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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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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许久,单调的白茫茫的雪让他的视觉有些疲劳,符鸣打了个呵欠。

忽然,他被萧怀远扯了扯衣袖。

萧怀远与他传音道:“师兄,那些树影是不是离我们更近了?”

仔细一看,原本距离更宽些的雪松的确挨得更近了。若这些雪松在浓郁灵气中修道成妖,要来围猎他们也不是什么不可解决之事。

符鸣摸刀打量四周,由于白雪实在亮得晃眼,他没忍住多眨了几次眼,异象正在此时划过他的视野

如果,心域不止是道心的心。

还是唯心主义的心呢?

符鸣攥紧了萧怀远的手:“萧怀远你看见了么,这些哪里是树,分明是冻僵硬的人!”

第74章 你师兄不要你了 萧掌门,看来你们的伉……

嗒嗒嗒……

符鸣正拽着萧怀远的手撒丫子狂奔。

人群鬼魅似的追随在后,怎么也甩不脱。

方才他按兵不动,观察了会绰绰人影。僵白的脸,漆黑的发,无神的眼眨也不眨。符鸣倒是努力分辨其中有没有他认识的人,可惜他们都长得像泡发的水鬼,实在看不出长相如何。

这次的敌人不同于他们应战过的所有,不似野兽会冲上来扑咬,亦不如凡人会挥拳踢踹。

他们围过来后阴恻恻地注视着萧符二人,只是看着,仅此而已。

好像没什么杀伤力。

符鸣决定拔刀试他一试,先划开道口子看他是死是活,是人是鬼。

不过,待他的刀快要碰触到人影时,在那毫秒之间,面容瞬时切换,变为另一副模样。

端正冷肃的面容在极光下泛着青,是萧怀远的脸:“师兄,我在这里。”

这话犹如当头棒喝,让符鸣惊得冷汗涔涔,他悻悻然强行收回刀锋,为此不惜硬吃真元冲击,强忍经脉逆流。

他并不百分百确定这就是萧怀远,但,万一是呢。

为此符鸣又特地神识传音前去问话:“师弟,你最爱的吃食是什么?”

萧怀远对答如流:“我辟谷已久,并未有钟爱的吃食。”

听起来像模像样的。

符鸣又出一招试探他:“错了,你小子最爱的是山脚下那家奇酸无比的糖葫芦。”

萧怀远立刻改口:“师兄说得对。”

这……应当不是冒牌货,就是萧怀远本尊。说话风格一模一样,而且神识总不能伪造吧。

符鸣的心稍稍安定一拍,忽然又提到嗓子眼里。

久居鲍室不闻其臭,沐浴在诡异视线中久了,他也几乎要忘了周遭黑影的存在。但一回神,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裤管袖口凭空长了一截。

无独有偶,萧怀远的个头也变矮几分,他们的身高差由足足半个头降到了仅仅一指。

他们的身高缩水了,更确切地说,是他们的外表变得年轻了许多。

返老还童,照理说是好事,但他们的修为与神魂强度也一夜回到解放前,这便很不好了。

这时符鸣终于读懂黑影的眼神,那是种饱含恶意的,欲将他们同化为同类的目光。不是法术攻击,亦非神魂损伤,无需接触和调用灵力便能施术,的确难以抵御。

为今之计,只有一条。

跑!!!

于是,便有了此时此刻的滑稽一幕,三界至强的两人被追得上蹿下跳,钻山入海,浸湿的衣衫紧贴皮肉,透出些引人遐想的肉色。

萧怀远安静地被他牵着,只时不时为他简要报点,璀璨北斗七星与北极星遥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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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应,。

“东南。”

“西方。”

“正南。”

符鸣是有计划有条理地逃跑,既然人影是通过视线施加术法,那他们借掩体遮蔽身形就能抵消大半影响。

这很物理。

但他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躲藏,而是在争取尽早突破的时机:“系统,帮我查询如何破解第二层心域。”

