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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鲛人22
姜予安伸手, 触到光滑坚硬的试管壁。
整个培育室里，全是巨大的试管，里面装着深绿色营养液, 每根试管里都漂浮着一个胎儿，试管外贴着标签。
大多数胎儿还没发育完全, 呈胚泡状态, 身体半透明，小小一团蜷缩着，不时吐几个泡泡。他们的大脑清晰可见, 正在生长发育。
人类看到婴儿会觉得可爱, 如果看到一些正在发育的胚泡，只会觉得恐怖。现在胎儿的骨架清晰可见, 皮肤没长出来，内部构造一目了然。
姜予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同样很小, 是一个正在培育的胎儿，五六个月大，手指还在发育。
这里非常安静，他在试管里漂浮着, 这里非常温暖舒适，一直处于恒温状态，营养液也能满足生长需求。
“商教授, 你觉得我们现在的研究方向有问题吗？”一个研究员问。
商教授看起来二十多岁，面容清俊，神色严肃, 他一一看过试管里的胎儿，见他们状态不错, 这才回答研究员的问题：“科技发展已经到了瓶颈期，我们现在研究的课题是一个融合生命与科技的大方向，或许能为人类找到新的希望。”
研究员：“生命与科技，真的能融合吗？”
商教授：“生物人、改造人项目已经非常成功，可以批量生产。”
研究员：“但是，改造人并不会改造大脑……”
商教授：“所以我们这次从大脑出发……”
商教授环视一圈，最终与姜予安对视。
他眼神极度冷静，看试管里的胎儿时，只有一种对待实验品的审视。
“这个实验品不错，我们的实验从他开始。”
“编号：023。”
很快，姜予安所在的试管被单独移走，他被带到一间防护等级非常高的手术室，或者说实验室。
试管里的营养液、泡在其中编号为023的胎儿，一起被倒进圆形缸内，大小恰好能容下一个尚在发育、并未成熟的胎儿。
如果从上方俯视，这个圆形的手术缸就像一个胎盘，恰到好处的盛装着胎儿。
商教授已经换上手术服，将麻醉和镇静类药物调试好，再刺入胚泡中。为了避免影响实验品的生长发育，他只注射了微量药物。
手术台比试管里的温度更低，姜予安作为一个四五个月大的胎儿，只对冷热有反应，察觉到温度流失，有些不适。
商教授注射药剂时，姜予安反而没有什么反应，现在这具身体大脑还没发育好，至少到七个月，胎儿才会对疼痛有刺激反应。
胎儿的触觉异常灵敏，远远超过了成年人，姜予安清晰感知到针头的形状，微量药液一点点注入，感知似乎变得混沌了许多。
圆形手术台连接着许多检测仪器，胚泡的各项数据不断在变化，最终心跳变得迟缓起来，仿佛陷入沉眠之中。
商教授终于展开手术器械箱，从中取出一把锋锐的手术刀，轻而易举地切开胚胎正在发育的头骨，露出里面的大脑。
现在胎儿的大脑尚未发育完成，不过脑和脊髓已经有了大致形状，他切下一部分脊髓，然后在缺失的地方接入一块小小的银色金属。
是属于AI的脑核。
AI所有的数据都装在脑核之中，只要把脑核插入一具机械身体，AI就能开始行动了。
但是，这次AI的脑核被装进了人类胎儿正在发育的大脑之中，嵌在细胞里。
制造脑核的金属非常特殊，可以和人体相融，排异性很低。但这个排异性，从来没人用大脑试过，直到这个实验课题立项。
【探索人类和AI真正融合的可能性】
【创造真正的智慧生命】
【AI的超高思维速度+人类思维的灵动】
……
作为实验品，姜予安躺在手术台里，毫无行动能力，现在身体还无法产生痛感反应，大脑没有知觉，但有种古怪的异物感。
为了能直观感受胎儿的大脑发育，切开的头骨并没有装好，反而被装上了开关，研究员可以随时打开，那种异物感更强烈了。
哪怕胎儿还没发育好，把头部改造成这样，也会本能不适。他的身体各项指数剧变，经过研究员人为干预，编号023活了下来，又被装进试管，推回培育室。
姜予安继续观察，发现另一个试管里，有人睁开眼睛，正盯着他看。
【阴淮心动值+99】
【阴淮心动值+100】
……
有系统提示就是好，至少不用猜是谁。
阴淮应该从【快乐模因】的感染之中挣脱了，然后和他一样，进入了更深层的世界。
