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访(2 / 2)
郁小幻放下药杵,伸手轻轻碰了碰裤脚上的竹纹,指尖的触感细腻,心裏忽然像被什麽东西填满了。她想起裴婉第一次来竹屋时,穿着素色的粗布衣裳,却依旧难掩贵气;想起她为自己擦嘴角的粥渍时,指尖的温度;想起她夜裏听自己吹笛时,安静的模样——原来这样好的人,也会为自己缝补衣裳,也会留在这小小的竹林裏,陪着自己。
“裴姐姐,”郁小幻的声音有些发哑,“你会不会觉得,竹林裏的日子太无聊了?没有京裏的热闹,也没有好看的首饰。”
裴婉抬头,见她眼裏藏着不安,像怕被丢弃的小动物,忍不住笑了:“怎麽会?在这裏,能和你一起晒草药、煮茶、听竹笛,比在京裏对着奏折开心多了。”她放下针线,伸手握住郁小幻的手,她的手微凉,却很有力,“我喜欢的不是京裏的热闹,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郁小幻的脸瞬间红透,像被夕阳染透的云霞,连耳根都红了。她想说些什麽,却张了张嘴,只发出了细微的声响,最后只能用力点头,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用力回握的手心裏。烛火跳动,竹屋裏满是草药的清香,还有两人之间悄悄蔓延的、甜得发腻的暖意。
裴婉在竹屋住了近一个月,宫裏的暗卫却悄悄来了两次,每次都带着皇帝的口信,说“京中事务繁杂,盼公主早日回宫”。裴婉每次都笑着应下,却总找理由拖延——她舍不得这裏的竹香,舍不得山涧的流水,更舍不得身边这个会为她缝竹棚、煮热茶的人。
可该来的终究躲不过。这日清晨,暗卫第三次来,神色凝重地递上一封密信:“公主,西北边境传来急报,匈奴犯境,陛下让您即刻回宫主持粮草调度,若再拖延,恐误了大事。”
裴婉捏着密信,指尖冰凉。她知道,这次不能再拖了——她是公主,肩上担着百姓的安危,不能只想着自己的儿女情长。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竹屋,见郁小幻正蹲在灶边煮粥,粥香飘满了屋子,却再也暖不了她冰凉的心。
“小幻,”裴婉的声音有些发哑,“我要回去了。”
郁小幻煮粥的动作顿了顿,手裏的勺子“当”地一声落在锅裏,溅起细小的水花。她慢慢转过身,眼裏的光瞬间灭了,像被风吹熄的烛火,却还是强装镇定:“是京裏出了急事吗?”
“嗯,”裴婉点头,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粥渍,指尖的动作轻柔,却带着不舍,“西北边境打仗了,我得回去主持粮草调度,不能让士兵们饿着肚子打仗。”
郁小幻没说话,只是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眼裏带着红血丝,却依旧笑着:“好,那你去吧。我会在这裏等你,等你处理完京裏的事,就回来。”她转身走进內室,片刻后端出一个布包,裏面是晒干的竹心、薄荷,还有几包她亲手磨的草药粉,“这些你带在路上,竹心能清心,薄荷能解暑,草药粉能治外伤,若在路上遇到危险,能派上用场。”
裴婉接过布包,指尖触到裏面温热的草药,忽然觉得眼眶有些热。她想说“我很快就回来”,却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发紧,最后只能用力抱了抱郁小幻,把所有的话都藏在拥抱裏。
郁小幻靠在她怀裏,肩膀微微颤抖,却没哭出声,只在她耳边轻声说:“裴姐姐,你要照顾好自己,別总熬夜处理公务,记得按时吃饭,天冷了要加衣裳。我会在这裏等你,等你回来,带你去看后山的野山楂,我还会给你煮山楂粥,比京裏的好吃。”
裴婉用力点头,把脸埋在她的发间,闻着熟悉的草药香,才勉强忍住了眼泪。她知道,这次分別,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可她別无选择——她是公主,必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裴婉就踏上了回京的路。郁小幻送她到竹林口,手裏拿着那支竹笛,却没像往常那样吹,只把竹笛塞到她手裏:“想我的时候,就吹吹笛子,我能听见。”
裴婉接过竹笛,指尖触到温润的竹面,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转身快步往前走,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就再也舍不得离开,就会忘了自己的责任。
郁小幻站在竹林口,看着裴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裏,手裏还攥着她昨晚缝补的粗布衣裳,上面的竹纹在晨雾裏若隐若现。她站了很久,直到晨雾散去,太阳升起,才慢慢转身回竹屋。竹屋裏的粥还温着,却再也没人和她一起喝了;竹棚下的两张竹椅空着,再也没人和她一起看夕阳了;夜裏的竹笛声,也只能吹给空荡荡的竹林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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