“抱歉,您权限不够。”

“放什么狗屁,你若不说我便拆了你,说到做到。”

往常系统再如何抠搜也不会连必要的信息都不给,符鸣实在没有耐性再与它耗下去。

“……”

“勘破本相,抵达归墟之眼即可。”

系统终于松口。

虽还是支离破碎的谜语,但够用了。

松涛阵阵,山石嶙峋,符鸣在雪山之顶停驻脚步,静看水鬼们攀爬山岩。

雪山沿海的北侧坡度更缓,人影多从此面卖力地上爬。一旦将要登顶,符鸣便出刀将他们击落,可谓是以逸待劳。

人影下饺子一般跌入海中,未溅出半朵水花,平静沉没。

与拨云寨那方水塘是同样的状况。

符鸣砍累了,便一甩手腕,对着乌泱泱黑影喊道:“莫失,你怎么好意思躲在一群活死人当中的,你不烦我都烦了。”

大约是在帝宫中没人陪他说话闷得慌,莫失真被他诈出来了:“我以为我藏得还不错。”

符鸣呵呵一笑:“少来,这种没生出神智的鬼物还能根据地形规划最优路径吗?”

莫失作为古人当然听不懂何为最优路径算法,但他还是大概理解了意思。

此地有如此之多的鬼影供他驱使,简直是如鱼得水,如鼠入米缸。用得太顺手了,一时得意忘形也是有的。

他见符鸣乐此不疲地将鬼影踢下山崖,劝道:“你把他们都投进海里又有何用,过会他们还会再回来的。”

在这时间不再流动的地方长久待着,莫失的脾性也变得平和了许多。

符鸣看着这个前同门,嗤笑道:“这便是云大人给你们允诺的永生?说什么极乐土,我看跟行尸走肉一般,有何快活可言。”

莫失似乎被说服了一瞬。

但他并不后悔。他还在天衍宗时便被称作捡漏大王,捡漏得来的东西,总是要比遍历千辛万苦还不一定能得到的奖赏要更吸引人的。

他又不是符鸣萧怀远那样的天才,天资离徐岩都差着八条街,还不如拼上身家性命去赌一个可能性。

失败也就失败了,可若成功,那便是一步登天。

事已至此,莫失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他从鬼影丛中脱离而出,缓缓上浮,最终与符鸣平视:“将亡魂接入极乐土不过是第一步,云大人百般筹谋,是要在大劫之世开辟救苦救难的新世界。”

符鸣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瞎扯淡,一个往下属身上安仆役血契,抓小孩做非法实验,贩卖人体和人体部件的糟老头,能是什么心怀天下的有志之士。”

信云大人是好人还是信他符鸣是秦始皇。

多说无益,唯有一战。

片刻后,长刀又一次洞穿了莫失的胸膛,同样是化神期,莫失还是比杨佩要好对付得多了。

脱力倒地的莫失苦笑道:“我总是……很嫉恨你们这些天才的。”

“你能做天衍宗长老,不也是人中龙凤么,多少人这辈子也入不了道,不也过得很好,你只是太贪心。”

符鸣不大能理解此人的脑回路,他抽刀而出,没带出半滴血液。他试着运转混元噬天录,分解出的却是粘稠黑液。

魔气?

他招呼萧怀远来分辨:“萧怀远,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他们相隔不远,萧怀远便在旁担当辅助,金光常恰到好处地落在符鸣刀锋所指之处,一如从前。

仿佛是偷听了他的心声,萧怀远也深有同感:“看着像魔气。”

符鸣略有些大男子主义,总是希望自己的伴侣更顺从一些,最好与他心意相通,默契深厚,如此同进同出。

他的师弟,似乎也很符合他的择偶标准?