在阴淮视野中，整个培育室全是装着胚泡、婴儿的试管，最中央的那个巨大试管连接着无数仪器，滴滴声响个不停。
试管中的胎儿头骨被打开，露出正在发育的脑干、脑沟，本该全部装着脊髓的地方，银色脑核嵌在其中，边缘处隐隐有溃烂痕迹。
那是一个四五个月的胎儿，眼皮、眉毛、睫毛都没长出来，苍白透明的皮肤下包裹着纤细的骨架，漆黑的眼珠正盯着她，竟然有自己的意识。
阴淮瞬间产生了剧烈的不适感，她有种极致恶心，想要呕吐的感觉。但她只是意识被投映在这里，并不能真正改变什么。
她一直盯着这个胎儿，编号023。
大脑改造是比基因编辑更残忍的事。
大概这一幕对她的冲击力真的很大，姜予安与她对视的时候，心动值源源不断刷出来。姜予安想，等阴淮做了手术，就不会这么容易心动了。
很快，阴淮也被带走，从手术室出来之后，她获得了同款配置：一键开盖的头骨、嵌着脑核的大脑。
她从未如此不适过，极致的荒诞感再次颠覆了她的认知。作为生物人，她的出现已经违背了自然规律，大脑改造，更是踏入了真正的禁区。
如果说这是为了科技进步、为了人类的共同发展，那人类和AI融合之后，还能称之为人类吗？
没等姜予安解决污染源，剩下三个队友依次摆脱【快乐模因】的影响力，进入更深层的意识空间。
培育室里，他们的意识先后降临，苏醒之后立刻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注意到那两个经过改造的产物，瞬间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
【夏明舟心动值+100】
【望星穹心动值+100】
【宋依依心动值+100】
……
三人不断刷出心动值，试图离开这里，但他们能做得很少，只能在试管里多吐几个泡泡。
接下来几天，三人依次进入实验室，出来之后就平静多了，大家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
五人互相对视，但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们现在连眼睛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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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发育完全，还是胚泡里的胎儿，想互相传递信息太难了。
随着生长发育，大脑里的异物感越来越强。
胎儿3-5月大脑迅速发育，神经元树形成，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5-7月，脑组织迅速增长，大脑结构渐渐完整。
这个过程中，不属于人体的外物始终在大脑中占据一席之地，坚硬冰冷的机械元件嵌在人体最脆弱柔软的地方，不断产生排异反应，再靠人工干预压制下去。
胎儿七月之后，开始具备记忆能力。
如果与AI融合，人类的大脑和AI的功能结合，看过的所有画面、接收的所有信息会存在脑子里，只要用关键词检索，就能唤醒相关记忆。
这是发育关键期，商教授每天都会检查他们的身体数据，但是，排异反应也在加剧。
胎儿满七个月之后，已经能产生痛觉。大脑内部多出的东西，让他们每时每刻都深陷在痛苦之中，反复发烧、感染。
为了让这些实验品活下去，研究员每天都会注射降低排异的药剂，一定程度上抑制了胎儿身体其他部位的生长。
现在试管里的胎儿都有一个大大的脑袋，身体发育不良，远比脑袋更小，好在他们一直泡在试管里，不用担心过分瘦小的身体无法托起头部。
人的适应能力是非常强的，在这种漫长的、无法消磨的痛苦之中，他们渐渐长大，终于从胚泡状态，长成婴儿。
如果是自然人，超过十月龄之后会被母体分娩出来，迎接新生，但他们只是实验品，一直被限制在试管里，无法发声，只能在无尽的沉默里与同伴对视。
每个实验品的头骨都经过改造，可以轻松开启，露出其中的大脑，方便观察人脑与脑核的结合状态。
