还不小心和苏渝城撞了一下,陈敘才记得这麽清楚。
如果陈敘没记错的话,那场宴会差不多是在陈敘到京市的一年后,那麽按照时间推算,苏渝城口中的项目,大概率就是现在的这个时候,和谢尧玉签的合同。
但他现在没时间和谢尧玉打圈,也顾不上別的,直接开门见山地道:“谢哥你是不是本来和苏渝城有项目要签,但是因为別的事情耽误了?”
谢尧玉没想到陈敘竟然知道这麽多,愣了一下,警惕地问道:“谁告诉你的?”
听谢尧玉这麽说,陈敘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上辈子,最后调查出来的结果,就是苏渝城害的林南。
陈敘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挂的这通电话,他只觉得自己现在脑子裏乱得不行。
如果他没有去找谢尧玉,谢尧玉是不是就不会拒绝苏渝城?如果苏渝城和谢尧玉合作了,那麽他是不是就不会这麽早就过来找林南?之前赵老师口中的那位新来的年级主任,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苏渝城了。
想到这陈敘又是一阵窒息,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为什麽他没有早点发现?
为什麽他没有问这个年级主任叫什麽?
为什麽他没有多关心一下林南?
如果他早就知道苏渝城过来,如果他早就知道林南在什麽地方上班……
但现实裏没有这麽多的如果。
现在已经快八点了,距离林南失踪已经过去了将近九个小时。九个小时,能发生太多东西了,陈敘甚至都不敢去想,林南到底经歷了什麽。
但他知道,现在唯一能帮他的,就只剩下了霍城。
时间正一分一秒地走着,每浪费一秒钟,林南就多一分危险。
陈敘咬了咬牙,还是拨通了那个早就熟记于心的号码。
……
“霍总,我是陈敘。”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