符鸣顺手又摸了把萧怀远的脑袋,发觉手感酷似从前养的那条边牧,眼睛也像。

被搓圆捏扁后,萧怀远面上难得浮现出一抹笑意,仿佛冰雪初化。

二人踏水成冰,向深海进发。

山峦岸线隐没于如墨波涛中,四周仅有漆黑一片的海水,带来跌进虚无的错觉。

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再次见到了杨环杨佩两姐妹,她们二人相拥跪坐在一块浮冰上,流云似的衣袖堆叠,日华宫特有的石榴红衣纹尤为瞩目。

走得近了,符鸣才发现那道刺目的红愈来愈浓,愈来愈多,终是流淌至白冰之上。

原来是血。

属于杨佩自己的软剑穿心而过,杨环却依然温柔地替她擦去唇角鲜血,抚摸她颤抖的脊背。

“阿妹,看你受苦,我亦心如刀割。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一同去没有痛苦的地方呢,你会听姐姐的话的,对吗。”

噌。

一道凌厉刀气向杨环喉头飞来,杨环霎时急退,真元凝成的巨手又将半死不活的杨佩给揪到符鸣身侧。

虽然符鸣也不大喜欢杨佩这样暴躁又不讲理的性子,但作为帝宫为数不多的活人,符鸣真心希望她别死在这儿。

符鸣向她被一切为二的心脉灌注真元,这还是给萧怀远梳理神魂时练出的手艺。

杨佩恍惚道:“我本以为……她是我阿姐重聚的魂魄。我与阿姐分别百年,要是就此错过,我此生,便再无法看到她的脸。”

“她只是披着你亲姐外皮的魔物而已。”

到了大乘期后,符鸣便能自如地隔空操纵长刀,如臂挥使。“杨环”的皮囊一被长刀割出豁口,便与莫失类似,涌出魔气所化的黑液。

符鸣将刀召回,以指尖粘取魔液嗅闻,比魔界老家更浓烈的腐败臭气扑面而来,让他眉头一皱。

他算是发现了,系统发布的任务或多或少都与魔气有关,莫非魔界横空出世,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那可是数百年前的事情,若真是如此,云大人这盘棋未免下得也太大了些,他究竟是谁。

当是时,狂风大作,浊浪排空。

杨环亭亭宛在水中央,伤痕尽数愈合,身披虹光,眉目慈悲,烨然若神女。

她振臂拂袖,密密麻麻的人影破水而出,其中既有追逐符鸣的无名鬼影,也有百年前身死的日华宫弟子,复生后呆滞许多的莫失亦步亦趋跟在她后头,显出她地位之高贵。

杨佩面上的血色霎时褪尽,最亲近的人被陌生邪物占据身躯,让她恐惧又恶心。她的阿姐最是亲和,把门人弟子都当兄弟姐妹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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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将弟子作奴隶驱使。

“杨环”的嗓音温柔而极具蛊惑性:“无需苦修,无需冒险,人人皆能永生不死,这不是很好么。”

“活在凡世,必然痛苦,死于净土,才能永获极乐,世界必然崩塌,再如何填补也是无用的。”

话语在潮音间回荡,而后万鬼齐哭,细细密密的呢喃祈祷哭泣唾骂此起彼伏,随之而来的怨憎贪痴几乎将符鸣他们淹没。

符鸣当即瞬发结界,掐断五感,仅以神识视物。

忽然,怨魂整齐划一地微笑起来。

……

“萧掌门,看来你们的伉俪之情也不过如此啊,符鸣甚至没有认出那是个冒牌货。”云大人幸灾乐祸地嘲笑面前之人。

“离间之计对我无用。”

萧怀远不为所动,连呼吸未曾紊乱一分。

若说不嫉妒,那是假的。但那些阴暗幽深的情绪与他相伴已久,早已习惯克制,他也想……再信师兄一回。

此地为形态殊异,四处是无尽延伸的虚无,却可从天幕上窥看心域一二层的状况。除却符鸣杨佩等寥寥几人,绝大多数高阶修士都在第一层苦苦挣扎,这就包括徐岩和天复会那位新晋的化神修士。

归墟本应是云大人的主场,他的神魂触角却被道道耀目金光围追堵截,处处掣肘,这便让他很是烦躁。

“也不知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难道就是因为你。”

云大人的停顿颇为耐人寻味,他将面庞转至正面,没有面具和假脸的掩蔽,他的真实容貌就如此显露出来,那是一张模糊而僵硬的脸,苍白如陪葬的纸人。

“重来一世了么?”