五人已经在培育室了几个月，也习惯了这种被随时开盒的感觉，原以为这种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但实验品对药物产生了抗药性。
脑核带来的感染越来越严重，实验品每天都在死去，他们也不可避免的死亡，然后躺在解剖台上。
冰冷锋利的手术刀划开尸体，仔细检查每一处组织，最后是大脑。经过改造，实验品的大脑构造已经与正常婴儿不同，畸变得很严重。
“统一焚毁，回收脑核。”
商教授下达指令。
于是这批失败的实验品就进了焚化炉，但是，姜予安的意识并没有随着身体死亡而转移，而是留在脑核里。
他猜测其他队友也是这样，意识仍然留在脑核里。那些婴儿经过大脑改造后，在发育过程中，只形成了微弱的自我意识，融到了脑核之中。
此时，实验室还无人发现这件事。
商教授想让脑核融入人脑，但是，实验结果出现了偏差，反而让婴儿的意识融进了脑核之中。
这些脑核经过检测后，各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内部意识紊乱，只能回收处理。经过冶练之后，核心材料会回收，制造成新的脑核。
这种能与人体相融的材料非常昂贵，哪怕是【生物制药】也不能无视损耗。于是姜予安等人，以脑核形态，体验了一遍金属回收再制造的感觉。
脑核内部是无数细小的机械元件，他们的意识附在机械元件上，被高温融化，重新铸造成新的脑核。
这个过程没有痛感，但十分古怪，经过铸造之后，他们好像不再是人，而是成了脑核的一部分，变成了其中的机械元件。
脑核制造技术是【机械重工】研究出来的，处于绝对垄断状态，核心技术绝不外流。
身份序列在2级以下没有高级AI购买权，如果阴淮不是A级清理者，就没有购买温烛的权利。
【机械重工】只开放了低级AI制造技术，玩具厂想生产智能玩具，需要向【智慧之源】提交申请，花高价获得专利使用权，才能投入生产。
现在，一个获得脑核制造技术的机会放在眼前，姜予安自然不会放过。他认真观看生产过程，将那些机械元件的的尺寸、组装方式全都记下来，只要有材料，可以自己组装试试。
现在，他们变成了脑核。
新一轮的实验开始，他们被植入实验品的大脑中，以另一重视角来体验实验过程。
这次，他们没有痛感，被嵌在胎儿大脑里之后，不断有神经元细胞和脑核相融，随着胎儿的意识渐渐成型，他们接收到了胎儿发出的声音。
“痛……”
“好痛……”
“妈妈……”
“抱我……”
“好冷……”
实验品被困在试管里，无法发声，但所有具有自我意识的生命都会表达。
哪怕无法通过声音、肢体语言传递感受，也会通过大脑里的神经，不断向外传递信息。
脑核被侵蚀了。
或者说，这是一种融合。
是人类向AI融合的过程。
实验结果逆反，很快被商教授发现，他并不需要拥有人类缺点的AI，那些脑核再次回炉重造。
姜予安又体验了一遍高温融化后、被精密锻造的感觉，他继续记忆制作过程，这次连夏明舟都开始记忆脑核的制造方式。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还是实验体不对？”
商教授陷入沉思。
很快，他就想出办法。
既然结果反了，那就把实验过程也反过来！
培育室里又多了新的实验器材，这次是［改造人］，准确来说，是［婴儿改造人］。
［生物人］受限于各种基因病，骨骼、内脏都容易畸变，为了延长寿命，他们不得不把身体改造成机械构造。
一般来说，［改造人］都是成年体型，他们身体结构稳定，以后不需要频繁更换机械元件，但这次的实验器材是婴儿体型。
商教授再次开始新的实验，把婴儿的大脑移植到机械身体上去，试图让大脑和控制机械身体的脑核融合在一起。
这个实验简直荒诞得有些离奇，一个没有发育好的胚胎，直接把大脑植入机械之中，它真的能发育好吗？
试管内部完全模拟胎儿在母体中的环境，试图诱使大脑发育，但这比水泥地直接种菜还离奇。
不管如何调整营养液，胚胎被单独取出的大脑都会萎缩死亡，根本无法生长。
商教授又有了新的实验思路——
制作一批实验体，以鼻梁为分界线，呈对称状态，一半是自然状态下的婴儿，一半是机械身体，达到一种平衡，再研究大脑和脑核的融合进度。