第75章 心魔想做的事 等待他的会是怎样一个荒……

单方面谈话间,阴冷能量如同将要凝固的柏油,再次缓慢向天幕挪移。

萧怀远的回应是利落斩断云大人蠢蠢欲动的触角。

瞬息之间,千手尽断。

萧怀远的神魂虽碎得如坠落在地的琉璃,神魂强度却远超大乘期应有的水平。背后的静坐法相隐隐折射出金光,举手投足间皆蕴含着浓烈的天道法则。

若符鸣在此,必然会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系统所说的道德模范,萧怀远身上积攒的功德之多,简直可以立地结出舍利子了。

云大人抽不出手介入战局,无形之中为另一头奋战的符鸣减轻了不少压力。

天幕之上,符鸣以一人之力在滔天巨浪中撑起一道球形结界。

载着伤患杨佩与师弟,脆弱晶莹的泡泡轻盈向上漂浮。

符鸣才不想与“杨环”缠斗,她们死了反正还能无限复活,真是吃饱了撑的和她们耗。

当务之急是去下一层。

可惜敌方深谙山不就我我便就山的道理,大大小小的黢黑手掌锲而不舍地向他们抓来。被一双双死鱼目般的无神眼睛盯着,符鸣的身形又缩水了,袖口长出一大截,耷拉在手指之外。

更不妙的是,本就半敞的领口几乎变为了全敞,若不是他用过长的衣袖挡了一挡,与袒胸露乳也无甚区别了。

不好,萧怀远恐怕又要趁机揩油。

符鸣提防了一路,却见师弟也规规矩矩地安分了一路。

难道是他想多了?

不知为何,符鸣心底竟有些怅然若失,甚至还有些怪异。他印象里的师弟,不该是如此乖巧本分正经严肃的么。

归墟符鸣是知道的,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注入其中,水量无增无减,是为归墟。

据说归墟之眼是天地轮回之所,魂灵回转投生之地,符鸣推测要么在海里要么在天上。但已向下之路已被死魂灵堵得水泄不通,为今之计唯有向上求索。

仿佛冥冥中有人指引,当他升至高处,漫天星辰便迅速移位,连成一只铺满整个天穹的巨眼。

这便是手可摘星辰么。

正如半夜看男频小说所无数次幻想的那般,符鸣伸手去触摸近在咫尺的天幕。

巨眼便在这一刻睁开,瞳孔中的道道星轨愈转愈快,犹如一只无底旋涡,将全天下的浊水尽数灌入符鸣的脑海中。

……

不。

那是情绪,或者说是……

魔气。

混元噬天录自动运转,符鸣神识内的破书疯狂吞纳周遭魔气。

他的意识似乎跌进一处无形无相的纯白世界中,那里聚集着许多人,或是成群结队地跪拜,或是伸手想要抓取空气,又或仅仅是蜷缩着,他们并不张嘴,声音却如涟漪般传荡交叠。

不知为何,符鸣就是知道,他们是世间之人的心魔。

“好饿,好痛。”

“妈妈……我是要死了吗。”

“老天啊,有谁能来救救我们……。”

“小妹,我求求你你不要睡过去,好不好。”

心魔并无实体,但符鸣向前走动时,一旦碰触到心魔,属于那人的繁杂心绪便瞬间涌来。

疑问,痛苦,悔恨,背井离乡,亲子失散,阴阳两隔。

诉说的无非是这些事,但重复得多了,总让人心有戚戚然。

纵使是有灵根能修道的修士,照样也有诸多心魔在此,符鸣也侧耳去听了一听,他们忧虑的无非也是寿数生死,和凡人没什么两样。

天意变幻莫测,人却无可奈何,难道仅能寄托于来世,为何世道要这么苦呢?

倘若换个内心较脆弱之人,恐怕会迷失在这千千万万的疑惑当中。

符鸣可以理解,但并未陷进去,他步履未停,一直朝着人们跪拜的方向走去。他总是如此,没有何事能绊住他的脚步。

他见到了众多熟人的心魔,他们倒是没有跪着,或站或坐,姿态不一。

林含抱着自己的臂膀,符鸣听见她嘀咕爹娘走了很久,自己作为长姐拉扯起来一双弟妹,可惜弟妹也命薄早死。后来多有照拂,可能是对同样父母离世的符鸣动了恻隐之心。

方小泉方小惠两姊妹挨在一块,上半身相贴,颇有些报团取暖的意味,他们和彼此抱怨,喝药后每块骨头都很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但不喝药又没吃的,真是头疼。

总爱偷懒的姜杰曾经竟然也是个积极分子,只是在魔界见仰慕的师兄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回来后才陡然颓唐下来。

连粗神经乐天派的徐岩都有心魔,剑修历来是天衍宗征战的主力,他的师父与同门也陆续折于各处,故而他的心魔总在重复翻阅手头信件,回看那些亲朋身死的消息。

葫芦道人自散修为保全昆仑山的灵气,不存魂魄于世间,没有心魔在此。

符鸣心念微动,这里会有他自己和萧怀远的心魔吗。

再往前,他瞥见一道挺拔背影,颇似萧怀远。当他指尖将要触及肩膀之时,影子却如雾霭一般散去了。

倒是他自己握刀的心魔倏忽出现在附近,颜色更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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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介乎黑白之间。

心魔懒洋洋地嚎道:“好想回家,我原价买的3A新作还一把没玩呢。”

符鸣被自己逗笑,怎么在意的是这种小事,整个画风都不对了好不好。不过,他记得那个系列越做越烂,买它也只是为了情怀罢了。

他是异世来客,又是走运多活了一世,既无执念,也便无甚刻骨铭心的痛楚。

若说现在有何必须要做的事,他想想,大概是要对师弟负责?

细细的红线将他这只漂泊的风筝系在另一人身上,也给他带来了额外的牵挂。

萧怀远分明有心魔,为何他将要碰触到时又散去了,符鸣有点在意这个。

当然,拯救世界也是很重要的主线任务。

“符鸣,到这边来。”

远处,纯白世界的尽头,笼罩于此的浓雾缓慢散去,露出一座高破天际的白玉塑像。塑像的上半张脸离奇毁去,仅剩半个鼻子和一张嘴,这便是让众人膜拜的源头。

那张嘴张张合合,嗓音平稳而无甚特点,如同人人家中皆有的长辈。

“为何不过来,你不想知道答案么。”

这是仙,神,佛,还是什么装神弄鬼的东西?

符鸣心生警惕。

他掌中登时现出一柄长刀,拖刀逼近。

外界心域,魂魄抽离的符鸣瘫软在“萧怀远”怀中,规矩的“萧怀远”终于卸下伪装,放肆抚过他的每一寸皮肉,清晰可见。

萧怀远本尊选择闭目,眼不见心不烦,耳旁的聒噪杂声偏偏不遂他意。

贴心的云大人特地为他口述转播:“符鸣既然魂飞别处,此刻也只能任人宰割,他衣衫半解,反抗不得,啧啧,那个冒牌货还真是艳福不浅啊。萧掌门,你怎么看?”