为此，他特意调来一位兼修生物专业、机械专业的同学——夏教授，希望夏教授能辅助他继续实验。
夏教授夫妻都是【生物制药】的高级研究员，有他们加入，实验进程快速推进。
人类的大脑真的能和AI的脑核融合吗？
在研究成果出来之前，所有人都觉得天方夜谭，但他们真的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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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出了接近成功的实验品。
人类大脑和机械脑核渐渐融合，从最开始的0%到20%……最后到80%，似乎距离成功只差最后一小步。
进度融合到80%的实验品1号是所有人心中的希望，实验到现在，实验体死了很多批，编号更新过无数次，只有1号始终不变。
他从一个婴儿长成几岁的孩童，身体仍然保留着自然人形态，器官发育大致正常。1号是唯一的特例，没有经过机械改造，在胚胎发育时期，就适应了脑核的存在。
他真正表现出【完美人类】的特质，理智、冷静、思维敏捷、记忆力惊人，具有创新意识，而且没有人类的缺点，比如情绪化、懒惰、拖延等等。
商教授想复制1号的成功，但其他实验体远远不如1号，他设置了多重对照组，终于发现原因——
1号的基因非常完整，没有经过基因编辑，是储存在医疗机构的自然人胚胎。虽然父母不详，但他们的精神力应该高于常人，1号遗传了父母的天赋，才成为特例。
想复制这样的成功太难了，商教授只能设置更多自然人胚胎当对照组。
一些生活拮据的自然人会出售生殖细胞，公司挑选健康样本合成，轻松就能得到一个自然人胚胎，实验室永远不缺实验品。
之前的实验品大多是生物人，是工厂批量生产出的胚胎，现在换成了自然人。
夏教授夫妻有了调离的想法，但夏夫人怀孕了，胚胎8周的时候，他们私下做产检，大脑发育异常，可能是个无脑儿。
他们给自己的孩子注入了脑核，将他看成实验体，又希望他能变成一个正常的孩子。
在夏教授夫妻调离前夕，商教授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隐藏条件。长久以来，被卡住的实验进度让他越来越压抑，接近癫狂，现在整个人又有种病态的兴奋：
“是脑核变了……”
“这些脑核在反复实验中产生了变化，和大脑的兼容性提高了。如果继续提高它的兼容性，未来我们每个成年人都能融合脑核，你能想象吗？”
“这种材质，我取名为【融金】。”
“【融金】可以用婴儿的大脑培育出来。”
“只要再重复实验步骤，从胚胎阶段，把脑核注入进去，等胚胎长大，再把脑核挖出来，冶练一下，就能提高它和大脑的兼容性，直到不再排异为止！”
“以后，会出现真正的完美人类！”
“世界会因此改变，你们懂吗？”
夏教授夫妻不接受这种方式，他们做好了调职准备，但实验品1号被抢走了。
暴怒的盗火者摧毁了大量实验数据，带走了1号，留下咒骂：“你们这群疯子，全都该死！”
“科学的进步不应该彻底凌驾在灵魂的尊严上，你们会有报应的！”
商教授失去1号之后，开始研究【融金】。
夏教授夫妻出逃，带走了一个融合度更高的孩子，开启逃亡之旅。
实验室仍然暗无天日，现在试管里的胚胎只为批量生产【融金】，等胚胎的大脑与脑核融合，就会被挖出来冶炼，制造成新的脑核。
盗火者无法推翻【生物制药】，他们只能隐藏在暗中，四处传播知识，一旦被官方抓住，就会被施以凌迟之刑。
这里不再是实验室，比那更加糟糕。
这里变成了融金制造工厂，不管是生物人胚胎，还是自然人胚胎，都是制造【融金】的容器。
姜予安等人已经在实验室里轮回了无数遍，他们是实验品，是胚胎，是婴儿，是脑核，是融金……一遍又一遍，陷在这个永无止境的循环里。
随着【融金】纯度不断提升，哪怕作为机械元件，他们也感受到了痛苦。【融金】真正有了人类才有的痛觉，它已经活化了，不止是金属，而是无数怨念的集合，是所有实验品无声的呐喊。
“等这个实验品成熟，第一批纯度达到100%的融金就诞生了，到时候可以用它制作超级脑核，以后，人类的思维能力会比AI更出色……”