他说得绘声绘色,附着法则的霸道魂力却死守天幕,并不给侵入者任何可乘之机。

这让云大人非常不悦,照先前的情报看,萧怀远远不如符鸣难对付,他的计划也并未给对付此人留出太多余力,如今只能以攻心为上。

“萧掌门,你就不好奇么。分明你未曾参与祭祀,也并未身死,为何会凭空多出一道幻象呢。”

云大人的笑容更深:“因为,那是你的心魔啊。”

为何符鸣查探不出,因为那本就是萧怀远的一部分,只是偶然占了他的躯壳罢了。

萧怀远的神魂终于出现了一瞬的振动。

他最幽暗的念想倘若全然暴露在符鸣面前……

一条爬虫似的神魂抓住时机,向天幕那头钻去。

与此同时,符鸣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

他要鲸吞天下魔气。

塑像为说服他皈依吐露了许多信息,既关于魔界,也关于大劫。

这片空间,便是最初始的魔界。魔界本是独立于三界的无色空间,承载着世人的忧思烦虑,如同江河旁的小湖,水满则涨,水褪则降。然而这座蓄水池终于被洪流冲垮,溃堤后冲毁掌管轮回投生的冥界,又倾泻至人界疆土。

妖族绝迹,恶鬼出逃,灵气凋敝,说到底也是与怨气堆积有关。

塑像似笑非笑:“然而世人之苦无穷无尽,天灾人祸从未断绝,倒不如永生于此。”

符鸣挑眉:“说了这么多,你只是想让我皈依呢,还是想借此控制我呢。”

“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惦记的,我猜猜,混元噬天录?”

塑像不语,符鸣知道自己猜对了。

目前得它控制的不过是那些皈依天复会的人,也便是跪伏的心魔,但若要将天下之人统统吸纳进来,则需要专门打碎那些心魔并整合为一。

打碎了旧世界,那它们会变为什么。

新世界的神。

万年前的修真界的确曾有神明现世,上古八族据传便是神族后裔。

根据他在早课上与萧怀远的讨论结果,符鸣推测那只是更早开启道途的修士而已。

不过,万年后的修真界还需要神明么?

也许,可能,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公务员也说不准。

诱导不成,塑像将话术转为威逼利诱:“见到这魔气海了么,多犹豫一刻,便有千千万万世人因你而死。功德既无,你也做不成仙。”

“但若配合我们,事成之后,我们自会予你飞升机缘,或让你做执掌三界的诸神,随你心意。”

符鸣缓缓抽刀,笑道:“哪那么麻烦,我凭自己的本事也能成仙,至于重塑三界。”

“我一人来,也可以。”

长刀刺破大地,道道心魔如煎锅上的猪油般扭曲融化,滚滚魔气朝缺口汇集而来,涌入符鸣的躯体之内。

符鸣背后现出与他面目相同的法相,随魔气增长而变得凝实高大,长到几乎要与塑像平齐。

实话说,吸纳魔气依旧万分痛苦,属于素不相识的人的怨恨钻入他的四肢百骸,如遭万虫啃噬。

他还承受得住。

非常玄妙的是,符鸣神识中仿佛多了不少密密麻麻而细小的来客,向他诉苦拷问。

为何苦,为何累,为何死,为何不能忘却烦恼……

符鸣只道:“喜乐与哀愁本为一体两面,让你们遗忘过往,固然不再痛苦,但也不会再有欢乐,难道就是好事么。 ”

他是很认真地要提出切实可行的方案,要说从系统任务里学到了什么。他大抵会说,采用一个浅显的蠢办法来改善现状,要比想出一个完美却无法施行的计划来得更好。

符鸣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噤声:“我不会向你们许诺什么万般皆好的将来。”

“——但我理解你们想要什么,不是极乐,不是永生,是遮风避雨而温暖的小家,不好不差的收成,读书认字,生病有医有药,老来有人赡养。

“入道修行也好,做些小买卖也罢,养得活一家老小,不必为生死费心。”

“至于修道之人,我猜你们大抵也不爱杀人越货,整日把脑袋挂裤腰上,是也不是?”