“这个无解的世界，终于被我找到了解法。”
商教授以一种虔诚的眼神注视着巨大试管里沉睡的婴儿，那个孩子缓缓睁开眼睛，也凝视着商教授，漆黑的眼睛空洞妖异，透着一种机械造物才有的无机质感。
这是研究者和实验品的对视。
这是刀俎和鱼肉的对视。
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对视。
……
在商教授挖出婴儿大脑的那一刻，鲜血从颅骨中涌出，空洞的人脑里缓缓长出了机械零件，混着白色脑浆、红色的血。
银白的零件像血肉一样生长，冰冷，精密。
它们共同组成一颗新的脑核，现在，不需要那些复杂的锻造过程，它们会自己生长了。
商教授大脑一片空白，因为极致的震惊，脸颊微微抖动，皮肤脱落，露出里面的铁灰色金属面。
他低头，手指也在金属化，他身体里每一个器官在金属化，哪怕是血液，也变成了铁水。
恐怖的烧灼感在身体里爆发，像被投进了高温冶炼炉，躯体在其中煅烧锤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痛感。
在那瞬间，所有迸溅的思维火花都变成了精密的零件，随着齿轮运转，难以言喻的恐怖痛感从大脑中诞生，他嘴唇开合，再无法吐出一个字。
实验室所有的研究员都被污染，这里再也没有研究员，没有实验品，没有胚胎，没有融金。
实验进程因为突然爆发的污染源彻底终止，清理者进入内部，使用【分解仪】、【还原仪】终于将污染扼制住，这里被彻底封存，实验数据永远停留在融金制造进度99.99%的页面。
……
“阴淮的【sn值】也降了30点……”
“除了鲛人，他们【sn值】都在降……”
温烛在外面给他们补充精神力药剂，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隐隐感知到了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恐怖情绪。
那些孩子不再快乐的玩耍，玩具也停止动作，一切随之消散，他仰头，看见一个巨大的婴儿。
它的头颅被剖开，头盖骨改装成方便的遥控装置，内部是脑浆、脊髓、脑组织，还有精密运转的机械元件。
温烛仰头看着它，像看见了新神。
那是什么，是人，是AI，还是新的生命？
他无法理解，但心中涌动着莫名的情绪，不是平缓运行的程序，而是一种鲜活的情感。
姜予安仰头看着那个污染源，或者说融金。它身形巨大，有些畸形，大大的头，佝偻蜷缩的躯干，像融合了无数婴儿身体。
它站在培育室里，低头看着夏明舟。
那是它活在人间的另一种方式。
或者说，那是它本来会长成的样子。
漆黑空洞的眼眶里，缓缓滚出几个破碎的零件，砸在地上，清脆声响像扎在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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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鲛人23
那是它的眼泪吗？
污染源也会流泪？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同样的疑惑。
其实, 他们已经不能再单纯视它为污染源。
如果说之前出现的污染源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怪物，那它就是一个渐渐成长的婴儿，它已经真正活了过来, 有了自己的生命。
它和夏明舟对视，哪怕形态不同, 互相对视的时候, 却让人感觉他们是一个整体。
它缓缓低头，将眉心抵在夏明舟额头上。
夏明舟仰头，并未露出抗拒神色。
它变成现在这样, 也有他父母的原因。
甚至, 他和融金本就没有差别。
身为人类的他，发育异常, 大脑缺失，是融金填补了这部分空缺，他们都是融金, 只是装在不同容器里。
它似乎没有伤害夏明舟的意思，但它的举动令人觉得奇怪。随着他们额头相触的刹那，两人眼中同时出现数据流，仿佛在传递什么。
夏明舟从出生之后的所有记忆, 随着数据流传递到它脑中，父母离世之后，他独自在N9区长大, 在恶劣的环境中小心隐藏自己。
直到他从海中捞出鲛人，一个广阔的世界在他眼中拉开序幕，他真正有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与志同道合的队友一起出现在这里。
他所有的感受，情绪奔涌, 毫无保留分享给它，他们之间可以实现100%的数据传输，他所经历的一切，与它共有。
它传给夏明舟的是【生物制药】研究人员的记忆，剥离情绪之后，留下的所有专业知识，一股脑传进了夏明舟的大脑。
他们都有脑核，夏明舟的大脑已经与脑核融合，完全存得下这些知识，因为加载过度，整个人都在发抖。
它察觉出夏明舟的变化，想了想，夏明舟缺失的右腿忽然开始生长，伤口长好的皮肤重新撕裂，机械齿轮从血肉之中钻出。
密密麻麻的机械零件迅速增殖，变成一条完整的腿，等所有零件长好之后，最后覆盖上一层皮肤，是真正的皮肤，有正常触觉、痛感。
“谢谢你。”夏明舟已经忘了肢体健全的感觉，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多种金属过敏，因为他融合过融金，身体容不下其他劣质金属。
“这是交换。”它说。
曾经追杀夏教授夫妻的人，在星爆发生过的地方找到了一小部分融金，那是从夏明舟大脑里取出来的，储存着他过去的所有记忆。
虽然这部分融金非常少，但纯度很高，催化了它的成长速度，真正让它学会了如何让脑核与血肉融合，它能变成现在的样子，也和那一小部分融金有关。
夏明舟：“你想做什么？”
想报复【生物制药】，或者像人类那样生活？
“这取决于命运。”
它凝视着姜予安，他们无声对视。
不需要姜予安使用冰霜冻结，或者净化，这个巨大的、畸形的婴儿身体自行崩解成无数零件，机械齿轮落了一地，其中许多部件，都是过去【生物制药】的研究员。
被它污染后，意识不会消失，只会成为它身体的一部分，与它共感，过去的所有痛苦，会不断在身体中循环。
所有零件之中，遗留的银白脑核异常明显。
它像刚被制造出来，泛着冰冷的光泽，如果安装在智械身体里，它会活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颗血色与银白相交织的晶体，比之前姜予安得到的任何一颗晶体都要大。
其他人好像没有看到那颗晶体，只看到了脑核，不知该如何处理。
阴淮查看检测仪：“它的等级超过了A级，应该是S级污染源，现在能量波动已经平复下来了……”
姜予安将晶核收起，忽然发现另外三个同伴都开始抽搐，头发也竖了起来，一弹一弹的，意外的有活力。
阴淮被电的瞬间，眼疾手快关闭了【唤醒模式】，就只剩宋依依、望星穹、夏明舟在弹动。
之前，为了把他们唤醒，阴淮就打开了防护服里的【唤醒模式】，通过释放电流刺激感官，从而唤醒意识。
等阴淮也被吸引，温烛就把阴淮的【唤醒模式】也带来了。
“滋……滋……滋……”
“这是……怎么……了……”
望星穹不断弹动，吐出一股黑烟。
“啊……好麻……”
宋依依烫了个头发，脑袋像海胆一样。
夏明舟精神损耗过度，很快意识到这是【唤醒模式】，但腾不出手，也跟着他们一起弹动。
阴淮：“温烛，关一下唤醒模式。”
温烛：“我的数据有点紊乱，暂时不能控制。”
姜予安一一把他们三人的唤醒模式关闭，然后他们就倒在地上吐黑烟，小队成立以来，他们遇到的最大伤害出现了，是电击。
“玩具厂的污染源消失了。”
“报告你们自己写。”
“这个电子眼已经损坏了，没有监控录像，像这种事在清理过程中时常发生，没什么特别的……”
阴淮一脚踢爆地上的电子眼。
温烛知道，她又要开始放水了。
不对，是放海。
“好的。”姜予安捡起地上的脑核，阴淮对此视若无睹，其他人也没有意见。
从婴儿大脑里长出零件那一幕过于诡异，让人身心都产生了严重的不适感。只有姜予安神色如常，脑核在他手里，大家都很安心。
“能走吗？”姜予安问夏明舟。
夏明舟缓缓吐出一口黑烟：“能走。”
新长出来的腿和另一条好腿没有什么差别，他只是还没适应这种躯体完好的感觉。
“这些玩具怎么办？”宋依依看着实验室里堆积的玩具，有点头疼。污染源消失之后，玩具就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还沾了不少灰尘。