心魔皆安静听着,狂躁不安的魔气有所平息,一些影子散去,另一些则留在此处。

符鸣拍拍支撑天衍宗杂务的林含的肩,摸了摸方小惠兄妹的脑袋,又给了聊天滔滔不绝的徐岩一肘。

识海中最终只余下一道影子。

萧怀远。

准确的说,是少年时的萧怀远,他不愿走。

魔界之外,萧怀远的心突兀地空跳一拍。

想动手脚的云大人已被他制住,自己的心魔,应当再如何也不会舍得伤害师兄,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可是师兄那出了什么问题?

他陡然睁眼,便见心魔与沉睡的符鸣深吻,无声垂落的泪滴在符鸣面颊之上,也牵动了他自己的心绪。

原来,他内心深处是想这么做的么。

另一边,少年萧怀远执拗地与符鸣维持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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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不近的距离,想要与他亲近,又似在忍耐什么。

符鸣终于意识到进入二层心域以来,萧怀远的怪异之处究竟是在哪。他太像少年时的萧怀远了。

那个爱把话闷在心底的,遇事不说,倔强而孤独的师弟,为了跟在他身后甘愿压制锋芒,也远没有后来做天衍宗掌门之时的游刃有余。

符鸣又找回了逗弄师弟的乐趣。

“萧怀远,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啊,难道师兄还会不给你不成?”

比符鸣矮一点点的小萧怀远保持了符鸣教给他的质疑精神:“当真要什么便给么?”

“那是自然,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

“师兄分明骗过我很多回。”

他有这么过分吗。符鸣陷入回忆,虽说他是爱同师弟开玩笑,倒也没到骗他的程度吧。

符鸣张臂主动去拥抱师弟,将额头与他轻轻相抵,试图沉入他的识海。

这时符鸣还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怎样一个荒唐无度的梦境。

第76章 梦魇与欢愉 符鸣终是明白了师弟患得患……

符鸣没想到睁开眼便是在大比秘境。

萧怀远与他记忆中的模样一般无二,大约是被他血呼啦差的模样吓着了,一张少年老成的严肃脸罕见地流露出彷徨,颤抖手指正探着符鸣的鼻息。

符鸣记得,他看见师弟的脸后便放心地昏睡过去,也许就是在那时给孩子留下了心理阴影。

他决定这次还是不吓唬萧怀远了。

每一块骨骼都酸痛难忍,符鸣张口吐出虚弱气音:“师弟,我……”

话说一半,眼前天旋地转,从阴沉多云的天换为同样阴云满面的萧怀远,绷紧成一条直线的下颌横在符鸣眼前。

萧怀远不由分说将他打横抱起。

奇怪,他怎么记得原本不是这样的发展?

不应该是更符合师兄弟关系的背起他么。

这个萧怀远还自说自话:“师兄中了情毒,若不及时交合,恐怕难消此毒。”

慢着,慢着,这又是什么强加给他的设定啊!

死去的风狼知道它们会下情毒吗?

问号从符鸣魂魄头顶冒出,他正欲痛斥毫无逻辑的三流话本坑害师弟,却见场景倏忽变幻。

萧怀远将他安放在一块冰凉的青石之上,此处溪水潺潺,将方石打磨得光滑平整,非常适宜病患休憩。

……如果萧怀远没有将他摆弄成门户大开的姿势,符鸣应当会感谢他的。

符鸣正被钉死在石上,一双铁手将他的腰窟得死紧。萧怀远连啃带咬,似是要将他活活嚼碎了吞吃下去。

被血污浸透的天衍宗白衣逐水而下,丝缕绯红在水流中漫开,如同开至靡丽的合欢花。

仓促行事,又是血气方刚不知分寸的少年郎,自然是会出血。

原来他们在天衍宗暗室那回,还是萧怀远特地收着锋芒的结果,符鸣只觉身躯被劈作两半。

痛,实在是痛,符鸣连呼痛都失却了气力。

可是,也不知萧怀远是背着他修了什么言出法随的禁忌功法,符鸣分明记着他没中毒,如今却当真如火中烧。

细细密密的火星燎烤着薄弱之地,将痛苦悄然转化为喜乐。

点点朱果遇冷而挺立,失却血色的足尖腾空摇荡,脚背忽而蜷缩绷起。

符鸣咬牙竭力隐忍,他才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惊叫出声:“还要……还要多久。”