实验室也并不是他们进来时看到的样子，已经变得十分残破，原本坚实的地面踩上去微微塌陷，金属面已然风化。
为了消灭这里的污染源，【生物制药】使用过清理仪器，整个实验室都变得残破不堪，之前他们进来时看到的光洁样子，应该是污染源的特殊能力。
污染源重新变回脑核之后，地上全是金属零件，有些光洁，有些锈蚀，凝结着一层血污。
“还有这些零件。”宋依依有点犯愁。
“我试试。”姜予安打开温烛卖的手电筒，先打开分解模式，金属零件化为细小的粒子形态，再打开还原模式，一些零件变成人体残肢。
但它的影响范围非常小，就脸盆那么大，多照了一会儿就显示能量过低，无法使用。
姜予安看向温烛，就这？
温烛：“还有最后的照明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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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予安打开照明模式，刺眼的光柱亮起，所有人眼前一亮，除了白光，什么都看不见了。
温烛：“是不是很亮？”
姜予安关了手电筒，除了他和温烛，其他人都在擦眼泪，眼睛红红的，还有点眩晕。
“要怎么补充能源？”姜予安打量了一下手电筒，聊胜于无吧，至少可以亮瞎别人的眼睛。
温烛：“买H10型号的电池，最小号的。”
姜予安收起手电筒，地上所有零件都在白焰里消融，这些金属产物用药师火也炼不出什么，辐射火处理起来更快。
而且，那些零件里似乎禁锢着人的意识，烧一下试试，看他们叫不叫。
“这火真好看，像放烟花一样。”
宋依依看着那些零件被点燃，把玩具们一一捡起来，装在空间纽里，要是沾了灰就拍一拍。
“啊——”
“救……”
火光里传来微弱的惨叫声，众人看了几眼，就当放烟花的配乐了。零件很快被清理完，这里变得更破了，隐隐有坍塌的迹象，墙壁都有些开裂了。
“快出去！”阴淮提醒道。
温烛一手捞起阴淮，另一只手拎起宋依依，身体猛然加速，迅速把她们捞出地下室。
姜予安拎着夏明舟，望星穹自行跑路，三人很快出来，出来的瞬间，地基崩塌，整个玩具厂陷下去，溅起漫天灰尘。
好消息，污染源被他们带走了。
坏消息，玩具厂也没了。
温烛宽慰道：“老板买了高额保险，至少能赔付80%的损失。”
众人拍拍灰，结束了这次的清理工程。
“事发突然，我们只抢救出一批玩具。”
宋依依站在老板面前，告诉他这个不幸的消息，她从空间纽倒出一些玩具：“它们没有携带污染气息，都是正常的……”
融金具有自我意识，不会随意伤人，他们进入地下研究院，身体没有变成机械零件，虽然看到了一些画面，但也获得了快乐。
这些玩具熊只在晚上才会自由行动，陪婴儿玩一会，白天又会回来，内部构造完好无损，清洁干净还能继续售卖。
“宋小姐可以自己留着，我们已经打算更换生产线了，以后会生产更智能的玩具，这些由宋小姐自己处理。”老板并不敢接手这些玩具，万一它们出现bug，非常影响信誉。
“那好吧。”宋依依把玩具收起来，已经想好了它们的去处，小鱼最近又接收了一批生物人，智能玩具可以帮忙照顾小孩。
任务完成度会根据他们提交的工作报告、老板的反馈、阴淮的评价来进行综合评分，现在谁也没心情写工作报告，又沾了一身灰，各自回家。
黎重光等在宿舍，正在翻看一本纸质书籍：“回来了？怎么一身灰。”
夏明舟：“有点曲折，还好结果不错。”
“你的腿好了？”黎重光十分惊奇。
夏明舟的腿非常棘手，常规医疗手段根本无法治愈他，也无法改装机械身体。
夏明舟：“医学奇迹。”
黎重光：“恭喜。”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光脑震动得像疯了一样。
“这个脑核怎么处理？”
“我想给他找一具新的躯体。”
“你们有什么想法？”
姜予安取出那个银色脑核。
夏明舟：“我没意见。”
“我们给他准备一具好点的身体吧。”
“我会赚钱养他的。”
望星穹：“……”
不是，你们打算把污染源养在哪里？
养在这个宿舍里吗？