“这毒中得太深,需得尽数捣出才好,师兄且忍一忍,”

萧怀远又拿药杵替他研磨草药,碾出汁液。许是经验不足,力道没轻没重,大股辛辣草汁一股脑灌入符鸣咽喉,让他呛咳得面颊飞出浮红。

“符师兄,符鸣,你在此地吗?”

“奇怪,萧师弟不是去寻了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

同门的呼唤在幽深山谷传响,回音在符鸣耳中无限放大,骇得他大气不敢出。

偏生没羞没躁的萧怀远不但不收手,反而弄得更起劲了。

晚来风急,骤雨初停。

汗湿手指软软地滑落身侧,微微发颤。

那些身穿天衍宗制服的影子始终看着他们,模糊而安静地,将那些哭叫挣扎束缚收归眼底。

“萧、怀、远,你就非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么!”符鸣周身酸软无力,向萧怀远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却让后者更为兴奋。

餍足的萧怀远虔诚吻遍他造出的痕迹:“被大家看见不好么,如此师兄便身败名裂,羞愧难当,永远离不开我,也再不会想着抛下我赴死之事。”

“师兄从此便藏于小楼,做我金屋藏娇的禁脔,可好?”

垂落乌发被萧怀远绞在手指上细细嗅闻,符鸣纵是辟谷也勤沐浴,身上常带皂角的清爽香气。

这番动作自然毫不庄重,甚至称得上是邪性。

熊熊燃烧的热意忽被一盆冷水浇灭,这并不像萧怀远能说出的话。

符鸣如梦初醒,在沉沦的边缘寻回破碎理智。他入梦以来完全被萧怀远的心魔带着走,仿佛被催眠一般,真信自己中了情毒。

他屈指去弹萧怀远额头,沙哑道:“说什么怪话,你师兄我分明活着回来了。”

“作为师兄,我不扛下危险,难不成要让师弟白白去送死?”

神魂如水渗入地底,符鸣试图争抢梦境的控制权,却被心魔萧怀远敏锐地捉住马脚。也不知是怎的,萧怀远的神魂强度竟然与鲸吞魔气的他不相上下。

天地再度改换新颜。

硝烟未散,残阳如血,折断兵戈插在遍地血泥残肢中,一派肃杀凶景。

符鸣对此地也印象深刻,这是仙魔大战的主战场之一,他便是在这儿的马失前蹄,被低他两个境界的萧怀远捉住的。

他不大记得自己是在什么状态下被萧怀远制住,但绝对不是如现在这般。

莫名其妙地修为尽失,莫名其妙地身陷地缚阵,腰肢最细处还卡在一处……墙洞里?

非常糟糕的姿态。

符鸣屏息凝气,欲一鼓作气将腰腿拔出,却被人极响地抽打了两巴掌。

正懵着,身后之人不请自来。

松软泥泞的小径毫无阻碍,无需额外费什么力便能走近。

“大名鼎鼎的符鸣竟然如此不设防,恐怕是是承欢许久才如此温顺熟稔。”那人轻笑道。

这语调,这嗓音,不是萧怀远?符鸣的心沉了半截,天杀的,他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长刀凝聚过半,赤红虚影将要凝结,却被一只手挥散,符鸣的下巴旋即被人掐着抬起,符鸣眯眼辨认来人。

萧怀远。

一道残破砖墙隔开两处火热,填满前后双窍。

符鸣承受不住,终是淅淅沥沥地一泄如注,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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